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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狂风骤雨(六)

第86章 狂风骤雨(六)
  自己的母亲去世了,韩泽却说可笑。

  一众人愣在当场。

  “胡闹。”韩泽大怒, “你竟然如此说你母亲?”

  韩枫倚在楚惊身上, 看了韩泽半晌, 眼睛弯了弯,哑声道, “我是在说你呢。”

  韩泽一愣,不明所以。

  “母亲身体健康,常常深居内院, 足不出户, 这次鬼虫事件, 整个府中,只有母亲染上鬼虫, 您不觉得奇怪吗?”韩枫轻轻地笑道。

  韩泽眼尾扫了一眼低头做悲痛状的韩林, 对韩枫道, “不要无端猜测。我查过缘由, 你母亲的死与他人无关。”

  韩枫原本还老老实实地靠着楚惊,听见韩泽如此说, 反倒气得笑了起来。他站直身体, 手仍然是抓着楚惊, 问道,“你确定吗,父亲大人?”

  韩泽斩钉截铁地回答, “确定。”

  他这样说,倒让韩枫无话可说。

  但是鬼虫之事如此蹊跷, 他心中怎能不明 。

  “果然。”他咳嗽起来,“你当真偏袒他们母子。”

  韩枫死命地咳起来,像是要把血都要呕出来一口的模样,吓坏了楚惊。他拦腰扶住楚惊,着急得不得了,“你慌什么慌。如果伯母的死真的另有隐情,我一定帮你查清楚。”

  他厌恶地看了眼韩泽,完全没想到韩枫的父亲是这样一种行径。

  原本在房顶上听见他剖析自己的内心就已经很讨厌他了,现在又明显偏袒别人的模样更是让他厌恶。

  韩枫明明也是他的儿子,怎么看他见韩枫如此模样,竟还无动于衷,丝毫不关心韩枫的身体。

  “韩林,你去扶你弟弟休息。”韩泽背着手,命韩林照顾韩枫。

  韩林乖觉地上前,伸手欲扶。

  韩枫一侧身,整个人靠在楚惊怀中,“小楚,来抱。”

  楚惊看了一眼韩林,没有计较韩枫趁机占便宜的手,一弯腰,把韩枫拦腰抱了起来。

  韩枫手揽着他的脖子,一边咳一边笑的收不住,“这样抱也好。”

  楚惊耳朵泛红,恶狠狠地对他道,“闭嘴。”

  韩枫偏过头,依偎在楚惊的肩上,柔声道,“走吧,小楚。”

  楚惊嗯了声,步伐稳健地往外走。

  韩林看着这一幕,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韩泽气得脸红脖子粗,就这样被韩枫和楚惊二人无视,让他颜面扫地,“逆子,你不去拜祭你母亲吗?”

  楚惊停下,侧目看向韩枫。

  韩枫把脸埋在楚惊脖子处,只留了个包裹着破布的脑壳给他看。

  楚惊了然,转回头,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逆子。”

  韩泽见他无动于衷,气得青筋直冒。

  但是楚惊和韩枫并不理他,府中人没有听到韩泽下令,也不去阻拦,两个人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韩府,在大街上没入人海。

  “父亲,二弟这样,该如何是好?”韩林上前,低眉顺眼地问道。

  韩泽不耐地挥袖,“随他去。”

  “可是,咱们韩府的声誉……”韩林皱起眉头。

  韩泽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韩枫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了这一场,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势必会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又是一场笑话。

  “传令下去,二公子之事谁也不许外传。”韩泽唤来管家吩咐道。

  管家连忙应允,还没走几步,又被韩泽叫了回去,“二公子在外闯荡,今日并未回府,你明白吗?”

  管家一愣,急忙点头,见韩泽没有其他要吩咐的事情,连忙出去安排下去。

  韩林一直侍立左右,听见韩泽如此说,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下去吧。”韩泽示意他离开。

  韩林欲言又止,见韩泽瞪了过来,才为难地道,“就让二弟这样走了?”

