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战场绞肉机
这个世界仍然存在战争。
换种说法。
——没有不存在战争的世界。
最初的人们因为生存发动战争。
而后， 有人尝到了战争的好处。
从何时起，拼出一切而为守卫生命的战争变了味道。
战争不再是因为神圣的生命，而是所谓钱， 权， 地位。所谓“荣光”。
异能战争。
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战争，直到现在仍未停歇。
*
久经沙场的老兵走在遍地断肢的战场上。
这里是战后，休战阶段。
不知道是那里出了问题， 总之之前那激烈惨痛的战争终于停止了。
他可以趁着这个时期偷偷摸摸地， 去这一片血色地狱寻找寻找跑丢在这里的战友。
他们互相约定过，如果谁“遗失”在战场上，那么其他人一定要帮这个大意的同伴找到回国的路。
老兵的眼睛不是很好了，他在战争中被一颗子弹擦着眼睛飞过，差点交代在那里， 还是被同伴拉了一把才免于一枪爆头。
血线顺着眼皮流下，没瞎，但是眼部神经出了点问题，看不清了。
现在， 他正睁着他那双半瞎的眼，在这战场上寻找他的战友。
“这群混蛋…这种时候居然都指望老子，不知道老子瞎吗？！”
老兵低声咒骂着他不靠谱的同伴们， 就那么不负责任地先一步离开。
断肢，破洞的胸膛，被血与灰尘蒙盖的面庞……老兵越看， 模糊的眼越加模糊，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了。
突然， 老兵停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声音……脚步声？
不，不像。
什么东西在他的周围移动…？
他警惕起来， 全身的肌肉紧绷，左手抽出腰间的枪，右手也将藏在袖口的短刀滑落握紧。
他抬起袖子一抹眼睛，视野重新明朗，然后小心环视四周，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
难道是他的错觉？
啪，啪嗒。
啪嗒。
是什么液体砸落的声音。
黏腻的。
战场上有的。
不是血是什么？
老兵猛的转头，看向这次声音的发生地，手中的枪蓄势待发。
然后，不可思议地，他的瞳孔紧缩。
他看到了他的战友，或者说，他战友们的脸。
每一张脸都是惨白无血色的，但是每一张脸都在微笑着，弥漫着哀伤地微笑着。
像是在哀悼这场战争。
“艾利克…乔森…布罗利……”
他无神地喃喃着战友之名，“战友们”微笑地看着他，欢迎他的加入。
随着那庞大的黑色躯体张开嘴巴，发出的一声人类不可能发出的音波，老兵与“战友们”融合到了一起。
他们又重新成为了“战友”。
*
“主管，威廉莎士比亚先生发来信件。”
安吉拉为工作在控制台前的黑发男人轻柔地倒好一杯咖啡，并柔声将外界消息报告给他。
“威廉先生？”艾因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醇香而涩苦的味道在他的味蕾弥散，“政府那边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安吉拉将信件展开在屏幕的小窗里，保证不会打扰主管正在监视的工作，并可以轻松看到来信消息。
信很短，首先是符合英国贵族的问候语。
然后是一些关于各国异能战争的休战事宜大概情况。
“？”这个世界的战争事宜与脑叶有什么关系？
艾因再向下看。
「英国战事谈判团在经过休战战场是遭遇不明袭击，据幸存者所说，袭击者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怪物身上有无数人脸。」
……有点不详的预感。
「经过调查，我们找到了那怪物。它依旧在战场上游荡着，肆无忌惮地吞吃着战场上的每一具尸体。」
「然而，在信息被探测人员传回的同时，我们听到了一种刺耳的哀嚎，随后便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
T-01-75，A级异想体，微笑的尸山。
因为堆积如山的尸体没有被及时清理而产生的异想体。
外表由腐烂的肢体糅杂而成的黑色不明球状体。
虽然在主管的认知滤网下只是一团黑色檽米团，但那确确实实是拥有五级恐惧等级的A级异想体。
如果素质不能达到公司三级员工的水平，那么见到它的人就会立即陷入恐慌状态，除非身体素质达到五级，否则任何人遇到“尸山”都会在精神上受到一定伤害。
而微笑的尸山可以吞食死去之人的尸体并全方面壮大自身，在没有成熟的应对体系之前，就算是在公司里出逃也是难以招架的存在。
如果将它投放到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中，那么，它将会是一个不死的绞肉机。
“……您确定，它就是您口中的……「微笑的尸山」吗……”
威廉莎士比亚先生声音发虚地问，带着他自己都不抱希望的绝望脸色。
“如果您是想问脑叶是否有一个这样的「学生」的话，这是最符合的那个。”
对面的男人还是那副打扮，黑色短发，白大褂里配西装，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们现在在脑叶学院的院长办公室。
回到政府中自己的办公室里的威廉莎士比亚，曾经暗暗发誓再也不踏足脑叶的学院一步。
一个非战斗人员为什么要频繁进狼窝虎穴啊！
结果这话才放出去没多久，他就接到上面派他去与国际异能大会进行战争商议的命令，而恰巧，他接到任务的当天就听到了美国相关议事团出事故了。
死因是在战场上被不明怪物袭击。
