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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傍晚, 钟家宅邸的廊道尽显奢华与清凉。

第81章

傍晚, 钟家宅邸的廊道尽显奢华与清凉。
一位阿姨推着小车走出电梯,停在左边第二间房,房门半虚掩, 她朝里面瞅瞅, 和气地开口:“小商, 钟先生在下面等你。”

不一会儿,钟商从屋里出来, 一边扣衬衣纽扣一边问:“阿姨,哥哥在吗?”

“刚才都在呢。”

“我说的是荣湛。”

“哦,荣家的人, 他不在,”阿姨推着清洁车往房间里走,说话干活两不耽误,“那位心理医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也很久没回来啦。”

钟商心下了然, 果然是他一个人。

他半小时前睡醒,得知自己在老宅,当时什么也没问,旁人也没多嘴,环境的变化已经让他心凉一半, 后来他进浴室洗澡, 出来就在门口碰见宅邸的佣人。

过程他不清楚,隐约猜到大概。

一层大餐厅。

钟父独自一人,正在轻啜饭前吊汤。

钟商径直走过来, 步伐稳健,面色轻松如常,整体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为了照顾他, 钟家提前开餐。

“爸爸,”钟商坐到父亲对面,左右瞧两眼,“其他人呢?”

钟父放下汤匙,笑盈盈道:“临时有事。”

钟商没再多问,低眸观察餐盘里的食物,随后视线在桌上扫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钟父打量他:“气色不错,好点了吗?”

“好多了,”钟商嘴角扯出无奈的弧度,“本来就没怎么样,哥哥喜欢大惊小怪,他一直都是这样。”

“开餐,”钟父对餐厅门口的男侍者打手势,“告诉他们,少爷醒了,主菜可以端上来。”

钟商在桌上没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颇为自信地问:“我的年糕呢?”

钟父一怔,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只见钟商笑得狡猾又顽皮:“他答应我的事肯定会办,是你没拿,还是半路给我扔了。”

“没有,怎么会呢,”钟父可太了解儿子了,绝不能让他抓到把柄,“我让人拿到后厨去加热,毕竟这么久了。”

片刻后,侍者就端着二次加工的脆皮年糕来到钟商身边。

钟商用叉子往嘴里送年糕,细细品尝,一边吃一边点头。

“好吃吗?”钟父没吃过,头一次见到这东西。

“尝尝,”钟商让侍者为父亲分餐,外加两条年糕,“第一次可能吃不惯,我以前也没吃过,上次去哥哥家做客,他放在番茄牛肉汤里一起煮,可以当主食。”

钟父忽然笑了:“我记得你不吃主食。”

钟商意味深长道:“分谁做的。”

谈话迎来一阵沉默,这期间,侍者把主菜端上桌,营养师根据少爷的身体状况专门定制的一套晚餐,以清淡流食为主,样子却精致考究。

“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在海港公寓。”等侍者离开,钟商重新挑起话题。

主菜上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也该进入正题。

钟父亲自为儿子分餐,手里忙碌着,和颜悦色地说:“小商,你先吃东西,吃完我们再聊。”

钟商放下餐叉,擦了擦嘴角:“已经吃完了。”

他把年糕全部吃掉,别的食材一口没动。

“不尝尝主菜?”

“我只吃年糕。”

钟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心一点点往下沉,“你和荣湛,是什么关系。”

万万没想到,随口的问题竟然把钟商问住了,他安静地坐在椅子里,没吱声。

钟父又道:“荣湛主动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你,原因是什么不需要我说出来吧,他是个谨慎又负责的人,这点很好。”

“谢谢夸奖。”钟商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小商,我建议你们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荣湛也是这么想的,”钟父语重心长道,“不如你去澳洲,XX项目快要竣工了,你亲自去做收尾,绿国这边交给你堂哥,别忘了,你是董事长。”

钟商立马像个董事长那样讲话,语气平静而不容置疑:“XX项目一直由堂哥负责,这时候让人抽身摆明了是抢功劳,我不想产生误会。”

钟父想了想说:“那你作为董事长也该实地考察。”

“当然,前段时间刚去过,”钟商将用过的毛巾扔在桌上,朝父亲抛去一个戏谑的眼神,“您这么积极,要不你去吧,我现在坐的是你的位子。”

“不了,我这边还有演出,而且公司的事我也不懂。”钟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其实我跟你一样,”钟商叹口气,嗓音还有些沙哑,“你喜欢音乐,我喜欢摄影,听上去都不现实,至少在钟家是这样,您比我有本事,老早就带着我妈走了,把我留给爷爷。”