  “你待如何?”韩泽眯起眼睛。

  韩林低下头,嗫嚅道,“我只是担心他自己在外边……”

  “韩林。”韩泽出声打断他,“你做过什么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韩林噤声,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下去吧,”韩泽疲惫地叹了口气,对韩林挥挥手。

  韩林应了一声,急忙退下去了。

  韩泽一人在房门前站了许久,直到管家过来请示府中事宜,才回过神一般,挥退管家,自己进屋坐着。

  白月如狩猎的狼一般,安静地伏在屋顶上,整个人与房顶融为一体般,呼吸几不可闻。

  韩泽呆坐着,良久才叹了口气,自房间暗格中取出一双白色手套,缓缓地戴在手上。

  白月凝神细看,发现正是来自于铁鹰堡的冰蚕手套。

  他不动声色地趴着,继续往下看。

  韩泽戴上手套后,仔细地检查一番,直到确认无纰漏之后,才走向墙壁,站在墙边沉思半晌,才在桌下摸索着,不一会儿,墙壁打开,里面一个镶嵌在墙上,两层的小暗格。

  韩泽轻轻地揭开上面的木条,一层寒气迎面而来,化为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

  白月潜伏细看,对韩泽要查看的东西,已经了然于心。

  用寒冰储藏的东西不多,眼下在江湖中肆虐的鬼虫就是其中之一。

  鬼虫在寒冰之中,会处于休眠状态,若是破冰而出,便会钻入人体,通过吸食血液生长、繁殖。

  这种虫子在铁鹰堡是隐藏颇深的秘密,堡中许多人都不知道,铁鹰堡万里寒冰之下,曾经密布鬼虫。

  现在这种虫子出现在韩泽手中,想必与铁鹰堡脱不了干系。

  想到先前站在外边,隐约听到白朗与堡主提起的苏氏字眼,又联想苏猛与苏清芳,不难猜测韩泽手中的鬼虫来源。

  屋中,韩泽极为小心地拿起一个木盒,抽出查看一番,才放回原处。

  他戴着手套,唇色渐渐发青,硬撑了半柱香时间,才关上暗格,飞速地脱掉手套,坐在桌前运功。

  白月面无表情地看着韩泽额上渐渐渗出了汗,然后松了口气,重新睁开眼睛,原本发青的唇色也变得正常起来。

  冰蚕手套是用冰蚕丝制成,上面凝了无数寒气,铁鹰堡众人当之为练功之宝,江湖中很多人却视之为鸡肋,只因寒气太过,承受不得。

  方才韩泽取了手套才去看鬼虫,显然是怕惊扰鬼虫,自伤本身。只是用了手套,也免不得运功驱寒。

  韩泽收拾好东西,外面夜色已深,他吹熄了灯,上床入睡。

  白月等了一会儿,确认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白寒不睡觉,坐在厅中守着白朗。

  白朗被白寒直愣愣地看着,尴尬不已。

  恰巧白月回来,他急忙迎上去,热情的模样,让不知内情的白月看了他好几眼。

  白月行了个礼,就一五一十地把看到的东西禀告上去。

  鬼虫的来源白朗早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听见白月的叙述,也只是觉得印证了自己的观点而已,倒是韩府忽然出现的二公子和留仙寨四公子让他颇感兴趣。

  “韩枫是韩夫人所出,他竟然没有祭拜母亲就离开了?”白朗摸摸下巴,一脸的八卦。

  白月不为所动,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鬼虫。”

  白寒提醒他。

  “对喔,”白朗一拍手,“他母亲死于鬼虫,想必也被韩泽泼了绿矾油,早已经不留全尸了,祭拜也没用。”

  说完,又谄媚地对白寒一笑,“堡主真英明。”

  那狗腿的口气,连白月都微微抬头,从眼角看了他一眼。

  白朗丝毫不觉得自己脸皮厚,继续吹捧道,“堡主不愧是我铁鹰堡的堡主,属下等只能仰望,惭愧不已……”

  “闭嘴。”

  白寒轻轻地道。

  白朗连忙闭嘴,规规矩矩地站在白寒身后,当起了称职的护卫。

  白月跪在地上,等待命令。

  “去休息。”

  白寒继续道。

  白月起身,恭谨地站起来。然后就发现白朗也屁颠屁颠地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白痴。

  白月在心里送他一句。

  果然,还没等白朗迈开脚,白寒就发话了。

  声音如寒冰碎玉,冷冽非常,“站住。”

  到底谁该站住,白月心里非常清楚,所以他脚下未停,非常麻利地出去了。

  白朗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指指桌上的茶水,编了个理由,“属下只是想为堡主倒杯茶。”

  白寒冷冰冰地看他。

  胸中气血奔腾。

  寒气在体内肆虐,几乎压制不住,他抖抖指尖,有细碎的寒冰落下。

  白朗没有察觉,笑嘻嘻地在一边解释。

  白寒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很远,偏偏他眼前发白,什么也看不清楚。

  “别走。”他竭尽全力吐出请求。

  白朗好像说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听清。

  耳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白寒心中焦急,掌上的白霜结了一层又一层,眨眼间覆盖整个手掌。

  白朗这才发现不对。

  “堡主!”他上前,一把拉住趔趄的白寒。

  白寒眼中没有焦距,虚虚地看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白朗暗道不好,抱起白寒,一把掠起,跑向堡主的房间。

  这里只是个普通的房间,对白寒的病症并没有什么帮助,只是白寒在这里发病,要比在大厅中好得多。

  “你跑什么?”耳边有人捏着嗓子,做出柔媚的样子来,冲他的耳朵吹起。

  白朗咬牙,一把推开房门,两人闪了进去。

  “这么着急?”