战争时期的议事团本身就是被各国关注的，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各国纷纷猜测袭击美国使团的究竟是哪一方势力，目的是什么。
有说是某些异能强国的主战派，他们不想要战争结束，也有说是美国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因为美国目前的战事状况并不差……
但威廉了解相关信息后，脑海中第一想法就是脑叶的那些「学生」。
实在是最近与那些异常接触太多了，而且议事团绝对不会只有三两文职人员，强大的异能者会为他们保驾护航。
不管是曾经的「虚无」还是法国出现的「血樱」，它们拥有共通的特性——不具人身，破坏力惊人。
它们强大的无可抵挡。
那突然出现的黑色尸体集合物，听着就和脑叶有关。这是威廉的下意识想法。
于是，在发出一封信件得知那的确与脑叶有关后，这位才发誓过再也不踏入脑叶学院的英国贵族，最终还是坐在了这里。
“……泽维尔先生，如果战场上真的是您的「学生」，”金发的英伦贵族在说到“学生”的时候顿了顿，露出了一种颇为头疼的表情，“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面前的怪物学院院长明显是心知肚明的，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麻烦。
他回答说：“一个理由。”
威廉接道：“是的，这将是再一轮战争的理由。”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现在需要头疼的是如何解决战场上的那个怪物——按照您的说法，它不像是很好对付的样子。”
威廉莎士比亚这还是说的轻了。
在公司外没有被抑制的「微笑的尸山」，怕是连续两颗核弹下去都够呛能杀死它。
毕竟，那是拥有无数人类尸体战场。
一声叹气。
这还是威廉第一次见面这个镇定的男人叹气。
他看到院长先生还是那副冷静自持，仿佛天塌都不会变色，金色的眼眸专注地与他对视。
“威廉先生。”
“是？”威廉突然有些紧张，他有些不妙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千斤重的担子落到他的肩上。
“脑叶将全权处理这头「微笑的尸山」，还要麻烦您在国际为脑叶的情况说明。”
这个研究员打扮的男人站起身，他的双手插进大衣口袋中，迷迷蒙蒙见，有血色的荆棘之环缠绕在他周身，无数金黑之眼点缀其中。
他看向窗外，那里的樱花还没飘落，也不再可能飘落。
“——脑叶是绝对站在人类一方的组织，不会做出任何对人类不利的举动。”
事已至此，院长X挑明了脑叶的真正性质。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异能学院，而是一个组织，一个神秘的，深处存在无数怪物，但是依旧站在人类一方的组织。
威廉能看到这个男人的侧脸。
他冷肃，冷淡，看起来对生命并不敬畏。
但是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了一种悯人的神性。
异能力——「第十二夜」发动。
威廉在其中“看”到了「决心」。
“……”
“我明白了，我会为您争取的，希望您能尽快。”
*
“安吉拉，召集员工。”
送走了威廉，艾因使用异能力回到了公司内部。
“使用着A级及W级ego武器的五级员工全部待命……将魔弹剔除。”
“与谢野晶子待命。”
“后勤清扫小队待命。”
“准备好足够的医疗资源。”
男人回来后便一连串的吩咐下去，虽然他的语气并不紧急，但是却让安吉拉感到了无端的不安。
“好的，已发布命令。……主管，您也要出去……？”
“嗯。”黑发金眸的男人从控制台下的密封箱中拿出一副牌，正是曾经Chesed使用过的那副「虚无缥缈」，最上面黑白色的小丑笑的讽刺。
“我在现场指挥。”
艾因看向面前大屏幕上大大小小的监视屏，其中，在左下第三个格子中，一个黑色的全身布满苍白人脸的怪物正在安安静静，似是在休眠。
*
这是第二次了。
所谓异想体的衍生物，也不过是异想体无法离开而产生的替代……不可能超越本体的存在。
微笑的尸山，是在以「心灵具象化」为奇点科技的脑叶公司才会产生的异想体。
而现在，这个异世界自行诞生了这种名为“异想体”的存在……
这个世界，正在被脑叶影响。
它正在以一种并不明显的速度“都市化”。
这是艾因之前预感到，却又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他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灾难」。
在他还未能成功将「光」带到那个已然腐朽的世界时，他将「都市」带给了一个健康的世界。
不……还不晚。
Ayin，行动下去。
你得尽快了。
赶在这一切之前解决它，然后，回去，将光的种子撒到每一个“病患”身上。
首先，先解决面前这个小问题。
一个诞生在战场上，拥有无数养料，在没有被抑制的情况下已经被滋养了数天的。
所谓战争的遗留物。
艾因金色的眸子看着那零星从战场上传来了资料。
不单是战场遗体，连带着那里驻扎的军队都很大程度地遭受了袭击，即使只有几张事后的照片，他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哀嚎遍野。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
果决与冷静永远是那金色的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