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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大结局(上)

第80章 大结局(上)
“我爱你。”

古鸿意脚步一下子乱了套。

头脑却一瞬间清明, 师兄的药酒与梦魇一下子散去,同洞房花烛夜时一样。

怀中人笑眼弯弯,两瓣月亮。

此是唯一解药。

古鸿意垂头凑近, 睫毛碰上。

星星啄一下月亮。

尚未亲到, “砰——”

古鸿意脚下一绊, 直直撞到一座小亭台上。手背护着白行玉,霎时撞了一块黑青。

“就他这走路不看路,还想去对战山河一剑?”袖玲珑一脸恨铁不成钢,直摇头。

“我以为, 该我去对战盟主, 拿霜寒十四州亲手打败他, 了结他和盗帮的宿仇……”古鸿意垂下眼。

白行玉揉了揉他的手背, 凑近呼呼他的伤。

又戳他被烧焦的衣襟, “你话本看多了。”

哪有没架硬打架的。

古鸿意抬眼轻哼一声,“我们就这么离开战场, 回老巢……烧掉剑谱。”

两支羽箭咻地划过,古鸿意轻巧一躲,哼笑道,“这任务太小看我。”

他抬起下巴望一眼自己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裳。本就打着补丁, 再烧成焦炭色,又成了一副落荒而逃的通缉犯模样。

心中叹气,“还有点丢人。”

怀中人忽然揪了揪他的衣襟, 伸出手指遥遥一指, “去那儿。”

古鸿意不明所以, 但乖巧按他指示, 一个箭步飞上那座小亭台。

收脚,慢慢降落。

战场已隔开些许距离, 向前望,汴京城门即在目前,汴京将至,京畿老巢也不远了。

古鸿意慢慢把白行玉放下地,对方一落地便咻地扑去角落。

刨刨刨。

“小白,在寻什么?”

“老板娘说,让我救出你后,记得来取……”

千红一窟又准备了何物。

暗器?刀戟?药材?

古鸿意好奇上前一步。

白行玉终于刨出来千红一窟为今夜决战准备的东西:

他举起那一团绸缎晃晃,一张笺条从中悠悠晃出。

古鸿意伸手一夺,展开:

“大侠们,决战夜也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啊!”

霸气的大字,熟悉的话术。

白行玉举高绸缎,认真盯了盯,真的是两件衣裳,不是武器。

他疑惑歪头,去看古鸿意,见古鸿意也两眼一空。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几乎同时笑了。

罢了。是千红一窟,那也不奇怪。

她那般金围带一样开得噼里啪啦热闹万分的人物。古鸿意眼前幻起老板娘一双凤眸,舒畅笑笑。

这么活着也挺好。千红一窟平日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自己和白行玉,过了今夜,兴许也能过这样的日子呢。

两人背过身去,解了被烧焦的外衣,一阵悉悉索索后便利落换好。

“好了。”

“嗯。”

转身。琥珀眼睛对着黧黑眼睛,同时舒张。

一人纡金佩紫,窄袖利落,古雅肃穆。

一人白衣胜雪,两道淡蓝滚边,广袖舒展。

一切都和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救风尘时重逢,一模一样。

但是。

“……我穿白衣服?”古鸿意挥一挥袖子,眼中唯余迷茫。

抬手检查一番,很合体,没有穿错。

面前,白行玉咬着腕间系带,不大熟练地系着护腕。

他叼着皮革系带不松口,眼睫一抬,盯一眼古鸿意。

两眼空空。

又咻地合上眼,再不睁开。

“……有这么难看吗。”古鸿意委屈道。

白行玉轻轻摇头。

但压不住唇角。

不难看。山川般的眉眼配白衣,像流水环抱一样,也好看。

一是很少见,一块铁包进月白丝绢里;二是古鸿意一脸视死如归。

“不许笑。”

眼睫轻轻的痒。

再睁开,那张铁一样严肃的面孔凑得很近。

被水色白衣衬得面色更青。

那一块铁不轻不重掐一把那一块玉的脸颊。

“还笑……”

古鸿意轻叹一口气,又掐一把他的脸颊,把他拎过来,本想说,“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土匪。”

就看白行玉这一眼,话便说不出口。

师父教导过他,不许说假话。

……还是很好看。

沉沉的色泽配他的眉眼,眼睛如点翠。

古鸿意噤了声。

就这样互换了日常着装,相互静静相互端详。

几秒,很长很长。

隔着轻轻的雪绒,在追兵到来前,多看几眼吧。

白行玉忽然举起手,放到脸前:

