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空气中一时陷入安静。
珀怔愣, 捏起林藏的下颚：“你为何忽然如此着急？”
“因为听到那个孽种，安危不保？”
最后几个字，珀的声音很轻。
林藏唇齿间的铁锈味浓郁, 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交换, 这对你来说不亏。”
他不否认, 珀的眼中划过一抹浓郁的暗色。那些暗色仿佛来自不见光亮的深渊, 其中夹杂着几分不愉，而其中更多的，却是埋藏在内心深处，浓浓不化的嫉妒。
“他和我有什么区别, ”他沉声切齿：“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找我？”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林藏眉宇皱起，抬手将他捏着自己下颚的手拍开，“你发什么疯。”
珀却笑了。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就像是发泄, 忽然转身抬脚踩在李慕珩的魂魄之上。
其中顿时又发出刺耳无比的挣扎声。
在挣扎声中, 珀的脸色好似畅快，脚下碾动，一张秾丽脱俗的脸上笑着, 直到那个魂魄再无力发出什么声音, 他才终于发泄结束般，转眸看过来。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他柔声道。
“在以前, 有一个世家公子，他父母恩爱, 他从小娇生贵养, 吃不得苦, 受不得伤。”
珀低下头, 笑着，“他脾气不好，别人称他是‘贵小姐’，同龄中人很少有人喜欢他，但是谁都不敢欺负他，因为他身份尊贵，父母位高权重……你也很讨厌这样的人，是不是？”
林藏皱眉：“你想说什么？”
看着他，珀轻声道：“你喜欢乖的人，所以你才会喜欢那个苟延残喘活下去……小狗。”
说到此处，说话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他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唇，兴奋地舔了舔指尖。
“我倒是忘了，那个堂堂的天骄之子，他变成了狗……竟然变成了一只狗！”
“你知道吗？那只狗我曾经见过，我曾经见过他！我居然不知道——”
“在冬天的时候，他就扒在人家餐馆门口，被人家踢，被人家踹，也要吃那些残羹剩饭……也要、哈哈哈！”
林藏越听面色越差，面色急剧变化。
他自然知道，他所说之人究竟是谁。
看着林藏的表情，珀道：“怎么，心疼了？”
“有什么可心疼的。”他又将林藏的脸掰向自己，无视掌心传来滚烫灼热的反噬，冷冷道：“他有你了，他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藏的声音犹如夹杂着血沫。
望着他，珀声音却又低柔下来，“别生气。”
“我继续给你讲，那个娇养的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有一天，有一天啊……那孩子的舅舅，忽然告诉他的家族一个惊天的大事。”
他抬起下颚，仿佛想到什么，目光空然。
“他的舅舅，进到了一个很大的秘虚，那个秘虚，藏着他祖祖辈辈留下的传承，而他舅舅还得到了其中的传承，修为大增——所有人羡慕。他的家族更加繁盛，更没有人敢动他了，这是好事，对不对？”
林藏眉间皱起。
许语天的舅舅，在文中提过卿氏有人曾经在过去受到过古圣秘虚的传承，那段时间是卿氏最为辉煌与强盛的时候。
他所讲的主人公，难道是他自己？
“但是那个顽劣娇养的孩子却不知道，他的舅舅从传承中，带回来一个恶……”话至此，珀停顿了一下，笑了。
“不，”他撩起林藏的头发，声音很轻道：“不是恶魔，他是神。”
“那个神，把他带到了永生的地方，将他改造成了一个怪物，让他变成了一个跳脱这个世界听话的傀儡，还让人操控他的身体，因为他不够恶劣，不够听话，不能让他拿到想要拿到的东西。”
林藏听到此处，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瞳孔微微扩大，立马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是……”
珀却眼中通红，忽然伸手到林藏的脖颈处，手指用力掐紧。
他又开始发泄。
近乎失控，狠狠的用力。
林藏感觉到一阵窒息，握住珀的手腕，眉头紧皱。
掐着他之人的手臂却纹丝不动，只笑着一次又一次质问：“你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呢？”
直到不久之前他才想起所有的记忆。
他卑微的，请求着，伪装到现在，才短暂有了自我支配的权利。
他才是许语天。
本该拥有一切，肆意妄为，却被生生改造成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物的‘系统’，僵硬地发布指令，听从命令，没有自己的思考与记忆。
直到现在。
“梅藏雪，我和你才是一类人。”
他面色狰狞无比，满怀嫉妒，“我才是你该救的人！”
掐着他脖颈的力道越来越大，林藏大脑一片混乱，被一切的真相惊到一时难以分出心神抵抗那股力道。
但好在掐着他的人也只为发泄，并非要伤及他的性命，看到他面上露出痛苦，便松了手。
难受的感觉遍布全身，林藏猛地栽倒在地，面色急剧变化。
他心跳急剧，缓过神之后看向珀。
知道所有的真相，林藏也不再遮掩。
“你的意思是，”他声音沙哑：“你舅舅带回来的“神”，将你做成了系统？”
真正的许语天原本存在，却因为一个“神”的存在，被变成了万人迷系统。
一身青衣的人踱步到不远处，陷入癫狂的面色才渐渐恢复，垂眸看来。
“是。”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他死死盯着林藏，启唇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抵抗他。”
