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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花朵、吃醋和反省

第82章 花朵、吃醋和反省
小小的屋子里面,充斥着压抑的、欢愉的、不知所措的低低声音。

周围打空气过于安静,所以就连呼吸的气息都过于刺耳。

“不能在这里。”柳霁尘气喘吁吁。

于羡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修真者跟普通人的差距能有这么大。不管是体型还是力气,柳霁尘都应该在他之上,但是,他稍加用上法力,柳霁尘居然就没有一丝反抗能力,只能被他死死压着,挣扎不能。

“你不是最喜欢在别人的面前做亲热的事情吗?”于羡的手指都没入他的指缝中,他的头发垂下,黑的如墨,白的苍白似雪。此是秋天,夏末的影响却仍然还在。因为剧烈的动作,于羡甚至出汗了,汗水滑过他光洁的脸,滴落在地板上。

柳霁尘还在挣扎。

“你以前勉强过我的时候,可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于羡笑他,“难道你觉得如果反过来了,你说不要,我就会好好听话吗?”

柳霁尘因为他的动作,脖子仰起,发出急促的呼吸,“我……我这辈子打算,普通地过下去……”

于羡微微歪头,“什么叫做普通地过下去,我就暂且耐心地听你讲讲吧。”

“就是……一个人活下去,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他痛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一个觉悟真希望你能在遇到我的时候,就能产生。”于羡深感遗憾,咬住他,就像是肉食动物咬住猎物的致命脉搏一样。

柳霁尘完全静音了,他的头低了下去。

两人在地板上,接着黑暗的掩埋,做不轨之事。

晚了一些的时候,有人走进了这个教室,他疑惑地看着里面,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回答。“怎么回事,门都不关。”他帮忙关上门了。

一屋的黑暗隔绝天地的夜晚。

月亮降落,太阳升起。

“夫子夫子。”一只手揪住了柳霁尘的衣袖。

柳霁尘慵懒地撑着脑袋发呆,然后随意回头,去看来人,“怎么了?”

小孩指着他的脖子,天真无邪,“夫子,你受伤了吗?”

柳霁尘的脖子上缠着布条,看样子受了不轻的伤。

听到了学生的问话,柳霁尘摸了摸脖子,一副表情不自然的模样。

他这副模样太罕见了,学生哈哈大笑,也不等到答案,就跑走了。

现在是休息的时间。

于羡坐在树下,几个学生围在他的身旁,抓着他的头发,给他编发。

“小月清长得很漂亮。”小女孩在他的头发绑上彩色发带,“等我长大了以后,我也可以像小月清那么好看吗?”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于羡。

于羡的手放在岔开的双/腿之间,背脊微弯。他的头发被那些小女孩绑了一个又一个的小花辫,

还插了许多花。他听到小女孩的问题,微微挑眉,这可真是一个考虑智慧的问题啊。“你已经足够漂亮了,不需要像我这样。”他温柔地说。

“那我能娶一个像是小月清一样的妻子吗?”小鬼一号坐在于羡的对面,抬头看着他。

于羡在思考,“那你有很帅吗?”

“有啊。”他果断地说,自信满满。

于羡揉了揉他的头顶,笑了笑,“那说不定可以。”

“小月清,我要跟你道歉。”小鬼二号抓住他的头发。

于羡的头发被扯了一下,皱眉看他。

他说,“我昨天回家,跟娘亲说,学院来了一个好漂亮的男孩子。然后娘亲说我,男孩子被称赞漂亮会生气的。”

“这个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漂亮就是漂亮嘛。”于羡从他的手中抢回头发,皮笑肉不笑,“我觉得你应该道歉的是,你那么用力拔我的头发这件事情。我要是老了有一片头发秃了,那一定就是你的错。”

