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椰奶
夏天梁停好车,下去搬东西,面前响起一声:“打回原形啦?”
他抬头,对吴晓萍露出笑容,“是呀,又一无所有了。”
吴晓萍呸他,替夏天梁接过行李。崇明正值酷暑,他抬头,阳光的照射令人眩晕,一时让人睁不开双眼。
徐运墨前往芝加哥之后,夏天梁没在老房子多留。吴晓萍以崇明两个温室大棚为借口,让他住来上岛帮忙。
不会让你白做,付你工资的哦。
开店那笔银行贷款,每月仍需偿还。天天结业后,夏天梁只出不进,积蓄哪里经用,可吴晓萍直接给钱,他不会要,只好以这种方式折中一下。
师父的好意,看破就不点破了。夏天梁决意全身心投入伟大的农业生产之中。
种地他是新手,不过吃苦耐劳,数周就已习惯。吴晓萍两个大棚,水果蔬菜对半开,因为品质出众,镇上几家农家乐都从这边进货。夏天梁平时兼职送货司机,岛民淳朴,他跑过两回,靠着嘴巴甜,很快与众人熟络,有时去一趟,还能拎两瓶人家送的家酿老白酒回来,看得吴晓萍眉开眼笑。
生活是两点一线,早上睁眼就是开工,晚上因劳累而入睡,似乎与开店并无不同。
最期盼的时分,还是徐运墨发来视频请求。有时说好时间,夏天梁提前半个钟头等,临近前的每秒都掺杂丝丝焦虑,然而只要看到人,这些焦虑自然发酵成甜蜜。
他们互相分享今天做了哪些事情,经常试图将能记起的一切事无巨细说给对方听。徐运墨给他讲芝加哥的天气,老哥家附近公园游泳的鸭子。他给徐运墨讲施肥过程,大棚旁边菱角尚未成熟的池塘,零零总总,好像讲过就算参与了对方的生活。
九月,徐运墨生日,两人连线一起过。隔空送不了礼物,夏天梁故意卖关子,说等徐运墨下次回来再亲自给他。
到底是什么?徐运墨猜了好几次也没猜中,被他激起胜负心,苦思冥想,不留神让一个毛茸茸小脑袋闯进手机屏幕。
徐运墨的小侄女瞪着大眼睛,指着夏天梁问,“休休,这是你的baby吗?”
你还真八卦,徐运墨按住她的头,拎出去教育。隔了一阵,乐蒂重新回来,笑眯眯喊,“铁狼哥哥好!”
徐运墨:“是天梁!你这个发音给我好好练一练。”
小姑娘和他犟,铁狼哥哥都没说什么!夏天梁听了,乐得不行,说没事,随便喊吧。
乐蒂得了便宜,给徐运墨做个鬼脸,扭头跑掉。
徐运墨稍显无语,咕哝,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是你的宝贝吗?”
剩回两个人,夏天梁问他。徐运墨没准备,耳朵立即红了一半,眼神飞到旁边,没好气地说:“你是啊。”
又发问:“我呢,是你的吗?”
