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希想， 预言的内容有些刺激。
他当时看到预言时，哪怕是他都惊了好一会儿，面前这两个未成年的少年是直接要面对他们那令人吃惊的未来预言， 肯定会更难接受一些。
林有希想着， 便决定体贴委婉一点，想着他要学太宰一样，用话术周旋一会儿，麻痹对方后，再软刀子磨蹭刺进去， 这样两个少年可能更好接受一些， 林有希想着，大脑就一直想着，常年不进行此般劳作的大脑又被主人要求非要学太宰的思维方式， 林有希一想，就脑袋一片滚烫过载的空白。
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眼里，就是他们老师刚刚在对面， 下颚沉在阴影里神秘兮兮说了句“真会挑”就低下了头去，一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像睁着眼睡着了。
两个少年一看，又略有些焦急，他们的老师现在不像以前的老师了，自他从总监部回来后就神秘兮兮的了， 说来有些荒谬， 他们这个只会抢他们钱包抢他们零食抢他们座位的老师现在看上去竟有些神秘莫测的气质， 这就像哈士奇突然考研一样可怖。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老师是哈士奇的意思， 只是哈士奇大智若愚，现在他们老师看起来竟不若愚了。
看着对面气质陌生了些的老师， 加上林有希最近做的危险事，留的危险话（绝育），两个少年都有些急，夏油杰回头和五条悟对视一眼，便转头看向林有希，“老师？”
“再不吃东西就要凉了。”
夏油杰委婉催促暗示林有希讲述。
而林有希被夏油杰这样一点，一下醒神，他想到怎么委婉表达了。
“好。”
“你和五条悟在未来都死了。”
系统：。
系统沉默了会儿，没想到城里人做手术都不用麻药。
而夏油杰原本温和笑着要给林有希递可乐，闻声可乐便温和地砸桌子上了。
而五条悟原本正殷勤地要给林有希送托盘上的汉堡，闻言表情一下空白，愣愣地先拿汉堡堵住自己大张的嘴。
林有希话刚出口，大脑就终于跟上了嘴的速度，一时有些懊恼，他刚刚大脑还没开机夏油杰非要在那时喊他，果然都是学生的错！
不过林有希很快也想到了找补的法子，一般委婉，差不多就是话多，他说几句长句子，就算大脑跟不上，废话应该也能模糊信息的刺人。毕竟他是个很礼貌的大学生，他又不嘴毒。
在林有希这样想时，做他身侧自顾自吃着自己东西的伏黑甚尔听到对面五条悟他们的死讯突然一笑，黑发男人刚发出一声笑，林有希就面无表情转过了头来。
“你笑什么，你也死了。”
伏黑甚尔：。
黑发男人一时没生气，他在低头沉思更重要的事。
林有希这句话是骂人还是预言。
他是没素质还是单纯嘴毒。
而对面第一回合就被打出暴击的夏油杰略略恍惚了会儿，一想到更悲惨的【绝育】同级后，又缓了过来，定了定神，挑眼看向林有希抿笑试探着，“人类生老病死，早晚都是会死的，老师指的是……”
林有希在对面的表情算不得好，每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往往就会低头很烦躁地抓抓头发、挠挠头，那时夏油杰也会觉得他们这个老师虽然偶有奇怪，但是也是和他们差不多的心性未沉的年轻人。
但是……果然他的老师变了些，性子奇怪的人深沉下来就莫名会让人感觉有些危险神秘。毕竟以前虽然混沌，但是还有看得懂的地方，现在混沌，就只是偶尔会露出点邪恶的地方。
夏油杰看到他老师都不挠头了，而是伸着手指按着耳垂那儿——等等，他老师什么时候打的耳钉？
绿泡泡系统传来的声音总感觉像是戴了个入耳耳机一样，在耳道里很近地震颤传入。所以林有希听着太宰偶尔的指点声音时，总不自觉下意识去摸耳朵那儿。太宰说了林有希这个问题，林有希便在之前去买了个耳夹戴在耳朵上，可以掩饰下他总摸耳朵的奇怪。
而夏油杰不知道这点，只是看着林有希又觉得陌生了些。他听到林有希的声音。
“我看到的预言画面里，你们都还很年轻。看着和现在差不多的模样。”
林有希声音低了些，他的眼睫长而直，垂下时在眼睑上留下一片硬硬的阴影。脸上看不出伤心的神情，只是声音低低的，讲话的语速也缓了些，有些出神。
“只是夏油君你的头发长了些。没有穿着高专制服，还成了单亲母亲。”
“五条君看着样子没变，也看着没高多少，可能就长了几厘米吧，目测应该192.25cm了，但是他穿的木屐有跟这也不好说，木屐跟目测2.31cm，袜子也有些厚度，这也需要扣除十几厘米，当然五条君的头发也很占优势，如果顺毛下去又要扣除几十厘米。男性生长期最晚就二十多岁，五条君这个身高必然是长到顶了的，所以……”
