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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生如戏不能演吗

第8章 人生如戏不能演吗
我垂着头,久久都等不来回声。
我抬头去看梁砚时,只发觉他整张脸都浸在黑暗里,神情模糊得我看不清。
过了许久,我感受到我的脖颈几乎是被人下了死劲一般狠狠扼紧。
他好像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很短促,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好。很好。”梁砚说,“非常好。”
他片刻就从这种低气压里抽出身来。他松开手,看我因为惯性被甩到一边,狼狈地扶着台案,自己径直拧开笼头冲手。
水声哗啦片刻,他抽了张纸,动作很慢地一点一点把手指擦干,语速也很慢地说道:“你想陪他,但我不许。”
……?
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难道不是顺着他的意思说吗?
但我被折腾得实在是精疲力尽。
出去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镜子。
嘴唇红得简直有点离谱,边缘还有些破损。我用手摸了一下,“嘶”了一声。
梁砚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站在门口,语气不咸不淡:“疼吗?”
我看了他一眼:“狗咬的,不痛。”
梁砚眯着眼睛看着我,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
他拎着我的衣领将我拽到他面前,手指在我胸前的扣子上来回打转,低低地笑了一声:“放肆。”
我没说话,只感到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我下意识地退后向躲,梁砚的手指却在这时挑开了第一个扣子。
“把你脱光了然后让你这样走出去?”
梁砚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的身体战栗了一下。我不知道梁砚是说着玩还是真有打算,有些求饶地握住他的手指:“先生,我没有裸露癖。”
梁砚笑了一声。我对上他的眼睛,才发现他那双一直温和带笑的眼里此时正带着一丝戏谑。
……
我的脸有些红。梁砚看着我,又仔细把刚才解开的那个扣子系上了。
他靠着门框,闲闲地看着我,手里的那根烟还没燃尽。
我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你先去吧。”梁砚低头掸了一下烟灰,“我等会过去。”
回到座位的时候我看见梁砚的位置旁边多了把椅子。我正犹疑,夏岭在一旁开口:“那个,你坐就是了。”
我看向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夏先生,这是您拿过来的吗?”
我和夏岭就这样正好打了个照面。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先是欣喜,但很快目光下移,落在我的嘴唇上时,脸却不知道为什么,刷地一下就红了。
他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开口:“对,我想着……”
我从心底叹了口气。
现在我终于敢确定一个事实,梁砚刚才和我说得确实没错,但应该也有些事情梁砚并没有告诉我。
夏岭来这里绝对不是代表夏家,即便他是夏家的独苗,但这样蠢的举动,夏家绝不可能让他来代表夏家的利益。
我是跟着梁砚的人,连个名分都没有,说好听一点是情人。我在这样的场合,有什么资格能和这里的客人一起坐着?
我从心底叹息一声,走回自己的位置时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块毛绒绒的圆形地毯。
“梁先生让拿过去的。”Laki对我小声说道,“我猜,是先生怕你腿疼。”
我看向她,有些惊喜:“你休假回来了?”
