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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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服装店另有一扇后门,与正门相对,算是条捷径,连通两条并列的街道。几名工人提着餐盒,说说笑笑地结伴回来,刚拉开没贴膜的玻璃门,我和虞百禁就夺门而出,跑过一排贴满开业广告的施工围挡。

第85章

服装店另有一扇后门,与正门相对,算是条捷径,连通两条并列的街道。几名工人提着餐盒,说说笑笑地结伴回来,刚拉开没贴膜的玻璃门,我和虞百禁就夺门而出,跑过一排贴满开业广告的施工围挡。
这条街位于步行街最外围,多数门面房都闲置着,装修未半或是招揽商家入驻,再往外即是交通主干道,一路向北通到环海路。隔着临街的空店铺和楼栋间连廊,那些黑车阴魂不散,拖着残影接连驶过,倘若我没猜错,他们的人马将分为两队,一队左转、在这条街末尾的绿化带外侧实施堵截,另一队则会沿街停靠,守着拦车桩,由外向内的包围我们。

想到这里,我放缓了步速,从腰间拔出枪,不再顾念周遭是否有路人、摄像头、他人的眼目抑或公序良俗,数发子弹贯穿连廊,打爆了几辆追车同侧的轮胎。车身扭摆侧滑,失控地冲向人行道,也打乱了后续车辆的前进节奏,车轮摩擦路面的尖啸与撞击声中,我和虞百禁钻出绿化带,挂着满身珊瑚树碎叶,踏入了我们相对熟知的环海路。

然而并没有喘息的余裕。身后不足五十米远处,追我们的车正豁开街角、风驰电掣而来,所经之处怨声四起,我在心中暗骂一句,正待和虞百禁商量对策,没走几步,蓦然撞见了一张熟面孔。

——和他的哑光灰色杜卡迪。

曾在海边偶遇、穿机车靴的青年。大概率是附近街区的常住户,今天没抹发胶,也没带女朋友,但同样认出了我俩。能在此处狭路相逢,何尝不是他的厄运?

“又见面了!”

虞百禁热情地上前,介入青年和他的爱车中间,右手握车把,左手握住了青年无处安放的手,飒爽地明抢:“朋友,你的车好靓,能不能借我们开?”

好的不学学坏的!

“抱歉,我们有急事。冒犯了。”

眼看追兵将至,容不得我多做说明,我的良心早就被虞百禁吃了,只能任由他夺过青年的杜卡迪,抬腿跨上鞍型座,对后座上的我说:“我早就想试试对你说那句话。”

“哪句?!”

本该冲我们发难的青年脸色陡变,大叫着往路旁逃窜,扑倒在盲道上。不知何时,四面的路人也跑得一个不剩,犹如被大水冲散的鱼群。我几乎能感受到全速驾驶中机动车喷出的热气,熏蒸我紧绷的后脊,瞳孔中映出的却是虞百禁朝我偏转过来的半张脸。他对我说了三个字。

“抱紧我。”

我刚环抱住他的腰,整个人便往后一仰,杜卡迪的引擎怒吼,撕开前路绝尘而去,追我们的车则迫于惯性,直直撞上路边小区门口的起降杆,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时速八十,一百二,一百六,风在周身生出旋涡。我们已经开出道路最拥堵的地段,沿一条上行的缓坡描摹海岸线。沿海多山,地势逐渐抬升,狂风吹得我双眼干涩,却情不可抑地望向海平面,阴空低沉,乌云铅灰,势要与深色的海水融为一体。

我上半身紧贴着虞百禁的背,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似的,突然发觉这是多么适合拥抱的背部,肩宽与腰线的比例,侧脸贴上去,刚好处于耳语的高度。明明曾有过那么多机会,我为什么都白白浪费了?

我收拢手臂,趁他看不见,偷偷亲了一下他两片肩胛骨之间的峡谷,他却还是察觉到了,逆着风问我:“我们要去哪儿?”

我笑出来:“不知道。”

远远的响起了警笛声。仿若就在我们前方。我的手还绕在他身前,给枪更换备用弹夹。他忽然说:“我有时候会想,我们算不算是一见钟情?”

