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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南淑在挣扎,游甯说明了来意,自己到底要怎么做。要不要再泼一盆冷水,好让游甯彻底心死呢。

  “晚上冷,你回去吧。”说完,游甯转身走出长街。

  南淑瞠目结舌,就这样走了?游甯居然走了!没表白,没示爱,没……什么都没有,说了两句话,游甯走得干净利落。可怜南淑呆站在院子里,想穿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当夜,南淑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后院隐约传来张玛玛的哭声,一声一声的,让人心烦。

  次日早上,章月鼓起小嘴,懒床不起。南淑内疚的亲亲孩子额头,哄孩子重新睡下,那边的章日没受到南淑的影响,精神饱满地穿好衣服,跳下床,跑到南淑床前。

  “阿玛,弟弟生病了。”小手摸摸章月的额头。平日阿玛不给他们赖床,弟弟今日可以多睡一会,难道是生病了。章日忧心地看向南淑。

  “恩,弟弟昨晚休息的不好。让他多睡会。”

  父子两人洗漱好,吃过早饭,南淑让窦玛玛去后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己就不过去了。陪着章日把那天歪倒的小树搬到一边,小树树杆断开的地方,长出两片嫩芽。章日好奇断树能不能再长高长大,南淑就让他自己留心观察,然后告诉自己观察结果。

  章日欢天喜地搬条板凳坐在断树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小树。南淑自己侧把掉下来的枝干放在厨房边,等做饭的时候,当柴火烧掉。

  离大年节还剩下几天时间,南淑打了水,挽起袖子,收拾前院三间房间。房间顶部已经让窦玛玛扫了尘,现在只需要用清水抹家具,把被单,枕头套,穿过的衣服换洗一次,换上干净鲜艳的用具。

  窦玛玛很快就从后院回来,照旧在南淑耳边嘀咕,“那个王文俊说,让贺玛玛在这里坐月子,最多三月,开春后一定接他回皇都。贺玛玛听了就说,我等你。别的话再不肯说。我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心酸。”

  “别人家的事少管。快过年了,前院的事情忙完了,就到后院帮忙。大过年的,总不能冷冷清清的过。”

  窦玛玛点头应下,挽高袖子,和南淑一起忙起来。

  王文俊是在孩子出生后第三天早上离开。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青衣少年,和当日陪贺明敏一起来的车夫。

  等王文俊走了,南淑到后院看了贺明敏一次。贺明敏脸上淡淡的,但眼圈却是红的。南淑宽慰了几句,来回说的,不过是养好身体要紧,孩子还需要你之类的。

  “南玛玛,家里还有一位嫂子,我记得刚嫁进王家,嫂子也像你一样。”

  然后呢?

  等南淑竖起耳朵听贺明敏说心事,自己好发挥街坊主任大叔的本事,安慰安慰失落人的时候,贺明敏不说话了。

  南淑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半分用不到力气。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南淑才勉强说,“眼看着就要过年,虽然你没出月,不能出门,但过年该有的气氛,总得有。我采买了些过年用的东西,等会儿,让窦玛玛送过来,粘在门上,窗上,多些喜气。”

  贺明敏没说话,只低头看着孩子,“他还没起名字。”

  呃……怎么又变了话题。

  “回去吧。”

  干脆变成逐客令了。南淑体谅贺明敏生完孩子,不和他计较,出了房间,偷偷找来张玛玛,叮嘱他看好贺明敏,别让他有功夫瞎想。

  张玛玛抹抹眼角,应了。

  年节前,扫灶,请灶君,备年果,年礼,年糕,初一祭拜天地的香烛,清扫家中每一个角落,换上干净的被套,诸如此类的。忙完了前院,还得忙后院的。贺明敏生产完,房间不能扫尘,只能换上干净的被套应应景。

  一轮忙碌的日子下来,直至除夕夜晚,南淑才停下来。却猛然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个人,一件事。游甯。

  自从那天晚上游甯神秘出现了一次,就再没出现过。南淑待在家里忙碌,也没空闲功夫跑到外面去确认多一次。那天晚上的事情就这样悬着,直至南淑回想起来。

  到底什么意思嘛。

  南淑嘀咕着,手里不停干活。大冷天,做好的饭菜不过一会儿,油就结成一团一团的,倒不如吃火锅。

  小炉是窦玛玛从偏房里翻出来的,小小一只,放上一个小锅,刚好足够两个大人围炉煮食。火锅食材有冷天最少见的青菜,也不知道窦玛玛怎么买下来的,只有半篮子,自家做的猪肉丸子,包的饺子,成块的土豆,地瓜之类的,半只鸡。比起从前吃火锅,鸡猪牛羊肉,一碟一碟上桌,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了,但这些已经是这个年代,这个县城能找到最好,最丰富的食材。

  章日章月早早坐在圆桌边,看着阿玛和窦玛玛把一碟一碟的食物摆上桌。章月好奇地问哥哥,“为什么和平日吃的,看起来都不一样啊?”