系统：。
这不对吧。
系统一时没想到哪里不对，只是看着青年一下扫除刚刚怅然的神情，转为认真分析起来。
而五条悟他们还沉浸在林有希带来的惆怅氛围里，一时还没发现他们老师周旋许久的碎碎念里的不对。
林有希念叨了一阵，目光突然又涣散的失神变为认真，他带着一种不自觉但是很邪恶的恶意道，“预言里的五条君应该快三十了吧。”
十多年，长到192才正常。不然那就非常之邪恶了。
而五条悟原本还安静听着，闻言就一下抬头不可思议道，“不可能！”
夏油杰也察觉了刚刚林有希话里的不对，这个年龄计算明显有问题。结果他刚点头，就听到五条悟扬高的声音，
“我怎么可能30岁！”
“我封顶就18岁！”
林有希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还封顶，你又不是老坛酸菜。”
五条悟下意识辩驳，“那等到那个时候老师你也——”
眼看五条悟就要说出【皇阿玛你已经老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夏油杰眼皮一跳，还低着头就眼疾手快伸手挡住了五条悟的嘴。
后来五条悟又和林有希拌了会儿嘴，两个人吵吵嚷嚷在那里砍价，硬是把30岁砍到29岁五条悟才满意。夏油杰一时有些无语，“这不就差一岁么。”
五条悟闻言凉凉看他一眼，“这就是男人的天堑了。”
“19岁和20岁都不一样了。奔二了！”
五条悟正在这边大胆说着，就突然听到对面可乐落地的声音，转过头去，奔二的浅发青年正目光沉沉盯着他。
五条悟：。
五条悟一时眼睛和手脚都忙了起来，目光乱晃，又是给林有希扯纸巾又是不小心把林有希的薯条塞自己嘴里。
眼看着自己挚友就要被揍，夏油杰捏了捏眉心把装作很忙的五条悟推一边，自己收拾好了林有希面前可乐打翻的狼藉。然后才看向林有希准备继续问有关预言的问题。
只是五条悟也看出了林有希不太高兴，方才说那些话也有想逗逗林有希开心的意思，见林有希一直没笑，下意识又甩了句玩笑话出来想让老师高兴些，“没事，老师永远18。”
五条悟想了下，忍不住给自己又补了句，“我也不会30的。”
而对面的浅发青年确实笑了下，不过笑意只是乍破池水掠过青年嘴角。林有希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五条悟，又转向夏油杰，看了看自己两个学生，心里也想着另一个现在不在此处的学生。
“不要说这样的话，五条君。”
“你们会永远年轻。”林有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也会长命百岁。”
夏油杰怔然地看向林有希，浅发青年抬起的眉眼还是平静的，眼睛清亮地望过来。注意到他目光时又一垂眼，睫毛的阴影硬硬的，刺进青年浅色的眼底，天池入影。
老师在伤心。因为他们的未来。
在看到这样的林有希时，夏油杰又不觉得他陌生了。
……
林有希的预言技能不完全算是术式，但是他可以让系统帮他打开术式外显的开关，让这个技能作为术式对外展示。这样五条悟的【六眼】便能看到他的术式能力以及细节了。他之前也有看着咒力像普通人，看不出有术式，但是之后又冒出数学术式这样神秘的地方。五条悟的【六眼】看在眼里，但是白发少年从没提过。
今天也是，林有希说了后，他便帮林有希证明了他【预言】术式的存在，并在林有希解释这个随机预言术式时偶尔出声帮助解释细节。
夏油杰在旁边听着解释，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看向林有希。“老师是因为这个预言才来到我们身边的吗？”
不过夏油杰话出口很快发现了不对，林有希的【预言】是要看到人才能预言的。他正在想，就听到了林有希的声音。
“我是因为你们才会去要【预言】的。”
夏油杰抬头去看林有希时，林有希正按着耳钉，他刚刚耳道里一道刺音，可能信号不好。林有希没继续在这上面纠结，在夏油杰望来时便继续推进着议题。
“我们来说说你们是怎么死的吧。”
夏油杰原本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听到林有希这句话的确什么都说不出了。
“……好。”
林有希预言是随机的片段，所以无法具体判定他们死亡的时间与原因，只是推断下来，他们三个——是的还包括伏黑甚尔，都是和现在差不多模样，看着同样年轻时就死了的。
