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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哥哥回来啦!”

第83章

“哥哥回来啦!”
魏承将驴车拴好, 笑着抱了抱扑过来的罐罐:“在家乖不乖?杏儿怎么样?”

“杏儿睡着啦!罐罐给它擦毛毛它都不醒哦!”

罐罐仰着小脸:“罐罐还有乖乖听阿叔的话,没在井边玩水呢。”

“是吗?那罐罐真是乖小娃。”

魏承摸摸他小脑瓜。

莫夫郎笑道:“俩小顽皮货凑在一处就是闲不住,那涣哥儿趁我不注意就偷偷鼓动着小罐罐要玩水, 我可没让他们玩, 这样冷的天在外面玩水,怕是要将两双小手冻得皴红皴红。”

“这天玩水就是不皴了手, 那也是要凉坏肚子的。”

魏承将驴板车上的背篓拿下来, 笑道:“阿叔, 我在如意楼打回来几个好菜, 等会儿把郎中叔唤来,咱们几个好好吃一顿。”

“不用, 不用。”

莫夫郎摆手拒绝:“我这与涣哥儿阿奶家约着晌午一道腌菘菜,你这回来了阿叔也就回去了,你家菘菜腌好了吗?”

“还没闲出功夫, 想着这两日也腌上。”

“趁早腌趁早好,到时候过年还能吃顿酸菜饺子。”

莫夫郎揽着涣哥儿的肩膀要往外头走:“行了,承小子,你既然回来了,那阿叔就先回家看看, 你要是不会腌菘菜,等会儿就来我们家学。”

魏承连忙应好, 回手拿着包酥芽糖塞到涣哥儿手中:“涣哥儿, 这糖你拿回去吃。”

莫夫郎忙抢过来往回送:“承小子,莫要给涣哥儿糖吃,这玩意儿这样贵,你拿着给罐罐吃。”

“我给罐罐也买了,原本想着让他俩饭后玩着吃, 这就是一点酥子糖,不值几个钱,既然你们不在这儿用饭,这点酥芽糖就拿回去给涣哥儿甜甜嘴儿。”

酥芽糖是用了些胡麻、红豆子、果脯碎淋上黏稠饴糖浆炒香而成的,这小小扁扁的糖,只三十文就那么一小包,里头仅有七八块,仔细说来也是贵的,不过人家莫夫郎家在村中算是富户,郎中叔卖一株上好草药都得不少银钱,家里也是给涣哥儿吃惯了好东西的。

莫夫郎一笑,将糖包塞到涣哥儿手中:“还不谢谢你小承哥哥。”

涣哥儿美滋滋道:“谢谢小承哥哥。”

莫夫郎带着涣哥儿一走,罐罐倒腾着小短腿殷勤的帮哥哥搬运东西:“这是杏儿的药药!”

“哇,这是罐罐的小炉子!可以烤地豆咯!”

“好沉的食盒,好香好香~”

最后小娃拎着两包糕点仔细看了看,歪着头道:“哥哥,罐罐的酥酥糖呢?”

魏承正在将今儿带出去的银子放回小铜罐里,他回头笑道:“那两包糕点可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

“哇。”

罐罐眼睛亮了亮,又固执问道:“那罐罐的酥酥糖呢?”

“你不打开看一看?”

罐罐听话的打开看一眼,继续掌心向上,伸着小胖手:“可是,罐罐的酥酥糖呢?”

“你瞧那小梨糕,圆圆一个,外皮酥嫩,里头还有着甜梨馅,你要不先尝尝?”

“哥哥,你是不是没有给罐罐买酥酥糖呀?”

罐罐脸蛋肉肉绷紧,馋到擦口水:“罐罐也没有那么想吃,罐罐一点也不馋,一点也不羡慕小涣哥呢。”

可他嘴上那么说,眼眶却是委屈的红了。

魏承一见,赶紧掏出袖口藏着的糖包,笑道:“哎呀,怎么就要掉金豆豆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哥哥逗你呢,哥哥也给你买了。”

他原本是真没想给罐罐买,怕他吃甜吃多再坏了牙,可一想到都给涣哥儿带了,家中小娃定是会吃味闹他,便从如意酒楼出来后又跑去另一家铺子买了包小酥糖。

罐罐不让抱也不要糖,眼泪含眼圈的看着他:“哥哥是不是不喜爱罐罐了?”

