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姚瑜不知内情,等了四十天等不到喜讯,便知自己是落榜了。他也不气馁,反而更踏实下来,认真读起书来。
这段时间,他终于将江恒介绍给了徐掌柜。
只是江恒到底不能和陆先生相提并论,刚开始他是由姚瑜带着的,随着他渐渐熟练,徐掌柜才敢多让他练练手。如此一来,变成了姚瑜二十天,江恒十天。
江恒也乐得轻松,正巧他要准备和杜小安的婚事,正是忙得时候。
宋凉则一直忙着开铺子的事。
专业的事还得去找专业的人,为了宋凉的这个铺子,赵氏特意去找了娘家嫂子。
这个娘家嫂子并不是大嫂,而是二嫂。
赵氏也顺便去看了自己的老娘。
赵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行动不方便了,人倒是很精神。
一见到赵氏这个小女儿就拉着不放,“去年过年你怎么没回来?娘盼了你十五天。”
赵氏没法跟老人说自己跟赵大闯夫夫之间的矛盾,只能笑着解释,“本是想来的,可是姚瑜有了孩子,路又不好走,就没来。”
“那小家伙都有孩子了?”赵老太太坐起身。
赵氏本就是他的小女儿,姚瑜对他来说就更小了。
赵氏笑着点头。
和赵老太太说了会话,赵氏又去找了赵二闯的媳妇儿,李三妹。
得知外甥夫郎要开胭脂铺,还要找自己媳妇儿帮忙,赵二闯很是热心,“胭脂?你二嫂就会做啊!农忙完了,你二嫂天天在家也没什么事,就让她跟你去一趟。
你等着,我去喊她。”
“哟!稀客啊!”不多时,就听一道尖细刻薄的女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瘦削的妇人,“难得小妹看得上登我家的门啊?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任氏一个嫂子呢。”
赵氏以前喜欢和大嫂任氏打交道,她觉得任氏柔顺好说话,和脾气暴躁的二嫂起初关系不错,后来磕绊了几次就甚少打交道。
有求于人,赵氏便忍下了她的阴阳怪气。
“二嫂说笑了……”
又跟宋凉道:“这就是你二舅母,叫人。这是姚瑜夫郎,叫宋凉。你二舅母可是个有本事的人。”
宋凉乖乖叫了。
赵氏难得这般好脾气,李三妹倒是不好再咄咄逼人了,“听说你们来找我学做胭脂?”
宋凉应道:“是的,二舅母,我打算在县里开个铺子,听说二舅母家传作胭脂的手艺,特来请二舅母帮忙。”
“嘁!你说帮就帮?我忙,没时间。”李三妹与赵氏积怨,不可能赵氏说几句好话,她就答应下来。
这般难说话,赵氏却一点不担心,她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嫂了,“若二嫂愿意来,一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李三妹眼睛一亮,不过看赵氏一脸志在必得,便还想拿乔,“一两银子?那我也得考虑考虑。”
“你还考虑啥呀?”赵二闯连忙上前劝她,“咱儿子可还没娶妻呢,你看,小宋凉还给咱送了这么一大包红糖,这可是稀罕玩意儿,听说县里都卖到一百三十文钱了。孩子一片孝心,你帮帮孩子怎么了?”
