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最终
就是这时候!
太子看准时机, 果断挥手下令。
先是隐在人群里, 扮成普通百姓的暗兵立刻动手行动,然后是巡街衙役包围辅助,之后五城兵马司,禁卫军迅速加入, 所有人按计划批次进入, 以雷霆之势,快准狠的按住所有盯好的赤满人以及根苗组织成员, 前后左右路线全部封死, 一个也不放过!
事出意外,赤满根苗第一反应当然是要跑, 可怎么跑?你人多,大安人更多, 而且还不是一对一哦, 大安至少两个人盯防你一个, 只这人海战术, 你就跑不了, 何况大安派来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精英, 没一个庸才。
想鱼死网破,拼死一搏?那你就死去吧。
太子根本不在乎, 在场行动的官兵也不在乎。盘子这么大, 不可能所有人死绝, 赤满再能蛊惑人心, 也总有那不想死的,事后会给出有效口供。万一的万一,这么多人都死了,没个活口,也没关系,左右事实已明,证据确凿,死的活的有什么关系?他们只给大安百姓交待,又不需要对赤满交待。
一时间,杀声如潮,街上大乱。
内城之中,这种大规模作战场面并不多见,但京城百姓有经验啊,啥也不说,立刻往街边墙缝里一缩——
见官兵有理有序,快准狠的抓人外,还专门分出一拨提醒大家注意安全,见到行动不便的老人和淘气的孩子立刻出手相护,神态并没有不对……百姓们连回家关门躲事的心都没有了。
怕啥?肯定没大事么,慌个屁!
不多时,见太子出现,大家更有底气了,才不是什么祸国大乱,是太子在平乱抓贼啊!
“这情况不对啊,太子亲自出马,闹事的来头有点大……”
“哟嗬,是赤满使团的!老少爷们们快看,那个拴绿腰带的狗,不就是这回使团的头?老子之前在酒楼里见过他喝酒!”
“啊呸!老子就知道赤满狗过来没安好心,前些天还传太子遇刺了,大家知道么?好在咱们太子福大命大,老天庇佑,这才躲过了,他们竟然还敢搞事!”
“赤满狗不能饶!弄死他们!”
“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你说的对,太子爷不方便动手,这些狗不能斩……但世事无常,随时可能出意外呀,天有不测风云,谁能管得了老天爷,你说是不是?”
百姓们对了个眼色,伸脚的伸脚,举胳膊的举胳膊,还有当即弯下腰捡石头的。
踩,绊,推,砸,弄不死也让你这狗见血,就不让你好过,最好伤叠伤死在外头!
使团首领吴奎整个懵了。
这不可能!
计划的那么周全,辛辛苦苦的做了那么多,连那倒霉的熊孩子毛都没碰着,自己人竟然被抓住了?
不可能!
谢庭星手指扒着下眼皮,冲他做了个鬼脸:“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现在已经与楚暮聚在一处,就站在楚暮的轮椅边,二人离的非常近。
吴奎更不理解了:“你们……不是关系不好么?”
谢庭星一撇头:“谁跟他关系好了!”
楚暮亦颌首,十分赞同。
二人互相嫌弃,谢庭星往左边走了一步,楚暮的轮椅往右边撤了一点。
吴奎:……
“不过看你这么期待的样子,小爷大度,满足你一下好了,”谢庭星眼珠子转了转,又凑近楚暮,“来楚大少,咱们一起做个鬼脸,也好让别人知道我们也是兄友弟恭哒!”
楚暮眉目平直的看着他,没有动。
谢庭星姿势准备了半天,不见楚暮动,小白牙一呲,出口就是威胁:“你不疼弟弟,我要告诉我哥!”
楚暮眼皮一跳,手指搭了下下眼色,意思意思做了个鬼脸。
熊孩子和面无表情的俊冷青年,二人同时做鬼脸的画面十分吓人。
谢庭星很满意,笑嘻嘻的看着吴奎:“瞧见没,我们关系就是这么融洽!”
他还伸手出,试图和楚暮来个爱的击掌。
可惜楚暮根本没看到,还别过去看找太子了。
谢庭星只好把手掌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聊胜于无。
吴奎眼神更凌乱。
他下了那么大力气,用了那么多人,结果就被这样的两个人糊弄成了这样?
为什么世上竟然存在这样的人,明明互相不对付,动起来却能这么默契!