魏承哭笑不得,抱着小娃哄道:“怎么会呢?好啦,好啦,哥哥就是想逗一逗你,你打开看看,是不是和涣哥儿的糖一样?”

“不是这样哄,不是这样的。”

罐罐哭哭啼啼戳着魏承的脸:“要像罐罐五岁的时候那样哄,不是六岁这样的哄。”

“好好好。”

魏承忙将他抱起来,一边在地上走一边笑道:“罐罐不哭,哥哥不该逗罐罐,咱们罐罐就是个小醋包。”

罐罐抽噎着抹眼泪:“罐,罐今年六岁,不是五岁的小汉子了,哥哥要用心一点哄,用心一点!”

魏承忍着笑意,抱着小娃哄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罐罐莫要哭了,好不好?等会儿小狼醒来见着你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小狼会着急的。”

一提到小狼会担心,罐罐听话的擦擦眼泪,瓮声瓮气的哼了声:“那哥哥以后还敢吗?”

“不敢不敢,哪里还敢欺负咱们罐罐?”

罐罐晃晃小短腿:“放罐罐下去,罐罐要去吃糖呢。”说着要下去,可两只小胖手紧紧环抱住哥哥的脖子。

魏承见状忙伸手打开油纸包,摸出一块灿黄的小酥糖送到罐罐嘴边:“让哥哥再哄哄罐罐,哥哥近来忙,有日子没抱着咱们罐罐了。”

“这是哥哥要抱抱的哟。”

罐罐腮帮含着糖,又偷偷亲了下魏承的侧脸。

雪白的小娃娃睫毛湿润,似乎把自个儿都逗笑了,捂着小嘴“嘿嘿”一声。

魏承也笑道:“就你会撒娇。”

兄弟俩“小吵一架”感情更为融洽了,罐罐就像是魏承的小尾巴,哥哥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魏承将鸡群和驴子喂好,又把从酒楼带回来的肉菜分别给小狼和墨珠儿倒上。

他趁着小狼还在睡觉又给小狼敷上新买的草药,这几种草药都是磨水捣烂之后再敷在患处,也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贵重药材,重捣之后就变得黏稠不已,颜色黑乎乎一团,瞧不出原本草药的模样了。

魏承怕自个儿手重,就端着药碗让罐罐拿着帕子给小狼的伤口涂药。

罐罐小心极了,每涂一下草药就哄着小狼道:“痛痛飞走啦,杏儿好厉害哦,都没有掉金豆豆呢。”

小狼匍匐在地上低低嗷呜一声,没有睁眼,只是动了动尾巴,瞧那样子还是有些失力虚弱。

魏承也低声道:“人若是受那么重的伤定是都挺不过去,咱们家小狼已经很坚强很勇敢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涂完草药后,罐罐摸摸小狼的耳朵尖儿:“杏儿,睡醒要多吃饭饭呀。多吃饭饭病就好啦!”

“莫要担忧,那回春堂的王掌柜当着李家大少爷的面拍胸脯说这草药疗效极好,再过几日小狼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饭桌上一道醋溜菘菜肉片,一道蘑菇炖排骨,这两样菜魏承都做过,可味道却是比不得有着几十年好功夫的老灶人做的。

“哥哥呀。”

罐罐咬一口白馍,吃一口肉,笑的好乖好乖:“这个菜菜没有哥哥做的好吃哦。”

魏承尝一口菜,笑道:“也就你这样想了。”

“就是没有哥哥做的好吃。”

罐罐挑出一块菘菜片:“这个罐罐吃都不吃!”

