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8章

第8章
叶钦两根手指夹住顾览的手机,不回头也不转身,反手伸到背后,顾览接过来,打开一看全是祝他生日快乐的,有白毅发来的,还有白莎、徐锦舅妈和不少同学,白毅短信里说家里准备好了礼物,等他回来在补办生日会。

顾览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7月22日,他自己反倒忘得干干净净,真的一点也没想起来,要不是家里人祝贺,说不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一条一条地仔细回完,顾览放下手机,见叶钦正端坐在床边,眼神柔软地看着他。

忽然记起这人叫自己等到十二点再睡,顾览笑得眼睛弯弯,抬手在叶钦肩头使劲打了一下:“你早知道了,怎么不提醒我!”

叶钦垂了垂眼,神色平淡:“提醒你你还能这么高兴吗。”

顾览也不跟他客气,在叶钦面前摊平手掌:“我的礼物呢?”

叶钦作出非常疑惑的表情:“我给你了呀?”

“嗯?什么时候?”顾览在上衣裤子的口袋里摸了一遍,都是空的,“你该不会是没有准备吧,叶钦同学。”

“我给过你了,”叶钦站起来,慢慢向顾览逼近,修长手指扯着自己的领口,似笑非笑,“你刚才拒绝得多么激烈啊,这么快就忘了吗?顾览同学。”

顾览警觉地想逃,被叶钦捉住按在了窗台上,他身体向后倾着,腰背弯出勾人的弧线,双眼醉了似的笼着薄雾,叶钦胸口又开始急促地起伏,瞳孔缩紧。

顾览的两只手腕都被牢牢地抓着,没办法推开叶钦,只能将脸转向一边:“叶钦,叶钦!你饶了我吧,再闹的话明天真没力气逛古城了,怎么陪你去那个什么矿博园啊。”

叶钦不依不饶地追着他:“嘘……闭上嘴,我看过你的资料……顾览,现在你已经年满十八了。”

听见叶钦这么说,顾览知道他这次绝对是要来真的,当下心里狂跳不止,仍是不肯放弃地在叶钦的钳制下挣扎着:“那你呢,你不是八月生日吗,哎,等等……啊……”

叶钦抬起头,忍得双眼发红,表情带着一点狠戾:“四舍五入也满十八!”

“那不行!”顾览拼着死劲脱出一只手,将叶钦的头挡开,“你别逼我违/法/犯/罪!”

叶钦急了,咬着牙,腮帮肌肉鼓动:“我是自愿的!”

顾览找准一个时机从叶钦手臂中钻了出去,边退后边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当初舅舅为了让我早点上学,把我户口本上的年龄改大了一岁,我现在才十七,信我,真的!”

叶钦用一种关爱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步子不停,仿佛一只急切又耐心野豹,对眼前的猎物势在必得。

很快,顾览就被完全压制摔到床上,叶钦一手箍着他两只手腕,从后面撩起了他的衣服。顾览像条脱水的鱼,一边扑腾一边对叶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奈的是,这个时候的叶钦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啊呀——”

这时隔壁再次传来了惊悚的叫声,倒不是说这人叫得有多么凄厉多么惨烈,而是她的声调实在波澜起伏、变化诡谲,短短几秒内连升几个高度,从尖啸变成濒临窒息又转成丝丝缕缕地倒气,最后像只出生没多久的猫仔一样依依呜呜地/喘/着。

叶钦和顾览都听呆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战斗,相对而坐,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然而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啊呀——”袭来,比之前那声更加过分,叫得两人心里使劲一揪,浑身不得劲。顾览见叶钦拿起手机,连忙扑过去按下,问他:“你要干什么?”