不应该啊!
楚暮:“你该多看些书。”
吴奎:“嗯?”
谢庭星哈哈大笑:“意思是你傻呗,这都领会不出来,读的书还没小爷读的多呢!”
太子已行至近前,看到谢庭星和楚暮相处的气氛,老怀安慰,又有些小小的嫉妒:“你们感情真好。”
这一次,楚暮并没有否认:“嗯,左不过是时间。”
承认了和熊孩子关系好,也暗指时间还长,他和太子早晚也会亲近的。
太子笑容更大了:“我们走吧?”
楚暮理了理襟角,微笑:“好。”
是时候去找夫人了。
太子和楚暮谢庭星转身,下面人自然照计划,把现场所有与赤满有之关之人全部抓获,该押哪押哪。
之前就被太子带走的陇青临,也在这些人之中。
陇青临脚步踉跄,双目迷茫,对眼前一幕实在难以置信。
万无一失的局……怎么可能就走到今天了呢?
那边结束的干脆利落,别处自然紧紧跟上,谢茹听到消息的同时,身边根苗组织的人已经全部被制住。
她都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蹿出来的,突然就冲进了房间,逮人就抓,抓的还都是跟赤满有关系的人,无一错漏!
行动迅速结束,折人的首领和谢庭月行礼。
谢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不 ,我不信……”她捧着肚子,脸色苍白,“是你故意做的,你雇了人做假局,只是想吓唬我……谢庭月我告诉你,我不是那没用的妇人,你吓不住我!”
谢庭月看着谢茹,眉目安静:“对你来说,接受现实就那么难?果然面子比一切都重要,不跟别人比会死?”
谢茹咬着唇,目光闪烁:“你是男人……你懂什么?”
谢庭月:“我以为我人生的所有骄傲,都是来自于我自己,而非别人给予,与性别无关。大路千条,总有成功,不看重自己,明知不可取而一意孤行——谢茹,你之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
谢茹不是蠢人,眼下这局面太明白,要输。
一切都完了。
“不,我的生命是有意义的,我还有孩子……”她摸着肚子,开始强行给自己找理由,为之奋斗的意义。
谢庭月冷笑:“你真的怀孕了么?”
谢茹惊慌抬头:“ 你什么意思?”
“ 自然是你被骗了。”楚暮和太子已经赶到,大约心情不错,还帮谢茹解了个惑,“你的脉象,是陇青临给你吃了药硬改的。”
谢茹脸色顿时惨白,:“我不信……我不信!”
谢庭星见到哥哥,乖乖的扑过来,抱住谢庭月的腰,小声音倍软倍清脆:“哥!”
“乖,”谢庭月习惯的揉揉弟弟的头,“站好。”
“嗯!”
小孩眼睛亮晶晶,脸蛋红扑扑,顺便还瞪了楚暮一眼,小眼神骄傲又挑衅——
你看!哥哥就是疼爱我,只喜欢我一个!不喜欢你!
楚暮非常平静,非常自然的过来,牵住了谢庭月的手。
这样动作往日太多,已成习惯,谢庭月根本没有挣开的意识,或者说,他都没注意到被牵住了,自然不会抗拒放开。
楚暮看向谢庭星,笑容十分优雅,君子谦谦。
谢庭星:!!
奸诈!!
此时礼王也在现场,笑容十分僵硬:“太子这是干什么?”
太子面容冷肃:“孤倒想问,皇叔想干什么?”
礼王干笑:“我能干什么?什么都没干啊,也干不了啊!看样子太子来是有大事要办?你这就有些欠妥了,干大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还能帮帮忙——”
“怕是说了,王爷不是帮忙,该是趁机跑路了!”
路离来得十分及时,直接把一捧信件摔到礼王面前,里面每一封,都是他与赤满王室的密信。
“允诺好处,退边境线百里,割城池五座,让赤满相助篡位登基……王爷,需要下官一封封念出来给您听么?”
礼王震惊:“你们怎么——”‘找到的’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又立刻反口,“不,不可能,本王没做过这些事,这是有人要陷害本王!”
路离冷笑:“陷害与否,自有证据说了算,王爷等过堂开审时再喊冤不迟!”
“不行,本王是宗室,谁敢动本王!” 礼王面色大变,看向太子,“你就任他们如此行事?皇家的脸面不要了么!”