“不能挑菘菜,冬日里也就菘菜能素一点了。”

魏承又给他夹回去:“你这夏日好些,给什么吃什么,这一到冬日倒是挑上菘菜了。”

他知道罐罐是真心讨厌萝卜,倒不是不吃菘菜,就只是小娃顽皮而已,往日里的菘菜饺子,菘菜肉包,罐罐吃得可香。

果然,听他这样说,罐罐将菘菜夹到嘴里,讨价还价道:“那吃一块菘菜,多吃一块糖糖,好吗?”

魏承笑道:“你就是将这盘菘菜都吃进肚中,每日也不得吃过三块。”

罐罐小肉手拍桌子,哼哼一声:“魏承,你不乖哦!”

魏承愣了下:“你叫我什么?”

罐罐噔得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敦敦跑到他跟前,伸着小手:“莫小气呀,哥哥抱抱罐罐,就原谅罐罐吧。”

倒是打小就会替旁人消气了。

魏承笑得不轻,将小娃抱起来,又拿过他的饭碗,这孩子是越大越不好好吃饭了。

“张嘴,吃菘菜。”

罐罐这回是真乖了,晃着小腿嗷呜一口咬掉菘菜片,倒也不提多吃酥糖的事了。

魏承想起什么,先是将与李家的合作的事情和罐罐说过,又道:“哥哥今日见了那大掌柜,他原本也想像李家这样与我们合着发财,不过却被李家抢先一步,再过两日如意酒楼的人会自个儿来取鸡蛋,如今定下每隔五日取一百枚鸡蛋,不管旁的鸡蛋怎么涨,咱们都要比他们贵上一到二文,以后咱们就不用在镇上吆喝来吆喝去卖鸡蛋了。”

每隔五日取百枚,那一个月便要取六百枚鸡蛋,只算鸡蛋一枚十文,那他们每月也有近六两银子的收益,再算上李家给的银子,他们从现在开始到开春,每月都能有十多两银子进账!

罐罐打个小哈欠:“那小巷子里的婆婆怎么办呀?”

魏承道:“若是哪日天好有空,咱们过去走一趟,一次两次就成,这天越来越冷,倒是不至于为了那几十文钱跑恁老远了。”

饭后没过多久,罐罐就困得睁不开眼,魏承忙帮着小娃褪下鞋袜送到暖烘烘的被窝里。

魏承出来又看了会儿正在吃食的小黑狼,瞧着它精神不错,又笑着摸摸它脑瓜:“杏儿多吃些,早点好起来。”

蔫巴巴的小黑狼嗷呜一声,轻轻拱了拱魏承的手心。

魏承倒是没闲下来,他拿上斧头和麻绳去了山上,半路还遇上了李家二郎和他娘子元氏。

“魏承,你这也是去山上砍柴?”

魏承点头:“家中柴火不多,趁着有空闲就去多砍一些。”

李二郎憨笑两声:“那一道走吧,这冬日没什么活计,我这和你嫂子也是要砍些柴火拿去镇上卖。”

魏承和罐罐只与李家大郎和三郎熟稔,倒是与一向寡言的二郎没什么交往。

“成,咱们一道去。”

前头就是眼熟的桦树林,魏承不可避免的看到他们曾经住过的小木屋,原本他搬走时还想着有钱了要将那屋子修建修建,现在只觉得还好没修建,不然倒是便宜老魏家那三口衰人。

他不再多想,蹲在地上用石头磨斧子的时候就听到元氏的笑声。

“承小子,我听说你那红黄鸡蛋能赚不少钱?那你这怎么还自个儿山上砍柴,不如雇你二郎哥帮你砍了算了。”

魏承抬头笑了笑:“家里就养了那几只鸡,赚也赚不到多少银钱,再者说我和弟弟都小,人说半大小子吃坏老子,我这个做哥哥的可得仔细着攒钱留着日后用呢。”

“也是,你和你弟弟都是汉子,再过几年娶妻生子还得是笔钱。”

元氏笑眯眯道:“承小子,咱们都是自己家人,你就和嫂子说句实话,你家那鸡蛋到底喂了什么?你说说你家天天大门紧闭,也不见个客,防着旁人也就算了,你连我老李家都防,是不是说不过去了?你忘了当时你盖房时,你里正伯伯二话不说就给你拿十两银子?”