“报/警啊,”叶钦说,“我怀疑隔壁在大宰活人。”

顾览摇了摇头,颇有意味地笑了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顾览比划了两下,苦于无从解释,然而隔壁却不肯给他这个思考的机会,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哼嚷声,床板也富有节奏地响了起来,吱呀吱呀,响动越来越快,两分钟后极其迅猛地摇晃了数下,一声长长的叹息后,一切归于寂静。

“好快。”叶钦和顾览异口同声。

本来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结果隔壁没多久就吵了起来,似乎是女方在大声指责男人,声音尖细而高亮,至于骂了什么听不太清,总之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

女人骂了将近十分钟后,男人爆发出一声怒吼,然后床板又开始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顾览说:“今天晚上咱们可能睡不了了。”

叶钦冷笑:“不就一两分钟的事吗,看他能折腾几次。”

顾览打开手机:“说不定这次时间就长了呢。”

“我不信。”

“那就打个赌呗,我赌他能坚持五分钟。”

“我赌一分半。”

一分四十五秒的时候,叹息声宣告了第二回合的结束。

女人又骂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叶钦作势要去投诉,“你今天本来就累,晚上再睡不好,明天怎么可能会有精神,我去找前台。”

顾览将他拉住,心想你这会儿知道我累了,刚才可没有这么通情达理:“算啦,人家已经不怎么和睦了,心情怪糟糕的,咱们就别去找事了。”

叶钦说:“那不行,再怎么样也不能打扰别人休息。”

正说着,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脆弱的墙壁不知第几次遭受到了无情的撞/击,顾览因为坐得靠近墙边,肩膀上落了一层白灰,叶钦板着脸帮他拍干净,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不容喘息,一连三声“咚咚咚”震得这边床板都颤了起来,而后“垮塌”一下,床头塌了。

第二天经理亲自过来,看看烂成两半的床头板,又看看叶钦和顾览两人,十分复杂地笑了笑,说:“你俩挺能耐啊。”

“这和我们没关系,”叶钦眼睛下面坠着一道乌青,义正言辞地说,“就不说你们这里的设施有多劣质了,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给你们前台打过电话,隔壁住的人一整晚剧烈运动,吵得我们没办法睡觉,床头就是他们震塌的。”

经理油头粉面,打扮得过于精致,反倒显得有些廉价,他抬手打断叶钦,贼眉鼠眼地打量着他,然后将目光转到顾览脸上,抬手替顾览理了理发梢:“哎呀,用不着解释的,同道中人嘛,大家都理解的,小弟弟,今年多大,留个电话呀?”

叶钦打开他的手,把睡眠不足发着懵的顾览拽到身边,手指点了点旅馆经理:“我要投诉你们。”

“嘿,你倒来劲了,我还没扣你们押金钱呢!”经理反手叉腰,梗着脖子说。

叶钦眼神凌厉,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拉着顾览大步走了出去。

顾览在路边停下来,回手摸了摸背包的夹层,感觉里面被放了一个小方盒似的东西,硬硬的,有点硌,就问叶钦:“你往我包里放什么了?”

叶钦表情微妙地一变,看着他没说话。

顾览马上就懂了,嘿嘿笑着就要拿出来看,叶钦不肯,搂着他脖子继续走:“不许拿出来,等回去再看。”

作者有话要说:嚯哈哈哈隔墙有耳,拟声車也是車,咱从来不干虚晃一枪那事。

第 24 章 白马入梦之章

在矿博园里待了将近一整天,出来之后,顾览满脑子都是叶钦在耳边强行灌入的科普,余音回绕,绵绵不休。博物馆里矿物种类太多了,其实他们也只看完一多半而已,叶钦见顾览实在疲得不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你为什么会这么痴迷石头?”顾览问叶钦。

“不就和你痴迷武侠小说一样吗,不需要任何道理。”叶钦说。

这时将近下午五点,他们还没吃午饭,古城的小吃街已经纷纷开张,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浓郁的烤肉味,不远处的阁楼顶上,层层缕缕的青烟裹挟着未知食物的香气,一波又一波地朝他们飘过来。顾览看了眼叶钦,不怀好意地一笑:“做陪逛太耗体力了,怪不得男生都不喜欢逛街。”

叶钦轻哼一声:“你浑身没劲是因为昨天晚上不肯好好听话,和逛不逛街没关系。”

顾览说:“那我要是好好听话了,今天还能跟你出来吗?”

