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血口喷人!”余人彦听到他的话后连忙气恼地站起来反驳, “你当时只是说自己是万梅山庄的!”
江饮君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瑟瑟发抖地隔着桌子拉西门吹雪的袖子:“呜呜呜,他好可怕, 该不会要杀了我吧?!”
察觉到淡淡的杀意, 余沧海连忙道歉:“江公子莫气,他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江饮君可怜巴巴地抬起头,一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你不用再说了, 我知道的, 我只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他话音刚落, 立刻就站了起来掩面而泣地往外跑了出去。
“西门庄主,这件事是犬子做的不对。”余沧海咬紧了后槽牙, 心里无比后悔来这趟。
余人彦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只好躲在他爹后边。
西门吹雪没回答,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声响。周围有些寂静,余沧海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觉得西门吹雪敲的不是桌子,而是一下一下地在狠击着他的心。
“还不快点道歉!”余沧海转过头呵斥着余人彦, “下次眼睛擦亮点儿!”
余人彦连忙上前一步, 有些胆怯地冲着西门吹雪躬身道歉:“抱歉,之前是我做的不对。”
西门吹雪眉头稍皱,凉薄的瞳孔中写满了不耐烦:“只是这些?”
他的声音冰冷, 像是被阴影遮盖的泉水一般, 看似平静, 实则暗藏汹涌。
余沧海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难以维持的笑来:“是我考虑不周到。”
他边说着边掏出了一把银票放在了西门吹雪旁边的桌子上:“一点心意,打扰您了,还望江公子不要再生气了。”
西门吹雪也没说原谅还是不原谅,只是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冷漠地说道:“送客。”
一边的侍女走过来,不卑不亢地伸出手示意他们往外走:“诸位,劳烦了,万梅山庄晚上不见客。”
余沧海咬紧了后槽牙,来的时候有多么的意气风发,走时就有多么的灰头土脸。
他现在恨不得把惹事的余人彦暴打一顿,不仅没攀上关系,甚至还搭进去了几千两。
他们刚走没多久,刚才哭着跑出去的江饮君就返了回来。
“他们走了?”江饮君似笑非笑,“还以为他们有多大的能耐呢,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他走近了,然后看到了西门吹雪旁边桌子上厚厚的一沓银票。
“他们可真有钱。”江饮君的手指还没有碰到那沓银票,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拿起了银票。
江饮君沉默了片刻,然后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问道:“难道不是给我的吗?”
“给你的?”西门吹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舒缓,“给谁的?”
江饮君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懂了,于是连忙跨坐在西门吹雪的腿上,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是给西门庄主爱人的。”
他拉长了语气,略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写满了笑意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来了西门吹雪俊朗的脸。
西门吹雪嘴角微勾,幅度不是很明显。他微抬起头,躲过了江饮君头上的发簪。然后将手里那一沓厚厚的银票慢条斯理地塞进了江饮君的怀里。
“我就说嘛,西门庄主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江饮君只口不提送前的余沧海,笑眯眯地往西门吹雪唇上亲了一口。
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根本无法讨好西门吹雪。
等江饮君再从偏厅出来的时候,饱满的唇珠变得红肿,像是被人狠狠地摩擦撕咬了一番。
他着急赶回来,连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这个时间已经过了万梅山庄的饭点,西门吹雪只好让厨房单独给他煮了一碗面。
江饮君坐在餐厅里和西门吹雪说着话,说到高兴的点的时候还手舞足蹈的。
“本来是想买很多的。”他坐没坐相,甚至还歪到了西门吹雪身上,“但是一想到落归拿起什么都往嘴里塞,还是只给她买了一个拨浪鼓。”
西门吹雪伸出手扶着他,淡淡地说道:“她现在还小,长大了就好了。”
“哎。”江饮君长叹一声,“万一一时疏忽,再让她不小心吃了什么该吃的东西。”
“不会的。”西门吹雪拍了拍江饮君的头,“有人看着。”
说到这里,江饮君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连忙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盯着西门吹雪。
“你说,落归将来长大了做什么好?”
西门吹雪一愣,像是没有猜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长久的问题。
“这么早就开始操心了?”
“一定要让她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江饮君一脸担忧,“免得到时候被什么男的骗了,一点小手段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非要和别人走。”
听了他的话后,西门吹雪哑然失笑:“万梅山庄的大小姐,哪能这么轻易就被骗走?”
江饮君长叹一声:“一想到辛辛苦苦养大的乖女儿将来会便宜某个男的,我就要难受死了。”
西门吹雪看着他,眼里带着些许的纵容。
面煮好端了上来,江饮君不慌不忙地吃着,身边还有西门吹雪陪着他。
“对了,福伯说你再给我写回信。”江饮君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问道,“你写了什么啊?”