太子盯着礼王,唇角满是讥诮嘲讽:“有你这样的人,皇家脸面才荡然无存——来人,给孤押下去!”
如此雷厉风行,快准狠的动手,围观百姓看了半天,咂么出味儿来了。
“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有卖国贼啊!”
“不要脸!厚颜无耻!引狼入室,还要刺杀当朝太子,这礼王他不是真的是个傻子吧?以为这样后面就活得了?”
“没错!戏文里都唱了,今天你当别人是鱼肉,明天你就是别人的鱼肉,自己国家强大底气才能十足,我这样的老百姓都明白,这当王爷的怎么就不明白?”
“傻了吧,王爷也有傻王爷啊。”
“对!兄弟还是你眼亮,说的对!”
比起礼王的不认命,押在后面的吴奎倒有些风度,只是有些疑问不吐不快,扬声问道:“太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子昂首挺胸,笑容润朗:“从你们踏入大安土地开始。”
吴奎眼瞳一缩:“所以你知道边关——”
太子微笑更甚:“大约不久,孤就能接到边关捷报。”
大安的捷报,就是赤满的败迹。
吴奎彻底放弃了,愿赌服输,只望来年赤满能再起雄风,卷土重来。
“你呢,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看向楚暮。
楚暮明白,吴奎指的是他的身世——
他今日和太子站在一起,姿态再明显不过。
只是不等他回答,秦平扛着一个人过来,‘啪’一声卸货,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是赵康。
遍体鳞伤,
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秦平行礼致歉:“属下按主子吩咐行事,本想抓人便好,谁知这孙子意图逃跑,通风报信,挣扎的太狠,刀剑无眼,属下只能留下这样的他。”
吴奎:……
他最后看向谢庭月。
谢庭月不用他问,直接反问:“我娘是你们杀的吧?你们想要《大国经济》?”
吴奎非常意外:“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谢庭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想现在大约是时候了。”
吴奎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果然是陶公后人!怪不得我们会输!”
礼王瞪着太子:“你们好狠的心思,诱本王上当,骗得本王好苦!”
太子表情冷漠:“你若安分守己,不起旁的心思,谁会诱你,谁又能诱得了你?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还怪别人?”
礼王眯眼,表情阴鸷:“你把所有的人都抓住了?赤满使团,根苗组织?”
太子微笑:“托皇叔的福,无一漏网。”
礼王:“边关也派了兵?”
太子:“孤说了,不日就会接到捷报。”
礼王突然笑出声:“好,你们牛,这局是本王败了!但本王就是要死,也要拉个陪葬的——你以为你和你父皇当真厉害,算无遗策?”
太子突然警惕。
礼王:“楚暮请的那个名医,我派人去截了!”
谢庭月突然瞪向礼王,十分气愤:“你说什么?”
礼王看向吴奎:“兄弟,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吴奎手一抖,掌心露出一个小瓶子:“本使此次破釜沉舟,本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打算活着回去,可我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品尝味觉难受的滋味!”
手掌一翻,小瓶子落地,瞬间摔碎。
黑色液体洒出,里面爬出一条浑身漆黑的软软肉虫。刚刚被所有人看到时,虫子还是活的,能动,可离开那诡异的黑色液体,接触空气不过几息,虫子就死了。
与此同时,楚暮突然右手捂上胸口,脸色苍白,痛哼出声。
吴奎:“我赤满出手,怎会留有余地?你们以为他中的只是毒?不,这还是蛊,根本无法可解!死吧楚暮!”
说完大笑,也不等太子表态,自己往制着他的官兵刀尖上一撞,自尽了!
“楚暮!”
谢庭月立刻握紧楚暮的手,担忧的看着他:“你还好吗?啊?”
谢庭星也捏着拳头,死死盯着楚暮。
路离和太子都过来了。
楚暮难受得说不出话,开始吐血。
“这样不行!”太子当机立断,都忘了命令别人,自己翻身上了马,“我去宫里寻父皇要药,父皇记着他的身体,一直让太医做药呢!路离,现场由你接管,全权负责,谢二,你先送楚暮回家,我稍后就到!”