“二嫂若实在不愿,我也不强求了。”赵氏以退为进道:“反正也不一定要做女子脂粉生意,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见赵氏真打算走,李三妹连忙叫住她,“看在我外甥媳妇的面上,我考虑考虑。”
赵氏对宋凉使了个眼色,宋凉连忙上前,“我在家老听娘说,二舅母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最疼小辈了。”
李三妹凑近了看宋凉,顿时酸了,“姚瑜那个小兔崽子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般俊俏可爱的小夫郎。”
“谢舅母夸奖,舅母,我是诚心想找你帮忙的,如今我要开铺子,除了舅母,也不认识什么会作胭脂的人了。”
“好了好了,进屋说。”李三妹还是记恨赵氏的,但在宋凉这里算是松了口。
后面的话都是宋凉和她谈的,赵氏也不想操这个心,留宋凉一人谈事,她自己去跟赵老太太说话了。
赵二闯一家并不富裕,家里没几亩地,今年就是年景好也没多少收成。平日没什么事,想多挣钱就得另找些活做,只是闲人何止他们一家,活又是哪里那么容易找的。
能找上门来找她干活,于她家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
“只是,会有人用胭脂吗?”李三妹担心这活干不长。
“新朝初立,国家会越来越繁华的,胭脂会有人买的。”
李三妹本就有意,就没再推阻。
回去以后,宋凉本想收拾间房间就接二舅母来家里,提前研制胭脂式样,制定好采买清单。
不想突来横祸。
他正收拾屋子,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宋凉莫名心慌,他刚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先被人踹开了门。
“来人,将此处围起来。”
宋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官兵团团围起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没人回答他,官兵直接就将他制住,绑起来了。
不光是他,连赵氏也没能幸免。
“大人,就是这家人。”宋凉被绑起来,这时这群官兵的头子也露面了。
“刘将军?”这官兵头子他不认识,可这陪同之人他可是认得的。是秦将军的副将,他记得是姓刘。“我是犯了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抓我?”
赵氏吓坏了,她哪见过这种阵势。
“宋凉,发生什么事了?”
宋凉自然也是怕的,但他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再次问刘将军,“我等不过是寻常百姓,将军抓人该有个说法的。”
刘副将并没理他,只是朝他旁边的头头道:“王大人,这人便是那姚瑜的夫郎。这姚瑜明面上托为秦征岳家酒楼一个普通账房,但实际应为秦将军幕僚,我曾多次见姚瑜背地为秦征出谋划策。
秦征之事,这姚瑜必然知晓。”
王大人闻言点点头,冷冷的扫了一眼宋凉赵氏,丝毫不打算听他们说话,抬抬手,“先抓起来。”
宋凉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也不难猜出和秦征有关。
秦将军怎么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凉纵然心慌害怕,也不敢多言了。
“是姚瑜犯事了吗?”赵氏听他们说姚瑜。
宋凉冷静道:“娘,不会的,你还不了解姚瑜吗?”
赵氏弱弱道:“现在还真不太了解。”
宋凉:……
“那屎蛋怎么……”
“嘘!”
赵氏意会,连忙闭嘴。
屎蛋还那么小,要是进去了,估计要小命不保了。
幸好今日宋凉忙,让许彤把屎蛋带到他那儿去了。
……
姚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村里人都被惊动了。
“姚瑜犯了什么事?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
“不知道。莫不是在外面作奸犯科了?”
“若是作奸犯科了,那必是衙役来抓,怎么劳得动这些当兵的?”
“看,那不是宋凉和姚瑜他娘吗?”
“全家都被抓了?这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姚瑜不是秀才吗?怎么会出这事?”
……
许彤也被吓坏了,善善一下午尿湿了三块尿布,他本想将善善送回来换尿布,不想竟碰到这样的事。
“哥……”许彤慌乱不已,他哥是犯了什么事了吗?为何要抓他哥?
许彤六神无主,他想都不想就要上去叫冤。
就在他要冲上去时,看到被压着的宋凉跟他使眼色。
许彤的脚步顿住了。
“把孩子抱过来。”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许彤吓了一跳,他猛地回头,“你,你是谁?”
他将孩子抱紧,一脸防备。
“我是善善爷爷,你没看到宋凉和他婆婆都被抓了吗?怎么敢抱着孩子往外窜。”
“伯,伯父。”许彤已经吓哭了,他抽嗒道:“那我该怎么办?”
