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面对恋人的提问，深感自己好像有点火葬场的结城八云进退两难。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回旋镖飞回来扎到了他身上一样，让他站着都僵直了。
他莫名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几度尝试后，话说出口了，但也变得沙哑：“抱歉……我当时想要远离你。”
“为什么？”萩原研二追问。
“我没有资格去触碰你这么耀眼的人。”结城八云似乎陷入了回忆，说话也变得流畅了不少，“你很像是我的一个前辈，他耀眼得让我自愧形秽。”
像已逝的炼狱大人。
如果贸然凑近的话，的确是靠近了，但是也会被耀眼的太阳所灼伤吧？
想要靠近，但是他害怕这样璀璨的人。
对他来说，被伤害到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伤害到他的人可能都不会发觉伤害到他了。
萩原研二叹息：“如果你那时候就和我说，也许我会答应也说不定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也知道自己不会答应的。
说不定……
在小八云那边刚说出来，他这边就觉得自己对小八云所产生的兴趣消失了。
虽然他没有偏见，但因为自己没有那种想法，他反而觉得还是普通的交流，或者远离更好。
所以……
“对不起，是我想错了。”萩原研二再度叹了口气，“是我想当然了，因为我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旁边听着的松田阵平收回了自己的手刀。
他差点就要让这个家夥的脑子清醒清醒了，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说什么天方夜谭的话呢！
中原中也因为不知道他们初遇的具体情况，只是听着描述过，所以没有出声打断。
但在此时其他人已经说完了，他就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纤细的身形在此刻看着无比的高大。
他冷冷地说：“我还以为你的脑子被僵尸啃了一口呢。”
萩原哥本来就不是性取向男，而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一个人对他一见钟情，还向他告白……
不敢想像萩原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啊！
说不定，对八云哥的好感一下子就变成了负数，还会觉得对方的情感对他来说是负担，更会觉得对方的情感浅薄，本质肤浅……
那也许都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
结城八云：“……”
他本来还有一些不好意思的，似乎有些没办法说出自己的顾虑，毕竟再亲近的人也总有无法言说的事情。
可来自朋友们的维护，让他恋人现在变得人人喊打一样，反倒是让他忍不住笑了。
还是那么的浅淡，却无端给人了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其他人全部都瞪大了眼睛。
萩原研二很难形容这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笑容有什么不同。
也许是更轻松了，也许是……看起来更真实，更有人情味了。
就像是一只漂泊在空中永不落地的风筝，逐渐落在了地上。
“我果然很喜欢你啊，小八云~”萩原研二说，“我的眼光真好，竟然能在短暂的相处后就看到本质，我太厉害了~”
自吹自擂的萩原研二终究是没有逃脱幼驯染的制裁，卷发男人在那边慢悠悠地收回手刀：“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好痛！”
萩原研二大惊失色：“哎，这话可不兴说啊！”
结城八云：“为什么？”
中原中也煞有其事地点头：“我懂，是flag吧。”
他最近有些喜欢玩游戏，还喜欢看看电视剧什么的，里面总有那种flag发言，说什么“等我这次回来就娶你”之类的话，然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是这个啦。”萩原研二笑起来，“只有这种话可不兴说啊！尤其是我们这种办公室新人，更不能说了！”
松田阵平：“说起这个，有一个规则怪谈。”
中原中也很感兴趣：“什么怪谈？”
松田阵平：“如果值班的时候吃了新人请客的夜宵——”
萩原研二接上后半句：“就意味着今天晚上一定会事情超多，警情不断！”
“会有这回事吗？真的假的？”中原中也质疑。
松田阵平：“我值班的时候只要请人吃宵夜，就总能听见办公室里一晚上都不消停。”
萩原研二：“研二酱买的时候就忘记了这个……然后好不容易休息的大前辈都被叫过来在淩晨排查炸/弹了。”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不过，这只是一个巧合吧。”