魏承笑容一收,旁边的李二郎道:“元娘,你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快来与我捻麻绳!”

元氏朝着李二郎喊:“你嚷嚷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这都是父老乡亲的,有什么财不能大家一起发啊!”

李二郎见她越说越混帐,摔了手上的麻绳扯着她走:“走走走,你快快下山去。”

魏承笑道:“二郎哥,莫要凶嫂子,这事也不是我不想带大家伙发财。”

“我一个村小子就算读过两本书,也没那能耐弄明白什么红黄鸡蛋,不过是沾了李家的光,人家见我兄弟可怜,告诉了我们食料方子,这方子还真是说不得。”

他将磨斧子的石头一扔,一下一下挥舞在树干上:“我开春啊,想养羊羔子,嫂子若是感兴趣也叫二郎哥提前准备准备,看看咱们能不能靠着养羊再赚笔银子!”

“一只羊羔子三四两,我们小两口可是养不起!”

元氏甩开李二郎的手:“你当我爱来啊,若不是你娘现在不给咱们银子花了,这大冷天我才不愿意来砍树呢,你说说你,上不如老大出力气,下不如老三脑子活,我和泰儿跟了你,真是一点福气也沾不上!”

“你还有脸说呢,若不是你乱说话,爹娘能对我和老大寒心吗?”

李二郎也不惯着她:“你动不动就提大哥,那大嫂自打不管娘家人后,生完宝妹儿出了月子,人家就熬夜起早绣花赚钱,你做了什么?秋哥儿酷暑寒天净跟着老三在外头跑着摆摊赚钱,人家娘家月月送粮送鸡还送肉,饭桌上你吃得最香,你娘家又什么时候拿过东西?我李二郎就是再没有能耐也从来没有让你吃过苦遭过罪!大嫂和秋哥儿有的料子镯子我是哪样没给你!”

“李二郎!你,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

元氏转身就走,气哄哄的下了山。

魏承皱了皱:“二郎哥,你要不要送嫂子回家?”

“这低山腰有啥危险?走两步道都快到家里炕头了!”

李二郎吐两口吐沫在手上,用力砍着树:“甭管她,她就是想让我逼你说那食料方子,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还看不出她的小九九!”

魏承见状也不说旁的了。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四五根树也被砍了下来,魏承见着时辰还早便将树木劈成五大截,拴好带回家再慢慢劈成小块。

李二郎擦擦汗,看着魏承道:“你这年龄小,力气可真不小,速度倒是和我这个常年劈柴的人差不离了。”

“闲着无事练了会儿石锁。”

说起来自打佟镖头赠予魏承石锁到现在已有百日之久,他也就是今儿起早照顾小狼才懈怠一日未练。

“石锁?那玩意可要仔细着,莫要损了腰筋腿脚。”

魏承笑道:“哎,我平日练着多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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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每日三次雷打不动的给小黑狼敷草药后,它身上的伤真的有所好转,前两日还只能趴着吃食,这两日小狼都能踉踉跄跄撑起身体,将头埋在食盆里大块朵颐。

“哥哥,你瞧杏儿是不是胖了点?”罐罐撑着下巴看着小狼吃食。

魏承仔细瞧了瞧,笑道:“一日三餐顿顿是肉,这哪里还有不胖的?”

小黑狼除了伤口糊着草药,旁的毛发却是黝黑锃亮,不见污浊脏乱,这是罐罐每日都要拿小帕子给它擦毛毛的缘故。

魏承摸摸罐罐脑瓜:“来,好好穿上袄子,那如意酒楼的人这功夫也应当来了。”

说来也是巧,他们推开门就听到不远处有吆喝驴子的动静,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小吴哥的喊声:“魏学子,魏学子,起了吗?”