“这个……”叶钦摸摸鼻子,“看情况呗,我们可以多住一天。”

“呵,算了吧,震得难受,对耳朵不好。”

襄源古城分为内城和外城两个部分,内城是襄源旧址,保存着大量古时期的宫廷宅院,以及一些别具特色的神秘建筑,修复后尽可能地重现了原本的风情样貌,但是每天只开放四个小时,并且有名额限制,通常要提前半个多月预定才有可能拿到票。

外城是商业区,花繁锦乱的商铺、民宿和博物馆体验园成簇地堆积着,小吃街和文玩店随处可见,五十米内就可以吃到几十种不同样的小吃,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人多,太热,结伴的人如果不跟紧就容易挤散走丢。

叶钦深知顾览的晕人症有多么严重,所以不管走到哪儿都要拉着他,人多的时候顾览会稍微有点不自在,叶钦就改成勾住他的手表带,后来索性把他俩背包的带子系到了一起。

顾览抗议说:“我已经不是三岁小朋友了好吗?”

叶钦把刚刚烤好的肉串塞到顾览手里,拿过他正在啃的叉烧包子咬了一口:“闭嘴,你只管跟着我就行,路痴的人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利。”

顾览笑:“闭嘴还怎么吃东西?”

叶钦看着他吃,抬手给他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指了指一边槐树下的阴凉说:“要不你去那里坐着吧,排队一个人等就行了,你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你去歇会儿,付账的时候我再喊你。”顾览拍拍叶钦,朝身后挥了挥手。

叶钦单手扳住他肩膀把他推了过去:“我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快去。”

顾览无奈地撇撇嘴,小声嘀咕:“真是霸道。”

槐树下面可太凉快了,虽然和小吃摊子只有一线之隔,环境却相差甚大,那边烟熏火燎热气朝天,这里却十分安静清凉,不时还有微风拂来,顾览往石阶上一坐,惬意得很。

这时他突然想起叶钦在自己包里放的小盒子了,刚想趁现在拿出来看看,旁边一个摆摊的大叔喊了他一声:“哎,那小伙儿,嗳嗳,就你。”

顾览左右看看,茫然地指指自己,大叔微笑着点点头,招手叫他过来。

“我不算卦。”顾览走过去说。

大叔把刚刚拿出来的签筒又收了回去,将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双精明的三角眼睛:“我不是算卦的,只是看着你面善,想和你聊聊天。”

顾览自然不相信,心里认定这是一个见人下菜的骗子,只是不好当面戳穿他,想着且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这位大叔看上去约摸四十出头,或者三十大几,因为顶谢得太厉害,严重干扰了顾览对他真实年龄的判断。他从身后拉住一张巴掌大的小板凳,推给顾览:“来来,别站着了,我看你模样挺清俊,南方来的?”

顾览摇头。

大叔龇牙一笑:“别这么防备,我又不会害你,嗯……我姓严,咱们之前没见过吧?”

顾览心想这不是废话么,他人生头一次到襄源来,怎么可能见过这位谢顶严。

严先生见他不回答,也不着急,语调依旧是缓慢而温和的,如果不是脑门太晃眼,单看外表也称得上文质彬彬:“但我看你非常面熟,真的,你再好好想想,兴许咱们真在哪儿遇见过呢?”

顾览笑着说:“叔叔,您别逗了。”

“噫,”严先生嗔怪,“叫什么叔叔呀,我才二十多,你要叫我哥哥。”

哎呦,真是对不住。

严先生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还是不行”,顾览问他什么不行,他也不回应,又从身前摊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里挑出了一枚古铜色指环,丢给顾览:“承奉年间敬王爷的贴身物件,十块钱一个。”

顾览想,来了来了,他终于露出真面目,要对我/强买强卖了:“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严先生一脸真诚。

顾览将手里的竹签子/插/到一边垃圾桶里:“死人的东西,不吉利。”

严先生神情惋惜:“不识货啊。”

顾览觉得没劲,转过身向叶钦的位置看一眼,严先生抻着脖子问他:“古城里边去过没有,我这有票,也不贵,后天就能进。”

顾览摇头:“不用。”

“那你是买到票啦,哦,买到了就好,”严先生拿起蒲扇哗哗猛扇几下,趁顾览不注意,动作迅捷地扣了下脚,“听我一句,一定要去白马园,一定得去啊!白马园里边可好了,当年…大人就在那儿办案来着,…听说过吧,那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他辅助小皇帝……”

顾览背对着严先生,周遭一片嘈杂嚷叫盖过了身后的声音,他潦草地听见了一星半点,似乎讲的是一个没什么噱头的野史奇闻,故事还算有趣,只是人名模模糊糊地没有听清。

“您说那个大人叫什么名?”他转过身,发现荫凉底下竟然空空如也,谢顶的严先生和他的破摊子在眨眼时间里消失无踪。

只留下老宅子石阶前一汪斑驳树影。

叶钦买好了两人的零食,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大纸袋走过来,见顾览直愣愣地盯着地面发呆,上前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地上有金子?”