“哈哈哈。”小鬼哈哈大笑。

于羡才来了两天,就成为了这群小鬼们的团宠。

“小月清知道什么是鳏夫吗?”小鬼二号继续问他。

于羡点头。

“小月清做过鳏夫吗?”他问。

“噗。”于羡差点喷了,他以为鳏夫是什么工作吗?逢人都有可能做过。于羡压力大,擦了擦额头,冷静了一下,“还真的做过。”

隔着一段距离的柳霁尘本来准备走开,他听到于羡的话,忍不住停住脚步,侧过身体,想要听清楚他的话。

虽然给自己找了不少借口,但是柳霁尘知道,自己就是在意得不得了。

“你的妻子死了吗?”有明白鳏夫意思的小孩,同情地看着于羡。

于羡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的丈夫死了,呵呵。”

小鬼二号追问,“那你做了几次鳏夫啊?”

于羡确定了,这个就是把鳏夫当成了某样职业一样的东西。

“这个嘛。”越是细想,于羡发现自己反而不能随便吐槽这个小鬼,“好多次吧,毕竟我的丈夫命不好,死了好几次了。”

柳霁尘听到他的话,一愣,眼睛发直地看着于羡的背影。

小孩把他的头发插满了鲜花。

于羡说,“晚点你们要负责把我的头发恢复原状。”

“嘿嘿。”小姑娘傻笑。

于羡觉得自己今天是凉了。

“死了那该怎么办?”另外的小姑娘多愁善感。

“他应该会很伤心吧。”于羡说,“他也有迷茫的时候呢。”

“不是啦。”小姑娘问,“我是问小月清,会伤心吧?”

于羡感动地摸着小女孩的头,“如果那个笨蛋能像你一样体贴懂事还聪明就好了。”

“哈哈。”她只听懂了于羡在夸她。

休息的时间快到了,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准备回去上课。

于羡留在了原地人,然后拆开小孩绑在他头发上的发带部分辫子。将一些头发解开来以后,他的头一偏,抖了抖,他头上就掉下一大堆花朵。

把自己能碰到的辫子都解开了,但是看不到的地方就麻烦了,于羡艰难地朝着后脑勺伸出手,想要抓住后面的头发。

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摸到了他的头发。

于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柳霁尘跪坐在他的身后,将绑在他头发后面的发带都解开。他的动作轻巧温柔,唯恐弄疼了于羡。

于羡乖乖地低下头,任由他拆开自己的头发,将插在头发上面的花朵都拿下。

“你前些天都在做什么?”柳霁尘问他。

于羡看着草地,绿油油的草坪让人眼睛发直,“跟你放烟花。”

真是漂亮的烟花。

柳霁尘的手抚摸在于羡的头发上,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问于羡,“神仙吗?”为什么他能无视实现的限制。

“当然不是。”于羡否认。

柳霁尘看着他的后脑勺,觉得大事不好。当你看到一个人的后脑勺,都有一种恋爱的冲动的时候,这真是一件人生中最恐怖的事件。

“我……”柳霁尘说了一个字以后,话就停下了。

于羡的嘴角一勾,嘲笑他,“你重生了一次以后,性格怎么变得那么扭扭捏捏,有话就说。你跟别人成亲了这个事实我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

他说的话也太气人了,柳霁尘忍不住稍稍用力扯了一下他的头发。

于羡吃疼地叫出声,然后仰头,盯着自己头顶上的人,“小心一点,要是我的头发秃了一块该怎么办?很难嫁出去的!”

柳霁尘撇了一下嘴巴,继续帮他解开头发。

“哼。”于羡这一次来这里的心情相当不快,“我今天过后,就今天一个人在这里逛街,然后直到离开这里为止,我都不要见到你了。”

柳霁尘的动作停下,看着于羡。

虽然不应该,但是他很想要勒死这个死小鬼。

对,就是死小鬼。

他现在还是那般年纪,但是柳霁尘已经比他大了。

“你还想要听我说下去吗?”柳霁尘恶狠狠地问话。

想要我说,你就闭嘴。

于羡对于柳霁尘的为人相当熟悉,他的话,于羡不听完,也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他立刻合上嘴巴,催眠自己,认为自己是哑巴。