“当然是,就算你属于别人我也要偷回来的那种是。”
徐运墨怔两秒,夏天梁嘴角一弯,先笑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做,对吧。”
不是,徐运墨放低声音,“不用偷,从来都是你的。”
心中忽然刺痛。此时距离与徐运墨分开堪堪过去几个星期,才多少天,还有多少天——原以为这种感觉至少要几个月后出现,没想到竟然来得这样快。
之后势必更加难熬。他不想将这份压力转移到徐运墨身上,开学后,徐运墨课业繁重,每天视频时,都见到对方一张倦怠的面孔,尽力抵抗疲倦与自己聊天。
说好的责任,徐运墨必然履行,就像他每天都记得问夏天梁有无抽烟,但这又何尝不是自己在无形中施加给徐运墨的一种压力:因为先离开的是对方,徐运墨难以避免地产生了某种愧疚,而自己好似也在心安理得地利用这点心理。
有些坏习惯卷土重来,入秋后,夏天梁生了一场病。他平日体质好,三年不会发烧一次,所以一旦倒下,几乎动弹不得,连续一周躺在床上。
为了不让徐运墨分心,他一字未提,视频时勉强撑着,挂断后,往往一身冷汗。
待身体好转,大棚丰收,进入整修期,夏天梁不用每天下地。徐运墨那边也传来一个好消息:他在一月有十天假期,确定会回来。
得知那天,夏天梁极有精神,跑进跑出使不完的力气。
见他笑脸一张,吴晓萍摇头,说你吃错药啦,开心到人都傻掉了。
夏天梁由着他开玩笑,他做了很多计划。徐运墨在芝加哥抱怨最多的就是伙食不好,说徐藏锋那个烧饭水平,煮个泡饭三次会糊两次,甜咸味觉严重失调,他一段日子待下来,食欲大减,如今每天以啃食三明治为生。
为此,夏天梁特地列了一个菜单,全是徐运墨喜欢的口味。
吴晓萍看过,点评,国宴啊!
有盼头的日子好熬多了,隐秘的心思暂时消散。等待期间,于凤飞给他发来照片,徐藏锋私下偷传给她的稀世珍品,打开看,人高马大一位白雪公主,雪白皮肤,乌黑的头发与眼睛。
夏天梁收到,爱不释手,给于凤飞打去一句谢谢和三个感叹号。
女人得意,接着给他打电话。聊了半天,忽然说,其实你挂念墨墨,也可以去美国找他。放心好了,我和锋锋讲了,你过去就住他家里,他们很欢迎你,不要不好意思。
夏天梁感激,却没答应。一是硬条件,他问过签证的中介,对方说你现在这个情况,无业,存款也不够,拒签的可能性很大。二是就算去了,能待多久?回来之后呢?客气不能当福气,他很清楚,和徐运墨见面一次是饮鸩止渴,再次分开只会成倍想念,更像一种反作用。
于凤飞理解,只叹息,说懂的,我家那头老牛有时出远门,我也会这么想,一时想跟着,一时又觉得不能打扰,只好赶紧闭眼让这段时间过去。小夏,真是辛苦你。
再辛苦,能见到面都算值得,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逼近一月,徐运墨给他打了一通视频,说要陪小邢一次意大利,日期和假期冲撞,不一定能赶回来。
他自觉内疚,主动向夏天梁提了很多方案,最好的那个是有三天时间。
屏幕那端,徐运墨越说,头越低,最后心烦意乱地抓头发。夏天梁默默看。其实不要说三天,就算一天,一个小时,他也想见他。可惜不行,话到嘴边变成我明白,这是没有办法。
原定的假期在过年期间,取消之后,今年春节又落单了。好在夏天梁还有吴晓萍,大年夜,师徒两个坐下吃饭,电视机声音开到最大,打散屋中冷淡的氛围。
去年这时候,正与徐运墨冷战,年夜饭也没吃成,还以为今年可以——他们和好的时机,看来总是稍稍迟了点。
“干嘛?”
一双筷子不轻不重,打到夏天梁手上,“难道是我手艺生疏,烧得不好吃?”
