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打歌
尧润的练习室区域隔音到位, 非常安静。
越往里靠近，便能逐渐听到一些从尚未关紧的门缝里溜出的乐声。
音乐节奏越来越快, 已经渐渐进入高潮, 练习室内青年的动作丝毫不见慌乱，聂星淳不是力量型的舞者，他动作轻盈，身形舒展, 精准踩着节奏, 收放之间力度拿捏得刚好, 不管是舞蹈技巧还是爆发力都堪称一绝。
如果此刻有任何人从练习室外路过, 都会忍不住为他停留。
随着音乐的停止, 聂星淳重重跌坐在地板上。
片刻后音乐重复响起, 聂星淳却没有动, 他就着躺在地板上的姿势, 大口喘着气, 等到剧烈起伏的胸腔逐渐平复下来，聂星淳才翻身站起。
他走到练习室角落里, 拧开剩下的半瓶水, 一边喝一边打开了手机。
被汗湿的T恤紧黏在身上，聂星淳随手撩起衣摆抹了把脸上的汗。
不知道是带着孤注一掷决心的原因还是如何, 聂星淳整个人的气质和几个月前相比沉淀了很多, 再加上各种原因导致他人比之前也瘦了一圈，下巴变得更尖，面部轮廓的圆线条也变成了平直的线。
头顶白炽灯打在他脸上, 透着几丝生人勿进的高冷。
当他垂着眼, 不露出那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时，从某些角度看过去, 和姜易安非常相似。
当然，也仅仅是那一瞬的相似。
毕竟姜易安不会在看到网友不好的评论时，锁起眉头，将双唇抿得发白。
【请问聂星淳是救过尧润老板的命吗？】
这句话，重重击上聂星淳心脏。
聂星淳救过姜易安的命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不仅没有，反而是聂星淳才是那个被救赎的人。
在他被全世界抛弃时，姜易安是唯一向他伸出手的人，他还是唯一一个告诉聂星淳，选择他是因为他本人，因为他值得，而不是因为他背后那些所谓的光环的人。
他给了聂星淳极大的自由，让他参与到新专辑的制作中，他想要通过新专辑表达什么传递什么，整个团队都会和他一起商量。
从专辑主题到舞蹈编排，他们都会考虑和采纳他的意见。
这是他出道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专辑。
这些是以前在地心引力聂星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仅如此，就连专辑发售日期，也是聂星淳自己定的。
对他而言，这是一次重生。
他非常紧张和不安，害怕因为他个人的原因，导致公司在他身上的所有投入都打水漂。
害怕姜易安在他这里收取不到回报。
他害怕自己无法得到认可和原谅。
陷入不安的聂星淳，总是习惯用超大量的练习来逃避，但看到团队给他的宣传方案那一刻，他再次被姜易安对他的信任给冲击到了。
这种宣传力度，连以前ISLAND大热时，地心引力也做不到。
但花出去这么多钱，聂星淳的新专辑反响并不理想。
他之前的身份是流量爱豆，他是靠粉丝吃饭的，但因为恋情的事，能跑的粉丝基本都跑完了。
网友更不会对他这种，明确塌过房的艺人买账。
再加上他的专辑并不是姜易安制作的，不管到底好不好听，网友都将他批判地一无是处。
就算偶有几个还不错的声音，也很快淹没在对他喝倒彩的嘘声中。
甚至很多根本没有买专辑听歌的人，也先踩了他的专辑。
【聂星淳新专辑宣传阵仗这么大，我看了下销量才几百张，聂星淳粉丝都跑完了吧？】
【不明白尧润为什么要签他，这种人现在谁敢粉，和山岐野是分了，那谁知道会不会转头又谈一个？】
【我一开始还以为聂星淳是小姜签的呢，毕竟以前也是一个团的，结果不是小姜啊，专辑里面一个小姜的名字都看不到。】
【如果是小姜担任他的制作人的话，他专辑或许还能有点水花呢，别的不说咱小姜的歌是真顶不是？】
【老实说聂星淳这张专辑的制作人水平也不低，也是国内外数一数二的，但凡换个人，我都要买来听一下。】
【所以那几百个买专辑的，是聂星淳的活粉？他还有粉呢？】
【不听不听，聂星淳的歌听了要变恋爱脑。】
【话说聂星淳这么快就复出了，山岐野反而没声音，有谁知道山岐野干啥去了？】