“我上一辈子,在你走后,用强权统一了修真界。”他说。“然后在我二十七岁的那一年冬天,总是那一天。不服我的人联合在一起,诱我去深山,想要在那里伏击我。他们不是几十个人,而是几百个人,最高修为的甚至快要渡劫。”他的手指塞进于羡的头发里面去,手指用力,就将他的辫子划开。“我大战了三天三夜,将他们全部屠杀尽了。”血甚至可以在土地上涌动,他与他的承影剑,独自留在这一片天地。“那时候除了我,已经没有别的威胁了,我以为自己这一次可以成功了。但是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你也不用急着复杂。”于羡发现这个人还挺喜欢提前庆祝胜利的,你稍微等等,等到你平常死亡的事件过去以后再开心吧。

“你似乎只会短暂地在我的人生停留一段时间,我有想,如果我不再重生,我是不是就不会再遇到你了。”他拿下于羡头发上的一朵小花。

于羡回头看他。

“你转过头的话,我会看不到后面的头发。”柳霁尘提醒他。

于羡立刻回过头。

“但是我又有点高兴,说不定那一次就是我活下去的机会。”毕竟,他的周围已经没有威胁了,“结果没有想到,因为我屠杀他们的时候,用尽全力,甚至在当时突破了修为。我的身体无法承受那一份力量,于是我就‘轰’的一声。”他觉得可刺激了,“爆炸了。”那简直就是他重生那么多次以来,最可怕的一次。

希望后来人路过那一座山口,不会被恶心死。

“死之前,我拿着你留下来的东西。”

于羡问:“那个钱袋?”

柳霁尘瞪了他一眼,“那个钱袋明明就是我的东西。”

他留下来的是一朵紫色的小花,只有那一样东西。

柳霁尘把他头发都整理好了,只留下一朵紫色的小花插在他的发髻旁。

“再重生,我就冷静了不少,在想,我上辈子都在发什么疯。”柳霁尘坐在草地上,唉声叹气。

他上辈子确实是不太正常。

“如果你不疯,我才觉得不正常。”于羡捡起落在他旁边的花,用力往前掷。那时候的柳霁尘经历了莫名其妙的死亡,被信任的人害死的经历,甚至还被身边人背叛,以及无法逆转的死亡。若他不疯,一直保持最开始的样子,那样才有问题。

柳霁尘眯起眼睛,“我已经什么都拥有过了,所以这辈子就什么都不要了。”他说。

于羡转身,趴在草地上,爬向柳霁尘。

他趴在他的身体上面。

柳霁尘的眼睛跟随他,看着他爬到自己的面前。

于羡问他,“那我呢?我也是你这辈子决定不要的东西吗?”

他的语气哀哀切切。

柳霁尘看向他的眼睛,忽而沉默。

于羡的头发散了开来,他将头发撩到耳边,继续盯着柳霁尘,在等一个回答。

“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柳霁尘回忆过去,他似乎没有跟这个人好好谈过话。

第一次见他,心被伤得七零八落。

第二次见他,他的心破烂不堪,做出来的事情匪夷所思。那时候他一心只有困住他,无所谓他的心意,就是想要拥有他。

那时候扭曲如他,想要拥有他的心情,其实跟想要拥有地位、金钱跟生命差不多。

他虽然说了喜欢自己,但那是真的吗?

于羡张开嘴巴,想要说话。

就在他准备出声的时候,门边传来了声音。

“姑爷!姑爷!老爷晕过去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姑爷。

于羡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沉,随后满脸不爽地倒向另一边。

柳霁尘一愣,傻傻地伸出手,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姑爷!”门口的人已经跑进来了,他本来想要进去教室的,结果在草坪上就看到了柳霁尘。他连忙跑过去,抓住他的手,“姑爷!快回家吧!老爷不知道为什么晕倒了!”