  章日一本正经回答,“那是因为这些都是生的,不能吃。”

  “为什么要上桌啊?”章月追问。

  “因为我们要自己把这些放入锅里煮。”

  “为什么要自己煮啊?”

  “因为……”章日急得额头冒出细汗,“因为……”

  “今晚吃的是火锅,火锅讲究的就是自己把食物煮熟,取出来吃用,不讲究烹调的方法,追求的是边煮食物,一边聊天的过程。”

  章月似懂非懂的点头,章日眨眨眼睛,急忙把阿玛的话记下来。

  “徐玛玛来了,快进来。”窦玛玛热情招呼徐锦。自从贺明敏生产后,小婴儿有一回不愿意喝奶,当时窦玛玛就请了徐绣过来看,徐绣几下功夫就料理好了,两次见面,大家都对对方印象不错。

  窦玛玛这个包打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徐绣的事。徐玛玛名绣,寓意锦绣年华。可惜事与愿违。徐绣未出嫁,订婚的丈夫就去了,一直守寡,近几年靠接生来维持生计,有时还要帮人洗衣服。家里也没人,双亲都去了,每到过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过。

  南淑听了,叹口气,就要窦玛玛去请徐绣大年夜过来吃饭,一起守岁。开始徐绣还不愿意。后来,南淑想了一个招,借口说,大年夜炮竹声又多又响,怕吓着了小婴儿,一定要请徐绣过来看着。徐绣这才应了。

  徐绣一进门,看见南淑一家已经摆好席面,急忙退到门外。窦玛玛一把拉住他,眼睛却瞄向南淑。

  南淑摇摇头,“窦玛玛,后院的饭菜,汤都准备好了吗?都好了,就送过去,徐玛玛也一并过去吧。”

  窦玛玛应了,从厨房拿出一个篮子,一个小火炉。火炉是用来小火煨汤的。汤照例是鸡汤,半只鸡,菜式都是以清淡的为主。徐绣接过小火炉,和窦玛玛一起到了后院。

  窦玛玛回来的时候,念叨着,“那徐玛玛说什么都不肯进房上桌,自己带了包子,冷馒头,坐在正厅,一口一口吃,就问要了一碗热水。”

  “没事。你去和他说,贺玛玛这些天心神不宁,自言自语,张玛玛忙着看孩子,难免有忽略,你让他有空了多和贺玛玛说话。”

  窦玛玛应了,飞跑到后院,不一会儿回来,脸上惊喜,“主家玛玛,你可真神了。徐玛玛听了,果然进房。你说啊,说话说话,哪有只说不吃的,就算喝口粥也是要的,贺玛玛哪里会让徐玛玛喝白热水。”

  南淑笑笑没说话。从前做街道主任,每到年节,都要慰问一些孤寡的人家。有人不愿意白白接受送来的东西,有人不愿意参加街道举办的除夕年会。心态不一,有自卑的,有认为是施舍的……无论哪一种,南淑觉得自己既然是街道的主任,该他份内的事就该做足。

  或说社会福利,告诉他们,这不是施舍,或说服帮忙,然后留下来吃顿晚饭,不同心态,不同方法,多年工作下来,南淑处理这类事情游刃有余。现在碰见徐绣这件事,自然是手到拿来,轻易解决。

  “坐下吧,忙了好些天,等会儿还要守岁了。”

  一家人围了圆桌团团坐下,窦玛玛侧了身体,只坐半张椅子。窦玛玛的丈夫和儿子趁着年夜赶车赚钱多,一连几天都在外面跑,窦玛玛也只能和章家一起过年了。

  “咯咯咯咯……”连串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谁啊?”窦玛玛跑出去开门,“哎呀,这不是游公子和徐大夫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二更送上。妹纸们啊,最近的留言好少啊,虽然JJ经常抽抽,但是不抽的时候,还是冒个泡吧,让我知道妹纸们有在关注啊。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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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

