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终章
孟凡不知自己怎么出的医院，直到站在家门口，他才缓缓回过神。
他深呼吸两口，抹了把脸，抬手开门。
门打开，屋里的灯光从门缝中溢出，在走廊上留下一条光影。
孟凡愣了下，怔愣地看着里面暖黄的灯光。
梁诚不喜外人到家，孟凡又好懒，屋里清洁多数都是他亲力亲为。即便他每天老早就要去公司，下班又不定时，依旧把家里整理得干干净净，连遥控板都规规矩矩地摆在茶几上。
许是听到了关门声，梁诚的身影从厨房出来，他拿着锅铲，腰上系着围裙，看到孟凡脸上顷刻露出笑意。
“怎么不进来？”见孟凡一直没动，他问，“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孟凡呆呆地望着他，梁诚好久没剪头，如今头发长得已经能盖住额头，他穿着一身居家休闲服，右手锅铲上还散发着腾腾热气，厨房里隐隐传来“嗞啦”响声。
孟凡记忆不由回到上高中的时候，梁诚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叫他起来，他坐在餐桌前，迷迷糊糊地吃他大早上做的早餐，心情好的时候多吃两口，心情不好可能就只尝尝味。
梁诚从来不会说他什么，只是他每次到学校后，总会从书包里摸出几个小面包，侧边的水杯里永远装着热水。
这么多年了，梁诚的厨艺始终没有太大变化，孟凡怎么吃还是那个味。
孟凡想得太出神，梁诚注意到他的异常，脸上笑意渐渐收敛，朝他走去，担忧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梁诚靠近，孟凡嗅到了熟悉的饭菜香，他思绪回笼，视线聚焦，望向梁诚的眼睛，眼眶热了起来。
梁诚神情有些紧张，孟凡眼中的湿润令他心脏骤缩，他去摸孟凡的脸，尽力放缓了声音：“你去哪里了？”
孟凡吸了吸鼻子，不答反问，声音沙哑：“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梁诚：“最近新学了两道菜，想回来做给你吃。”
梁诚还是这样，对厨房总是那么执着。
孟凡：“可是，可是…”
孟凡可是了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闭上嘴，干脆埋头扎进梁诚怀中。
梁诚被他扑了个措不及防，锅铲险些没拿稳掉到地上，脚跟往后稍微退了一点稳住身体。
孟凡紧紧抱着他，好像抱住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品，再也舍不得放手，他脸贴着梁诚胸口，耳边是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察觉到孟凡肩膀在发抖，梁诚空着手的那只手轻拍他的后背，低头埋到他耳侧，温柔地说：“我在这里，别怕。”
孟凡鼻尖全是梁诚身上的香味，他鼻子酸酸的，声音也闷闷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诚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
“跟王医生说的那些，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下轮到梁诚不说话了，孟凡抬起头看他，睫毛被眼泪打湿成一簇一簇，眼珠又黑又湿，好看的眉心蹙起来：“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问我了？”
梁诚脸色复杂，眼睛黑沉，抿着嘴没有反驳，只是收紧了抱着孟凡的手臂。
他这副沉默的样子让孟凡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他从梁诚怀中挣出来，往梁诚胸上打了一拳。
“你准备瞒我多久？”
“难道我不配知道这些吗？”
“在你眼中你把我当什么了？”
孟凡情绪有一丝崩溃，梁诚截住他不断挥舞的手，用力一拽，重新将人扯进怀里，牢牢抱住。
“对不起。”
孟凡反抗了几下，挣脱不掉，他便逐渐放弃了，埋在梁诚肩头小声吸鼻子。
“对不起，我的错。”梁诚低声道歉，蹭着他的脖颈安抚。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孟凡声音带着浓重的委屈，“我又不会说你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还故意摆那副冷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孟凡边抽噎边说，他什么事都告诉梁诚了，可梁诚却还有这么多事都没有告诉他实话。
他生气梁诚的隐瞒，也心疼梁诚的痛苦。
最令他难过的是，他直到今天才知道。
如果他可以早一点知道，他肯定不会和梁诚离婚，说什么都不会放开梁诚的手。
可是梁诚自以为是的什么都不告诉他，他的过去几个月的担忧焦虑都成了笑话。
梁诚一遍遍地道歉，孟凡哭了多久，他就说了多久的对不起。
孟凡把眼泪鼻子全糊在梁诚肩头，情绪稍微恢复后，他从梁诚怀中出来，仰头注视他。
“道歉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
梁诚眉头皱起，神情紧张，紧抓着孟凡的手，声音有点发颤：“孟凡…”
孟凡见他这副表情，心里有点好笑：“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瞒着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呢？”
“别这样宝宝，”梁诚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我都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这样…”
“哪样？”孟凡垂眸看着梁诚抓在他腕上的手，“你弄疼我了。”
闻言，梁诚松了几分力道，却不肯放手，好像只要他一放手，孟凡会立马转身就走。