“没什么。”
“真的吗?我不信。”江饮君哼笑一声,“我要看。”
西门吹雪一脸冷漠:“没有。”
江饮君摸着下巴,用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西门吹雪:“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他们两个相处的过程中,经常是江饮君害羞,西门吹雪像看戏似地看着他。能让西门吹雪这么反常,难不成信里写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江饮君这下更好奇了,瞪大了眼睛,渴望地看着西门吹雪:“你写了什么嘛?让我看看。”
没想到西门吹雪格外的坚决:“没写,福伯骗你的。”
江饮君轻轻一笑,故作妥协地说道:“好吧,那我相信你了。”
这下西门吹雪反倒是有一些惊讶了,没想到江饮君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妥协了,甚至都没有追问下去。
他们沿着走廊往卧室走,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很大,星星没有几颗。江饮君抬头往夜空望,银色的月光铺洒在他的身上以及脸上。
西门吹雪防止他磕到绊到,于是伸出手牵住了他。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着有些冰凉的手,指腹覆盖的茧子摩挲着滑嫩的肌肤。
“是不是快中秋了?”江饮君突然问道,“明天就是白露了吧?”
西门吹雪把他往身边扯了扯,然后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说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亮。”江饮君低下了头,“中秋要干什么呀?”
西门吹雪侧过头看着他:“你要回家?”
认识了这么久,西门吹雪没有听江饮君提及过自己的家庭。快到中秋了,对方是要离开吗?
江饮君疑惑地回视着他:“啊?回什么家?”
“你该不会不让我在万梅山庄过中秋吧?”
“没有。”西门吹雪无奈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只是问一下。”
江饮君拉着西门吹雪的时候晃来晃去:“我没家,你要是让我离开,我可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不会的。”西门吹雪说完之后又问了一句,“楚留香不是说你家在中原吗?”
江饮君一愣,然后这才想了起来。然后一边笑着一边给西门吹雪解释:“我当时第一次见他们,撒了谎。”
他这一点并没有骗西门吹雪,在来到这里之前他确实是无家可归,到了这里也是如此。
西门吹雪停了下来,然后抱着江饮君低头往他眉心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像是一滴水落在了眉心。
“怎么了?”江饮君疑惑地问道,然后抬起手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
“没什么。”西门吹雪的眼睛在月光下变得更加的通透了,像是用冰雕成的一样。
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语气平缓地问江饮君:“中秋想要吃什么?”
“那我不吃的东西可多了。”江饮君来了兴致,像是报菜名似地说道,“茄子、芹菜、香菜、蘑菇、鸡蛋、冬瓜、羊肉、肥肉……这些我都不吃。”
西门吹雪这算是明白了江饮君为什么这么瘦,挑食到这个份儿上,他也是独一份。
回到房间之后,江饮君坐在一边翻看着西门吹雪的书。对方看的书大部分都是有些学术,晦涩难懂。
他翻了几页之后就没什么兴趣了,把书放回了原位之后,就闲的无聊开始临摹西门吹雪的字。
等西门吹雪洗完澡出来之后,就看到。只穿了一件寝衣头发都没擦干的江饮君坐在一旁,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好了?”江饮君停下笔,抬起头看着西门吹雪,“那睡觉吧。”
他还没有站起来,就被一只还带着湿润水气的手摁在了椅子上。
“拿笔的姿势不对。”西门吹雪绕到他身后,半抱着他,然后手覆在江饮君的手背,认真地开始教起了他。
湿润的水汽裹挟着西门吹雪身上冷冽的梅香,如同一坛历久弥香的醇厚美酒,江饮君不免有些飘飘然。
握着他的手写了几个字之后,西门吹雪发现了对方的心不在焉。于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江饮君的头:“在想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江饮君看着宣纸上的几个大字,“我很喜欢。”
西门吹雪动作一顿,然后轻笑了一声。他的胸膛紧贴着江饮君的背,此时一笑,震动时的声音让江饮君耳根发痒。
“笑什么啊你。”他嗔怒,“真是莫名其妙。”
西门吹雪也没逗他,松开了他的手之后摸了摸对方有些湿润的长发。
“擦干头发再睡,免得起来头痛。”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西门吹雪并不擅长照顾人,但遇到比他小了不少的江饮君之后,被迫开始了操心。
好在他说些什么江饮君也会听,哪怕偶尔吐槽,也是会乖乖地把他说的事情做好。
江饮君已经开始困了,他面朝里睡觉,不到一刻钟又翻身滚到了西门吹雪的怀里。
西门吹雪揽着他,一只胳膊被江饮君枕着,另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腰间。
“困死了,快点睡觉。”江饮君闭着眼,纤长的眼睫扫过西门吹雪的胸口,引起一阵酥麻。
