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长官！白厄军第七师三十八团格纳向您报告！”
段子尧：“……”
好吧, 猜到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有星盗团从外面帮他们，想也知道是苏恺落的手笔。
算了, 反正只靠他一个人也搞不定，既然苏恺落打定心思想让他当什么反抗军首领，那他当就是了。
刚刚在梦里回了一趟地球, 段子尧现在是一点跟苏恺落作对的想法都没有了。
精神力靠人家补充, 生命安全也靠人家保障，这还有什么好反抗的。
更何况，他还想借助苏恺落, 在梦里多回几次学校呢。
看样子他意识空间的范围还是挺大的，说不定能把学校门口那条街吃个遍。
也不知道意识空间的塑造还能不能改, 其实他还有点想回家看一眼……
段子尧的思绪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下面站着的两个白厄军军官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那个剪着一头毛寸的男人斟酌了片刻, 开口道：“长官，之前您一直在前线作战, 苏将军那边传来的指令没能及时向您汇报就擅自做了决定，请您责罚。”
“啊？”段子尧回过神来，他愣了一下：“哦……没事, 不用。”
段子尧摆摆手：“都说了不用这么叫我, 我算不上什么长官, 你们的长官是苏恺落。以后你们有什么行动就直接去办，不用再跟我说了，我无条件配合你们苏将军的行动。”
“长官，您别这么说, 我们来之前, 苏将军特地嘱咐过我们, 我们所有的行动都会尊重您的意愿。”
“尊重我的意愿？”段子尧无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
不是，这尊重他的意愿干什么？
他一个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大学生，苏恺落是指望他能有什么政治见地还是指望他能有什么军事才能？
段子尧心里可有数了。
当个打手，他行。
当个指挥者，他不行。
人，就是贵在有自知之明。好在段子尧心里还是十分有数的。
生怕这俩军官不相信，段子尧终于正了正脸色：“两位，我说这话不是跟你们客气，我这个人比较懒，天生就不太适合做决策，这活让你们苏将军干，正好。“
”……？“两位军官被他这十分接地气的一番话给弄得有点懵。
真有人会舍得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把支配自己生死的权利全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人吗？
看来这位段先生……很信任将军？
两位军官看着段子尧的眼神瞬间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在他们来这里之前，苏恺落特意叮嘱过他们，要给段子尧足够的尊重，但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的眼里，也只是苏将军在向这个人示好。
什么样的关系才需要示好，那当然是对方不信任你的时候啊！
可现在看来，段子尧好像对苏将军完全没有任何怀疑，甚至……连如此危险的状况都能安然处世。
“好的段先生，您的意愿我会向将军反馈的。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军队的包围圈，短时间内不会进入战斗，您可以再去休息一会儿。“
”可以吗？“段子尧没想到还能有这等好事。
接连好几天，他不是在战斗，就是精神力耗尽去找意识世界找苏恺落补充精神力。这样正儿八经被人劝去休息，还真是第一回 。
他现在去睡，还能不能把苏恺落拉进自己的精神世界？
段子尧想起在意识里喝到的那一瓶冰镇可乐，忍不住有点心痒。
”那我先去睡会儿，如果有情况，你们再叫我。“
”是。“
怀着满满期待的心情，段子尧逐渐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预想之中的意识空间并没有出现，他反而就这样沉入了梦乡之中。
这是哪儿？
段子尧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有些迷茫的想着。
这也是他的意识空间吗？
不对，好像也不是……
段子尧一步步踏出去，破碎的景象在眼前慢慢连成一个个画面。
他彷徨地跋涉在破损衰败的街道边，彻骨的饥饿快要把他淹没。
好饿啊，没有吃的吗？
段子尧低下头，却只看到了两只脏兮兮的细小手掌，跟那只手掌连在一起的手臂看起来非常细，完全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皮包骨。
他怎么这么小了。
段子尧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渐渐的，他好像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对。这个世界里的大部分人吃的都是营养液。
一个巴掌大的小玻璃瓶，里面盛着的液体可以供一个小孩子一天生存的能量。
但他没有。
营养液需要钱。
一只两块钱，用人类手腕上的终端付账。
但他没有终端，也没有钱。
可以去捡垃圾换钱吗？小段子尧歪歪扭扭地蹲下来。
还没等他的手指触碰到垃圾山角落的那块电子板，就有一股冲力把他甩到了地上。
段子尧倒在地上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一团团面目模糊的人形：“喂！快滚，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哪里来的小孩！让他快滚，不让我们把他杀了炖肉！”
尖锐的金属扎进手心里，段子尧拖着身体，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觉得他快死了。
这些垃圾堆被人划分了地盘，吃不饱东西的人很多，没有终端的人也很多。
他们不愿意跟一个瘦巴巴的小萝卜头分享这为数不多的生存资源，如果分享给他，那他们就可能活不下去。
在这个世界，原来只是活着都这么困难吗？
.