迎着梁诚乞求的眼神，孟凡心里那点火一下就灭了，胸口软得一塌糊涂。
从来都是他去求梁诚，梁诚几乎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以前是他喜欢在梁诚怀里撒泼、哭闹，堵他心软会顺着他，如今来看，他何尝不是同样心软，梁诚只要一皱眉，一委屈，他便什么气都没有了。
“宝宝，我都告诉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孟凡突然笑了：“我走哪里去？我晚饭都没吃。”
这话一出，梁诚明显松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丝笑：“那你稍微等会，还有最后一个菜。”
“你菜是不是糊了？”
刚才全部注意力都在梁诚身上，直到现在孟凡才闻到空气中散发的焦糊味。
梁诚神色登时变得严肃：“好像是。”
他疾步冲进厨房，过了几秒，里面突然飘出来一大股浓烟。
孟凡心瞬间提起，快跑过去：“没事吧？着火了吗？”
“没事没事，”梁诚一边捂嘴咳嗽一边把孟凡往厨房外面带，“就是烟大了点。”
抽油烟机开到最大，厨房门一锁，隔绝了里面的“轰隆”响声。
孟凡担忧地看着里面浓烟滚滚：“真的没事吗？要不还是打个119吧。”
“放心吧没事的，我刚进去看了，没有着火。”梁诚呛咳了几声道。
“好吧。”孟凡将信将疑地应了声。
因为这个小小意外，这顿晚饭折腾到七点才正式端上桌。
不知是孟凡中午没吃饭的缘故，还是梁诚厨艺真的量变引起质变了，孟凡今晚吃了整整两大碗饭才餍足地放下碗筷。
梁诚去厨房清洗，孟凡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梁诚收拾干净后出来，将洗干净的水果端到孟凡面前。
他挑了一块哈密瓜递到孟凡嘴边：“尝尝。”
孟凡其实已经吃饱了，但看着梁诚如此期待的样子，他还是张开了嘴。
“甜吗？”
冰凉的果汁在嘴里溢开，孟凡边嚼边含混地说：“还不错。”
梁诚满意地笑了笑，从后面拥住孟凡，将他抱到怀里坐着。
梁诚刚刚洗了碗，手上微凉，碰到孟凡腰上的皮肤，他肚子轻微缩了缩，顺从地坐到梁诚腿上。
电视里播着一部无聊的古装剧，台词很慢，背景音乐也缓缓的。
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提刚才的话题，好像两个小时前的那场“对峙”只是一场梦或幻觉。
他们沉默地看着电视，孟凡靠在他颈窝，感受梁诚身上炽热的温度。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洒到玻璃上，窗帘被风吹得慢慢摇晃，细细微风挤进室内，吹到两人身上。
经历过两次车祸的身体比以前脆弱许多，当年在雨中肆意奔跑的少年被淹没在时间长河中，现在的他，是连沾了凉水可能都会腿疼的脆皮青年。
梁诚起身去将窗帘拉上，曼纱帘幕挡住了外面的小雨，雨声也被隔绝在外。
他再去卧室拿了一条毛毯，将孟凡整个人包裹住抱在怀里。
孟凡身体暖洋洋的，靠在梁诚身上，感觉特别安心。
只是看着梁诚如此沉着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了，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讲？”
梁诚低头看他：“你想什么时候听？”
孟凡捏他的脸，不管他是不是在装傻，威胁道：“现在，立刻，马上。”
他力气不小，梁诚吃痛地握住他的手，讨饶道：“好好好，我现在就跟你讲。”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内温度保持在27摄氏度，电视剧一连播了两集，却没人在看，全然成了背景音。
孟凡直言告诉他，他今天可是去问过王医生，要是他敢撒谎，他肯定不会给他好看。
梁诚顺从地笑笑，还是一五一十地给说完了。
“怎么样少爷，对我的供词还算满意吗？”
孟凡轻“哼”了一声，朝茶几上的水果抬抬下巴。
梁诚叉了一块喂给他。
“还行吧。”
“那我全都告诉你了，可以不要生我气吗？”梁诚软声问。
孟凡愣了下，说：“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我哪有这么小气啊？”
梁诚深情地望着他：“嗯，你是最大气的。”
孟凡总感觉他这话说得怪怪的，正想反驳时，梁诚却低头吻了下来。
嘴里的水果还没吃完，全被梁诚碾碎在唇齿间，气温上升，毛毯滑落在地。
阵雨下到十一点多便停了，万籁俱静，屋内的翻云覆雨才刚刚开始。
孟凡总感觉梁诚是在报复他今天偷偷去了心理医院，一会轻一会狠，似是有意折磨。
孟凡没一会就被折腾得哭了出来，抱着梁诚的脖子求饶。
如果是前几天，梁诚还会抱着他哄，动作也会慢下来，可是今天，梁诚全程装聋，掐着他的手腕任他哭喊。
孟凡早该知道，梁诚惯会伪装，今晚表面上是他得势，实则梁诚半分亏都不肯吃。
“我总算知道你是当的什么兵了——”孟凡边哭边喊着，也不想求饶了。
“神经兵——”
“啊——”
彻底结束后，孟凡整个人累得虚脱，梁诚尚且还算有点人性，没把他弄晕过去。
他黏糊糊地趴在梁诚身上，任他擦洗，清理完回到床上后，孟凡几乎快没了意识。
只是恍惚间，他感觉到梁诚又在亲他，很轻很温柔，像在亲吻一件易碎品。
他好像听到梁诚在他耳边小声说话。
他下意识回复了声“好”，随后便彻底没了意识。
孟凡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他的灵魂回到他刚出生的时候，那时他躺在婴儿车里，傻呵呵地吃手指，一侧头，对上了一双探究的视线。
小男孩趴在小车旁，好看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时不时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
小孟凡被他逗笑，一下抓住男孩的手指。
这一抓，就是一辈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