柳霁尘:“……”住人屋檐下,吃人嘴软,就是会出现弊端。

“那我先离开一下。”柳霁尘对于羡说。

“去吧。”于羡挥了挥手,根本就不想要理他了。

柳霁尘无奈,然后跟着下人跑了。

于羡看他真的走了,气呼呼地转身,对着他的背影挥拳头。

他讨厌死你了。

柳霁尘跟着下人回到了罗家府邸,他看到罗家的人全部都乱糟糟,一脸着急的模样。尤其是罗夫人,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快要倒下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先是爱女的死亡,然后现在唯一的支柱也倒下了。

她看到柳霁尘,像是看到唯一的依靠一样,哭着向前,“恩公……”

“大夫来了吗?”柳霁尘冷静地问。

她点头,“来了!可是……”

柳霁尘看她的模样,也知道她现在没有办法冷静地说清楚整件事情了。他干脆绕过他,敲了敲罗老爷的房门,提醒大夫一声,他立刻就进去了。

当柳霁尘进去的时候,大夫坐在罗老爷的床边,帮他把脉,眉头紧紧皱起。

“大夫,罗老爷是怎么了?”柳霁尘问。

“奇怪,小生为老爷把脉,发现他的脉象很虚弱。”他摇头,“但是找不到病根。”他说完,问罗老爷,“你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柳霁尘看向床上的罗老爷,被吓了一跳。

罗老爷瘦骨如柴,脸颊上的肉几乎都要挂不住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细小,“我觉得我的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

大夫拉开罗老爷的衣襟,看了一眼。

他的胸口没有任何异状。

“呜。”门口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柳霁尘看过去,罗夫人正在掩面哭泣。

柳霁尘问她,“你们最近有去过哪里吗?”

罗夫人的动作一顿,眼神惊悚。

柳霁尘皱眉。

“我们哪里都没有去。”罗老爷拼命回答他。

“对对对,我们哪里都没有去,老爷就是不舒服,大夫你快帮帮忙吧!”罗夫人再一次哭泣起来。

柳霁尘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罗家接连叫来了几个大夫,全部人都把罗老爷检查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有问题。脉象虚弱,问起罗老爷有哪里不舒服,他也只是说,自己的胸口闷,像是有石头压着。

大夫们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发现有问题。

天色将晚。

柳霁尘站在院子里,听着女人的哭泣声与大夫的叹气声混杂在一起。

天空暗沉,偶尔有风吹过。

因为是秋天了,风是带着寒意的。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极了,除了靠近房间的那两棵树迅速枯萎,与其他还挂着叶子的大树有强烈的对比。

柳霁尘不安地四处张望。

他虽然没有法力了,但是他几辈子的经验在告诉他,这里有妖魔鬼怪,而且是极度恶毒的那种。

他看向房间,罗老爷还在痛苦呻/吟,罗夫人低声哭泣。他们两个人在隐瞒什么,但究竟是什么?

这里需要的不是大夫,而是道士、和尚、除魔师。

夜晚要到了,柳霁尘自告奋勇,说愿意一晚上陪伴罗老爷。

罗夫人连忙拒绝了他,“恩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们不愿意再麻烦你。晚上的话,你就好好休息吧,让妾身来照顾他。”

柳霁尘终于可以确定了,这一对夫妻绝对是做了什么事情,把妖魔招来了这个家。

罗夫人低声哭泣着。

她既伤心,又愧疚。

像柳霁尘这种人精,轻而易举就可以看穿他们。

罗夫人擦了擦眼泪,对柳霁尘说,“现在太晚了,我们先去吃饭吧,这里由大夫跟下人先照看老爷吧。”

“好。”柳霁尘按兵不动。

下人扶着罗夫人,柳霁尘跟在她的旁边。

他们走到离大门最近的地方的时候,一个下人跑了过来,“夫人,姑爷,外面有一个男人,他说是姑爷的朋友,想要见姑爷。”

“姑爷的朋友?”罗夫人疑惑地看着柳霁尘,她从来就没有在柳霁尘袋嘴巴里面听到过朋友两个字,她以为柳霁尘孑然一身。

柳霁尘的表情也很疑惑,他想了想,后知后觉,“他有说自己的名字吗?”