“还真的有。”顾览轻声说着,蹲下来从青石砖上捡起一枚古铜指环,对着太阳光一照,上面镶嵌的紫色宝石发出绚丽的彩光。

叶钦当下眼睛一亮,从他手中拿过指环,粗略看了眼就说:“这东西不便宜,应该是哪个游客不小心掉的,咱们去放到失物招领处吧。”

顾览不以为意:“十块钱一个,刚才这有个摆摊的大叔要卖给我的,转眼看不见人了。”

叶钦眯了眯眼睛:“什么摆摊大叔,这边是民宅区,可不允许摆摊,小吃铺子都在对面呢。”

“可是……可是刚才明明……”顾览语噎,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了,他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好像黎明时半睡半醒间的一个梦,游走在真实虚幻之中。他就站在分界的悬线上,不知道下一秒会倒向哪边。

第二天两人如期进了襄源内城,顾览迫不及待地去地图前寻找名为白马园的景点,但无论如何都查不到这三个字。他们跑去问工作人员,先前十分礼貌的小姐姐露出惊讶的表情:“古城里根本没有这个地方啊!”

“什么?”顾览颇感意外,盯着展板上古城地图纵横交错的路线,怔然失语。

叶钦看着顾览失落的模样,突然想到什么,向工作人员问道:“有没有之前叫过这个名字的地方,后来改了的?或者是叫类似的名字,像白鸟、白乌之类,谐音的也可以。”

身穿制服的女孩刚摇过头,猛然反悔说:“好像还真有地方改了名字,但不是现在改的,而是一千多年前。”

她到资料储存室里搬来一本三指厚的《襄源博物志》,按索引查找宫城建筑的名称更改记录,果然找到一处巫社,名为娑婆堂,初建时曾叫过一段时间的白马园。她将相关资料一一指给顾览看:“……这上面写,白马园是承奉十七年秦毓太后为了感谢一个高位官员的救命之恩,而专门在宫城里面为他修建的庭园,当时在朝廷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嗯……资料不太全,我记得我们教授说秦毓太后是被摄政王杀的,摄政王一党清灭了后党,但是他本人后来却死得不明不白,也有野史些摄政王并没有死,而是失踪了,至于白马园里面的人,记载大都含糊不清,说什么的都有。”

顾览问:“那后来是什么时候改成娑婆堂的呢?”

“那是后朝的事情了,礼坏乐崩的时代,宫城被乱臣贼子占据,据说有个法力深厚的男巫相中了这个园子,给它改名叫娑婆堂。”

所以这个庭园现在正式的名字叫做娑婆堂,历经后世数朝一直不曾再做更改,直到现在仍是以巫社的面貌向世人展现。它的位置十分偏僻,几乎不与城中任何一处宫殿楼宇相邻,独自坐落于西宫一隅小潭旁边,典雅且幽静,流连在这样暧/昧的地方,不禁让人对当年的秘闻浮想联翩。

园子里建有别致的阁楼,分作两层,顾览上到第二层 ,在靠里的房间里看见一面很特别的铜镜,是反着放置的,背面朝外光面朝里,镜子背上雕着一条盘旋成圆环的巨蟒,栩栩如生,将手放在上面仿佛能感受到蛇/身/的起伏。

顾览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转身想要喊叶钦,却发现他并没有跟在身后,于是索性自己动手将半米多高的铜镜翻了过来。

晨光揭开镜面上一层薄薄的积尘,顾览的身影清晰地映了出来,略显青稚的面孔逐渐塑成一张精致俊美的脸,少年的骨骼瞬间拔节,长成了高挑修长的青年模样。

“发什么呆呢,不舒服吗?你在这儿站了好久。”