“小商…”

“我是不会离开的。”

钟商直接挑明,整张脸一下子变得严肃。

钟父放下餐具,一脸沉重地与其对视:“我挺喜欢荣湛的,我对他这个人没有任何意见,但是现在不行。”

钟商面露伤感:“为什么不行。”

钟父选择一种很委婉的方式回答:“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

如果没有西蒙斯那个杀人犯做前车之鉴,钟父确实不会这么敏感,尝过失去至亲的苦,他不会再拿自己的儿子去赌,换了任何一位父亲都会这么做。

“你姐姐就是毁在西蒙斯手里,”钟父突然硬气了起来,“我真想不通,你们姐弟俩看人的眼光都很独特。”

霎时间,钟商的眼睛如同冬日里凝结成冰的湖面,深邃而冷冽,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阴鸷之气。

钟父自知说错话,欲要开口解释。

钟商抢先一步冷声道:“请你不要拿混蛋跟我哥哥作比较。”

钟父往回找补:“我知道他们不一样,我的意思是,等他把病治好你们再交往也不迟。”

“如果我妈妈生病了,你会抛下她不管吗?”钟商摸出手机放在桌上,开启录音模式,“你要是点头,我就听你的,短时间内不去找哥哥,不过这段录音会发送到我妈妈的手机,您看着办。”

钟父:“……”

钟商轻笑,收了手机,顺手拿起餐具,忽然间食欲大增:“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来要求我。”

说罢,他像打赢了一场胜仗似的,开心地往嘴里送吃的。

钟父摇头叹息:“你妈妈要是知道实情,她也不会同意的。”

钟商有点俏皮的眨眨眼:“您替我保密,到时候我和哥哥去爱尔兰找你们,我哥是什么人,从小就是白马王子,我把他泡到手你们脸上都有光。”

“到时候就不一定在爱尔兰了,我们的团队在世界巡演,”钟父露出妥协又无奈的神色,“你自己想好,我和你妈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因为我们是过来人,可是你姐姐走的很突然,没出事之前,我们没想到西蒙斯会是恶魔。”

“我明白,”钟商态度变得亲切,语气也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作为当事人有必要解释一下,昨晚是意外,说到底也没什么,少了点前戏而已…”

“OK,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

钟父叫来侍者上餐后点心,直接把话题岔过去。

钟商抿唇,见好就收。

“我没想过要拦你,我知道没人能拦得住你,你的性格像你妈妈。”钟父看着对面的小儿子,心生感概之情,“最重要的是你和荣湛的想法,尤其是他,你能搞定我,不一定能搞定他。”

钟商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爸爸,你见到我哥的时候,他的状态怎么样。”

“好的不能再好了,”钟父露出回忆的表情,“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所以看上去很平静。”

“你当时应该叫醒我。”

“试了,你纹丝不动。”

“我现在就去找他。”钟商从椅子里起身,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略显急切地往出走。

钟父抱有一线希望地劝说:“不如再等几天…”

钟商走到门口踅回来,搂住爸爸的脖子亲一口,“我爱你爸爸,还有妈妈,替我转达。”

钟父摸了摸被亲的脸颊,笑着摇头:“从小就会..”

钟商没去海港公寓,他知道荣湛不会在原地等着他去找人。

他让司机先按咨询中心的路线行驶,路途中,他试图打通欧阳笠的电话。

对方不知道在忙什么,第五通来电才接:“啊,商总,不好意思才看见。”

“荣湛在吗?”钟商开门见山地问。

欧阳笠低声回道:“荣医生上午就来了,我认识的荣医生哦!”

“他看上去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下午为警员做心理疏导,两个小时前就结束了,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办公室没出来,可能在午休。”

“你帮我盯住他,我没到之前别让他离开,也别让其他人带走他。”

“啊?”欧阳笠察觉出不对劲,“商总,发生什么事了,幸亏是你,要是严队说这话就更恐怖,还以为荣医生犯什么事儿。”

“总之你听我的。”

“可是…”荣医生想走谁拦得住啊。

欧阳笠话还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声音的来源就是荣湛的办公室。

一时间,咨询中心的员工寻着声音聚拢在大厅,齐刷刷地朝那个方向看去,众人脸色各异。

“怎么了?”钟商沉声问。

“商总,好像是荣医生,我去看看。”

欧阳笠急匆匆挂电话,踩着细高的鞋铛铛铛地跑过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直接怔住,慢慢地瞪大眼睛。

时间退回两个小时前——

荣湛送走警员,留在办公室整理需要交接的档案。

他已决定暂时退出咨询工作,手里的一切案例全部转接给另外几名医生。

警局那边他也有所打算,以他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很好的做心理评估,于是暂停合作。

这件事早有预料,局长接到他的电话一点不惊讶,反而很担心。

他安慰几句便继续忙碌,忙着忙着,编辑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真的要走?]