【我笑死，你们有人看聂星淳的评论区吗，他新专辑把山岐野的梦女梦男们全都炸出来骂他了。】
【要不怎么说还是女友粉长情呢，哥哥都塌成那样了，都坚定维护哥哥的清白。】
【看这俩人恋爱谈的，一个粉丝跑完，一个死忠一片。】
【说top谁是top#狗头】
……
聂星淳退出微博，深呼吸了两下站起来，
他准备去洗手间洗个脸，休息一下再回来接着练习。
聂星淳这张专辑是他第一张个人正规专辑，预计在专辑正式发行的第二周开始打歌。
一般爱豆的打歌周期，在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比如像CATCHER那种热度高的，打歌周期基本都是四周打满，热度低的爱豆可能两周多三周的样子就会停止打歌，也有那种前期打歌成绩普通，在后期数据逆袭已经结束打歌后又被召回重新打歌的。
也就是说，在打歌舞台上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虽然专辑成绩不理想，但聂星淳不想要辜负姜易安的信任，他一定要在打歌舞台上拿出成绩。
落地窗外夜色早已降临，这个时间公司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只有宣传组那边的工位上零星亮着灯。
尧润实行的是弹性工作时间，下班晚的，基本就是上班来得也晚。
两个宣传组的工作人员一边工作一边闲聊，听到自己名字时，聂星淳下意识停下脚步。
“聂星淳新专辑的数据也太难看了，习惯了咱闺女各个榜一的成绩，乍一看落差好大。”有人说。
“CATCHER还在榜呢？”
“那可不嘛，贼能打，前两天被一个大势团压下去不到俩小时，又冲回去了。”
“牛啊，这不得冲个年榜？”
“我觉得可以，要是一直保持CATCHER直接年冠了。”
两人对视，齐齐叹了一声，话题又回到了聂星淳身上：“明明小聂新专辑的歌都很好听，这数据怎么就上不去呢，我都想买个十张二十张的冲冲销量了。”
“他难道是因为歌不好听数据才不好的吗？”另外一个人说，“没看网上都怎么说他吗？”
“我可是听说聂星淳是小姜亲自签回来的，还有这次他新专辑的宣传方案，也是小姜亲自拍板定的。”那人压低声音。
“啊？这不纯纯大冤种吗，小姜看上他哪儿了？”
“那谁知道啊，咱也不敢真去问小姜啊。”
“其实吧，小聂他实力也挺好的，但是他塌成这样……”
……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聂星淳就不知道了。
他回到了练习室里，将门关得严丝合缝，不仅是音乐，连练习室内的一束光都透不出去。
亲耳听到公司内部同事对自己的评价，聂星淳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
这半年里，他最大的变化就是心态，大概是摔得狠了，他依旧会不安和紧张，但却不再像曾经那样过于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面上表情淡淡的，活动着身体，重新播放音乐。
前奏响起，聂星淳瞬间踩上鼓点。
音乐在练习室内铺开的那一刻，他就彻底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
既然姜易安认可他，那他就要用自己的舞台去征服那些离开的人。
–
黑铅笔电影节近在眼前。
报名电影无数，第《九十九次离婚》也是其中之一。
《离婚》这部片子最终成本控制在一千万以内，因为后期口碑翻转，总票房四个亿。
这个票房在如今动不动就上十亿的电影票房里，就是个弟弟，但因为它成本特别低，四个亿，就算扣掉院线的57%以及成本，作为独自出品人，小姜同学净赚小2亿。
这个投资回报率，在整个电影圈都高到惊人。
送选黑铅笔电影节的几个报名都过了初审，并且获得了最佳编剧、最佳视觉、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和最佳男女主，一共五项提名。
实实在在是今年影坛杀出的一批黑马。
其实姜易安还送报了最佳导演，可惜导演竞争激烈，张泉青被刷了下来。