“果然小阵平不怎么信呢~”萩原研二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怎么信，不过都碰到好几次这种事情啦！研二酱也好累的喔！”
结城八云下意识抬起手，半长发青年顿时低头，任由他在自己的发顶摸了摸。
松田阵平：“……”
中原中也：“……”
牙疼，真的牙疼啊。
萩原研二面对两个人嫌弃的目光，冲着结城八云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小八云~我果然最喜欢你！”
松田阵平：“你能不能换一句话说？”
中原中也：“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萩原研二：“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不如一句真诚的话~对吧，小八云？”
“对。”结城八云回答。
松田阵平：“啧。”
但是好在，他说出的flag没有变成真的，圣诞节这天晚上平安无事。
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过节日，大概只是很喜欢享受在有节日氛围的时候出门放松。
他们虽然已经成为了牛马，但不能享受牛马生活！
这天晚上，就链接城八云的夜巡之路都平静了许多。
*
大概是年前最后的拚搏，只有小偷在这种时候格外的猖狂，拼一波业绩，警视厅一天天也是闲不下来。
但对爆处组来说，小偷是不归他们管的。
只是因为年前了，他们要把格外重要的建筑重新排查一遍，看有没有安全隐患。
就连着火导致有可能会发生的爆/炸，这种警情他们也是要出的。
好在最终还是平安的到了12月31日。
“我有点担心。”吃过早饭的中原中也穿戴整齐，站在玄关处，“他不会为难你吧？”
结城八云：“不会。”
顶多就是无视，也算不上是什么为难。
况且他觉得老人家可能也没那么讨厌他，只是脾气臭得像是石头一样，让人无法想像他能微笑的模样。
他同样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如果不去的话，祖父这个家夥中午说不定是泡面，晚上也是泡面，或者是便利店的便当。
结城正太郎曾经是警视正，但也有在基层的经历，从前出了太多的外勤，反而让他习惯了便利店的速食便当和泡面、饭团、三明治等等。
自从退休之后，这执拗的老爷不愿意请家政帮忙做饭，更不愿意做麻烦的菜式，就总是吃速食或者半成品加工类食品。
没有营养也无所谓，他只要求自己活着。
别看结城八云对结城正太郎似乎不太关心——虽然事实上好像的确是这样——但是他还是很了解老爷子的生活状态的。
这也是因为他的父亲结城秀真。
结城秀真和父亲正太郎的关系一般，但有时候又能直呼其名，更多的时候是明明三四十岁了还会和家里老爷子吵起来：“你这个倔老头！”
结城正太郎会说：“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没有我，能有你吗？！”
结城八云：“……”
大脑空空，眼神空空，心灵也是空空。
结城沙希纠结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插话，在旁边旁观了许久，最后和结城八云站在了一起：“唉。”
结城八云：“唉。”
虽然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爱说话，但是他懂得的是：安静地闭嘴当一个木头人的同时，叹气出声。
这大概是母亲结城沙希教给他的。
……
但每一次见面都是鸡飞狗跳的。
结城八云回忆了以往家里乱七八糟的情况，郑重嘱咐中原中也：“一定要小心他的……嗯……”
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中原中也：“已经站在这里，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吧？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的脖子上没有戴着choker，是想要给老人家有一个好一点的第一印象。
毕竟结城正太郎是警视正的出身，这意味着他在警视厅待了好几十年，最看不惯那些太引人注目的“陋习”，受不了任何的特立独行。
结城八云：“我觉得你戴着也没有关系。”
但是中原中也既然坚持这么说，他也没有必要打消中也的积极性。
“叮咚——”
结城八云按响了门铃。
门铃现在换成了可视的，对面的人在接起了门铃后，就是沉默，但也没有打开门。
结城八云：“开门。”
“啪”的轻轻一声，门铃在这句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被挂断了。
中原中也：“……”
他忍不住站得更直了一些：“什么啊，他连门都不想开。”
“但我们不可能就此回去。”结城八云沉静道。