“起了,起了,这就来。”

魏承带着罐罐把沉重的大门推开,门口正站着两个穿着厚袍子,揣着袖口的年轻汉子。

他迎俩人进来:“吴哥,冬子哥,外头冷,快快进来。”

“哟,罐罐也起了?这大冷天怎么没懒被窝?”

罐罐仰着小脸道:“罐罐早都不懒被窝啦。”

魏承忍了笑,没揭穿他。

这两日小狼受伤,俩人不必起早去读私塾,这娃娃便日日懒被窝,就连着吃早食都是在被窝吃的。

他还要端着饭碗,用勺子一点一点喂,那罐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倒是知道张嘴吃虾皮子甜粥。

说到底也是魏承自个儿惯的。

小吴哥不知真相,盲目夸赞:“行啊,咱们罐罐有骨气!”

罐罐抱着小手嘿嘿笑:“一点点啦!”

小吴哥冻得不住哈气,好好看了一圈道:“魏学子,你家离村头倒是挺远啊,前面也就那么一户人家,我们打听许久才找到这儿。”

魏承道:“想当初我们家盖房时,村里头没有闲地,只有这片荒地没人要也没人建房。”

冬子像是深受其害:“没有邻居多爽快啊,恁些个长舌妇恨不得日日夜夜趴你家墙头听小话,一天天烦死个人。”

“房子也是坐北朝南,冬暖夏凉,多好啊。”

小吴哥用胳膊肘拐了下冬子:“哎?你家不是在丰苗村,你家也是这样大?”

冬子憨笑两声:“俺家可没有魏学子家这样大,俺家一个火坑睡十来个人。”

“甭在外头说话,咱们进屋聊。”

魏承作势要去开门却被小吴哥拦着:“不坐了,不坐了,酒楼里头还有大把活计等着我俩呢。”

“对啊对啊,今儿不是咱吴哥舅爷掌勺,那个大师傅事儿可多可多,做个菜恨不得百来个学徒跟在后面!”

见他们这样急,魏承忙将俩人带去柴房,柴房里头正放着两个大筐,里头正正好好有一百个鸡蛋。

他与如意酒楼大掌柜谈好,酒楼每隔五日来带走一百枚鸡蛋。

“我再去拿个筐,你们数一数。”魏承道。

罐罐高兴道:“罐罐去拿!”

小吴哥忙扯住罐罐:“不用数,魏学子的人品我们还能信不过?”

他招呼冬子搬鸡蛋,瞧那样子似是有话要对魏承哥俩说。

见着冬子走了,他从袖口拿出个木匣子来:“魏学子,这个你可得收好,咱们五日一百枚鸡蛋,这个月就要在你这拿下六百枚,大掌柜一枚给你算了十二文,这拢共就是七两白银,两串二百文铜钱。”

魏承没接:“这,这咱们那日不是说……”

小吴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两日镇上还有两家菜馆酒楼想找你呢,我们大掌柜就想着这个月就把你这儿的货定好,这个月也就算了,下个月你看看,谁家给的价高你就卖谁去!”

魏承还没说话,就听罐罐道:“不要,哥哥和罐罐的鸡蛋就要卖给小吴哥!”

“哎呦,罐罐你倒是向着你小吴哥。”

小吴哥笑两声:“魏学子,旁人不知情,我是知情的,虽说这红黄鸡蛋现在在镇上只说是出了名,可是再过不久就得红火一番了,这百年来谁见过红成这样的鸡蛋黄?有钱富户都图个新鲜,红红火火嘛,还图个来年生意吉利,老百姓平日里见着有钱富户吃,他们这过年过节也想吃一口,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趁着这名气越来越大,让这几家酒楼争一争。”

魏承稍稍垂眸,复又笑道:“我兄弟俩与那大掌柜不熟悉,倒是信任着小吴哥替我们忙里忙外,有着小吴哥,那这鸡蛋我们不卖旁人家,只卖如意酒楼一家。”

小吴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话呢,激动道:“要不我说百个读书人里就魏学子最讲义气,你放心,我回去就去找大掌柜,您讲义气他怎么也得给点诚意,除此之外这鸡蛋的价钱我肯定会帮着你往上提一提!”