手指张张,开始展示那五个大金戒指。

古鸿意一拍额头,深深叹气,“怎么还戴着。”真成土匪了。

对方盯着他,得意哼了一声。

“下次,让老板娘给你做一身丐帮衣裳。”

“好啊。”

“那你再穿一次……在明月楼假扮……那时候的。”

“你想看。”

“我才不想看。”想再摸摸。

忽地,一支羽箭破开风雪,照着二人头颅而来。

锦水将双泪与霜寒十四州同时出鞘。

“走吧。土匪。”

“哼。”

但他还是轻巧跃到古鸿意身上,乖乖勾住他的脖颈。古鸿意弹一下他的额头,一个箭步便冲出亭台,踏着碎琼乱玉错步行去,飞进夜空中。

“这当真是决战夜吗。”这也太……轻易。

没有生离死别,没有误会隐瞒,没有遍体鳞伤。

“临行前,我有好好拜神。”白行玉眼神亮亮,又搓起手掌。

“我师父又不带你学好……”古鸿意长叹一口气,笑出声来。

远处战场,袖玲珑十指夹着铁青暗器,挥手一发,又翻身堪堪躲过一阵刀戟进攻,“我不会死在决战夜吧!”

“古鸿意那小子,师兄在替你负重前行啊——”

公羊弃望一眼苍天,又看一眼几个徒弟,深深叹了口气,衣袖一翻,便又变了面容,快步登去城楼。

“师父?”毒药师轻唤一声。

公羊弃回首,朝他温温柔柔笑了,皱纹沟壑都夹了雪。

即使不是平日的面孔,那样的笑容和哀伤的眼睛,一看就是师父。

“师父!”

“照顾好小古小白啊!让醉得意少喝点。”师父快意的声音随风雪传来。“为师去去就回。”

“会回来吗……”毒药师喘着气怔怔摇头。

“会。当然会!”

*

汴京城门下。

古鸿意收住脚步,把白行玉轻轻放下地,两人的身影在巍峨的城楼下缩成两点。

汴京,回来了。

古鸿意扫一眼城楼下,并不如他预想,此地无一追兵驻守。

风雪中的大红城门下静立一人,一位老者。

他蒙着面,持一把看不出任何门派的铁剑,静静顿地。

古鸿意蹙眉。他警觉按一把白行玉的腕心,“快走。”

老者持铁剑如山般倾轧而来。

霜寒十四州剑出鞘。

寒光相抵,金红火花交错。

古鸿意咬着牙死死抵挡,一缕黑血从嘴角溢出。“小白,你先走!”

古鸿意回头,见老者沉肃一笑,“衰兰,倒是聪明。”

梅一笑加重了手腕力气,几十年习剑的力量与技法,都完胜一个青涩的衰兰,盗贼出身的半吊子剑客。他轻瞥一眼面前的青年,那手腕已然打颤,承不住自己的招式。

但衰兰面不改色。黧黑眼睛一挑,竟轻轻笑了。那是一个轻蔑的笑容。

“衰兰,你为何不惧?”

浓郁睫毛扇开般猛然抬起,鼻梁迎上风雪,“我为何要惧,”衰兰哈出一口血气,混着白烟升起,“我倒快活,山河一剑……今日我终于见识到了!”

梅一笑愣神。面前衰兰一口殷红血迹喷出,但仍在笑,笑声快意无比。

“我便知道,该是我,将盟主您与盗帮的一切了结。这个剑客该是我!”

眼眸明亮,声音骄傲。

“……你和公羊弃一个样子。”盟主冷笑一声,“一个盗贼,到底从何而来的傲气。”

“盟主,你所为便是义么。你为了与我师父的私怨,把整个盗帮斥为异端……你为了我师父那所谓剑谱,那样害白幽人……你知道你最疼爱的小女儿,为何跟盗帮的贼跑了么?呃!……”

山河一剑剑气抵至胸膛,刺骨疼痛压住骨头,古鸿意喉结窜动,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你不许再抢走他。……”沙哑嗓音含着气声,“我会再把那块玉偷回来。”

梅一笑冷眼看面前青年双眼通红,眉宇肃穆依旧。

“盟主。”另一道青年的嗓音。

雪色尽头闯入两道人影。白行玉和……

残月握着双剑,轻笑着摇头,“盟主。……我终于明白,是因汴京城门捉拿衰兰那次第,与我随行的‘盟主’,不是您。您惧关门弟子我发觉蹊跷。……您便因此驱逐了我么!”

