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斯的虹膜倒映出熟悉的发丝，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旋转、落下。
寒流刚过，空气中还夹杂着细小的冰晶，融化在他的头皮之上，是如此的冰冷又无情。
又一次……又一次！！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少年，却再次体会到了当初的痛苦。
听，那金属机甲碎片与地面碰撞出的清脆声响。
——那是莱克斯·卢瑟心碎的声音。
此时所有人都处在死里逃生的庆幸当中，无人注意、也无人在意莱克斯此刻的状态。
就算失去头发又如何？以莱克斯如今的地位本就无人会因此嘲笑他，更何况命总比头发重要，头发还是会再长出来的嘛！
可是莱克斯知道不是这样的。他身处机甲内部时，封存陨石能源的容器破损，泄露出的辐射再度侵袭了他。这点辐射并不会给他的身体造成太过严重的损害，但却让他本就遭受过一次创伤的头皮再度受损，并且无法再复原。
光头或许不会给如今的他带来什么被嘲笑的风险，但在这样的情境下烙下的印记，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台上的莱克斯怔愣地跌坐在地上，眸光追随着穿梭于袭击者之间的红蓝色身影，其中的情感渐渐变得怨毒起来。
——奇耻大辱，这是奇耻大辱！
刚刚打晕最后一位变异者的超人蓦然感觉后脖颈一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莱克斯好似还没回过神来，场中的其他人也依然在庆幸，并无任何异常。
阿真倒是同样讶异地看了一眼莱克斯的方向：嚯！好浓郁的咒力！
不过他也只以为莱克斯在对这些袭击者们表达不满，饶是咒灵也一时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把仇记到超人身上。
然而莱克斯哪怕再痛恨再记仇也不可能在此时表现出来，尤其是在场还有那么多的媒体记者。这些该死的工人已经把他的所作所为曝光给了这么多人，哪怕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为了集团的后续影响，他还是需要把面子工程做好。
等到警方和消防姗姗来迟，莱克斯已经重新换上一副体面的样子，微笑面对媒体的长枪短炮了。
“……是的没错，我非常抱歉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这是管理层的失误……工厂流程不合规的问题我们会积极作出补偿……辐射？我们的合同中明确有标注过风险，大家都是自愿签署，并无任何违反法律的地方……”
能成为偌大集团的掌权人，莱克斯的危机应对能力确实不是盖的，三言两语就将这次事故推到“管理不当”上，或许需要关停整改工厂，并且损失一大笔赔偿金和医疗费，但并不会影响到他本人。
至于那些工人？报复社会违法犯罪的是他们，该判刑该坐牢的也是他们。为了企业形象和迎合社会的“人道主义”风向，他莱克斯倒是愿意宽容“原谅”他们，并且支付医疗费用——反正这群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在心里很快把后续的处理方案构思完毕，有条不紊地进行“补救”……
“哦天呐！你们还好吗？！”
“我们没事，倒是你，你可真是幸运啊克拉克……”
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名字传入莱克斯的耳中。
莱克斯的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戴着眼镜、身材高大，明明有些小帅，但莫名气质就很普通的青年。
虽然不怎么用在正道上但确实很天才的大脑很快从记忆中搜寻到了此人的身份——克拉克·肯特！
三年前不堪的回忆顿时涌入他的脑海。
其实最初他并不记得肯特的样貌，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向来不被他放在眼里。后来因为那场不堪回首的意外，之后又偶遇过几次他和斯塔克一同出现的情况，每当这两人一同出现都似乎在提醒他那场意外，几次下来便将他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也算克拉克幸运，这几年本就处在发育期的他五官变化不算小，再加上他决定调整“克拉克·肯特”的对外形象后，也曾去学校找过托尼，在黑科技眼镜的影响下，新形象逐渐覆盖了莱克斯记忆中最初的那点印象，才不至于当场掉马。
但此时的他也不算万无一失——因为他成功引起了莱克斯的注意。
再度失去头发的莱克斯本就处于高度敏感时期，却发现曾经那个害他出丑的家伙居然也在现场，实在不由得他不生疑。
他暗暗将这个疑点记在心里，殊不知那边的克拉克同样也在暗自观察他。
他的能力在收集信息方面相当便利，很快就捋清了今日事故的前因后果，也很清楚莱克斯绝不像他在媒体面前说的那样无辜。可以说，今天这件事算是让他明白为什么托尼一直不待见他了。
史密斯博士和吉米还在感慨，在他们眼中，他去趟厕所的功夫正好错过了这场危机，属实幸运，克拉克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也在现场，只不过是以另一个形象，只能打着哈哈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这场新闻发布会中途夭折，后续还有一大堆要事情要处理，但这都和他们这些普通参会者无关。
克拉克和阿真就像所有备受惊吓的参会者一样，向警方阐述了当时的情况，在确定身体无碍不需要就医后，便可以各自离去。
等到他们一同走出警局，克拉克才小声跟阿真讨论起他在会场的发现。