“晚安。”他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确实是困到不行了。
西门吹雪无奈地抱着他笑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一夜无梦,天蒙蒙亮的时候西门吹雪就醒了。他照例起床练剑,没想到刚穿好衣服,江饮君也醒了过来。
“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江饮君打着哈欠坐起了身:“因为我昨天睡得早。”
他还没有说什么,西门吹雪就走过来抱了他一下。
“既然醒了,那起来吧。”
江饮君睁开眼,笑着说道:“孺子可教也。”
他起床之后总是像西门吹雪所求一个拥抱,时间长了也不用他多说什么,对方就主动抱了他。
西门吹雪拿着乌鞘剑出了门,这时候江饮君才慢慢悠悠地穿起了衣服。他坐到铜镜前,然后随意地梳了一个高马尾。
这个发型很显少年气,尤其是江饮君长相有些明亮,显得他意气风发。
西门吹雪的剑很快,剑气仿佛要实质化,他动作间带起的落叶被利落地劈成了两半。
江饮君就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鼓掌欢呼,像极了敬业的气氛组。
“你来。”西门吹雪收剑入鞘,站在树下淡淡地看向江饮君。
他这次并没有推脱,反而是回房间拿了醉青剑之后就走了过去。
和西门吹雪的乌鞘剑相比,他手里的醉青剑剑身略窄。刚拔出鞘,一股凛然的剑气就弥漫开来。
西门吹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漂亮的东西。
和西门吹雪招招致命的剑招不同,江饮君出剑的速度也很快,但招式却没有那么的霸道致命。
如果说西门吹雪的招式是不断翻滚能够置人于死地的海浪,那么江饮君就是平缓流淌的河川。
雪压青松这套剑法江饮君只用过前两式,但今天他在西门吹雪面前将这套剑法过了一遍。
对方是个剑术天才,哪怕只看一遍,就已经能够复刻的七七八八了。
“怎么样?”江饮君顺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入鞘之后,得意地望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同样也看着他,对方的脸上仿佛清晰地写了三个大字:快夸我!
“很厉害。”他没有一丁点儿的敷衍,语气很真挚。
江饮君听完之后嘴角微微上扬,得意扬扬地说道:“那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
“不过,你更厉害。”他说完之后又夸了一句西门吹雪。
和江饮君这种作弊式的剑术不一样,西门吹雪七岁练剑,十四岁成名,如今不过二十四左右就已经成了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高手。
西门吹雪看着江饮君似笑非笑,对方很少夸他,除了在某些时候被迫地哭喊着夸。
“今天这么乖?”
江饮君撇撇嘴,有些不认同地说道:“这不是乖,这只是切磋。”
他走过去,一边盯着西门吹雪的脸,一边说道:“你应该这么夸落归,而不是夸我。”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和乖不沾边啊。”江饮君说道,“我可是猛男诶,这也太不符合我的形象了。”
“怕黑。”西门吹雪微微低下头看着他,“猛男?”
“没有人说猛男不可以怕黑!”江饮君反驳道,“怕黑怎么了,我骄傲!”
西门吹雪摸了摸江饮君的马尾,然后回到房间又给他好好地梳了一个发髻。
锦衣、玉冠。江饮君身上的优点被凸显的淋漓尽致。
吃完早饭之后江饮君去给苏梦枕针灸,然后就没了踪影。
西门吹雪没看到江饮君,但也没有去找。对方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他随意插手,对两个人都不好。
江饮君没跑远,他只是去了旁边的镇上,然后开始了义诊。
这些天他救过的人并没有很多,距离完成任务还有很大一截。一直待在万梅山庄也不是个办法,他想了很久才决定在不远处的城镇义诊。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年轻,哪怕是写了义诊的牌子在旁边挂着,也没有多少人来找他看病。
江饮君有些苦恼,他思来想去,刚准备给自己粘一个胡子,一个面容沧桑的人就坐在了他的面前。
“小大夫,你这是义诊?”那人声音略低,眉宇间带着些许的愁苦。
“没错,是义诊。公子哪里不舒服?”
男子苦笑一声:“病的不是我,而是我妹妹。”
他才说了一句话,眼眶就已经泛红了:“我妹妹她前几天从山里回来之后就昏迷不醒,我找了很多的大夫,都不管用。”
江饮君明白了,对方这是病急乱投医,而不是信任他。
“除了昏迷不醒之外还有什么症状?”江饮君问道。
男子一五一十地回答着他:“还吐血,半夜里还会有些癫狂。”
这些信息太模糊,江饮君听了之后也不敢确认对方的妹妹是得了什么病,只好问道:“不如你带我去看看?单凭只言片语,我也不好下结论。”
那男子向江饮君道着谢,他为了给妹妹看病已经花了不少的钱,实在是掏不出钱了。今天本来是求医馆的大夫,没想到碰见了义诊的江饮君。
男子的家并不在城里,而是出了城还要再走上半个时辰的一处偏远村庄。
村庄里的住户很少,男子就住在村尾,家后面是一座山,茂密的森林覆盖了整座山。
“你妹妹就是从这座山里出来的?”
“是的。”男子语气有些懊悔,“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他进去,都怪我,明知道里面有精怪还让她去。”
“精……怪?”江饮君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