  他们来做什么?大除夕夜的,不是应该一家人坐一起吃晚饭。想起从前几天,游甯没头没尾的一句解释,南淑心里不安,他们该不会是想……

  未等南淑想出所以然来,那边游甯和徐聚已经登堂入室。窦玛玛小跑跟在后面,手里还提了两个菜篮子。

  “你们……”

  “除夕夜,家里就自己一个,想来南玛玛这里蹭口饭吃。”徐聚大大咧咧放下手上的酒瓶,坐在圆桌边,“南玛玛别客气啊,坐下。”

  南淑眉毛一挑,这里是他家,要说不客气的也该是他。哼一声,坐下来。南淑一坐下,圆桌边的椅子都坐满人了。游甯扫一眼正厅,两边拜访的靠背椅子还剩下一张,游甯大大方方挪过来,一屁股坐下。窦玛玛眼见圆桌坐满了人,连忙提了篮子说,“我到厨房洗洗菜。”

  “窦玛玛别去,过来坐下。”南淑刚喊完,窦玛玛已经小跑了离开。

  南淑忍不住瞪了游甯一眼,他来了倒好,把窦玛玛的位置占了。窦玛玛一个人忙活了大半年,过年节,还要一个人守着厨房。

  游甯看一眼徐聚,徐聚叹口气,“我倒是想去,只怕我前脚踏进去,他立即从窗户跳出去。”

  南淑听得不清不楚的,还想在问,衣服袖子突然被人拉了一下,“阿玛,饿。”

  章月扬起小脸蛋,可怜兮兮看向南淑。南淑唯有把容易熟的东西先放进去,鸡肉熬的时间长,汤更加有味道,要先放,青菜容易熟,放下去,不过几下眨眼的功夫就烫熟了,南淑夹起来,章日章月的碗里各放了一筷子。

  徐聚拨开自带来的酒瓶子,对嘴就是满满一口酒。南淑抱起章月,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游甯突然站起来,未等南淑发问,已经挑起帘子走出去。片刻功夫,游甯当先,窦玛玛提了两篮子洗干净的青菜,还有一大碟切好,洗干净的鸡肉,一碟送酒小菜。

  窦玛玛进门放好东西,坐在圆桌下首。南淑点点头,这样还可以,但好像忽略了什么。南淑想了想,应该没遗落啊,怎么心里老大不舒服的,似乎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吃块鸡。”一块冒了烟的鸡肉夹到南淑碗里。

  南淑顺手夹起来送到嘴边,热气迷茫了眼睛,嘴唇上的刺痛却一下子把南淑的思想拉出来。对啊。他什么时候允许游甯和徐聚坐下来吃饭了。

  鸡肉也不吃了,南淑猛地把筷子往桌子一拍。帕一声响,惊得一桌子的人都看向南淑。

  “这里是章家,不是游家或者徐家,两位请回吧。”南淑板起脸。

  “已经坐下了,就吃完再说吧。大过年的,别一惊一乍的,惊了年神。”

  什么?什么?游甯居然自说自话,还带上指责自己。南淑惊疑不定,这个还是从前见过的游甯吗?

  “你说的,人经一事,长一智。”游甯侧头看向南淑,热气缭绕中,游甯的脸是那么不真实,放佛笼上一层薄雾。

  “我现在想通了一些事,自然也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南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游甯是什么意思。用自己的话堵住自己的嘴。被游甯一说,南淑没心思追究游甯不请自来,还带人过来的“罪行”。哼了一声,“吃完了赶紧走。”

  “吃饱了再说。”

  南淑心里暗恨,吃过饭,你还想留下来守岁,想得美。

  南淑心里拿定主意,等饭吃过了,立即赶人。但南淑却是忘记了,从一开始自己不愿意游甯留下来吃放,直至变成吃过饭赶人走,南淑自己已经一退再退,吃过饭后,还真能赶人走吗?

  南淑膝盖上坐了章月,右手边是章日,左手边是游甯,对面侧是徐聚和窦玛玛。徐聚也不吃肉,只一口接一口喝酒,偶尔夹起几注送酒小菜吃。窦玛玛缩起脑袋,眼睛盯住小炉,看见炉里的东西少了,立即加上去。

  平来,小炉也就够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子吃用,现在多了两个大人,哪怕有一个不往小炉里动筷子,可还有一个啊。小炉里的食物,常常是刚烧开了,立即清空,加了一遍,又清空一遍。