残月挑起剑,一指古鸿意,“那他……白幽人和我一样,都是您的弃子。”

山河一剑忽地收起。古鸿意失了重心,一个趔趄瘫坐于地,抹一把嘴角血迹。白行玉扑去随他坐下,指腹抹一把他脸颊血迹。

“脏。”古鸿意稍拉开他的手。

白行玉捧起他的脸,叮一下他的额头。

“没事了。”他一点点揉开古鸿意面颊的血痂。

月下梅花发的轻锐之气划破风雪。

“我的剑,是盟主您教的。我……能一战!”

残月怔怔望着盟主。又轻唤一声,“师父。”

山河一剑贯穿他的肩头。

“走。”残月双目收缩,哈出一句气音,对着那二人喊道,“快走!……”

“月下梅花发……我能一战!三叠姐姐。你看清我……能一战……”

梅一笑将剑从残月肩头一拔,鲜血喷射淋漓。残月吃痛一声,紧咬牙关再不吱声。

“一群毛头小子,跟我比剑。”梅一笑扫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古白二人,不解轻笑。

白行玉将古鸿意揽在怀中,静静望着盟主。

时间,差不多了。

千百条麻绳似从天而降,霎时绷直,只见其勾连错乱,将整个汴京串联包围。

纷纷的梅花落下。

梅一笑颔首,面颊承住一瓣白梅。

眉头蹙起,这一幕,似当年,小女儿随那个盗贼私奔时……满山的梅花落了下来,落在围剿大军的刀戟上。

小女儿快步跃进花影中去。

城楼,夜雪中。铮铮琴音响起,千里传音的武功,将剑门外的声响传遍整个汴京。

盟主自刎于剑门。

盟主登上高处城楼,忏悔,赎罪。

盟主宣告了一切真相。绣阁、盗帮、白幽人……都正了名。但盟主轻轻隐去了剑谱。

挥剑自刎前,盟主轻笑着说:

江湖不必要有联盟。

而后,鲜血淋漓如泉。

梅一笑愣神许久,伸手接住一片白梅。纸钱一样的漫天飞雪。

古鸿意粗重喘着气,强撑着站起身,便要抱起白行玉,“做到了。我们快走。”

城门大合。刚刚千里传音一役,那块江湖通行令,已不作数了。那只能绕路,走山路,回京畿老巢。

古鸿意咬着舌尖迫自己清醒,一时拿不准力气,满口腔血腥气。

城门大合。还能去哪。怎么逃……

还是,只能赌,赌梅一笑先手杀了他们三人,还是先手去剑门战场,寻公羊弃……

眼睫越来越沉。不能死在此处。

不能功败垂成。

明日就能过上和白行玉在一起的日子了……能和他一起种芍药……再无追杀……能看他穿各样式的衣服的模样……

梅一笑提起了剑,迫近歪斜于地的三人。

古鸿意抬眼冲他轻蔑笑了一下,眼睛通红,满是不甘。

不能死。

不能死……

鎏金溢彩缓缓渡出,由一道弦,宽至一片海,投在一步步走来的盟主身上。

香车宝马不夜天,在背后,响起。

汴京城门,开!

高高城楼上,一支羽箭射下,梅一笑分神提剑格挡,颔首看高楼 “何人?!”

“走——”高楼处,一人官袍肃穆,虬髯美须,声音冷冽彻下。

官袍……古鸿意颔首,看那楼上的官袍身影。不是江湖中人,是汴京官府的人。

教头振臂一挥,对那昔日贼人喊道,

“城门为君开,走!”

古鸿意对教头作一揖。

“你不是贼人。你到底是何人。”教头依栏轻轻问道。

“我是衰兰送客手。……我来此地,是为了寻一个公道……我是真正的侠。”

古鸿意仰头,霜雪压住面颊血痕,凝成一道道沟壑,本就粗糙的面颊皲裂成一块块唬人的痕。那双眼睛却很明亮,映着汴京城门溢出的万千灯火,静默燃烧。

“记住我!”

声嘶力竭却快意的声音。

“记住我……是衰兰送客手!!”