“不算吧。”

我侧身后旋,右手持枪,却只打坏了几辆追车的车灯和车架。“我不太确定‘钟情’该怎么定义,只觉得你是‘特殊的’。”

“特殊的。”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我是感觉我……找到了什么。有点模糊,但又很确切。你是敌是友,是活是死,我都不能错过你。”

“这就是一见钟情的定义?”

车速提到了一百八,直逼两百。我们离警笛声越来越近。我说:“那我应该是第一眼就爱上你了。”

即将和警车迎面相撞的前夕,我们弃车逃往路旁的山崖。干结的沙地上,几座荒废的渔人小屋离散的伫立,脱皮的墙体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水渍,我才发现下雨了。那个导游居然没骗我们。

“没事宝贝。”

我把我的枪也交给虞百禁,他面朝着我们两人共同的后方,跟我说,“没事的,往前走。

“后面的交给我。”

雨点越发密集,我抹了把濡湿的额头,将手伸进衣襟里摸索,问他:“这些人你都能杀掉吗?”

“排名01的杀手不打诳语。”他的黑发也被雨水打湿,垂到耳际,“保守估计,只能杀死七成,全杀掉我大概自身难保,我不能食言,毕竟和你约定好了。”

“别再往前了。”

背后传来一道耳熟的男声。我都快把这个人忘了。但也无所谓,在属于我们的电影里,他从来都是个不值一提的龙套。

“前面……没有路了。”

我听见虞百禁有些放肆和讥诮的笑。

“别来无恙啊,段先生!”

“你们找到晚晴了吗?”

离高悬的山崖还有数十步远时,我拿出了晚晴留下的第四张照片残片。

“都……都把枪放下。”

段问书的声音依旧文弱,中立,绝不偏激或是引火烧身,“我们双方都冷静一点……有很多需要解释的地方,大家都不想不明不白的,对吧?

“所以简先生,请你把照片交给我。我们回警局好好谈谈。绝不诬陷你们,也不草率定罪。好吗?”

山角上的风比海边还大。我和虞百禁盯着那一角照片,两个人都笑,冰凉的雨水顺着下巴淌。虞百禁揩了一下我的眼角,说:“猜对了。”

我捏紧了我俩迄今为止的唯一一张合照。

“答案有点太简单了。”

我压根儿没去理会段问书。我确信他不敢开枪。我把照片翻转过来,读完背面被水晕染、扭曲变形的八个字,又跟虞百禁确认了一遍:“看清了吗?”

“嗯。”

“也记住了。”

我这才回头看向段问书,他正被穿制服的人严加保护着,有人举一把黑伞遮在他头顶。可能我确实是脸盲,总记不住别人的长相,对美丑也缺失概念,比如我就觉得,这张照片拍得挺好看的。

和另外三张碎片拼合起来,恰好是一整张合照:容晚晴举高相机,为我们三人拍了张合影。

我极少从别人的镜头里看自己的脸,故而感到一丝陌生和微妙的荒唐,虞百禁也是,抱着醉不成形的我睡得正酣,两个人的脸拍得倒是清晰可辨,五官和关键面目特征都纤毫毕现,也难怪迢迢能认出来。

虞百禁却很不知足:“可是我俩都闭眼了。”

“那不要了。”

“哎?就一张……!”

他说晚了。

我看了那张照片最后一眼,把它整整齐齐地撕成两半,对着段问书挥了挥。

“你永远也别想找到她。”

“你住手!你……!”

持枪的人们朝我俩逼近。我捏着两张寸许长的照片,一张是我,一张是虞百禁,因为两人靠得太紧,撕开来都有点残缺,但我们俩都不介意。

他取走了我的那张,放在舌头上,吞进喉咙里。我也吃掉了他的那张,咽下肚去。这次我总算抢在他前面,说:“我也有句话,早就想对你说。”

我也对他说了三个字。

“我愿意。”

他把枪丢在泥沙里,混着雨水亲吻了我,一切准备就绪。我抓紧他的手,定了定神,两人助跑几步,跃入高空,就像我们预演过的那样。

——跳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