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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叔叔不是爸爸。”

第86章 “叔叔不是爸爸。”
相较于成年人, 小孩子对声音的敏感程度明显要高一截。推门声一响起,正在地毯上爬行的安安便立刻抬起了头。

“爸爸!”她像踩着风火轮似的蹬着小腿,一溜烟跑到了南星面前。

像是固定程序一样, 南星抱起她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又在她的脸颊上亲了好几口, 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小家伙最近觉醒了自己的审美,爱上了各种机械枪支玩具。南星从背包里拿出千里迢迢背回来的狙击枪玩具后, 安安便果断抛弃了自己的亲爹,转而对那柄枪爱不释手起来。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她趴在地上, 架起了枪支, 一边调整着瞄准镜一边将手放在扳机上, 随即扣下扳机, 机械枪发出嘣的响声。

小孩儿也没被吓到,反而笑弯了眼, 冲南星比了个展示胳膊的动作,虽然那小胳膊上什么肌肉也没有。

“安安学枪,叭叭叭!打坏人!保护爸爸!”

难道这就是物极必反?她的两位爸爸都是嘴巴里说不出什么漂亮话的人, 心再软, 说出来的话也像刀子一样扎人, 安安反倒是小嘴抹了蜜似的。

“怪我怪我,她最近跟着我看一部电视剧,讲当兵的, 现在天天念叨着枪啊炮啊什么的。”王姨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过我也支持咱们安安帮爸爸打跑坏人。”

楚天阔拿出他挑的那只雪白兔子玩偶,他记得当时在南星老家,安安闹着要去看兔子灯, 他便理所当然以为她很喜欢兔子。

只是小孩儿的新鲜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安安虽然高兴地接过了那只玩偶,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但只是扒拉了几下兔耳朵就扔到了一旁,又玩起了那柄狙击枪。

楚天阔蹲在地上,伸出手拍了拍安安的脑袋,像是玩笑一般用最温柔的语气问道,“安安为什么不叫我妈妈了?”

安安仰起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又有些得意,“安安学会了!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妈妈,你是叔叔,不是妈妈!”

“不是这样的,爸爸是爸爸,我也是爸爸。”楚天阔觉得心脏像个旧抹布,被人粗暴地拧成一团。

“安安,我是爸爸,叫我一声爸爸好不好?”

【6月7日,患者生殖腔萎缩,功能减退,胎心弱。】

【7月8日,脐带绕颈,血流受阻。】

【7月10日,患者突发哮喘,抢救成功。】

【7月15日,人工信息素抚慰效果不明显。】

……

楚天阔甚至连看完的勇气都快没有,南星又是怎么熬过这一切的?

档案里那些话像是一把一把锋利的小刀,切开了楚天阔的身体各处,在太阳底下一刀一刀凌迟着。

“爸爸——”安安终于叫了一声,却不是对着楚天阔,而是有些害怕地朝南星伸出了双手。

南星抱起了她,看着楚天阔呆呆地蹲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神魄,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落忍。

他虽然生下了安安,但并没有因此获得剥夺楚天阔做父亲的权利,到现在自己总算是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于是他将安安抱到了楚天阔面前,在安安疑惑的眼神中尽量温柔地说道,“他也是爸爸哟。”

“是安安的另一个爸爸。”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王姨,刚刚暖好的奶瓶咚得一声掉了下去,幸好下面是柔软的沙发,这才没有酿成惨剧。

她看上去比当事人还要激动,说着“我真是老了,连奶瓶都拿不住”,边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捡起奶瓶走进了厨房。

一向乖巧的安安这次却十分不配合。

她握着南星的大拇指,一板一眼地强调道,“爸爸是爸爸!”

说完,又扭着头看向楚天阔,虽然她很喜欢这位叔叔的味道,可是叔叔就是叔叔呀。

“叔叔不是爸爸。”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只是用很平常的语气阐述着她认定的事实。

“不好意思啊,之前我一直教她要叫你叔叔,这孩子很轴,短时间内估计是很难改回来了。”

南星语气礼貌,就像是所有对于自己孩子不小心冒犯了陌生人的父母一样。

就好像楚天阔并不是安安的父亲,只是个突然闯入的局外人一样。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你现在应该拽着我的衣领,狠狠在我的脸上打几拳,狠狠地把我揍一顿,质问我当年干什么去了?