在没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这些前辈的时候，他就比中原中也沉稳多了，恢复了大部分时间会保持冷脸的模样。
他再度按响了门铃，听着那边接起后，他忍着非常令人不安的气氛，坚持道：“开门，祖父。”
又挂断了。
中原中也：“……”
虽然早就听说了难搞，但是见到这种场景还是会感到非常的生气，他的拳头都攥紧了。
要不是八云哥按着他，他肯定就想走了。
他也不是非要让八云哥吃瘪，就为了求这个老爷子领养他当养孙。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可不要这个领养的身份，能够以家人的名义陪伴在八云哥的身边，这已经足够了。
结城八云：“……”
他沉默后，又按了门铃。
这次还没轮到他说话，对面就传来了老爷子暴躁的声音：“喂！你们烦不烦啊，挂断了还不知道什么意思？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中原中也默念“尊老爱幼”XN，反覆念，终于把自己那火气给压下去了一些。
太生气了，这个臭老头！
还很年轻气盛的小少年不知道结城家曾经存在过的龌龊，当然不能理解结城正太郎的行为。
有家人却不珍惜，让他这种没有家人的人感到了难过与不满。
“你这家夥！”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结城八云的手挡住，他老实的不再说话，听见八云哥对着门铃说：“打开门，正太郎。”
“你还直呼我的名字？！我凭什么给你开门？哼。”那边的结城正太郎发出嫌弃的声音，“哪来的回哪去，我用不着你们来看望我！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就喜欢一个人！”
中原中也：“？”嗯？
他知道他们是来看望他的，而不是只出自于新年才来看看的吗？
结城八云强端起尖锐的语气，重复着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你这个脾气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的倔老头！”
“你说什么？！你这个一年都不知道来看我的不肖子孙还好意思说？！”
“唰啦”一声，门就开了。
中原中也：“诶？”
他还沉浸在两边酣畅淋漓的对骂里。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纠结八云哥突然的激动，说出了乱七八糟的话，还是该吐槽这老头竟然还会因为想要继续骂人对线而开门。
“诶……”他又发出了低低的一声。
站在门口的老年人身体硬朗，明明六十多了，看着却和五十没什么区别，一看就经常锻炼。
结城八云鞠躬道：“上午好，许久不见了，爷爷。”
虽说不是出自本意，但是他刚刚说出来的话的确有一点太失礼了，况且对方还是他的长辈，是父亲的父亲。
中原中也看着这个健康到根本不用拄拐，但是拄着拐杖的老爷子，陷入沉默。
……这个拐杖，不会专门用来揍人的吧？
就是那种、那种……一些对豪门老爷子的刻板印象。
结城八云：我家应该不算是豪门……吧？
橘发少年看过后，弯腰鞠躬：“初次见面，我是中原中也，以后还请多指教。”
结城正太郎哽住了一下，转头进屋，拐杖重重的在地上发出大动静，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他们没动静，扭头看他们：
“干什么？还不跟上来，难道要我这个老人家亲自请你们进屋吗？！”
结城八云和中原中也起身对视了一眼，飞快地跟进去，假装没听见结城正太郎的话。
前者拎着提前预定好的处理干净的河豚刺身和p做好的御节料理，一下就钻入了这许久都没有来到过的房间。
结城宅……真是许久没有来了。
后者拎着镜饼和寿司一类的东西，也跟着进来了。
说实话，新年的这三天不允许做饭这种传统，他不喜欢，都说是会惊扰神明，但其实他一点都不信这种事。
但是，谁让他们来看的是老人家呢？
虽然他们不在意，但是结城正太郎显然是非常在意的。
他转头冷冷地说：“还愣着？不会自己在鞋柜里面找？”
结城八云：“啊，打扰了。”
中原中也：“打扰了。”
他们对视一眼，在鞋柜里翻出了属于结城八云的那双鞋，还有一双新的拖鞋。
很显然，这双新的拖鞋一定是新买的。
结城八云：“……”
诶……爷爷比他想像中的要更加有趣一点。
中原中也同样看出了这一点：“八云哥。”
“嗯。”结城八云学着萩原研二的表情，对他眨眨眼，表达知道了。
——但很可惜的是，他不会研二哥那种抛媚眼的wink，只会眨双眼。
不过中原中也接收到了。
两个人终于没那么拘谨了。
不论如何，至少结城正太郎的心里其实还是有做好要放他们进来的准备的，还特意出门买新拖鞋什么的……听着就很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他们坚持不懈按了好几次门铃，可能都见不到人，也就不会知道对方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了。
