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回镇上的车票订的是30号晚上七点的，到那边大概是第二天凌晨三四点。
今年两人在大学城待着的最后几天，就连周翔都看出了余航好像对洛肖特别黏，恨不得去厕所都黏在一起，虽然经常被打，但他好像总乐在其中。
关于洛肖老爸出狱的事，他只跟余航一人说了，所以等他们出发的时候，叶启军只当他们是出去玩。
这还是洛肖第一次买卧铺的票，也是第一次晚上出行。
对于那个地方，他是真的不想说‘家’这个字。
“我还是第一次坐火车。”余航从订票开始到上车，嘴里就一直在念叨，洛肖还真能从他眼里看出兴奋这种情绪。
“高铁到不了。”洛肖把余航往旁边拉了点，避过了一个端着两桶泡面小跑的人，“这儿只是中转，路上还会停几个地方，你一会儿困了就睡，到了我叫你。”
“你不睡啊？”余航跟着洛肖进了车厢，不过在他说完这句话，看清车厢内的情形时，他觉得自己也不可能睡着了。
他们两个的床铺上还有人在收拾东西，脚上的鞋也没脱，看见他们了也只是匆忙扔下一句：“等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洛肖脸色不是很好，他把余航拉到了过道上，两人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到挣扎的神色，直到在这儿下车的两个人走了他们才被同车厢的人叫进去。
开口叫他们的听着声音像是个中年人，但是脸上皱纹已经很深了。
他看着余航和洛肖都没往床上坐，就笑着搭话道：“你们两个小年轻没有坐过火车吧，别嫌脏，有个地儿躺着睡就行了。”
余航想扯着嘴角跟他笑一笑，不过没办到。
电视里演的火车卧铺都挺干净，看着挺高档的啊！
这里…床铺大概刚好能蜷着躺下吧，翻个身还能往下栽，而且床单上还有脚印，空气也不流通。
那人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又说道：“只有这条线的卧铺是这样，其他火车还是挺好的，你们是去旅游的啊？”
洛肖放下背包，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床单，边铺便应了那中年人的话：“去找人。”
“我就说，这线上也没有能旅游的地方，都是出去打工和打工的人回家的路。”
回家。
洛肖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
他铺好床后，又看了眼二层的高度，还是放弃了。
“我们挤一下吧，你靠着我睡就行，我睡不着。”洛肖把余航的背包拿下来，放到了靠墙的角落，自己就坐了一个床头的位置，剩下的位置都留给了余航。
不过余航也没有躺上去，而是挨着洛肖坐下，手悄悄在他指尖敲了敲。
洛肖回过头，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轻声道：“没事，睡吧。”
余航跟他坐在一起，感觉了一下从坐到靠住车厢的宽度，突然觉得，还不如买坐票！
洛肖把羽绒服拉链往下拉了点，看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灯光发着呆。
以前自己也算是这些打工人的其中之一，不过不同的是，自己那几年，一直没有踏出镇上，有时候也会累得想跟同事一样，随意捡一块地方直接躺下就睡，但心里的别扭还是会让他去找一张报纸或是纸盒垫上。
好像这样，自己就会比其他人干净一点似的。
不管是身上还是心上。
就像是这次顺手带上床单一样。
在那个镇子上出生，在镇子上长大，最后竟然害怕沾染上跟镇子有关的所有，哪怕是风气和习惯，哪怕是这列只会从镇子经过的火车。
这些被别人知道，估计还会说他没良心吧。
关于老爸坐牢的事，他这段时间经常想，如果那时候季文杰没走，他会不会像这次自己被车撞了一样，找到一个律师，为老爸辩护，争取少两年也好。
如果还有石队长的话。
石队长…
洛肖突然一顿，余航的头靠到了他的肩上。
他抬手把余航的头往里推了点，昨晚他熬夜把这两天的直播时长播完了，这会儿新鲜劲过了，肯定也感觉到了累。
石队长是在他去找余航的第二天走的，那天他们去警局递邹婷的和解文件，正碰上他和姜副队长往外走，旁边还跟了个穿着警服的人，余航叫他曹方。
据说这次能顺利抓到马兴，曹方是不可或缺的。
相互问候几声，擦肩而过之后，余航突然转身冲着石城吼了句：“石队长，注意安全，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石城脚下有些踉跄，他扶住姜浩冲的肩膀，回头对余航挥了挥手：“如果可以，别再见了。”
希望这两个带给他别样看法的小年轻，往后都能平安顺遂，别再跟警察见面了。
等他们三人坐上警车出了警局后，余航才笑了一声，走到洛肖身边：“我说的是朋友之间的见面，石队长估计是多想了。”
“他们是缉毒警吧？”洛肖看了眼跟在石队他们车后的执法车，那里面关着的事马兴和高俊。
余航点了点头：“是伟大的职业啊。”
但也是危险的职业，肩上的使命也很重。
这么些日子，余航大概是把石队和姜副队当成朋友了，更不说救了他一次的曹方。
“他们就是来抓马兴的吧？”出了警局后，洛肖有些感叹，人这一辈子，身边会经过多少种人啊。
“大概是吧。”余航怀里抱着邹婷给他们俩的赔偿费，点了点头。
洛肖突然站定步子：“石队长好像要跟我说件事，但他没说。”
余航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后知后觉道：“是不是之前租客的事？”
“什么租客？”洛肖问。
“就去年，有一对情侣，不是说被家人知道，找着来把人带走了吗，邹婷没跟你讲？”余航说。
洛肖皱着眉想了会儿，好像是他第一天来的时候，邹婷说过：“讲了，但你怎么知道？”
“石队跟我说的。”余航调出他们早上的聊天记录给洛肖看，“他说带走他们的并不是谁的父母，而是高俊和另一个人。”
“然后呢？”洛肖看着手机，“他们没读书了？”
“嗯，等姜副队长查到那女孩家乡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染上了毒瘾。”余航叹了口气，“他们当时应该也是想帮周翔吧。”
洛肖把手机还给余航：“所以周翔不给任何一个人说自己的遭遇是有原因的，是怕害了其他人吧。”
余航想了一下周翔慢慢开始好起来的伤，点了点头：“可怜见儿的。”
洛肖发着呆想着前段时间的事，感觉到本就走得不快的火车又停了下来，这是第二个站了，再停三个站就到了。
离镇子越近心里越不舒服，真压抑啊，像是又被那股颓丧劲剥夺了自身。
“到了吗？”余航迷迷糊糊睁开眼，凑到洛肖脖颈间说了句。
洛肖肩膀不太明显的动了动，余航说话喷出的气扫得他脖子有些发痒，“还没到，你再睡会儿吧。”
余航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抬起手抱住了洛肖的腰。
洛肖头靠在车厢上，被这样一打岔，突然就忘了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余航其实是个福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