荣湛不想搭理。

编辑继续发话:[最起码要告诉小商。]

这个名字如同导火索。

荣湛停下手里的动作,声音冷的能掉冰碴:“不如由你来跟钟先生道别,顺便告诉他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别忘了,你欠他一句道歉。”

编辑漫不经心道:[小商什么都知道,他很聪明,只是看破不说破。]

“是吗?”荣湛冷笑,满目讽刺之意,“他知道你催眠过他吗?”

这话让编辑失了声,但不惊讶,交出自己的记忆时就能预料到。

荣湛将手中的文件扔在桌上,眼底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你不止洗过他的记忆,你还洗过我的记忆,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本来我们可以早点知道真相,因为你从中作梗拖到现在,你折磨我们所有人。”

编辑还是不吭声。

荣湛使了一招杀人诛心:“祁弈阳说的对,你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王八蛋,应该让钟商早点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随着尾音的消失,荣湛眼前出现一个身影,那是他无比熟悉的样子。

编辑出现在房间里,周身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镜片下的眸子深不可测,就像潜伏在草丛中的猛兽,正准备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你知不知道我随时可以让你消失,”编辑冷冷开口,“我太纵容你了,突然发现,你没那么完美,不够成熟,经不住一点打击。”

荣湛向来不吃激将法,而且很清楚怎么攻破像编辑这种傲慢的人的心理防线,“我是你创造出来的,我的所作所为若是不尽人意,说明你本身就不怎么样,你把自身的那点可怜的优点不断放大,到最后又能怎么样,这就是天性,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放过钟商和身边的人,还有我。”

编辑瞳孔紧缩,犹如深渊的两点寒星,很快他又笑了,取下眼镜细细地擦拭,“你故意激怒我是为了解脱,想得真美,你还要继续活下去。”

他重新戴上眼镜,一步步向前,隔着办公桌与另一个自己对视:“活成我想要的样子,一张行走的名片,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最糟糕的是,你只有欲,没有情,永远没有。”

很好,荣博士被激怒了。

编辑的话刚说完,就感到自己的脖领子被人揪住。

荣湛一手提起他的衣领,另只手攥紧拳头抡过来,结结实实地击中那张熟悉的脸。

编辑没躲开,也没觉得有多疼,就是心疼掉在地上的眼镜,还心情不错地问:“自己打自己的感觉爽吗?”

荣湛完全没意识到此刻正处于幻觉,只想跟随心意做一直想做的事,那就是狠狠地揍编辑一顿。

他拉着他离开桌子前,开启了挥拳模式。

屋子里发出不小的动静,最后,靠墙而立的收纳柜被撞翻在地,里面都是欧阳笠收藏的茶具和咖啡杯,噼里啪啦碎一地。

想当初是荣医生特意买的收纳柜给助理,真是成也荣医生,败也荣医生。

欧阳笠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惊奇的一幕。

办公室乱糟糟,文件稿纸撒一地,荣湛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背部靠墙,一张脸由愠红变得惨白,目光空洞无神。

眼前幻觉消失,周遭景象在提醒他刚刚干了什么。

他抬起眸子,迎上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忽然想起欧阳笠第一天来上班遇到的精神分裂患者,当时的欧阳也是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用这种眼神看人,充满惊恐和不可置信,只是面对他时,多了几分怜悯和伤感。

“欧阳。”荣湛轻轻喘着气,尽量保持声线平稳。

欧阳笠深呼吸一口气,踢飞高跟鞋光着脚,一个箭步跨过障碍物来到荣湛面前,“荣医生,我在!”

她一靠近,编辑又在后面出现,不停地冲他打手势:“镇定剂。”然后指了指暗室。

原来编辑早有准备。

“编辑..”荣湛下意识握紧拳头。

欧阳笠回头看一眼,确定身后只有空气。

“荣医生,保持理智,”欧阳笠出乎意料的大胆,“告诉我该怎么做。”

“对不起,”荣湛不再理会幻觉里的编辑,瞥向暗室的方向,“抽屉里有镇定剂,取出来给我注射,联系江院长,告诉他..”他认命似的垂下眼睫,声音变得有气无力,透出无尽的寂寥与悲伤,“我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