“他说他叫于月清。”下人回答。

罗夫人看着柳霁尘。

“是认识的人。”柳霁尘打算出去看他。

“那让那位朋友进来,一起吃晚饭吧。”罗夫人吩咐下去。

“是。”下人立刻去让于羡进来。

当柳霁尘跟罗夫人都落座了的时候,下人领着于羡进来了。

他长得过于漂亮,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夫人好,在下于月清。”他拱手,态度坦然。他的长相偏向女相,但是他的说话语气以及行为,又没有一丝女气。

“既然是恩公……嗯哼。”罗夫人想到他们对外的身份,“既然是霁尘的朋友,那就不用多礼。”

柳霁尘跟他们说好了,之后柳霁尘离开的时候他们会编排一个合理的借口,现阶段,就不说穿他跟罗扶桑是虚假成亲这件事情。

罗家人大概是有什么顾虑,所以才会这么跟柳霁尘约定。他们严格遵守自己说的话,但是柳霁尘却没有他们在意,他不会主动说,但是如果被揭穿了,他也没有任何感触。

于羡笑了笑,然后看向柳霁尘,“我也是偶尔听说霁尘在这里落脚的,我自从跟他分开以后,与他多年未见。我又害怕他再次上路旅行,所以就这样直接过来。我实在是失礼了。”

他叫他霁尘。

柳霁尘只注意到了这件事情。

“是霁尘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罗夫人说道,“不知道于小兄弟用饭了吗?”她和蔼地问。

于羡客气,“尚未,但是我在这里入住,老板会为我准备好酒饭。”

“既然没有用餐,那就在这里一起吧。”罗夫人邀请道。

“那怎么好意思。”于羡推辞。

“不必客气。”罗夫人跟她一来一回。

于羡笑了,“那好吧。”他果断答应。

柳霁尘就一直看着他在做戏。

其实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狡猾很多。

罗夫人笑了笑,请他坐下。

此时,罗夫人跟柳霁尘已经对面而坐,另外两面是没有人的。

于羡看了一眼,然后跑到柳霁尘的旁边,跟他挤一边。

罗夫人:“……”

别说罗夫人,柳霁尘都惊呆了。

他选座位也太刁钻了。

于羡朝柳霁尘笑了笑。

柳霁尘顺手就把面前的碗筷给他了。

下人很快就拿上了新的碗筷,放到柳霁尘的面前。

“吃吧,不必客气。”罗夫人说道。

罗夫人家中逢丧失,人无精打采,一桌子的好菜,也味同嚼蜡。

柳霁尘本身就吃不多。

一桌子上的人,跟他们比起来,于羡吃嘛嘛香,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慢点吃。”柳霁尘担心他噎着了。

于羡一边扒饭,一边跟他抱怨,“我的钱不多嘛,然后就找了一家差不多的客栈住下。”

“嗯。”柳霁尘习惯回应他的话了。

于羡继续说,“屋子还行,就是隔音不太好,隔壁的人一直都很吵,我晚上要等他睡着了,才能睡。”

柳霁尘心疼了。

于羡还要抱怨一件事情,“还有呀,他们家的饭菜真的真的真的特别不好吃。”

柳霁尘夹了菜碟里面的一只大鸡腿,也不顾及长辈还在,就把鸡腿夹到于羡的碗里面。

于羡摇头,“我不喜欢吃鸡腿,我要吃鸡翅。”

柳霁尘把鸡腿夹走,换了鸡翅给他,“怎么会没有钱?”他问。

于羡瞪他,“为了进你的书院,把钱都给院长了。”