姚老头拍了拍他的肩,“那些人没来我家抓人,想来我家应该是安全的,你先带着孩子跟我去我家。”
许彤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听他的。
想来他是善善的爷爷,应该不会害他们吧。
“走。”
他们悄然离开,人们都被官兵吸引,没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怎么回事?”姚老头带着许彤回了家,将孩子放到床上后,便来问许彤,“姚瑜到底犯了什么事?”
许彤哭泣个不停,“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哥不会出事吧?”
姚老头叹了口气,看来这许彤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你去看着孩子吧,我出去打听打听。”
说话间,一道婴儿啼哭响起。
姚老头轻易能分辨出,这声音不是小孙子姚文哲的,姚文哲的哭声细细弱弱,没这么洪亮有生气。
两人连忙去看。
此刻善善已经醒了,他见人来了立刻伸手要抱抱,许彤擦了擦眼泪连忙将他抱进怀里哄。
“善善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饿了?”
“应该不是,还没到吃饭点呢。”
善善回答不了他,但倒是不哭了。
只是扭着小脑袋,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像是在四处找寻什么。
许彤带了他一阵子了,知道他是找两个爹爹呢,“爹爹不在,有小叔叔呢。”
也不知善善听懂了没,小嘴一抿,作势又要哭。
许彤自己还六神无主呢,此刻自己都想哭,又怎么哄孩子呢?
姚老头瞧了说他,“你边哭边哄孩子,又怎么能哄好呢?算了,把孩子给我。”
许彤眼泪就掉个没停,闻言把善善递了过去。
姚老头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这可是他的长孙啊!
他生的又是这样的福气,谁瞧了不喜欢呢?他不止一次偷偷看过孩子,可碍于赵氏和宋凉在他始终不曾靠近过。
姚瑜倒不会拦着他,但他好面子,拉不下老脸,亦甚少亲近孩子。
接过来的一瞬,姚老头心都颤了。
白胖胖的小孙儿,浑身都是肉,抱在怀里暖呼呼的,小脸儿精致的不像话,他就没见过这般玉雪可爱的孩子。
“善善,善善是吧?不哭不哭,爷爷抱。”
善善还是很难过,他想爹爹了。
他瘪着嘴,伸出小胖手抓住姚老头的头发,小脑袋搁在姚老头的颈间,哭得不能自已。
这一哭就没完没了。
还是等他哭累了,在姚老头怀里睡着了,才停下来。
姚老头宛如捧着块易碎的宝石般,轻轻将他放到床上,“乖乖,睡到爷爷床上,晚上跟爷爷一起睡。不哭不哭。”
待善善睡了,姚老头这才有空分出心来处理姚瑜一家子的事。
“如今人被抓了,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不行。得想想办法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伯父你有什么法子吗?”
姚老头看了他一眼,叹气,“我去想办法,看能不能找找关系。”
也不知此事可有转圜的机会,若真是姚瑜犯事所导致,那他们姚家往后恐怕没脸在村里立足了。
可怜善善多么机灵的一个孩子,若是有这样一个爹,往后怎么抬得起头?
姚老头倒是认识几个人能帮他打探消息,但作用并不大。
姚老头找上那人,那人不必打听,提早便听了些风声。
“听说抓了不少人,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事情似乎很大,连镇上的万家酒楼都封了。再多的,我就问不出来了。”那人道。
“那老兄你可有门路?”姚老头追问。
那人摇摇头,“我只认识几个衙役,只能得到这些消息了。姚老哥若想知道更多,不若多使些银子,去县衙打探打探。”
姚老头只好回家去筹银子了。
可他不知道,此事绝非使银子能解决的事。
此刻姚瑜已与王大人和刘副将打上照面。
姚瑜一被抓进去就被逼问秦将军的去向。
姚瑜哪里知道。
姚瑜不知道的后果就是对方要对他用刑。
姚瑜脑子嗡嗡,他何曾见过这个阵仗,“等等,等等,你们就不多说点什么?直接就上来用刑?
我是秀才,你不能对我用刑。”
那王大人目光深沉,根本不为所动。
“区区一个秀才而已,嗤!”