  南淑一边吃,一边顾着身边的两孩子,章日不够高,筷子够不着小炉。南淑夹了鸡肉给他,还得夹青菜到碗里,就怕他不吃青菜。章月捧了小碗,小口喝汤,一只小手捉了半只鸡腿。一口汤,一口鸡肉,吃得好不痛快。

  南淑替章月挽起衣袖,时不时替他擦擦小嘴,不然汁水掉在衣服上。顾着两小的,南淑没时间其他事,偶尔抽空子吃两口菜。

  宴席间,游甯说起到皇都谈生意发生的事情,徐聚搭两句话。多数是游甯在说,徐聚在听。南淑把两小孩子喂得七八分饱,就不让他们再吃,让章日带章月到后院陪贺明敏说说话。

  章日应了一声,跳下椅子,牵住弟弟的手,快步走出正厅。

  “天黑路滑,就这样让他们过去怕不是太好。”

  南淑瞄一眼游甯,心道,我的儿子关你何事。嘴上却说,“前后院的路,章日熟得很,不怕。”

  南淑这边刚闭嘴,那边就听见外面噗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在地,接着小小两声哭声,很快就消失了。

  南淑的心一下难受起来,有心出去看看,但话已经说出口,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打嘴巴。

  “别担心,小孩身上衣服厚,即便摔着碰着,也不会受伤的。”游甯反倒开腔劝说南淑。

  南淑恨恨瞪了游甯一眼,要不是你,我哪里用得着把儿子指使出去。

  游甯微笑,举起筷子不紧不慢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南淑碗里,“吃块鸡肉,刚才你光顾着孩子,自己也没吃多少。”

  “游公子,现在饭已经吃过了,天色也不早了,游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天黑路滑,我也不敢多留公子了。”

  游甯放下筷子,脸现苦涩,“小淑,你至少让我吃饱啊。”

  “你刚才不是吃了吗?”南淑眼睛一扫桌面,一只半鸡少了二分之一,窦玛玛埋头啃鸡骨头,徐聚一杯接一杯地喝,面前的送酒小菜空了一大半。

  南淑用眼睛示意,不是你吃的,难道两个孩子加窦玛玛一个能吃得了大半只鸡。

  游甯转身注视南淑,“你要照看孩子,顾不得吃喝,我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所以……”游甯视线落在南淑碗上,没说话。

  南淑气得一声冷笑,说谎话也不带眨眼的,刚才明明是自己从小炉里夹出青菜和肉给两孩子的!等等……给两孩子?没有给自己?

  南淑大吃一惊,目光立即扫向窦玛玛。窦玛玛哆嗦了一下,终于在南淑迫人的视线中抬头,艰难地点点头。

  南淑气得跺脚,这个窦玛玛怎么不告诉自己一声。

  “小淑……”

  游甯的声音轻飘飘传过来,钻进南淑耳朵里,钻出一身的难受。

  “吃吧吃吧,吃饱了赶紧回去。”南淑背转身,不去理会游甯。

  游甯举起筷子,慢慢吃肉,慢慢吃菜,就像刚才一样,说说自己做生意时,途径各地的见闻。说起南方有一个玛奴儿国,那里的尼人可以像娑人一样经商为官。说起北方的大漠漠国,那里的尼人轻易不能出门,出门得带面纱,只许露出一双眼睛见人。

  南淑原来不想理会游甯,但游甯把路上的见闻说得生动非常,原本一直埋头啃骨头的窦玛玛也忍不住侧起耳朵认真听。

  南淑从前和老伴旅游过,走过不少地方,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来到这里,困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心里也是想知道外面的地方。刚开始的时候,南淑还能管住自己,叮嘱自己一定不能露出一丝一毫感兴趣的样子,但一直听啊听啊,耳朵控制不住慢慢竖起,身体在不知不觉侧了侧,向游甯的方向靠了靠。

  

  

  除夕(二)

  不知说了多长时间,途中,窦玛玛出去拿了一篮子木炭回来,游甯往小炉里加了两次食物。看着游甯碗边已经堆起小山似的骨头,南淑的眼睛不由得瞪向游甯,吃那么多,还吃得下。

  只见游甯不紧不慢,用筷子夹起一注青菜送入口,慢条斯理继续说路上的见闻。

  南淑心里别扭啊,既想游甯快点走,又想多听一些。

  心里别扭,自然落在行动上。南淑不停转动身体,左转转,右晃晃。窦玛玛看见,哎呀了一声,“主家玛玛可是见冷了?”