“诚不诚意不重要呢。”

罐罐仰着小脸,头头是道:“罐罐和哥哥就是想和大掌柜的交个朋友!”

这话倒是让小吴哥愣住了,他像是不太相信这么个浑身奶气的娃娃能说出这样的话,笑了好几声:“这,这罐罐,果然是不同凡响,怪不得陈老爷子那么稀罕!”

“这话我回去如实禀告大掌柜的,想来他也是愿意与魏学子和罐罐这样聪慧过人的小友做个忘年交!”

送走冬子和小吴哥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魏承一把抱住想去井边玩水的罐罐:“走,咱们回去数银子去。”

又想到什么问道:“罐罐今日怎样想的?明明咱们可以将红黄鸡蛋的价格抬高,好让那几家酒楼争一争,到时候咱们可就能赚大银子了。”

罐罐摆摆小手,严肃皱眉头:“不可以哦。”

魏承顺着他的话:“怎么不可以?”

“现在鸡蛋卖给一家,旁人以为是大掌柜逼着咱们,是他得罪人;鸡蛋哄抬银子,最后只卖给一家,是罐罐和哥哥得罪人!”

罐罐只要说起生意经,说话做事一点也不像小孩:“这样一来,哥哥和罐罐既赚了银子,还能让大掌柜欠咱们人情,爷爷说了,做生意要审时度势,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呢!”

如意楼能成为凤阳镇最大的酒楼也不是没有旁的助力的。

魏承眼里“我家有崽初长成”的骄傲都快溢出来了:“真是听罐罐一言,胜读十年书。”

又故意笑道:不知咱们罐罐小先生可会写审时度势这四字?”

罐罐挠挠小脸,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嘿嘿笑:“不会哎。”

不会写,但是很懂。

“那更厉害了,等会儿咱们数完银子,哥哥好生教你。”

罐罐抿嘴:“哥哥可以当罐罐没说话吗!”

魏承一笑:“那可不成。”

罐罐将柜子里头藏着的小铜罐抱了出来,轻轻一倒,几块碎银就这么稀里哗啦的落在桌子上。

罐罐小手点了点:“小铜罐里有二十两!”

又疑惑道:“还少六十两!”

“对,那留着买地的六十两被哥哥放在他处了,前两日碰上里正伯伯与他说过此事,他说这两日就替咱们问问,怕等到开春买地耽误种庄稼,这笔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还是放在外面好拿些。”

“原本前两日卖鸡蛋赚了五两多银子,可小狼买药又买下不少猪肉骨头,如今那五两多也就花光了。”

魏承将木匣子里的七两银子拿出来:“这七两攒着,剩下这二百文够咱们这个月花销了。”

近来天冷,猪肉买的多也能冻起来,家中柴米油盐酱醋茶也不缺,笔墨纸砚算上旁人送的和魏承自个儿囤买的,仔细些也能用到月底,这个月他们是真没什么大钱要花费了。

“二十七两银子!”

罐罐晃晃小钱罐,笑道:“罐罐和哥哥又要发财咯!”

魏承嘴角跟着他动:“对啊,哥哥现在就想着多攒点钱,等你长大了,给你攒个百来两就让你出去闯荡!”

罐罐歪歪头:“那哥哥呢?”

“哥哥只攒些赶考和笔墨钱财就成。”

罐罐敦敦跑到魏承怀里,大眼睛很是明亮:“那罐罐长大了,要给哥哥买最好的笔墨,买最好看的衣裳,还要给哥哥买马车送哥哥去科考!”

魏承笑着摸摸他小脸:“哥哥哪辈子积了好福气,养了这么个孝顺娃娃?”

罐罐越说越激动:“哥哥,罐罐还要给你养老!还要给你盖金子做的房子!”

魏承起身抱着罐罐举高高:“好好好,哥哥跟着咱们罐罐享福去咯。”

“让哥哥天天吃珍珠喂养的小母鸡!”

罐罐咯咯笑,挥舞着小手:“再飞一次,再飞一次!”