“不要做这种事情。”柳霁尘轻声说。

罗夫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柔情似水的柳霁尘,吓了一跳。

她继续吃饭。

于羡吃着吃着,一只脚搭在柳霁尘的腿上。

柳霁尘皱眉,想要甩开他。

他没有成功甩开他,反而直直抵到了不可以碰到的地方。

柳霁尘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于羡本人,撩拨的一把好手。

罗夫人草草果腹,告辞离开。

她走后,柳霁尘快要趴倒在桌面上了。

于羡吃饱喝足,递给他一只手。

柳霁尘立刻将脸埋进他的手臂里面去。“快住手。”他的脸都憋红了。

于羡朝他吹了一口气,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来的?”柳霁尘动手,将他的腿捞起,放到一旁。

于羡很是可惜地看着他,“真的不是为你而来的。”

柳霁尘忍不住生气起来。

“我闻到了妖魔的气息,所以才过来的。”于羡告诉他。

“果然是这样。”柳霁尘一点都不意外,他虽然不是修真者了,但是修真者的直觉还在。这里有妖魔,而且就在罗老爷的房间。

于羡摸了摸头发。

柳霁尘想起这个人修行的程度也算是登峰造极,“你来这里,是为了处理妖魔。”

“拯救世界,为民除害。”于羡摆了一个帅的姿势,“是师门的教导。”

拯救世界,为民除害。

柳霁尘默念这八个字,有些恍然。

他当初听到类似的话,是他的师尊对他说的。陈达夫说,这就是几月峰存在的意义。不管这个世界如何改变,不管其余的修道者是否会变心,起码几月峰的人不会。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责任,就像是不可磨灭的荣誉。

柳霁尘突然发现自己这十几年来独自流浪,没有回过头,也没有打探过修真界的消失。他不知道,琼华重玄在他走后,有没有去找来新的弟子,接管几月峰。

他突然有些羞愧。

他辜负自己师尊许多。

于羡说:“但是我想先吃饱饭。”

“吃吧。”柳霁尘拿他没有办法,“反正也急不来。”

于羡立刻继续低头吃饭。

柳霁尘害怕他又会来骚扰自己,想要走开。

“坐好。”于羡朝他施加了一个言压。

柳霁尘立刻就不能走开了。他咬牙切齿,瞪着于羡。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被人欺负的时候没有后悔,要花费多十倍多辛苦才能做成以前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他也没有后悔。

但是现在,他后悔了。

如果他还拥有以前的法力,哪里会让于羡这样欺负他。

于羡仗着饭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下人又站得远,干脆就把双脚都搁柳霁尘的大腿上。

柳霁尘咬住牙齿,“你不如干脆坐到我的身上吃饭!”

“你倒是想,我才不会轻易给你占我的便宜。”

柳霁尘哭笑不得,“我现在没有这么想。”

“算你老实,还会加现在两个字。”于羡冷哼,“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来处理你。”

柳霁尘看向他吃饭的侧脸。

其实他不用你处理,他的心自始至终,只爱着一个人,没有改变过。他现在这里的态度,不是因为不爱你了,而是他的心太烦太乱了。谁要叫你,带给他伤心的事件远超于给予他快乐的时间。

柳霁尘一边抱怨着,又一边反驳着自己抱怨的话。

也不是这么说,当他知道你仍旧可能会出现他的人生的时候,偶尔等待的时间也是愉快的。

他无法说服的,不是自己对于羡的爱,而是对于自己的绝望。

于羡吃完饭,搁筷子。

柳霁尘明了,立刻起身带他去往罗老爷的房间。

于羡越走越发现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妖魔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

就在他们要来到罗老爷的院子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人拦住了他们。“抱歉了,姑爷。”他说,“夫人说了,老爷需要一个人静静休息,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柳霁尘露出自己惯常用的笑脸,“我只是关心老爷,想要见他一面就好。”

“抱歉。”他说,“请回吧。”