“怎么可能,你这顿比童师傅烧得水平高多了。”
夏天梁捡起精神,陪吴晓萍聊天。这几天徐运墨在意大利忙得晕头转向,完全没注意新年临近,早上想到,懊恼地给夏天梁发信息,说对不起,我居然差点忘记。
他打了很多字,表达自己的歉意。夏天梁看完,回复:不怪你。
之后徐运墨赶航班回芝加哥,整天没有联络。夏天梁瞥一眼手机,还是寂静无声。
吴晓萍见他走神,问想什么心事。原是一句笑语,不指望夏天梁真告诉自己,没想到徒弟隔了很久,问他:“师父,我是不是太听话了。”
没头没脑一句,吴晓萍没弄懂,只听对方继续道:“小时候,我很任性,因为这个吃了很多苦头。我发觉,好像我每次任性做出来的选择,结局都不好。我怪我妈,所以出去混,搞得被寻仇。碰到您培养我,帮我做好未来的规划,我不接受,跑去小如意从头学起。再是出来开店,我拒绝别人投资,只想一个人把天天开起来,可到现在,还是没了。”
他像对自己说:“所以很多时候,我宁愿忍。这次让徐运墨去美国,我也一样,拼命摒着少想他一点,不愿意给他添麻烦,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但根本没用,我不好,我很不好。”
吴晓萍怅然,没人比他看得更清,自从徐运墨取消回国的行程,夏天梁这个月过得非常糟糕,表面照常作息,实际长时间发呆,反应都慢半拍。
他不知如何安慰才能让夏天梁好过一些,说出口的话,此时都显得轻飘飘,于是替夏天梁盛汤,说:“吃吧,人只要还能吃得下饭,日子就不算太难过的。”
年初一,夏天梁给自己放假,窝在床上不起。
隔天,他早上起来烧泡饭,一个人坐桌边慢慢吃掉。
岛上空气好,自然条件优越,吴晓萍培养了一项新爱好,闲暇时常去观鸟。冬季候鸟迁徙,崇明是鸟群过渡的中转点,昨日突然降温,今天芦花飘荡,水中一点白,正是打鸟的好时候,吴晓萍的鸟友群一早开始就响个不停。
你也一起!吴晓萍下命令,想着带人接近一下大自然,转换转换心情。夏天梁没拒绝,下午开车与吴晓萍前往东滩。
东滩湿地芦花漫天,白如积雪。为了吸引鸟类爱好者,公园在多处修了栈道,方便观鸟。
夏天梁没有什么经验,也分辨不出鸟的种类,只能跟在吴晓萍身后随便看看。他走得慢,寒风萧索,眺望远处滩涂:天是天,地是地,一线分隔之下,生出不相容的奇貌。
崇明岛古时为流放之地,千百年过去,不知有多少人与自己看过一致的风景。夏天梁微微呼气,似乎有点体会到徐运墨当年去往辛爱路的心情,大抵也是如此苦闷,人的情绪被浸泡进无能为力的罐中,逐渐剥落失色。
呼啦一声,前方的吴晓萍惊呼:“噢哟,这只隼凶的,吃饱了就去赶其他鸟。”
夏天梁转头,不远处一只小型红隼飞速掠过滩涂,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影。
鸟友笑说:“猛禽是这样,霸道呀。”
这般天气,这样的鸟出现好像更合常理。鸟友抓紧拍照,不一会有人低呼,“今朝什么运道,居然看到小北了!”
“哪里哪里?”吴晓萍来了兴致,端起望远镜四处搜寻,找到后给夏天梁指导位置。
等夏天梁对准,望远镜中出现圆滚滚一只北长尾山雀,乍看之下像个迷你雪团,然而轻轻侧身,背脊上一片黑斑纹,两种颜色反差鲜明。
众人直说圆不溜丢的,真可爱,又见它翘起长尾,似想起飞,纷纷做起拍照的准备。
数次展翅,均是假动作,这只山雀换了好几个姿势,始终不飞。
一群鸟友的耐心早已磨炼得登峰造极,老法师稳稳架着长焦镜头。即便想拍下山雀起飞的姿态,但他们明白,万物运行自有准则,最好的观鸟人永远都在等待中。
吴晓萍入门不久,还未领悟到这一层,单纯以为小鸟害怕展翅,不自觉低喃,“飞呀,加油,飞呀。”
生灵仍是不动,黑色眼睛定定望着某个方向。夏天梁望远镜举得有些手酸,正想放下,却见枝头一颤。
另一只山雀落了下来。鸟友惊喜,竟能一次遇见两只小北!