魏承照做,就听到罐罐欢呼一声:“还要给哥哥当弟媳!”

魏承哭笑不得:“这个可不成。”

小狼恢复的差不多,兄弟俩明儿就要回私塾读书,趁着没下雪多学一天是一天。

魏承带着罐罐练了好一会儿字,那小墨珠儿就打着小呼呼守在俩人的桌案上。

见着日头出来,他起身松松筋骨:“柴火这两日哥哥囤得够多,落雪前再砍两天就成,咱们今儿就把菘菜腌上,留着过年做饺子吃。”

罐罐一听不用读书,扔下小羊豪就颠儿出书房:“腌菘菜!腌菘菜!罐罐要腌大菘菜!”

魏承摇摇头,笑道:“这顽皮货。”

收秋的菘菜地豆都囤在地窖里,魏承没让跃跃欲试的罐罐下去:“里头味道不好闻,你在上面帮着哥哥接菘菜,好不好?”

“好!”

罐罐一口答应,又乖乖道:“哥哥可以再拿两个地豆豆吗?罐罐想和墨珠儿杏儿烤着吃。”

“可以,给你拿十个。”

今年他们家里的大菘菜和地豆长势十分不错,虽说赶不上院子里的豇豆茄瓜还有葱苗旺盛,但是交完秋税后自家地窖里的大菘菜和地豆也是垒得板板正正,一点也觉得稀少。

俩人都不怎么喜爱腌菜,所以魏承也只拿上去五颗圆滚葱绿的大菘菜。

腌菘菜前要把菘菜外头的老叶脏叶都扯下去,还要将粗厚的菘菜根一道切掉,那剩下的菜叶子都进了驴子肚中。

罐罐抱着一颗大菘菜放在脸前:“哥哥,我们家的菘菜比罐罐脑袋还大噢!”

又把大菘菜挪到一旁,露出小脸,呲牙笑:“哥哥,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

魏承笑道:“你冷不冷,要不要回家把小帽儿戴上?”

“不要戴,会把罐罐的头发弄乱。”

罐罐小手指着圆润顺滑的发髻:“罐罐等会儿还要去找溪哥儿涣哥儿玩呢。”

“倒是有日子没见着溪哥儿了,等会儿咱们腌完菜,哥哥就带你去找他们。”

他们将摘好的菘菜带去柴房,待铁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魏承便将菘菜根在热水中烫一遍,又将菘菜尖儿又烫一遍,五颗菘菜倒是好烫,没用上多少木柴,几颗颜色由浅绿变得深绿的菘菜就被送进泥缸里头。

“一层菘菜一层盐巴,压着严实些,这菘菜就算是腌成了。”

魏承将清洗干净的石块压在小缸上,擦擦手道:“这就成了,走,哥哥给你烤地豆去。”

罐罐欢呼一声:“吃地豆豆啦!”

.

次日清晨,罐罐又懒被窝了。

魏承早起练完石锁读完书,又将鸡群和驴子喂上,做完这些活计便来到屋头唤罐罐一次。

眼下早食都端上桌子,这娃娃还拱着脑瓜,撅着屁股陷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头。

“快快起来,听闻豆苗说二师兄他们回来了,今儿你可是要去武馆的。”

小娃把自个儿藏成了蘑菇:“这不是罐罐了,哥哥认错啦!”

魏承左右看了看,拿过墙壁上挂着的青木小剑:“好啊,既然不是罐罐,那我就用这把小青剑好好教训教训他。”

这话一出,罐罐蹭得一下从被窝钻出来,他穿着单薄雪白的小里衣,软乎乎一团靠在魏承身上,撒娇道:“不要打呀,你看看你,又当真了吧?”

“那你还懒不懒被窝?”

罐罐眼睛斜着哥哥手上的小木剑,顶着一头毛炸炸的头发:“罐罐不懒了,罐罐现在就起来!”