“刚回来。”Laki向我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压低了声音和我说悄悄话,“没人为难你吧。”
我笑了笑:“有先生在,没人会的。”
当然,最会为难我的人,当然是梁砚。
Laki是东南亚裔,被梁砚雇佣在这栋别墅里总管内务。颧骨很高,眼睛微微深陷,亚麻色的皮肤,我第一眼见她便和她很亲近,她孤身一人来这里,我听她讲,梁砚的父母对她的父母有恩,她从小居住在内地,中文也讲得很好。
Laki和我说了会悄悄话,我便微微弯着身子从人群中走向那条圆形的毛毯。
只是我还没走到,一只手却突然拽住了我的胳膊。
“林少爷。”
那人有着一张很熟悉的面孔,我认了出来,自从我来到梁砚这里,但凡在家中聚会,这人便像是阴魂不散,无时无刻不在角落里窥视着什么。
我皱了眉头,他的声音很低,场上正有人高谈阔论着什么,什么又跌了几个点,谁的市值又蒸发了几十个亿。他像是拿准了此刻无人帮我,便故意用身子遮住,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我,脸上的表情假惺惺的,“我对你母亲的死感到可惜。”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抓住我胳膊的地方,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他说了一些对我母亲美人薄命的屁话,又说了一些不知所云的废话,最后终于切入正题:“大少爷现在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你要是能帮帮他,他一定能接你回去。”
生死存亡之际……说得还挺文绉绉的。
我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有些恶心。我对所有姓林的都感到恶心。眼前这人可能不姓林,但是看上去和林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恶心。
我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试图不露痕迹地想挣开他的手,但最后却以失败告终。他却抓得更紧了一些。
他对着我露出笑容:“梁砚不过是把你当玩物,你还真心甘情愿地想当他的狗?林然,你身上毕竟留着林家的血脉,从前的事也就当都过去了,毕竟林家的血脉稀缺,你哥哥是真心把你当成亲弟弟对待的,他也想好好疼你的。”
他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很和蔼的笑容,偷偷地想把一张名片塞进我手里,“你要是想通了,就拨这上面的号码,会有人来和你联系的。”
我没有接,只是同样和蔼地对他说:“您知道吗,梁先生在家里装有监控。”
他看上去有些尴尬,但看样子是一定要把名片塞进我手里。
我趁他不注意,立刻从他手里灵活地钻了出来。
我揉了揉被他死死攥紧的地方,非常礼貌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很真诚地对他说:“谢谢你,但我不缺废纸。”
那人脸上的尴尬笑容在我这句话之后,笑容彻底消失。
他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得轻慢:“是吗,那你确实适合呆在这里。”
他说:“该不该说,妓女的儿子果然在取悦男人的这方面天赋异禀——”
我的脸上本还带着敷衍的笑,笑容虽然还挂着,但是眼神直接就冷了下来。
好想直接扇他一个巴掌。
我从孩提时刻就幻想过这样的事。
也曾经付出行动过。
小时候在学校里被叫做打架斗殴不安分,后来次数多了,我就发现他们也许并不明白“婊子”“鸡”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大概是觉得那样能让我的脸上出现愤怒,能让我先动手打人。
言语挑衅抓不到证据,谁先动手却是板上钉钉。
我开始装得没有那么介意,也许是因为有段时间,我真的很想要朋友。我会微笑着倾听他们是怎么借题发挥辱骂我,然后在我的课本上乱涂乱画,在我路过的时候泼水。
我照盘全收,依然温温和和地看着他们,想要和他们成为朋友。
无人知道我微笑着望着他们时,我的心底到底在想着什么。
那些阴暗可怖、甚至可以称得上残忍的血腥酷刑,几乎是我在看到每一个对我施加恶意的人时,脑海里自然而然就浮现出的东西。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我觉得我不太健康,这和我妈对我的期望不符。
我通过我妈的手机和她放在家里来自各地的购物小票,拼凑出来一个完整的规划,然后成功地劝我妈搬去了其他的城市。
这之后我就开始过得比较正常了,也许是开始遇到一些正常人,亦或者是我终于疯了。
只不过我从我孩提之后,就再也没用过巴掌还击。
这个世界里我孑然一身,我想活下去,那我就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就算装,就算痛苦,我也要演下去。
再说了,怎么了,人生如戏不能演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傻逼,一边彬彬有礼地露出笑容,弯腰致谢,一边像从前一样在脑海里对他扇了十数个巴掌。
只是我想得出神,全然没听见身后的动静。
——梁砚回来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嘴角笑容勾勒得也深了些:“梁先生。”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梁砚果然正站在我身后,眉眼沉沉,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已经在我们身后听了多少。
梁砚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招呼。
那人便直接忽视了我,以一种极为自然的姿态和梁砚说起话来,几次交谈间看向我,称呼我为“侄子”。
我在梁砚背后站着,听着觉得很无聊。
但这对话听着听着我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两家不是彼此看不顺眼吗,整天打来打去的,怎么这两人现在倒是能围绕着我聊这小半天。
不过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结束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夏岭目不斜视地从我身旁经过。
他走的时候撞了我一下,我身子一歪没站稳,他倒像是事先预料好的一般扶住我,微微汗湿的手握住我的手,塞过来一张纸条。
等我在无人处打开时,上面是一串英文字母和数字的组合。
我想了想,把数字在微信搜索联系人里输进去,发送了好友申请,再趁梁砚洗澡的时候,用口袋里的打火机把纸条焚烧进桌上的烟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