“将军，这是检测数据。”
一张纸质的报告递到了苏恺落的手里，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纸质报告已经非常少见了。
它甚至都不是打印出来的，而是手写。
这代表着，这张检测报告上的所有数据都没有经过联网，只有非常少的几个人知道那台机器曾经被断网运转过。
融合度：36％
A样本状态稳定，24小时波动率＜8％，B样本24小时波动率＞72％。
苏恺落简单扫了一眼报告上的几个数据，眉宇间逐渐皱了起来。
他沉默着往地毯上蜷缩着的那只灰白色大猫看过去。
半个小时之前，短暂醒来过的大家伙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窝在旁边又睡了过去。
这是很不合常理的，段子尧刚补充完精神力，理应不该这么快又去睡觉。
而且，看这只精神体的状态，段子尧绝对是又遇到了什么。
他没有被拉入意识世界，那就只能证明段子尧在做梦。
做什么梦？
反正绝对不会是什么美梦。
看着那只雪豹闭着眼睛仍然焦躁防御的状态，苏恺落就知道段子尧现在的状况绝对不算好。
但……这又是为什么？
按照那个男生在意识空间里描述的，他的人生经历里应该是不存在什么黑暗面的。
只看那干净的眼眸和阳光下肆意挺拔的身躯就知道，那绝对是纯洁的象牙塔里才能养出的孩子。
难道是这个身体的记忆在侵扰他吗？
苏恺落难以深究其中的缘由，他又低头仔细地把这份精神力分析报告看了一遍，这才把它叠成方块，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时间不多，现在不是研究这种东西的时候。
苏恺落手指在终端上敲了敲，清冷平静的声音传了出去：“前线情况如何，费尔曼家族和帝都的几个贵族有没有异动？”
.
这里……有半只馒头。
黯淡的视野里，一只沾满了灰尘到的馒头被扔在垃圾桶的旁边，又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捡了起来。
淀粉在唾液之中溶解的甜香味一下充满了整个口腔，段子尧差点直接哭出来。
不知道这是哪个贵族家里扔出来的东西，这个世界的人大部分都没见过这样的食物，这才让他捡了漏。
虽然只是半个馒头，但好歹能让他饥饿的胃消停那么一点。
珍贵的食物被一点点咽下去，等半个馒头吃光了，段子尧还有些念念不舍地舔了舔指尖的碎屑。
吃完这一顿，还不知道下一顿是什么时候。
或许，他应该给自己找一个饲主。
段子尧已经忘了自己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跋涉了多久，他一直维持着饥肠辘辘却不至于饿死的状态。
偶尔靠着偷偷捡一些垃圾换营养液，偶尔靠着垃圾桶旁边没被人分辨出来的食物，直到……
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好心的，会每天用一点营养液边角料喂养小猫的女人。
她看起来也并不富有，衣着朴素，每天都出入这附近的一个零件工厂。
既然能喂养小猫，那想必也能够喂养一个小孩子吧。
段子尧观望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他努力跟那些小猫咪打好了关系，又悄悄用了一些小手段，非常顺利地获得了一个饲主。
获得饲主的第一天，他得到了两只草莓味的营养液。
从那之后，他有了一个叫家的地方。
他会偷偷帮女人做一些活，用她的终端查询一些信息。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商机，比如用钱雇佣那些流浪汉帮他们捡垃圾，再把有价值的垃圾进行分类和整理，鼓捣出一些有特色的小玩意，转手挂到星网上卖掉。
因为这个，段子尧开始有些钱了，除了营养液，也可以买的起一些别的东西了。
他给那个破旧的家里添了一只小夜灯，一张破旧的桌子，他甚至有了一套新衣服。
然后……
然后呢？
段子尧不过一个转身，他又站在了空无一人的破烂街道里。
街道的尽头，他好不容易布置的房间被人弄得一塌糊涂，他好不容易物色的饲主被人押在地上，痛苦的挣扎。
他听到有人说：”这可不能怪我，你的老板破产了，把你卖给我抵债了。“
段子尧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他看到那边的女人拼命对着他摇头。
脚下的步伐停顿了一下，段子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
小孩子的身高，营养不良的瘦小身体，怎么看都不是能跟那些成年人斗争的样子。
但段子尧也就只停顿了两秒钟，就又坚定地走了进去。
有一些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哎，那有个小不点。”
“哦，这就是李老头说的吧，就是他让搞出来的新账号？”
“把他一起带走。”
段子尧的脚步停住了，他仰起头：“叔叔，你要带我和姐姐去哪里？”
“？”面前的男人明显有点惊讶，他蹲下来，扯起嘴角。
或许在他自己的眼里，这已经是他最温和和蔼的时候了，但他却不知道，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即使再怎么笑，也十分吓人。
“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我不想去，姐姐也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吗？”
“那当然不行。”站在男人身后的一个女人弯腰把一颗水果糖塞到了他的掌心里：”姐姐请你吃糖，跟我们走吧。“
不好，不能去！
段子尧的灵魂在猛烈地挣扎，但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往前走。
他看到自己捏紧了掌心的糖，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身影走上了飞行器，也走上了所有痛苦的原始。
为什么……
段子尧在一片混乱之中茫然四顾。
绚烂的画面在他眼前一一划过，像是快进一样，让人根本没办法分清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幻的，只有灵魂上的痛苦，真实地让人无法忍受。
有谁……能来救救他。
“尧……尧。”
谁在叫他。
“尧尧。”
我在这里。
段子尧奋力地抬起头来，他向着前方那段虚茫的光，努力的伸出手。
一只温热的掌心落在了他的头顶上，身体也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怎么了？吓成这样，嘘，没事了。”
没事了……吗？
那些撕裂的痛苦仿佛被这股温暖的力量排斥在外，段子尧需软地趴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