  “没……就是一点点。” 不舒服,因为看见某人的原因……

  窦玛玛哪里知道,站起来进房间要给南淑取衣服。徐聚倒了一杯酒送到南淑面前,“南玛玛说口酒,保证身体暖和。” 徐聚带来的酒已经被他喝光了一瓶,提着酒壶倒酒的手晃啊晃啊,但那酒水偏偏半点没洒出来。

  “这酒劲道大。”游甯按下南淑企图去拿酒杯的手。

  南淑原来不大想喝,被游甯这一制止,立即抢过酒杯,头一昂,一口喝尽。

  不就是白酒罢了。 想当年自己也是久经酒精考验的,街道办事处碰上大评小评,什么时候不需要摸着酒瓶子说话。时日久了,南淑也是练出一份本事。红酒啤酒随便来,洋酒白酒,两三杯没问题,四五杯脸红红,六七杯找救兵。

  现在就这么小小一杯,不过两口的白酒,怎么能难倒自己。南淑满怀信心,啪一声,把酒杯狠狠放在桌上,“我就喝了!”

  咦,怎么说话,舌头有些大,有些不灵活。

  南淑摇摇头,不对劲啊,往日喝过六七杯白酒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怎么现在一杯就……倒?

  眼前的人像忽大忽小,层层叠叠,南淑皱起眉头,两手对准人头用力一拍。

  啪!一声脆响。紧随着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南淑定眼一看,好了,终于合成一个人头。只是这人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好像不是自己的同事啊。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舌头和嘴结在一起,说一句话都得费老半天功夫。南淑心里觉得不对劲啊,但是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心里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提示自己,不对!不对!不对!

  南淑歪了脑袋,盯住人头,看啊看啊。

  “主家玛玛,主家玛玛……”

  声音忽远忽近。南淑不满意地四处张望,喊谁啊?哪里那么难听的名字。

  哎呀,手一松,眼前的人头又开始晃动。南淑只觉得头昏难受,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塞住似的,南淑张张嘴,却看见晃动的人头似乎距离自己又移近了一些,南淑张手又是一拍。

  啪!干脆利落,这次连抽冷气的声音都没有了。

  整个世界安静了。南淑满意点点头,头一歪,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小淑从来滴酒不沾。你何苦为难他!”

  “我哪里有为难他。不过看他坐着不舒服,顺手递一杯给他。说起来,南玛玛喝酒真是豪爽。一口闷了。”

  “徐聚!”

  “好了好了。我说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以为南玛玛会让你留下来守岁。哼,我瞧着他一整晚盯住那盘鸡肉,可能老早就想好,等盘子空了就赶人走。”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啧啧!有所为?你的有所为就是一整晚数着鸡肉丝送进口,还要咀嚼成肉沫才肯吞下去。”

  ……

  “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你。至少你还能看见人,我呢?可能我前脚进门,他后脚就跳窗出去了。”声音中带上几分自嘲。

  “徐玛玛在后院帮忙照料租客。”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说,我早知道了。”

  “听说那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近日不愿喝奶,晚上不愿安眠。”

  砰……有什么东西摔倒。

  “你说真的?”

  “窦玛玛无意说漏了口。”

  “哎呀,我赶紧过去看看……等等,我说游甯,你什么时候把窦玛玛拉拢过来了?”

  “徐玛玛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要是他知道前院……”

  “好了好了,我这就过去。”

  哗啦,帘子掀起落下的声音后,一切安静下来。

  ……

  南淑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长时间,又似乎睡了很短时间。

  长得身体都睡懒了,连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动;短得想用脑袋好好想想事情,也会觉得头痛欲裂。

  自己怎么了?睡着了?然后呢?死了…….

  然后来到一个奇异的世界,然后有了一个全新的生命。然后……

  南淑突然惊出一后背的冷汗。自己该是喝醉了。从前的身体有能耐,不等于现在这副身体可以任由自己胡为。

  南淑开始回想喝酒后的情景,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南淑越想越惊,越是心慌,冷汗大滴大滴冒出来。

  “小淑!”游甯用温布条替南淑擦汗,见南淑皱眉头,似乎有什么极害怕的事情。

  “小淑别怕,我在这里。”

  谁?谁在说话。南淑艰难地从脑袋里翻出说话人的信息。

  游甯!

  对,就是游甯。

  回想起那人身份的一瞬间,南淑条件反射般,竟然忘记脑袋的刺痛,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还在这里?”