“不要道歉了好不好?你根本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道歉?”楚天阔突然环抱住了南星,有些挫败地说。

还不等南星给出什么反应,他又自己给自己鼓了个气,趁人不备捧着南星的脸,在他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南星红润的嘴唇被亲到有些发白,被这强盗一样的动作一时间弄得有点懵。

“我不会放弃的。”

信誓旦旦的模样,倒有几分高中时候告诉南星要一起站上世界之巅的旧人模样。

很难想象,楚天阔这种人,居然有一天也会趴在地上,陪他以前口中最无感的小屁孩玩起了玩具枪。

装作中枪的样子,嘴里嘟囔着“呃呃啊啊”之类的语气词,演技浮夸地倒在地上。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还抽空冲一旁的南星抛了个媚眼。

……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南星看到界面上“小冉”两个字,感慨陈冉果然是他的救星,趁接电话的机会逃离了“是非之地”。

“大律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不是说有个大案子要处理吗?”南星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阳台栏杆上,整个人几乎要悬空。

“语气这么悠闲,听上去最近心情不错呀?也对,毕竟是我们的大冠军!”

南星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到底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臭男人,得了冠军就忘本是吧?”

“哪儿敢啊我的大小姐,这不是看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的去做嘛。”

“没什么事,就是处理这个离婚案处理的一地鸡毛,烦死了,给你打电话解解闷。你呢,最近怎么样?”

南星思索了一下,才缓缓地开口,“我最近确实有个小事准备和你说,不过说了你会更烦……”

“那我就骂你一顿,正好解解气。”陈冉大咧咧地道。

“他查出来安安是我和他的孩子了,我们在一起了。好了你骂我吧。”

南星视死如归地说道,决定要是陈冉骂的太难听,就把手机拿远一点。

手机那头先是长时间的沉默,久到南星都怀疑陈冉是不是挂了电话。

“你不会被我气晕了吧?”

“……得了吧,当律师这么多年,什么奇葩客户没见过?就你这?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南星听见了金属打火机的清脆声音,他耐心地等待陈冉抽完了一支烟。

“现在这个离婚案,也是对alpha和beta。”

“Alpha是个软饭男,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部都靠这位beta,就这样他还是出轨了一个omega,死活都要离婚。”

“要是能好聚好散也就算了,就当自己识人不清呗,可这位beta怎么都不愿意离。”

“是不是很生气?反正当时我是气得够呛,挑人的眼光怎么能差到这种地步还死不悔改?后来那位beta和我说,其实他倒也没有多爱这个alpha。”

“他说自己做了个评估,目前来说,这个人呆在自己身边会让他感觉到更舒服,所以他不愿意离婚。

“但最近也有些烦了,等到哪一天这种烦闷超过了习惯的舒服,那他就会把他踢开。”

南星一开始没懂陈冉的意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啧,这话也不贴切,反正意思就是这是你自己的生活,没人比你更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如果你觉得和他在一起更开心的话,那和他在一起就好了;要是你觉得不舒心了,再把他一脚踢死。”

“重要的是你得留有余地,不要再傻乎乎地把你全部的身心都交出去,要拥有随时抽身的权利。”

“以前我的那些话,说到底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就当我是放屁,没有任何人经历过你的遭遇,所以没有任何人能指责你的选择。”

“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觉得楚天阔和你不太搭,哼哼,虽然他上次救了你,但一码归一码,alpha就没一个好东西。”

“说这么多给我都说渴了,记得付钱,我现在的小时费可是很贵的。”陈冉咕噜噜灌了一大瓶水。

南星吹了会儿风,又突然转身走到二楼楼梯处,看着一楼客厅正在玩耍的两人。

楚天阔涂色的动作有些笨拙,上衣袖口被随意地卷到了手肘处,白色的衣服已经染上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他正准备将一朵花涂抹成鹅绒黄色,被安安嫌弃地拍了一下手,后者撇了撇嘴,“不对!”

“这个才好看!”