“这才是乖小娃。”

魏承笑着顺顺他的头发:“再过十天半个月下大雪,咱们就不用去私塾了,到时候你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真的呀?罐罐讨厌雪天,这不是耽误罐罐读书练拳吗。”

罐罐古灵精怪的皱着眉毛,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话还都叫你说了。”

魏承笑道:“哥哥抱你去洗漱净手,吃过早食咱们也该去镇上了。”

年年雪前天气都十分寒冷,乌云密布,林中枯树卷着山风,似要将每个过路人都冻掉块肉下来。

魏承早有准备,给罐罐穿上厚厚的棉袍子,脚底的鞋子也垫了许多棉花,兔毛小帽和护手戴好,脸蛋也被蒙上层棉布,只露出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就这儿魏承还不放心,驴车后头放着个装满木炭火的小炉子给他烤手。

罐罐笨拙的往驴车上爬,一连几下都没上去,沮丧瘪嘴:“哥哥呀,罐罐变小猪了。”

“离着小猪还差远了。”

魏承抬手将罐罐抱上去,嘱咐道:“离着炉子远些,莫要被烫伤手脚,在后头不舒服就唤哥哥。”

罐罐挥挥兔毛护手:“那哥哥冷了就来小棚子里暖和暖和哦。”

“哥哥不冷。”

许是魏承吃过那人参须和日日锻炼石锁的缘故,村人都说今冬比往年冷,他却一无所觉,只穿着正常的棉袍子就在村里镇上来回跑。

就连人高马大的李三郎见着他都一边哈气一边羡慕道:“年纪小就是抗冻!”

驴车摇摇晃晃到达震金镖局,罐罐一来就受到许多小汉子们的欢迎:“罐罐来啦!”

“罐罐你怎么胖成球了?”

“不能乱说哦。”

罐罐十分严肃的纠正小梁娃,拍拍自个儿雪白脸蛋:“罐罐只是穿得多!罐罐没有吃好多!”

“不信,不信……”

“谁不信?罐罐打他!”

见着一群小娃疯玩起来,二师兄也对魏承一笑:“师父前些日子来了信儿,说是再过十几天就要回来了,让我告诉魏学子带着罐罐来镖局,他给你们兄弟带了许多小玩意儿。”

“镖头可算是要回来了,我听村里老人说今冬的雪不比去年小。”

魏承笑道:“还要多谢二师兄传话,到时我领着罐罐过来给镖头接风洗尘。”

二师兄笑了笑:“对了,那个甘九也说见着你,让你有功夫去他们家新起的那包子铺吃碗热乎豆腐脑。”

“这个甘九真不错,拳脚功夫厉害,干活还不偷懒,做事也麻利,镖头早都让他来镖局做活,他以前却是不肯,也不知道如今是想通了,还是那个赌坊黄了赚不到大钱,才想着来镖局。”

魏承替甘九说公道话:“甘九不是好逸恶劳、贪图钱财之人,他往日不想走镖也不过是家中妹子太小,无人照看,眼下有人帮他照顾妹子又攒下几分银钱,这才放下心来随镖局走镖。”

二师兄点头:“原来是这样。”

又笑道:“那小子颇为桀骜,不爱与我们触碰,搭个肩膀都要推我们老远,你倒是与他熟稔至此了?”

“也是因着几桩事有了交往。”

魏承想了想道:“甘九独来独往惯了,想来不是高傲,只是不太习惯与人交际,他这人心地善良,还是可以相处的。”

至于甘九这事……

魏承觉得还是让佟镖头自个儿发现吧,他个外人就不做什么出头鸟了。

他见着罐罐与小汉子们玩得欢快便也没上前打扰,那日他与李家大少爷约定此日在徽林私塾签契,眼下到了时辰,就与二师兄打声招呼先行一步。

二师兄道:“你忙去吧,待会儿我告诉罐罐一声。”

魏承赶着驴车往私塾走,脑子正想着事,忽然只听一声:“魏承!魏承!”

他忙勒住驴车,见着一个眼熟的女人抱着个包袱,正哭哭啼啼的看着他:“求求你,求求你,借我点银子,救救我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