一旁听着的五条悟倒不是很在意自己未来很年轻就死了这件事，虽然想不到自己是怎么死的——想不到自己会被别人杀死这种可能，但是身为五条家继承人，一直待在咒术界里，从小就开始祓除咒灵的咒术师，死亡对于五条悟而言是一个冷硬平凡的词汇，这个词可能出现在人生字典的每一页里，每一行里，所以理论上、情感上，他并没有那么不能接受自己的死亡——咒术师都会死，不得善终。
因此五条悟只是凭借着自己御三家中人的直觉，察觉了些许不对，笑了下，“在我们都很年轻的时候……说不定是同一个时间段，我会死，杰，”五条悟顿了下，“杰也会死。对面这位——没有咒力的先生，是天与咒缚吧？”
伏黑甚尔还没开口，他身侧的林有希就代他应道，“是。”
“罕见的天与咒缚也会死。感觉……”
五条悟话音未落，夏油杰便默契地从他余音中察觉了什么，“你怀疑幕后有同一个人？”
五条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盯上我们三个的话，幕后的人图谋不小。”
并非是五条悟自夸，这个时代，他，夏油杰，硝子——他们这一届是新兴的最强咒术师，说是未来咒术界的领头人物也不为过。林有希预言里没提到硝子，那说明硝子未来应该没出事，反转术式拥有者的确只有活着最有价值——没有反抗的武力，落入手中即可使用。
而他和夏油杰，对于一批人的确可能死了最好。五条悟自小遭到的暗杀就不少，有人想害他，他是能想明白的。只是一时不太清楚对方盯上了夏油杰什么，只能统一概括为盯上了整个咒术界的未来吧。
天与咒缚也很少见……五条悟没有禅院家的那种偏见，虽然伏黑甚尔没有祓除咒灵的能力，但是他也知道这人实力不容小觑……不知道又是谁杀了他。
比起幕后之人的图谋，林有希还有个更重要的事需要告诉他们。
“你们其他人的死因我不太清楚。但是，”林有希目光转向夏油杰。
被这样盯着的夏油杰一时也神情一肃，认真地、又平静地回视林有希。他决定等会无论林有希说什么他都要保持从容平静的神情，他需要让他的老师知道他是可以承受起未来苦难的人，这样老师才能安心把未来告诉他，才不会担心。
而林有希认真盯了夏油杰一会儿才开口，“杰，害死你的人我可能找到了。”
夏油杰瞳孔都没有缩一下，甚至还能抿出点笑意微微点头，示意林有希可以继续讲下去。
于是林有希便略松一口气，然后继续抬头认真地望向夏油杰。
“他上了你的身——”
……
……
一旁的五条悟骤然咳得天翻地覆。
而就是伏黑甚尔瞳孔也缩了一瞬，好一会儿绷紧的身体才慢慢放松，缓过来后伏黑甚尔挑了下眉。三分惊奇四分戏谑地看向对面的天才咒灵操纵使。
而夏油杰……
夏油杰浑身都是硬的，从脚趾僵硬到了脸。他说了他要保持平静从容。此时便是脸上僵着平静微笑的表情，只是瞳孔也一直保持着缩紧的模样。
他好像一下变成了水泥灌就的雕塑，看着硬，谁敲一下他就能从头碎到脚。
【他上了你的身……】
余音绕梁。
林有希这句话硬生生在他脑袋里回荡了许久，从脑袋又一时灌入胸腔。
【他、上、了、你、的、身——】
夏油杰有些反胃，低头，还没吐出来。林有希便按着一个照片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正是林有希之前给伏黑甚尔看的那个照片。
五条悟也看到了，一时瞳孔地震。白发少年蓝色的眼睛已经不能说是地震了，而是近乎碎裂。他一时想伸手拍拍挚友的肩膀安慰他，但是他自己都手抖得厉害。
没来得及安慰，只能在夏油杰语气平静虚弱，“是男的啊……”
只来得及在夏油杰说这句话时，小心地补上一句，
“是人妖。”
“……”
夏油杰便不说话了。
看了五条悟一眼，目光凉凉的。
五条悟被看得想打冷颤，但是没颤起来，只一时有点兔死狐悲之意，胸中无限悲凉。
最为悲凉的莫过于他看见夏油杰慢慢直起脊梁。
林有希还在对面拧眉叹着气，“是有点恶心。”
夏油杰便平静道，“没事，老师讲，我受得住。”
林有希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羂索这个变态，他都觉得很变态，林有希想到早上羂索自宫，就更觉变态。
夏油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林有希便道，“他在你死后用了你的身体。”
……
夏油杰一时以为自己会咳出血来。
但是没有。
果然他已经成长为了老师可以信任依靠的模样。
黑发少年声音坚定平静。
“没事，老师继续。”
“我，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