然后递给了他一只深灰色的画笔。

楚天阔对自家女儿的审美敬谢不敏,但也只能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拿起那只笔涂色。

像是心有灵犀,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二楼投来的视线,抬起了头,冲南星温柔地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仅限于这一瞬间,楚天阔身上涌现出来的毫无保留的爱意令南星心悸,他无法质疑这份真心的分量。

少年人时无数次梦到过的东西,真的拿到手时,竟然会让人觉得这么的不真实。

南星相信楚天阔说爱他的话是真的,可是真心瞬息万变,人类这种自大的生物,自以为能驾驭时间,总爱许诺永远这种虚无缥缈的话。

“放心吧,这次不会了。”他站在二楼,同样温柔地冲楚天阔笑着,在电话里轻声回应了陈冉刚才的话,“反正分开是迟早的事。”

——

总决赛刚结束没几天,LCK就出了个大新闻——KING战队宣布新赛季不再与Hurt续约。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虽然赛季结束后,队伍人员进行大调整是件很平常的事,只是一则KING战队去年整体成绩还算不错,更何况目前转会期尚未开始;二则Hurt一直是KING战队的明星选手,又值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到解约的地步。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这是常见的转会期拉扯手段,放出一些烟雾弹,试图压低选手报价。没想到一向拖拖拉拉的KING战队竟然直接官宣,丝毫没有给Hurt留什么余地。

这还没完,LCK赛区一个很权威的记者号继续放出猛料,声称不仅仅是KING战队,LCK所有战队都没有签Hurt的打算,哪怕他自降身价,也无人问津。

Hurt下赛季很可能沦落到没有比赛可打的地步。

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南星刚刚忍不住楚天阔的软磨硬泡,答应陪他饭后出来散散步消消食。

两个人全副武装,帽子、口罩、墨镜尽数粉墨登场,捂得严严实实。楚天阔牵着南星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在离基地有些距离的湖边漫步。

波澜不惊的水面像是片沼泽地,在不知不觉中便吞没了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灰暗色漫过了整片天地,又被接二连三亮起的霓虹灯光驱赶。彩色的灯光映射在水面上,一道道光碎成了无数片波纹。

联想到前段时间楚天阔让自己不要担心,Hurt那边已经处理好了,这人不会往外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南星没忍住开口问道,“这是你干的?”

楚天阔的眉眼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冷厉,他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只是好心提醒了一下这人可能产生的舆情风险而已。”

“不怕他狗急跳墙?”

“放心。”楚天阔用藏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南星的掌心,“我保证他不敢胡乱说些什么。”

“真的没用什么非法手段,这人心思太重又树敌太多,LCK那边也是积怨已久,不过是借着由头一起发作了而已。”楚天阔解释道。

没把他告上法庭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倒是一点没想过自己其实和Hurt一样,也是用了不正当手段调查南星的隐私。

路边出现了三三两两卖花的小商贩。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从花桶里抽出了几束香槟玫瑰,小跑到了楚天阔面前,甜甜地说,“哥哥,买些花送给你的男朋友吧。”

“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吗?”南星第一反应倒不是质疑“男朋友”这个称谓,而是有点好奇地想,11月份似乎没什么节日才对吧?

谁知道小女孩冲他甜甜一笑,有些鬼马地说,“哥哥,谁说要等到过节才能送花啦?喜欢一个人,随时随地都能送他花呀。”

一个反问倒是把南星给问住了。

楚天阔扫了小女孩脖子上挂的二维码,提示音念出的金额让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

“所有的花我全要了。”

小女孩儿有种走在路上被天降大馅饼砸中的感觉,火速跑回去,冲那位在摊位上的女人兴奋地比划着什么,随即那女人便仔仔细细地将那花扎成了一大束,抱着送了过来。

“你可别……”南星怀里便被塞进了大捧花束,尾音被淹没在了浅浅的花香中。

过于庞大的花朵数量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南星干脆躲在了花束后面,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又有些羞恼,“被拍到了怎么……”

黑色的口罩能够阻挡住一个真正落在嘴上的吻,却并不能挡住温热的气息。

楚天阔像只偷腥的猫,占了便宜以后便立刻退了回去,最后还是没忍住摸了摸南星的脸,声音似喟叹似感怀,“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在街上亲你啊?”

“直接找别人会快一点。”南星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又将花塞给了楚天阔,“这么重,你自己拿着吧。”说完便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楚天阔立刻赶上了他,单手捧着花,另一只手搂住了南星的肩膀。

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南星只是偶尔回那么几句,倒显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和谐。

【楚先生您好,您预约的手术将于明日下午14:00开始,术前请保证充足睡眠与愉快心情,祝您手术顺利!】

简单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楚天阔立刻按灭了手机屏幕,用刚才一样的轻松语气继续和南星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