身后有人突然拍了拍顾览的肩膀,将他从神游中唤了回来。顾览刚刚喝了不少酒,回过神后仍是有点茫然的样子,微醺双眸水光涟涟,向镜子里身后的同学抬眼一笑:“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距离那次旅行已经过去了两年半,顾览纳闷怎么今天突然想起了那时候的事。

舍友章弦猛然一怔,眼睛慌忙看向别处,语无伦次地解释:“啊那个……我们部门就在你们对面聚餐……我见你刚才出来,以为你不舒服……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站长喝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呢,你要是没事的话先回去吧,带钥匙了吗?”说着,顾览在洗手台旁边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掏出自己的钥匙给了章弦。

两人结伴走出卫生间,有说有笑,还没到包间,叶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在里面抱怨:“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喝完?”

顾览抱歉地用眼神向章弦示意,然后走到一边说:“你别等了,我又不能提前走。”

“不行,多晚我都等,你发个地址过来,我过去接你。”叶钦压着气说。

顾览转身又走远了一些:“不用你接,你别过来招摇。”

“那我戴墨镜口罩过去行不行?嗯?我戴防毒面具穿太空服接你算不算招摇,我……”

章弦站在包间门口,眼神复杂地看向顾览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他戴在脖子上的那个莫比乌斯环项链,或许是一枚戒指。

是一枚成对的情侣戒指。

作者有话要说:一瞬间,俩孩子已经长大了,可以去做他们喜欢的事情了。

第 25 章 雪地疯犬之章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除了图书馆和学生会的部门活动,顾览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宿舍里不肯出去,叶钦每次约他都要费好一番力气才行。两人的大学虽然同城,相距却不算太近,并且随着期末结课的/逼近,和顾览约会的难度明显与日俱增。

“体谅体谅医学生吧!”这句话常常被顾览当做敷衍叶钦的法宝。

叶钦听见之后,总会在电话里用力哀嚎一声来回应顾览的敷衍。

再过三四天就是圣诞了,今天是周六,顾览打算好好补一觉犒劳自己的,谁知早晨六点钟就被宣传部的老师夺命连环call起来,说是要赶在平安夜之前策划一个小型晚会,欢迎一下远道而来的欧洲留学生们,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老师们超级放心。

顾览内心有一群毛绒绒的憨憨羊奔腾而过,但也只能强颜欢笑:“好的,我一定尽力。”

对床的章弦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问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顾览说,“宣传部的刘老师又开始折腾人了,我不知道他会这么早来电话,不好意思啊,你再躺回去睡会儿。”

章弦笑得温和:“反正已经醒了,你早餐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吧。”

顾览下床拉开窗帘,玻璃上像是糊了浓浓的一层墨:“要买也该我去买,但是现在太早了,天还黑着呢,要不等会儿一起出去吃?”

“好。”章弦不假思索地回答,早起的困乏感顷刻一扫而空,他本想打开灯,在看见窗前顾览的侧影后却犹豫了。穿过房间里逐渐沉淀下来的昏黯,顾览清亮的眼睛与白皙皮肤刺激着章弦的神经,这个人身上的特质总能令他想到一些毫不相关的东西,例如渴极之后的一杯水,例如濒死时一口救命的氧气。

顾览对身后含义不明的视线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出神地看着外面空地上浅浅的一层白色:“好像下雪了。”

等不到中午就成了鹅毛大雪,顾览在统筹部把任务简单部署了下去,大一的小孩儿们都兴奋地摩拳擦掌,他不禁想起一年前的自己,也是冒着差不多的傻气。

昨天一整天叶钦都没有吱声,每次顾览忙得顾不上他的时候,叶钦就会象征性地消失二十几个小时,然后在第二天打爆顾览的电话,但无论他有多气,都还没有超过一天不理人的先例,看来这回是铁了心要顾览主动哄了。

顾览给叶钦打了过去,一边等他,一边沿着石子小径溜达,不时抬头看看天上洋洋洒洒的雪片。他知道叶钦现在肯定高兴地不得了,说不定正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但就是要等到铃声响过四五遍再接。