迟到者通体雪白,只是额头与双翅有星星点点的深色条纹。它慢吞吞移到原先那只的身边,彼此交颈,互相用鸟喙为对方梳理羽毛,随后再无犹豫,同时振翅飞远。
原来是在等朋友。鸟友们感慨,连按快门。
比翼双飞,着实是个好兆头。吴晓萍意犹未尽,还好先前那只山雀没有先行飞走,否则就看不到如此精彩的瞬间,看来观鸟真的需要十成十的耐心。
众人交流完照片,准备移去下一站,唯独夏天梁还举着望远镜,吴晓萍走过去推推他,问怎么啦,还有鸟没飞走吗?
对方放下望远镜,面庞早已湿润,两道眼泪簌簌不止。
吴晓萍一时愣住,他从来没见夏天梁这么哭过。这个最晚入门的徒弟,心性最是坚定,再苦再累都会忍住,笑一笑来化解。
最难受一次,是夏天梁知道自己那口压箱底金锅的真相。人难免自私,就算喜欢这个小徒,可吴晓萍真正偏爱的却是另一个。他无法对自己说谎。人心只有那么窄的一瓣,拿去给过谁,就再难转给别人,所以他宁愿带着金锅入土,也没有传给夏天梁。
恨吗?吴晓萍知道他没有,天梁是失望,失望自己没有成为谁心中最爱的那个。所以他只是叹气,对吴晓萍说,我明白的。
傻小孩,应该说不明白,应该说,我就是想师父多偏心我一些。
吴晓萍找出纸巾,不问原因,替夏天梁擦掉眼泪。
“你是太听话了,”他补全了大年夜那晚的回答,“别人说什么,你总接受,老说没办法,可怎么会没办法?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肯想,一定能想出解决的方法。”
没关系,没事的,这没办法,我不怪你。
体贴的话,夏天梁比任何人讲起来都熟练。可背后的忍耐实在辛苦。徐运墨有时发给他照片,碰到与陌生人的合照。他看完,问这是谁,那是谁,徐运墨向他解释是新认识的朋友。他嗯一声,私下再打开,将照片上的人一一审视过去,又像做错事一样警告自己,那是徐运墨,可以完全相信。
理智抵不过感情。徐运墨在意大利几乎没有休息,给他发信息都是间隙时分的三言两语,夏天梁不好明着追问,悄悄从小邢的朋友圈探查。女孩每天会发一些当日活动的集锦,有些是徐运墨在台上做介绍。
画面中,徐运墨讲解得相当专注,那种入神让他仿佛有光环围绕,周围人会不由自主被其吸引。
每当此时,夏天梁都会生出慌张。嘴上说有信心,实际每次半夜醒过来,他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徐运墨会否在别处找寻到新的天地。
第一秒,真心实意为他高兴。
第二秒,偷偷想,找不到就好了。
记不清产生过多少次阴暗的想法。夏天梁屏息,抑制住哽咽,“您说得对。”
对什么对啦!吴晓萍抬手敲他脑门,“想他就不要摒,去找他,见他,不就是一个办法?其他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顾别人,只顾自己,任性一次又怎么样,地球不会毁灭的呀!”
夏天梁不语。眼前滩涂依旧一望无际,天仍是天,地仍是地,然而落日将至,天空与地面接壤的一线之间隐隐发亮,彼此做好准备,正欲沐浴同一层霞光。
自然奇景,引得行人驻足远眺。
其中一个痴痴地望,良久后,他伸手抹脸,低声对身边人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
出崇明,必经上海长江大桥。
节假日,上岛与出岛的车辆几乎一样多,桥面堵得天怒人怨,开上就无回头之路,无数人在双向车道的两边挪移。
夏天梁也加入大队。他在东滩与吴晓萍告别,直接开车出岛,只凭一腔冲动——实际没有多大意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无法克制地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离徐运墨更近一些。
他们始终离得太远,无论是99号的几步距离,还是天各一方的迢迢千里,让人不免怀疑老天是否有点不公平,为他们设下了太多阻碍。
最后两步开完,车子再也不能动,前后夹击,夏天梁被堵得严严实实。他停下,拿手机准备看时间,却发现电量耗尽,黑屏许久,于是匆匆连上充电线。
开机,微信显示徐运墨的十八个未接语音提醒。
大概是结束飞行,休息完没联系上自己,夏天梁赶忙回拨,那边接得很快,“喂——喂?通了?夏天梁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手机没电了,刚充上。”
那边长舒一口气,“你在哪里?”