  那人伸手,细细地婆娑白朗的脸,“有多久了,我没有仔细地摸过这张脸。”

  白朗心中酸疼,莫名地,心中升起了惧意,不敢去看那张脸。

  但是逃避也不行,那人好像知道白朗的想法。

  他低下头,脸几乎与白朗的贴在一起,“怎么了?害怕我?”他吃吃地笑。

  白朗痛苦地避开视线,“不要用他的脸做这样的表情。”

  话音一落,房中陡寒。

  白朗暗自咬牙,与眼前的人对峙。

  “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人笑了起来,唇贴在白朗的额头,慢慢地下滑。

  白朗后退一步,在与那冰冷的唇相贴之前,躲开了。

  “再这样,我可是要生气了哟。”他的声音还是做作的娇气,但屋中寒气却不容人忽视。

  他确实是生气了。

  这样会对白寒不好。

  白朗稳定心神,抬头看他,映入眼帘的,是与白寒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白寒俊美冷酷,这人却是无端地透着妖娆。

  “白冰,”白朗直呼其名,“不要用白寒的脸做这些事情。”

  “白寒的脸?”

  白冰尖声笑了起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停不下来,“这是白寒的脸?”他挑起白朗的下巴重复问道。

  白朗没有说话。

  白冰愈发愤怒,“这是我的脸!”

  他怒不可遏,指甲嵌进白朗下巴的肉里,血丝从他的指甲处流出,“这是我的脸啊,”白冰咬着牙道,“白寒抢了我的脸,我的身体,”他语调一转,重新变得娇媚起来,“还抢了你。”

  “你说,你让我如何不恨?”

  他盯着白朗的眼睛问道。

  白朗无言以对。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过往的一切掺杂在一起从眼前飘过,他都不知道是先有白冰,还是先有白寒。

  也不知道,当年他爱上的,到底是眼前的白冰,还是的刚刚的白寒。

  “怎么不说话了?”白冰凑了过来,头微微一侧,唇与白朗相贴合。

  白朗痛苦地闭上眼睛。

  白冰看他如此,眼中恨意弥漫。他一甩手,白朗不受控制地在空中翻了个滚,重重地砸在地上。

  “滚。”

  他冷声道。

  这一声与白寒何其相似,白朗愣了愣,几乎以为白寒回来了。

  可是白寒从来不会对他说滚。

  “白冰,”白朗抬起头,“你放了白寒。”

  他这样一说,白冰大笑起来,眼泪几乎都被笑出,“你让我放了他?”

  白冰走到白朗跟前,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他慢慢用力,“不如,你用点劲,放了我和白寒如何?”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呼吸不畅,被掐的面色涨红。

  白朗烫了一般,死命地松手,挣扎开来。

  “懦夫。”

  白冰鄙夷地看他一眼。

  白朗低下头。

  白冰说的对。

  他就是个懦夫。

  早前缠绵的记忆中,白寒时而羞窘,时而奔放。

  他以为是情趣,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

  他才知道,原来白寒的体内,有两个人。

  “不逗你了。”白冰无趣地挥挥衣袖,打开窗子,一跃而出,然后在白朗踏上窗台打算追出来的时候,回头指了指他,“不要跟过来,”他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不然,我可是会杀了白寒。”

  白朗果然停住,根本不敢再动一分。

  白冰这个疯子,说不定真的会与白寒同归于尽。

  韩府,尚未熟睡的韩泽从床上惊醒,睁开眼睛,就看见床头有一袭白衣傲然而立。

  “你是……”韩泽大惊,立刻认出来者何人。

  “我让苏清芳助你,你却如此不堪大任,轻易便被人查出踪迹。”那人冷冷地道。

  韩泽满头大汗,急忙道,“不不会的,他们只是猜测……”

  “愚蠢。”那人截住他的话,“留你何用。”

  此话一出,韩泽便知道他是动了杀意。连忙回身,从床头抽出宝剑。

  那人却轻笑一声,指尖一挑,月光下,有东西在他指尖蠕动。

  韩泽睁大了眼睛,“鬼虫!”

  “苏清芳想要助你,才会把你引荐与我,哪知道你只顾沽名钓誉,正事全然忘在脑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鬼虫既然从你这里开始,那就由你结束吧。”说罢,指尖一弹,韩泽惨烈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