“喂,谁。”叶钦声音低沉冷淡,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傲气。

顾览轻笑:“你爸爸我。”

叶钦“啧”一声,装不下去了:“顾览,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有个男朋友啊。”

“哎呀,别提啦,早不想要了,等明年开春换一个。”顾览不咸不淡地说完,似乎感觉到了叶钦的怒气值正蹭蹭蹭蹭地往上升,他抓准时机补充一句,“就换成那个科大的叶钦吧,据我观察这一批里属他还凑合点,勉勉强强能用。”

叶钦话里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勉勉强强?顾览,你腰不疼了是吧。”

“哼,”顾览冷笑,“当初咱们怎么说的,是不是一人一次?你自己算算欠我多少次。”

叶钦毫无愧意:“欠着吧,你可以在小本本上画正字。”

顾览骂了一句。

“顾医生,不准说脏话。”

“……”

“中午吃啥?”

两人兴致勃勃来到常吃的麻辣烫店,面对的却是冰冷的卷帘铁门和停业通知,顾览心情大败。叶钦提议:“要不……去看电影?”

顾览摇头:“最近没好片,不去。”

叶钦使劲想了想:“去吃日料?你上次说那家店味道还可以。”

“老去那儿吃,再吃尝不出味儿了。”顾览再次否决。

叶钦抓了下头发,有点无措,刚才顾览电话里叫他出来,他兴奋地连大衣扣子都扣错两次,所以没顾上做后面的安排。本市里好吃好玩的两人都试了个遍,现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正当叶钦苦恼的时候,一个横飞而来的大雪球“嗖”地击中了他,砸了他一头一脸的雪屑。那个雪球一看就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团成的,足有成年的圆茄子大小,硬邦邦的非常瓷实,表面一层都已经凝成冰了。

叶钦冷着脸向雪球飞来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还保持着投掷姿势,身上穿一条双管炮筒似的大肥棉裤,脸蛋冻得红扑扑,水汪汪的黑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顾览站在叶钦另一侧,只听见了“啪嗒”一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扭头看见叶钦大衣帽子里都是雪,正在弯腰汆雪球。

叶钦上大学之后个子又长了一些,小男孩看他的脸要把下巴仰到水平位置才行。他本来就长着一副不好惹的面相,后来这种冷峻孤傲的气质愈发明显地体现在面庞五官上,帅出了杀气与邪气。

小男孩光是看着他,就吓得鼻子一抽,眼泪趴嗒趴吧往下滚:“对,对不起……他躲到你后面了……我不是故意的。”他说的是和自己打雪仗的另一个男孩儿,在叶钦顾览身后扒着脑袋偷看,此时一见形势不对,正准备跑路。

叶钦脸上没有一丝缓和的意思,冷酷得吓人,一双大手迅速汆好了两颗蓬松松的小雪球,手腕一抛丢到小男孩的肥棉裤上,一个裤腿儿上一个:“看我投得多准。”

“嗷——”男孩儿终于吓哭了,张开嘴朝着天嚎。

“干什么你!”顾览把叶钦推开,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来抱住他,给他擦擦眼泪,“不哭不哭,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儿吗?”

小男孩用手背抹了把脸,悄摸摸地从指缝里瞧了顾览一眼,果然小孩子的眼睛最尖,马上像是找到靠山一样,极其委屈极其可怜地瘪着嘴,伸手搂住了顾览的脖子,要一个脸贴脸的抱抱。

那边叶钦不干了,隔空一指:“那小孩儿,脏手往哪儿擦鼻涕呢!”

“来,”顾览拉着男孩儿,从身旁的砖垛上抓了一大把雪,团巴团巴朝叶钦身上投了过去,“打倒坏蛋!”

小男孩哈哈笑着,振臂高声呼应:“打倒坏蛋!”

叶钦随手抄起一大块雪坨坨,藐视他俩:“没有人能打败新世纪的王者。”

“啪”一声,他背后也中了一弹,是另一个小男孩在搞偷袭,并且表示自己也要高举正义的旗帜:“打倒坏蛋!”

叶钦腹背受敌,两边雪球“嗖嗖”地往他一人身上飞,顾览同学的战斗力尤其不容小觑,他的雪球最大最多,最快最准,瞄的都是叶钦自以为傲的帅脸。

“顾览!”