结城八云：“爷爷，我带了镜饼和御节料理、河豚刺身来。”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话，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一旁。
结城正太郎坐在沙发上，硬邦邦道：“哼。”
他捧着茶杯：“还知道有我这个祖父啊，平时怎么没见你过来？”
中原中也：“？”
这句话是不是不对劲？
等一下，按照半年多之前八云哥的那个性格，其实非常的难以听进别人的话，也就是说……
以前，他是不是把很多的话都理解错了？
看结城正太郎的这句话，听上去不太像是不待见八云哥啊。
感到奇怪的中原中也扭头去看结城八云。
果然，他的八云哥也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在家里长辈面前似乎多了几分活泼，看上去也很放松。
……嗯？
中原中也挠挠头。
难道是儿子和儿媳妇的过世，让这个倔老头想通了？
但让他想不通了。
黑发的青年眨眨金色的眼，定睛看着祖父：“你不欢迎我来。”
中原中也：“……”
啊，就不应该抱有希望的，这可是八云哥啊。
不欢迎你来，就不来了吗？
——现在的结城正太郎脸上写满了这句话啊。
结城正太郎重重地放下茶杯：“哼。”
见八云哥说不出朵花来，中原中也只好开口，接过了这个显眼包的重任，不能刚进来就被赶出去。
他直起身，看上去不卑不亢：
“初次见面，我是中原中也，出身横滨擂钵街，是一名孤儿，曾经是组织羊之王的首领，现在在家学习，目标是东都大学。”
惊讶的结城正太郎：“嗯……”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倒是知道中原中也是个孤儿，结城八云和他联系的时候有说过，但是他没有特意去查对方过去的信息。
没想到竟然是羊之王的首领。
羊之王是近几年才兴起的孩童组织，不是老派组织，信息似乎不是很多，但是他在警视厅也不是一点人脉都没有，他当然听过横滨的重力使者。
真厉害啊这家夥……
结城正太郎：要是我那个时候也有这种能力该多好啊……
结城八云和中原中也都有些紧张。
结城正太郎说：“坐下来吧。”
两个少年拘谨地坐下来。
结城正太郎：“……”
他把拐杖往地上一拄，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这个小子就算了，八云你小子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害怕我？”
中原中也：“……”
眼观鼻，鼻观心，耳朵突然聋了耶。
结城八云：“你不喜欢我。”
结城正太郎吹胡子瞪眼：“是又怎么样？！”
中原中也：哇。
结城八云：“……”
他试图说点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任何的话题，只好干巴巴地应声：“哦。”
“是因为我和小叔很像吗？”这句话，他在犹豫许久后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他还是想为这么多年来遭受的漠视得到一个答案。
中原中也：“！”
他从来都没有听八云哥说过他还有一个小叔。
是结城家的秘密？
这个看上去身体硬朗，有着不怒自威气势的倔强老头突然显露出几分的脆弱，这让他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是在勉强自己撑住面子：“对，你和他很像。”
太像了，像到他忍不住迁怒。
可是又保持着理智，多少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想回忆起从前的悲恸。
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被小儿子杀死，血流了一地，整间小屋子里彷佛都只有刺目的红……
可即使是这样，暴怒之下的结城正太郎也没有下死手去抓小儿子。
因为……
他的小儿子结城和真和他的妻子很像。
如果结城和真死了，就好像没有能让他想起自己妻子的人了，更何况当时的这个孙子还在场。
也就是说13年前，当时只有5岁、天性活泼的结城八云因此受到惊吓，吓到高烧住院，从此不爱张嘴说话，表情冰冷。
而如今13年过去，当年那个5岁的小孩也已经成年，眉眼愈发的有他祖母的影子。
结城正太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喃喃道：“你和她太像了。”
其实结城八云长得和他的祖母不是很像，顶多只有三分像，毕竟他和结城沙希的血缘更近。
但是13年的记忆模糊和美化，让结城正太郎已经逐渐有些记不清妻子的脸。
结城正太郎不敢翻开相册。
想念和缅怀让他觉得结城八云和他妻子越来越像。
结城八云：“我和祖母不像。”
他家里是有着全家人合照的，虽然彼时他还小，但是现在他从家里找出来照片，再和自己一比对，就能看出来了。
中原中也：“……”
八云哥！在这种时候！不能这么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