  游甯手一顿,“你喝醉了,我留下来照顾你。”

  “我……”南淑还想说什么,脑袋就是一阵痛,痛得南淑两手抱住头,说不出话。

  “小淑,我替你揉揉。”大手按上南淑脸颊两侧穴位上,不轻不重打着圈。南淑只觉得一阵舒坦,忍不住轻声呻吟出来。

  

  除夕(三)

  游甯眼神一暗,手下不觉轻了几分,搂住南淑的手臂却是下意识收紧了。

  “怎么不按了?”南淑不舒服转转头,“继续啊。”

  游甯苦笑,手下用力了几分。只逍遥的声音声声入耳,游甯虽然自问是君子,但坐怀不乱……却是强人所难。游甯当机立断,推开南淑,转身快步走出房间。

  房外清冷的空气洗涤胸腔,胸内一口闷起换出。清冷的空气入肺,虽冷得发抖,却让人瞬间清醒。游甯苦笑,如果徐聚知道了,肯定取笑自己没胆量,连一亲芳泽都做不到。但笑就笑,既是喜欢,当然须得对方许可,借酒醉行事,岂不是大丈夫所为。游甯摇摇头,慢慢走到院子中央,抬头看见天空一轮明月。明月已圆,而人何时能圆呢?

  游甯掀起帘子跑出去,南淑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看看自己半靠在床板,半歪着身体,衣服扣子最上面的两粒已经解开,胸口露出一片嫩白的雪肉。

  呃……

  南淑打了一个酒嗝,浑臭的气味令南淑皱紧眉头。不就是按两下头,怎么就跑出去了,南淑挣扎着坐起来,扣上扣子,真冷。穿好衣服,南淑扶着墙慢慢走出去。一口就倒,这身体真不行。幸好,自己没说什么要命的话。如果说了,刚才游甯一定会质问的。南淑心里安定了许多,心里一安定,立即想到家里的两孩子。

  章日章月被自己打发到后院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了。

  想到孩子,南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出门就看见像柱子一样柱在院子中央的游甯。南淑奇怪地抬头看天,夜空中明月当空,星星到是不少。南淑嘀咕道,没污染的环境就是好,从前想在一个晴朗的夜晚,看看星星,还得爬到山顶去。

  南淑啾啾游甯,看见他似乎看得入神了,自己转身就往后院走。

  后院正厅内,徐聚拿着一个毛绒小球在逗章月玩,章日则凑到张玛玛身边,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呼,“流口水了。”“啊,笑了。”“啊,睁开眼睛了。”

  “小日小月。”南淑进门前,特意在后院停留了一会,好让身上的酒气散去一些。

  章日章月看见南淑,三步并作两步飞扑过来,“阿玛。”两粒小脑袋挤在南淑胸前蹭啊蹭啊。

  “告诉阿玛,你们做了什么啊?”

  “我说我说。”章日首先蹦跳着抢天,“我帮张玛玛照看小尼人。”

  “哦。张玛玛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张玛玛感激南淑对他们照料周到,哪里会驳章日的话,连连点头说是。

  “不错,乖孩子。小月呢?”

  被哥哥抢了先,章月鼓起嘴巴,“阿玛,我陪徐大夫玩。”说着章月满怀希望看向徐聚。

  徐聚正把毛绒小球上下抛着玩的手一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小月在陪我玩儿。”

  噗嗤一声,房间帘子传出一阵笑声,“多大的人还要小孩子陪你玩。”人未到,声先至。帘子一挑开,一张清俊却带上微微红粉的脸出现在帘子后。

  南淑定眼一看,才发现不是红粉,而是房间内热气熏出来的,落在徐绣脸上却像红粉一般,红却不艳。

  徐聚傻子似地看向徐绣,连南淑连连咳嗽也没听见。

  徐绣一转身,从张玛玛手上接过孩子,“贺玛玛想看看孩子,我抱进去了。”

  等贺明敏抱着孩子进房,徐聚依然还是那副模样。南淑摇摇头,一副猪哥样,想别人喜欢你,做梦吧。

  念头一起,南淑心里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南淑很快就释然了,徐聚那副模样,说是不喜欢徐绣还真说不过去。

  守岁得守到凌晨。凌晨的铜锣敲响后,家家户户放炮竹,以示驱走去年的晦气,迎接新年的福气。

  南淑搂住两孩子坐下来,章日章月玩了半天,现在一坐下,开始犯困,眼皮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厅内烧了火盆,不冷,南淑也不怕孩子睡着了会着凉。搂住孩子,让他们舒服靠好,亲亲小额头,“睡吧。”

  得到南淑的允许,不过片刻功夫,两个小小家伙立即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