“啊?我在车上。”
“车上?现在?”
徐运墨语调扬起,夏天梁以为他怪自己开车打电话,“对,刚开出崇明,在过桥。”
“过桥?长江大桥?”
“是啊,但今天桥上太堵了,开开停停。”
徐运墨听后,没响,只勉强分辨出那端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这时前面的队伍有了空档,夏天梁往前开两米,点开手机公放,“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徐运墨也出声,一式一样。
夏天梁微微叹气,“先听我说。”
那头静了好几秒,最终妥协,“好,你先。”
拿到先说的机会,夏天梁打开车窗,冷风倒灌进来,他听见外界的噪音。每辆排队的车子都是一团乌云,司机烦闷地拍着方向盘,嘴里发出啧啧声。他静静听了一会,道:“最近我过得很不好,自从你说不能回来之后,就是这样,或者更早一些,从去年你走的那天起,就已经这样了。
“这段时间,我偷偷怪过你很多次,明知道不对,还是忍不住有负面情绪。以前我也经历过长时间的分开,会消沉,但好像重新开始工作,去想其他事情,我总能慢慢变好。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以让自己难过太久。可是这次过了那么久,我还是调整不了,极尽所能地转移注意力,可是只要我一闲下来,我就会想到你。
“所以徐运墨,对我来说,你真的不一样。”
过去与人交往,总在苦寻自我,他试图从别人身上找出自己的影子。直到发现徐运墨,他们真正看到了迥异的对方。
完全不同的两面,从认识那天起,不理解的太多,不融洽的太多。即便如此,两个人还是固执地走上了同一条路,尝试靠近后并肩,因此,注定的,他们需要受尽对方的折磨。
争吵、忍耐、困惑后迟疑,必须统统经历一遍,方能懂得相爱不是一时牺牲,不是一段只谈罗曼蒂克的旅程。
那是一场与本能的恒久抗争。
“老实和你讲,徐运墨,我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你只要陪着我就好,但这么想,实在太自私。那个时候说服你出去念书,我讲得潇洒,说不会怕,其实我怕得要命。我每天都在担心,你做得太好了,我怕你留在那里不回来。这不是对你没信心,是我,我对自己没信心。我不想骗你,徐运墨,就算你不准备再回辛爱路,就算我们以后可能经常会像这样分开,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继续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哪怕想出来的办法实现起来很困难,但我们也不可以分手。”
他说得极其认真,换来徐运墨急促的语气,“讲过一百遍了,不可以再说那两个字!”
“我知道,就说这一次。我想过了,既然你没法回来,为什么不能换我过去。之前我咨询过,以我的情况可能不太好办签证,但我会尽力,等会过了桥,我先去中介那边——”
意识到了自己的啰嗦,这些冗长的解释都不足以表达此刻所思,夏天梁望着前方仍是堵塞的交通。迈出第一步就这么困难,没关系,这次他会一点点前进,慢慢克服。
“因为我现在就好想见你。”
那边突然沉默。徐运墨?夏天梁以为桥上信号不好,连喊好几次,终于等来声音,“你想见我?”
“超级超级想。”
“那你回头就能见到了。”
“嗯,再过段时间,等我申请签证——”
“笨啊你!夏天梁,我让你现在回头!下车!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