“卢瑟收集了很多氪石？”阿真一直在会场中，不论是“怪物”手中拿的刀还是经过处理的机甲能源。都不是常规意义上“氪石”的样子，因此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联想到对方“反派”的身份，第一反应就是：“难道他知道你……”
“应该不知道。”克拉克摇摇头，“超人这个身份从未表现出明确的弱点，他不可能提前预测出来去筹备氪石。”
他想说的是另一个方面：“我觉得他今天公布的新能源就是从氪石当中提取出来的。”
作为他的“弱点”，克拉克早就利用氪星科技将氪石研究了个遍，现在回忆当初的检测报告，确实有可以作为能源的部分。
但是这一部分并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因为无论怎样处理，氪石的辐射都无法去除，这种对身体有着极大危害性的“能源”毫无利用价值。
然而他不关注，却没想到有人为了利益不顾别人死活：“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所谓的‘新能源’绝不能让他普及出去。”
“那你要怎么做？让托尼帮忙吗？”
解决这个问题说难也不难，只要将检测报告公之于众就可以。但是这个“报告”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威性，起码“男大学生克拉克”出去说这玩意儿有辐射，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最简单的就是扔给托尼处理，反正两家也算是竞争对手，托尼自己都在研究新能源，拿到这个把柄说不定还能让对方伤筋动骨一番。
“不，”克拉克摇摇头，“我自己来。”
他不能什么事都去麻烦自己的朋友，尤其氪石本就与他自身息息相关：“我会以超人的身份去找神盾局，让他们以官方身份取缔氪石能源工厂。”
阿真脚步一顿：“这样你的风险也会很高哦？”
作为外星人的“超人”、来自天外的“陨石”，以及他对这件事的关注，还有出自外星科技的检测报告……这些信息放在一起，神盾局也不是傻子，想要推测出陨石和超人有关不是难事，到时候超人的弱点恐怕就要人尽皆知了。
克拉克轻松地一摊手：“这本就是早晚的事，我也不可能永远瞒着，我自己主动公布能帮到一批人就是一件好事。”
谁也不知道地球上还藏了多少氪石，超人的弱点迟早会被发现，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真偏头看着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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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克斯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从陨石中发现的新能源本该让他抢占先机，哪怕中途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也不会对后续的规划有太大影响。
化工厂整改关停，那就再开一个，总会有人愿意为钱卖命。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利用新能源拓展商业版图时，官方居然派人约谈他，并且明令禁止他继续生产这种能源。
不仅是他，所有他潜在的合作方都得知了这种能源的危险性，纷纷拒绝合作，就算他自己再秘密生产，也无法给他带来利益。
如果仅仅只是化工厂工人受到辐射，这些同为资本家的合作方在利益面前其实也并不在乎，但在他们得知的情报中，这不仅对使用者和接触者均有危害，而且消息来源是超人！
那可是超人啊，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就已经近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都觉得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他们怎么敢去用呢？
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们用了，倘若发布会那类的袭击再度发生，超人不愿意来救他们怎么办？
资本家们为了钱可以不顾他人的性命，但绝对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所以和卢瑟的合作只能忍痛拒绝。
莱克斯：“……”
超人！又是超人！
他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莱克斯简直要气疯了，这个外星人已经不满足于当他愚蠢的救世主，而是要插手地球人的权力了吗？
哈，真该让那些超人崇拜者看看，只是公布一个报告就能让这么多人放弃能源这种巨大的利益，这才是真正的强权！
莱克斯觉得不行，莱克斯觉得不可，莱克斯觉得超人不该存在于地球上。
他翻出了自己曾经试图以“超人反对者”获取大量支持的计划书，随意翻看了两眼，然后毫不犹豫撕成碎片。
既然超人已经不满足于他的“救人过家家”，那么他也不会再对这该死的外星人手软。
“氪石……”
他想到那份检测报告中对陨石的称呼，低声笑了起来。
就如阿真他们预想的那样，只要足够敏锐，从这些信息中肯定能推测出氪石与超人有关。
至于具体有什么关系……
莱克斯来到自己的实验室，调出了发布会当日的监控录像。
当天的画面在他的眼前倍速播放，从爆炸开始，到部分研究人员逃离，以及……那个穿过浓烟冲进来的红蓝色身影。
当看到那个身影从半空中跌落的那一刻，莱克斯按下了暂停键。
“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