两个小男孩手握弹药,眼巴巴看着敌方恶霸奔冲而来,熟练地擒住我方将领并将其撂倒在地,吓得呆立一旁,失去了作战能力。

叶钦不敢真的把顾览放倒,只是做假动作吓唬他,半抱半揽着他在雪地上转圈圈。顾览好久没有被这么对待过了,强烈的失重感刺激着他惊呼出声,很快就放弃了战士的尊严,连连向叶钦求饶。

叶钦扶起顾览之后预感他肯定要做点什么,于是撒腿向旁边的小路上跑,顾览果然举着冰坨在身后紧追不舍,两人不顾形象地跑了三四条街,终于在某个死胡同里开展了生死决斗。

前几分钟他们发疯一样往对方的脖子里面塞雪,然后顾览最先体力不支,他灵机一动改变了战略,转身将叶钦按在了墙上。

叶钦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览,目光逐渐变得柔软,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扶上他的腰,兴许是刚才剧烈运动的缘故,叶钦微微红了脸。

顾览撑着墙慢慢调息,看向叶钦的眼神充满了艳丽的撩拨,他左手一颗一颗解开叶钦外套的扣子,抬眼对他笑了笑,又去拉里面卫衣的拉链。

叶钦已经快要不行了,胸膛起伏,喉咙滚动,他低下头倾近顾览的脸:“顾览……”

顾览却猛然起身,将抓了半天冰块的右手塞到叶钦衣服里面,贴紧他的皮肉专往脆弱的地方钻,冰得叶钦差点跳起来,面目狰狞着大叫一声,好半天缓不过来。

顾览笑着追着他问:“凉不凉,啊?凉不凉?”

敌方恶霸哀怨地背过身。

敌方恶霸宣布投降。

然而奇怪的是,顾览作为获胜方,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不仅没有意气风发,反而像吃了天大的亏一样,嗔怒地瞪着叶钦,眼尾红得厉害。叶钦则是好整以暇,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对顾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顾览会意后白他一眼,将里面毛衣的领子提高了一点。

过了这么老半天,那两个孩子还在原地等着他俩,炮筒棉裤看见顾览后马上跑过去,扑闪着大眼睛问他们还玩不玩打雪仗。

其实他们已经准备离开了,顾览觉得过意不去,就要到附近去买点吃的,临走前嘱咐叶钦看着俩孩子。

叶钦捡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个圈,跟小孩儿说:“进去。”

炮筒棉裤害怕他,马上乖乖地站到圈子里,耷拉着脑袋蔫蔫的。另一个小男孩朝他吐了吐舌头就要逃跑,叶钦一伸手就勾住了那孩子背上的小猴儿帽子,也把他提溜了进去。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只有天上的雪花在轻簌簌地飘。叶钦用树枝点点两个小孩儿:“都把帽子戴上。”

炮筒棉裤扣上了自己的小熊帽子,小猴儿却不肯听话,仰起脸朝叶钦嚷嚷:“你为什么不戴呀,你怎么长那么高,天顶上多冷啊!”

叶钦两手提着小猴儿咯吱窝,一下子就把他举过头顶,问他:“冷不冷,嗯?”

这时一位身裹军大衣的油头老哥骑着自行车从路边经过,向垃圾桶“哐当”丢了个空矿泉水瓶,但是准头不太行,瓶子没进垃圾桶,反倒进了叶钦画的圈圈里面。

叶钦盯着那个瓶子低头不语,神色凝重。

小猴儿帽子转过身向那人大声喊:“乱丢垃圾,不讲文明!”

“别喊了。”叶钦伸脚把瓶子勾过来,鞋尖在瓶口上巧妙地一压一踩,空瓶就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姿势十分潇洒地飞起一脚。

矿泉水瓶在垃圾桶洞口磕了一下,又摔出来滚在一边。

“噫——”小孩儿们毫不掩饰地齐声取笑他。

叶钦神情平静,完全无视那两个无知幼童,十分镇定地走到垃圾桶旁,把空水瓶子准确无误地踢回了圈子里。

炮筒棉裤与小猴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