饶是如此，这一连串提名依旧花了张泉青的眼。
当然，最让他震惊的，是他作为导演和编剧，能从票房中分到上千万。
他被姜易安的消息砸懵了。
“小、小姜……”张泉青不敢置信，“你掐我一下？”
刚赚了两个亿的姜易安心情很好，闻言笑得更开心：“最终收益会在结算后给你，到时候你数数零看看是不是真的。”
张泉青大概是想象了一下，喉头滚动。
他这趟过来，是给姜易安看他修改润色了好几次的新剧本。
姜易安还没看，他手边工作忙，还要和阮尧商量上次徐导推荐的新剧本的事，没和张泉青多聊，只是让他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下一个月的电影节。
他走之后不久，助理进来汇报工作，包括聂星淳新专辑发行这几天的数据。
姜易安一边和阮尧谈论新电影，让她找时间约一个那个导演，一边听着，听到聂星淳新专辑成绩不理想，也只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这在姜易安的预料之中。
但让聂星淳发光的地方，也不是专辑。
他问：“聂星淳什么时候开始打歌？”
助理说：“今天。”
姜易安看了眼时间，今天的打歌舞台已经结束了。
他屈指点了点桌面，对助理说：“把聂星淳的打歌舞台找给我看看。”
国内打歌舞台有直播和录播两种，播出时间根据平台方的不同，也不尽相同，但基本都在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播出后很快就有各个爱豆的单独舞台cut和直拍。
助理找出聂星淳的直拍，将平台递给姜易安。
聂星淳新专辑的主打曲，走的是稍微有些梦幻迷雾一样的Deep Houses风格。
Deep Houses起源于八十年代末，融入了爵士和灵魂音乐以及电子乐，特点是慢摇的节奏，旋律柔和舒缓，但也是有着高节奏和律动感的舞曲风格。
是一种深沉又轻松，带着强烈氛围感的音乐风格。
聂星淳这首歌出自资深音乐人之手，不管是从曲风还是听觉效果，其实都非常抓耳，不是那种强烈节奏炸裂头皮的抓耳，而是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迷雾重重的悬崖边，漂浮于幽深海面之上的那种触及灵魂深处的孤独寂寥感。
包括聂星淳的唱腔，也做了很多细节上的改变和处理。
这首歌的舞也不是大开大合的舞蹈方式，而是更偏向于爵士，有些慵懒，有些迷幻。
聂星淳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但显然他消化得很好，直拍镜头里，身穿真丝衬衫的聂星淳身形修长，从下往下仰拍的镜头更显得他一双长腿占满了屏幕。
和以前那些ISLAND强调野性、少年气的风格不同，这首歌里的聂星淳表情淡漠，漂亮黑瞳里几乎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他随着音乐舞动，轻盈地像一片羽毛，跳跃时有着明显的滞空感。
干净利落的动作无比丝滑，他不再是直接将自己坦露在众人目光里的商品，而是多了几分神秘，几分危险，几分诱惑。
骨子里那种专属于成年人的荷尔蒙喷薄，性吸引力铺天盖地地溢出去。
高举在空中的手骨节分明，指尖踩着节奏，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和音乐融为一体，律动着。
他站在舞台的光束里，让人只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甚至连他身边和他做着相同动作的伴舞都会被忽视。
歌曲的最后，他半敛着眸，胸腔微微起伏着，流畅的五官沐浴在颓靡的金色光线中，像是在脸上上了道白而莹润的釉色。
麦克风收录到他的喘息，他抬眼看向镜头，睫毛在下眼睑上落下淡淡一层阴影。
他没有笑，淡扫一眼镜头后移开了目光。
直拍视频戛然而止。
姜易安却笑了，他说过，聂星淳是属于舞台的人。
只要给他舞台，他就能发光。
他有能让人为他疯狂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