他的态度强硬,柳霁尘发现自己暂时是闯不进去了,只好带着于羡先离开。

“你有感觉到妖魔吗?”柳霁尘问于羡。

于羡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

柳霁尘感觉到了他的暗示,闭上嘴巴。他带领于羡,直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于羡咬破手指,在柳霁尘的门口画了一个符咒,然后把门关上。

柳霁尘赶紧拿起一张手帕,包住他的手指。

“很危险。”于羡说。

柳霁尘现在长得比他高了不少,他低头看他,耐心问道:“我看不见了。”

“我知道你看不见。”否则他不可能那么淡定,“就在你跟那个下人说话的时候,那只妖魔就浮在半空中,就在你的面前,死死盯着你。”

柳霁尘沉默。

“他甚至要跟着你走,幸好他不能离开太远,所以才作罢了。”于羡叹气。

“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他?”柳霁尘觉得,一般的妖魔不会是于羡的对手。

“他的身上有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在房间里面。”于羡猜了一下,“我害怕绳子的另外一段连着那个你的岳父。”

“我的岳父?”柳霁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于羡奇怪地看着他。

“哦,罗老爷。”柳霁尘恍然大悟。

“恐怕那一位罗老爷是去哪里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他有打算,“到了深夜,我再偷偷跑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也可以。”柳霁尘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于羡点头,反正他可以保护柳霁尘。

柳霁尘说:“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免得晚上累了。”

于羡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那我能睡你的床吗?”

“去吧。”柳霁尘一点都不在意。

于羡立刻就跑到他的床边,他想起柳霁尘有一点洁癖,干脆将外衣脱下,放置在凳子上,然后再上床。

柳霁尘顺手把他的衣服折好。

于羡侧躺着,大眼睛看着柳霁尘。

柳霁尘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点燃蜡烛,“怎么了?”

“你就是跟你的妻子睡在这里吗?”于羡环顾四周,发出自己的疑问。

“怎么?你嫌弃简陋。”柳霁尘不咸不淡地跟他聊天。

于羡的手枕在脑袋下面,还在盯着柳霁尘,“你是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成亲?”他对于这件事情,有很多想要问的问题。

“要成为一个最普通的人,就快速的办法就是成亲生子。”柳霁尘说,“我这辈子为了活下去,做了很多努力。”

于羡嘲笑他,“如果这样都没有用的话,你下辈子会不会考虑自杀?”

这个小鬼可真是没有良心的典范。

柳霁尘告诉他,“在我的死期之前,我的幸运值很高,几乎不会遇到什么灭顶之灾。”

于羡没有感觉,他觉得这个人就是倒霉、倒霉和倒霉。

“你的妻子叫罗扶桑?”他又问。

“罗家小姐是叫罗扶桑。”他找各种话术,虽然一直在跟于羡聊天,但是却灵巧地避开了他的妻子就是罗扶桑本人这一句精准的话。

“跟女孩子谈恋爱的感觉一定很不错吧。”于羡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有点羡慕他。

柳霁尘挑眉。

“真好啊。”于羡在床上躺平,“我也去找个可爱的女孩子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小孩好了。”

柳霁尘忍不住磨牙齿。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于羡望着天花板,嘴角微微勾起,随后又迅速放下。

“没有。”柳霁尘说,“这里只有你叽叽喳喳的声音。”

“对了,我想要成亲以后生个女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我叫于月清,她叫于日涿,我们一出门,就知道我们是父女。”

柳霁尘起身,弯腰,拿起一旁折好的被子,扔到他的脸上去,“天气凉了,被子给你盖上。”

于羡抖开被子,舒服地叹气,“好久没有睡那么舒服的床了。”

这一张床是最普通的床,虽然柳霁尘表面上是罗扶桑的丈夫,实际上却不是,所以他住在客房,一切从简。“那么简陋的床你都觉得舒服,你这几天究竟是住在什么地方?”