姚瑜看着那鞭子,还有那火红的铁棍……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已经疼死了。
“大,大人,您就不再多问我一点?你多问问兴许我能知道呢?”姚瑜怂兮兮的讨巧道:“我怕疼,这鞭子我一鞭都熬不住。”
王大人难得笑了一下,“都说读书人最有风骨,你这小子,竟是半分风骨都没有。”
“大人,我若知道什么我肯定说了,可我不知道,你打了也没用。我实在怕疼,也怕浪费大人的时间,不如大人细说一番,万一我知道呢?”
姚瑜怕极了,宋凉和娘也被抓进来了。
他越怕反倒越冷静了。
风高县之前久久攻之不下,秦将军临危受命,奉命攻打风高县,去了果然一攻即克,风高县连吃败仗。
朝中人人无不称赞,都道秦将军盖世英豪,天下就没有他打不胜的仗,这风高县被他拿下更是迟早的事。
怎料这个时候突生变故。
就在风高县旦夕可取之际,秦将军突然消失,让叛军因此得以有喘息之机。
朝堂上下对此意见不一,吵作一团。
还有一个人阴谋论,觉得秦将军存了二心,不然为什么他一去风高县,风高县就连吃败仗,说不定是对方放水,就等朝廷放松警惕,再徐徐发展,只等时间成熟再行反攻。
这话听着有因有果,可只要稍一细想众人就知道有多么荒唐。
可偏偏这人是直言进谏的御史,连皇后都骂过。为了昭显自己虚心纳谏,加上此人在一些场合确实好用,皇帝便重用了此人。
哪知这人发出这般荒唐言。
可偏偏没人能为秦将军证明。
加之秦将军确实被人看到多次去见了风高县的县令,确有可疑之处。
光此一点,纵这御史所言多不合理,都不能洗刷秦将军身上的冤屈。
……
“别的不说,秦将军这一点却是冤枉。”
“哦?”那王大人看向姚瑜,“我竟不知他何冤之有?难道私下多次约见风高县县令的不是他?”
这王大人着实不像个好人,姚瑜不敢有一丝不谨慎,他将自己曾经给秦将军献策之事说与这王大人,然后道:“秦将军估计也是听了我的建议,觉得风高县令爱民如子还是个有才之人,有心招揽风高县令,才多次涉险。
还请大人明察。”
王大人听完,久久没言语。
“大人?”姚瑜侧着脑袋叫他。
王大人看向他,“说一千道一万,一切只是你的推测罢了,可有何凭据?”
姚瑜眼珠子一转,“凭据我可以去找。但是……”
王大人看向他。
“但是秦将军失踪了和我无关,更和我家人朋友无关,大人怎么无端抓了他们?
总不能就因为我和秦将军说过几句话吧?这说出去实在于理不合啊,说不定会叫人觉得大人办案太随便,不够严谨。
若因此影响了大人名声,便是小人的过错了。”
王大人好笑道:“这会子你胆子倒是大了?”
姚瑜尴尬的笑了笑,“还请大人放了我家人朋友,他们与此事毫无关系。”
见王大人不高兴,他立马摆明态度道:“虽是如此,但我本人并不能完全脱了干系,若大人有需要的地方,在下愿效犬马。”
王大人鄙夷的看他。
弄得姚瑜心慌慌的。
王大人终于是动了,他吩咐手下,“暂时放了他的家人吧。”
姚瑜一喜,“大人,那我……”
“你?”王大人撇了他一眼,“在这里先睡一夜吧。”
姚瑜悲愤,“睡一夜?那也得把我放下来呀,绑着我怎么睡?”
王大人充耳不闻,挥袖便走了。
站于王大人旁边的文官见此出言安慰,“烦劳姚秀才在此委屈一晚,我们大人不喜没有风骨的读书人。见谅!”
竟是这种理由,姚瑜震惊了。
可见着宋凉、赵氏、徐掌柜和江恒被放出去了,他心里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