千山万山的肃穆听闻青年侠客宣誓。

教头声色一震,肃穆目送那衰兰打横抱起身边乌发雪肤的那一人,又拖着另一人的腿脚,转身入了汴京城中。

山河一剑顿入,城门刹那大合。

剑身夹于通天红门之中,持剑老者松了手,丢了剑,慢慢收手,去接住一瓣白梅。

纸钱般的漫天飞雪与白梅。

入城,蜿蜒游走几道街巷,确认安全后,古鸿意将残月扔在朱雀桥边,残月抹一把嘴角血迹,“你到底是何人。”

“衰兰送客手。”沙哑嗓音重复一遍。

“我记住你。”残月轻笑点头,眼神间霜雪化开。

残月偏头看一眼白行玉,摇了摇头,“你,”

“不必记住我。”白行玉轻声说,“残月,你并不欠我了。走吧。”

残月怔怔看那二人依偎着抱了一会儿,衰兰便打横抱起身边人,使轻功快快离去,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夜奔。

一重重山水,风雪砸入眼睫,沉沉。

“他们会记住我吗?”

“会。”

“万民会记住我吗?”

“一定会。”

白行玉抬眼,看古鸿意喉结窜动,咳出血水来,但展开一个舒舒展展的笑。

白行玉伸指叩住他的唇,示意他噤声,节省体力。

古鸿意反咬了一下他的指尖,又伸舌□□一下。

几乎乐极生悲的有些哀伤的黧黑眼睛,挂着雪粒打颤的睫毛。

白行玉愣神,心头轻轻揪着。

“明日,全天下都会记得你是衰兰。”

古鸿意垂头吻他的指尖。含糊应“嗯”。

温热水滴落到他手背上,很烫,淡红的血泪。

“我们回家,好好治你的眼睛。……然后,要开春了,又该种芍药、葡萄、金围带。……我要说很多遍,我爱慕你。”白行玉一项一项数着明日起的事宜。

“仰慕你。也是爱慕。”仰慕的是衰兰送客手,爱的是古鸿意。

古鸿意睫毛再次重重折下。白行玉伸手按开他皱起的眉心。

“全天下都会记得你,仰慕你。”

“从明日起。”

古鸿意心脏跳动如擂,猛然抬起睫毛,再不因雪盲避开风雪,任凭寒风重雪吹进眼中。目光中无边雪原依旧,第二次夜奔,大仇已报,真相尽出,远山踩于脚下,爱人拥于怀中。

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快活的人了。

雪迢迢。

小重山。

遥瞻残月,暗度重关,急步荒郊。

却不再是逃亡了!

老巢,到了。

古鸿意将白行玉稳稳放下,摸了摸他的脸颊。“去取剑谱。烧了它。”

白行玉应“嗯”。古鸿意把袖中火石抛给他,“小白,你点火,在此处等我。”

说罢,古鸿意转身入了老巢,进了卧房,去取剑谱。

带着一身寒气跨入卧房,先入门中的那条腿立马僵了僵。

古鸿意定在原地。慢慢把腿收回。

他的眼睛现在无碍,因此看清,昨夜在老巢,未能看见的……

一面墙的山穷水尽。

谁的心意。

去找他!

白行玉点了火,双手护住小火苗,盘膝盖坐了下来。等古鸿意取剑谱回来。

背后,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白行玉回头。

手臂被一把牵起,整个人被拉成一条线,不管不顾塞进怀中。

古鸿意随手把那剑谱抛入火中,再不看一眼。目光全全落在怀中人的后颈上,大手轻轻摩挲他的腰侧,把他抱得更紧些。

白行玉有些懵,双手扒着他的肩头踮了踮脚,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火焰与剑谱

……诶。还以为二人会肃穆地看着此物燃烧……再深沉地聊一聊名节、盗帮的未来、盟主的下场……

毕竟这是所有事情的终结!

古鸿意却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一下下揽他清瘦的腰背,蹭着他的颈窝。热气呼到他脖颈出,怀中人轻轻瑟缩一下,脚尖放下,完全陷入自己怀中。

古鸿意垂眼看着他,眸中温柔被火光照得很亮。

“小白。你何时……何时也画我了。”

古鸿意忍不住再次压上,双臂交错把他锁进怀里,再深一些。

怀中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闷闷回答:“昨晚你没看见么。唔……松开我些。”

“那时候我半盲着呢。我都没看见你拔剑要杀我。”

“谁要杀你……”

“那一墙罩纱也是你笼上的?”