于羡疲惫地合上眼睛,“就是很便宜的客栈,隔壁啊,另外一边,还住了一对私奔出来的小情侣,每天晚上都在滚床单,吵死了。”他想要睡了。

如果要夜晚才去查看情况,那么现在离那个时间点还有一段时间。

柳霁尘轻声对他说,“那你睡会吧,到时间了,我再喊你起来。”

“也好。”于羡调整自己,睡之前告诉柳霁尘一句话,“不要趁着我睡觉了,就袭击我。”

柳霁尘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

于羡大概是真的累了,没有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柳霁尘给他盖好被子,然后从自己的桌面上拿起书,翻阅。

蜡烛被燃烧,蜡消融,火焰燃烧的点随之往下降。

窗口的缝隙中吹进了一丝风,让蜡烛跳跃了一下。

柳霁尘如梦中醒,他发现自己手中的书拿倒了,而且他的眼睛,就没有落过在书面上,而是一直盯着于羡。

盯得口干舌燥。

他这辈子一直在流浪,经常在野外住宿。为了生存奔波,自然就不怎么想关于身体的那回事。跟他上辈子相反,他上辈子可变态了,几乎是看着春/宫图,意/淫着于羡,然后独自一人尽欢乐之事。

无意为之,但是他这辈子确实几乎过着禁/欲的生活,身体都被培育得清心寡欲。

这样的身体,开荤了。

对象还是于羡。

难免念念不忘。

于羡沉沉睡去。

柳霁尘将手边的书放下,忍不住来到了床边,静静坐下。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于羡的胸口,随后向上,分开了他的衣襟。那天留下的痕迹还在。他摸了摸脖子,于羡留下的痕迹也在。

趁着于羡睡沉,柳霁尘一手抚摸他的身体,一边弯下腰,然后一吻落在他的唇上。

这瞬间,死了的心就开始跳动了。

柳霁尘说过,他碎了的心组成了刀子,要么杀死于羡,要么杀死自己。

现在看来,那把刀只会指向自己了。

他摸着于羡的嘴唇,再一次亲上去。

“我不能成为你的妻子吗?或者相公吗?”他玩弄着于羡的头发,低眉哀叹,“如果是你重要的人,你是否会给予诺言,承诺每一次都会来找我?”

他无尽的人生中,唯一的变数。

于羡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某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于羡。

于羡望着天空叹气,他怎么就那么喜欢仗着自己失去意识,老是做这种事情。

柳霁尘笑着,脸皮有长城那么厚,他告诉于羡,因为我面对你的时候,总是很害羞。

于羡觉得柳霁尘是会害羞的,看哪一个阶段。

深夜到了,柳霁尘伸出手,拍在于羡的被子上,“于月清,该是时候醒来了。”

于羡很好叫醒的,他听到柳霁尘的声音,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出发吧。”柳霁尘递给他一件新的衣服,“你的那一件衣服后面破了一条缝,你先穿我的衣服吧。”

于羡不甚在意,换上他递给自己的衣服。

“我缝好了以后再还给你。”柳霁尘告诉他。

“缝不缝,我无所谓,只要你不要拿着我的衣服做奇怪的事情就好了。”于羡吐槽。

柳霁尘不解,“拿到你的衣服,能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于羡不回答,很好,保持你现在的纯情。

“自渎吗?”柳霁尘问。

于羡沉默不语。

柳霁尘说:“别把我想成那样的人。”

他不是哪你想成那样的人,你就是那样的人。

于羡不是故意怀疑他,而是他劣迹斑斑,很难不怀疑。

“走吧。”柳霁尘喊他。

“好。”

两人出去,于羡揽着柳霁尘,用御风咒,一口气飘上屋顶。

柳霁尘被他抱着,转头看他。

于羡挑眉,“别看了,我知道我很好看。”

柳霁尘只是想要提醒他,“你的腰带没有系好。”

圆月之下,妖魔气息围绕的府邸,两个人在屋顶上,一人站着,一人蹲在他的旁边,系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