“我知道你对他很多疑惑，但我只能告诉你，他是神，是跳出轮回之人。”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本体所在。他现在，是想收集天下的灵息在我体内，连李慕珩，也只是为我养的食饵。”
在此刻，系统终于忍不住开口：【宿主，他所说的‘神’，目的就是为了让许语天飞升。】
珀看着林藏，同时也开口：“你知道他的目的，是吗？”
林藏喉结滚动。
“你现在与我说的这些，不被他知道吗？”他道。
珀勾唇。眼中划过一丝戏弄人心之后的轻蔑，他嘲冷道：“再伟大的神，本质上也逃不了狂妄和自大。况且他现在要用全部的精力去面对那个孽种，也分不出精力来注意我这边。”
那个“神”，现在在长秋黎身边。
林藏一怔，强行压下心中涌起焦躁的情绪，沉声道：“他让你在我体内下什么东西？”
“一种可以强行剥离能量体的病毒。”珀目光幽幽看着他，道：“可惜了，这对我不起效。”
如果有用，他何必大费周章利用此人。
林藏道：“你想让我帮你，将你体内的能量体剥离出去？”
珀忽然笑道：“不是想。”
他靠近，低下身来，看着林藏。
“是我要求你，必须做到，”
珀眼眸暗欲翻涌，唇角带着诡异的笑色，不急不慢开口：“作为，交换。”
……
雾霭重重的天地，一道沙哑声音再次响起：“他在哪儿？”
梅安沅眉头皱紧，“小梅花儿现在没事，我能感觉到。”
“他特意让我告诉你，他很安全，只是想去查探一下异象，如果有危险他会求救。你现在过去，只会打扰他行事。”
长秋黎没有焦距的眼眸抬起，没有半分情绪地盯着梅安沅，“打扰他，行事？”
看到他的神色，梅安沅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毛骨悚然危险之感。
纵然林藏和他说过，如果长秋黎着急，便带着他去寻人。可现在这种情况，是急，还是不急？
而就在梅安沅犹豫之际，人群忽然发出一道诧异的呼声。
卢渡云查探完李慕珩的体内，面色古怪道：“他的体内，没有魂魄！”
“怎么会没有魂魄？”梅安沅的注意力被分散，立马看去。
编钟的嗡声忽然在此处响起。
或近或远，悠扬回荡。
长秋黎眼睫微动，好像看到什么，眼中顿时露出期艾的欣喜，抬脚急步走去。
在他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人。
他身上的衣服是他换上的，袖口的纹路清晰，纤细的手伸来，低低笑着，一如既往带着旁人不曾有的纵容。
“我就知道，主子不会丢下我。”好像有了归属，长秋黎面容的僵冷散去，低声笑了出来。
他露出兽耳，将长尾探出，讨好的、又依恋孺慕的轻轻甩动。
一步，一步走近。
梅安沅转眸看去，很快发觉，伸手去拉住长秋黎的手臂，“你要去做什么？”
却一刹那好似针扎的屏障出现，强横的结界将他与长秋黎隔绝。一瞬间梅安沅面色顿时变化，立马发觉什么，喊道：“小白！”
却恍若未闻。
长秋黎一步又一步，走向了雾霭深处。
***
林藏垂眸看向自指尖不断向心脏蔓延的血线。
这根血线与另一人的心脉牵连，如果他没有在规定的时间达到对方的要求，血线便会蔓延至心脏与大脑，他就会与下这道血线之人调换意识，不可逆转。
在路上，耳边的风啸声中夹杂着系统急促的声音：【宿主，那个所谓的‘神’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如果许语天说的是谎言，那我们一切都会功亏一篑，您只要将‘种子’导入许语天体内，便可以一举将万人迷系统摧毁，何必答应他如此危险的要求？！】
“他没有必要骗我。”
系统却气急非常：【宿主！】
它的语速极快，显然是焦急到了极点，【他都说了，他这次将您放走冒着的是被所谓‘神’发现的危险，如果一旦许语天做的事情被发觉，他将会被格式化，如果按照约定那个时候是您的意识进入了他的体内，将一切都忘了，到时候我该如何是好！？】
“系统。”林藏唤了一声，声音终于带了几分重色：“单单摧毁万人迷系统，放任幕后主使继续在背地作弄一切，你觉得，可以解决根本吗？”
系统的声音顿时停滞。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万人迷系统是有人强加在许语天本体的魂魄上出现的。”
“如果解决不了那个幕后之物，这个世界还会出现下一个李慕珩、下一个许语天……”
话至此，想到离开时那人的神色，林藏眼眸微暗。
系统终于陷入了沉寂。
足尖点与浮叶之上，林藏将血线用衣袖遮掩，强行压下心中的一切，“有这个时间焦躁，你不如尽快去联系主系统。查清楚为什么你们的系统运作信息会被别人盗用，满足许子珀的要求。”
“如果你解决不了这些，待到超时，你之后便要和珀合作了。”他道。
系统：“……”
这个时候，您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已经将此事反馈给主系统，主系统已接收，很快就会有回复，】系统道：【您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想要许语天飞升，陶羡之体内的气运可以舍去，唯有一样，那个“神”一定会去解决。”
那就是在原著中，长秋黎体内，那些大量、纯粹的魔息，那些才是桎梏许语天飞升的关键所在。
——“卿凝的能力，强到甚至可以将幻境扯入真实，半幻半醒，满足受引诱者最深的欲望，然后再将他扯入最畏惧幻境里，以达控心的能力。”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那个姓长的人如此感兴趣，但猫与老鼠的游戏，是那个人最喜欢的。”
——“他会远远的看着，在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地方。”
耳边响着珀作为交换告诉他的东西，林藏舔过发干的嘴唇，嘴唇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