“嗯。”白行玉点头。

“是我们成亲前那一次夜奔的时候?”

“嗯。……”白行玉犹豫片刻,还是承认了。

古鸿意分神想起,师兄告诉自己,成亲前那一次夜奔,老板娘和袖玲珑师兄在雪地上捡到他们二人。

那时还以为两人倒在雪地里昏去。

原来白行玉把自己带进老巢了。……所以,后来又把自己拖回雪地中,给师兄装装样子。

古鸿意一下子笑出声来。

他就这么不好意思。

怀中人谨慎抬头,半张脸仍埋在胸脯里,只露出一双清冽眼睛,睫毛颤颤。

古鸿意叮一下他的额头。“画的好。”

小小的卧房中那一面墙挂满了丹青。一墙的圆圈套圆圈,五官是几个点。但每张白幽人画像上都覆了一张新画。

有的画是几道简单勾勒,一道腰挂宝剑的颀长身影。

有的画是一双眼睛,远山眉,轻轻连着心,睫毛浓郁黧黑,直直垂下时半遮住深瞳。

有的画……不是人像。是景。一条小河……一点小船。一个摇橹的渔夫。

还附了一张折痕累累的信笺。

字拿剑尖写成,极力工整,但还是很难看。差不多是鳖爬般的字迹。

古鸿意翻出那信笺,举高抖抖,不让白行玉够到。

白行玉踮脚去夺。“给我。”

古鸿意趁机啄一下他的脸颊,目光深深望他,

“我给你下的战书,这些年,你都留着。”

他以为白幽人早扔了。那时他并不看得起自己。怎么会在乎一张信笺。

等等。

后来,他不是去逃亡……面具都丢了……

这张战书为何没丢呢。

怀中玉从耳朵尖红到眉眼。

白行玉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贴身带着那张战书。冥冥之中就是这样做了。

才不是很在乎衰兰……

但,他也确实是他触碰到的,第一个同龄侠客。

不是武林大会上的剑与剑相触。浅尝辄止。

是看见衰兰哀伤的眼睛,听见衰兰跪在自己剑下,讲他的乱七八糟宿命……

“华山后的五年,你一直记得我。”

白行玉懵懵点头。算吧……

“那你有没有也日日梦到我?”

白行玉疑惑蹙眉,什么“也”?

那剑谱不知不觉燃尽了。一切流血与宿怨不知不觉消散在夜空中。

袅袅白烟升腾。

飞雪轻轻落下。

迢迢雪原中的悬着宝剑的两人。

古鸿意双手抓住白行玉的腰,把他高高举起,抱着他转了一大圈。

好像忘了自己有伤。

白行玉被晃得凌乱,伸手去掐他的喉结,按了按。

琥珀眼睛狭起,盯他一眼,又假装看不见他,偏开视线。

古鸿意双手一抬,大腿顺势把他顶得更高些,抱着他又转了一圈。

“古鸿意!”

落下,抱住他,轻轻摇晃。

古鸿意拿鼻梁顶一下他的面颊。望着他笑,温柔全全化开肃穆的长相,一团柔朗的春水,要把他溺进去。

“再转一圈。”

“……”

白行玉被揉得头发乱乱,叹了口气,倒很乖地把双手搭在他肩头。

主动跳上。

飞雪落在眉眼与眉眼中间。

轰一声。

两人倒在茫茫雪地里。

但还牵着手。

这样迎了日出。

日出了!

古鸿意终于看见一次日出了。

也没看见。

他的目光不曾偏离一块玉。润泽了浅浅的日光,随着昏黄转移,面颊阴影明暗交替。

“古鸿意,你的伤。”

古鸿意又蹦又跳的跟没有挨山河一剑似的。

“你的眼睛……”公羊弃消失在剑门的火海中。那半瓶香灰用尽,该如何是好。

“我有解药。”

十指相扣。古鸿意绞紧他的指尖。戳弄他玩。

“师父……会回来吗?”

“会。”

“真的吗。”

“那我们给他求一求。”

“……迷信。”

白行玉叹口气,还是没有告诉古鸿意,师父给他那一套算命,全是假的。

他活得挺快活。就这么糊涂活着吧。

金红日光渡上银亮雪原,金渡银一般交替。

黧黑眼睛和琥珀眼睛同时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