之所以这样下令,是因为这里离楚家很近,谢庭月和楚暮对楚家又特别熟悉,做什么都很方便。
就算如此,太子还不忘派一队禁卫军随行,护卫谢庭月和楚暮的安全。
马车上,谢庭月握着楚暮的手,眼角通红,牙齿有些打颤,说不出话。
谢庭星不知道该心疼哥哥,还是心疼楚暮,暴躁的像个小狮子,最后指着楚暮的鼻子命令:“我不管,反正你不准死!我哥还在这儿呢,他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该听他的话,他不让你死,你不准死!”
“乖。”
楚暮艰难抬手,第一次满怀怜爱的揉了揉谢庭星的头:“好好照顾你哥哥。”
“这话用不着你说!”谢庭星气得跳脚,“小爷才不要听遗言,你听着,你要敢死,我就到处闯祸,让我哥也收拾不了,天天操心! ”
楚暮看着谢庭月,笑了:“也好……你忙起来……就不会寂寞伤怀了。”
谢庭月不愿意听这样的话,伸手捂住楚暮的嘴:“不要说话了,省些体力,稍后太医会过来。”
楚暮亲了下这只手,拉开覆在自己脸上:“可我现在很有力气……就想和你说说话。”
谢庭星眼泪都飙出来了,不敢再留,转身出了马车。
谢庭月微微低头:“你想说什么?以后再说好不好?咱们的日子还长……”
楚暮看着谢庭月的脸,眼神无比温柔:“谢庭月,我是重活一辈子的人。”
这话非常突然,让谢庭月始料不及。
不等他调整出合适的表情,楚暮又说:“我知道你也是。”
谢庭月惊讶的看着楚暮,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
楚暮微微阖眸,血色在襟袍漫开,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一直期待……你向我敞开心扉,也相信一定会有这一天。但现在……”‘怕是等不到了’这样的话还是没舍得说,他继续往下,“我一直想跟你说,又害怕你生气,左右踌躇,总也找不到时机,你……不生气吧?”
谢庭月连连摇头:“不,我不生气,一点也不气……”
他只是震惊,只是焦急,一颗心钝钝的痛。
他也有过很多犹豫,很多纠结,但这些都不重要,真的,他现在明白了,真的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楚暮活着,只要他们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
楚暮:“上辈子……我们也过去,你救过我。”
谢庭月担心的摸了摸楚暮额头。
在他印象里,他们并没有见过,楚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
楚暮咳出一口血,长长舒了口气:“你以是为瞿齐,但其实是我,瞿齐是我的人。当时我受人暗算,为避追击,戴了面具,挂了瞿齐的牌子,伤的很厉害,嗓子也坏了,说不出话……”
谢庭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个人不良于行,还不说话。
楚暮:“我那时……身体不如现在,总是浑浑噩噩,醒醒睡睡,周围信息不足,心中充满愤怒,充满怨恨,被人引导蛊惑,差点酿成大祸,好在死得及时……”
“重新活过来时,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糟糕的日子,我为什么还要再来一遍?有什么意义?可我发现,那些短短的与你相处的时光,我忘不了……想起你的笑,你的话,我突然就不想死了。大婚之日,我握住你的手,强行让你伴在我身边,贪恋你的温度你的触感,不允许你离开……这一切,就是意义。”
“上天不愿意让我们错过。”楚暮看着谢庭月,笑得坚韧又温柔,一字一句,“上天让我重活一次,不是为了让我这么死的。你信我,我不会死。”
楚暮晕过去了。
不再说话,也不再吐血,呼吸可见的越来越慢。
谢庭月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也说了,上天不愿意让我们错过,所以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撑住,实现你的诺言……我等着你醒来,和我白头到老。”
……
马车很快驶进楚府。
因为楚暮病情,再加禁卫军的存在,气氛非同一般,楚家人没一个敢大小声。
太子很快拎着太医们过来,太医们轮流给楚暮切脉,每个人脸色都不理想。
谢庭月话音急切:“怎么样?”
太医令面目沉肃:“此毒颇奇颇偏,少有规律,除了弱症几乎没有太厉害的症状,只能在一次次病发危重时窥得一二端倪,臣能不才,研究十数年才有所得,制出一枚药丸,可——”
谢庭月:“药呢?”
“谢公子稍安勿躁,”太医令面有愧色,“这药丸研制时,臣等还不知这毒里带蛊,且最重要的药引还没有寻到,此时若给楚公子服下——下官不敢托大,保住病人性命的机会只有五成。”
谢庭月:“那不服药呢?”
太医令:“必死无疑。”
谢庭月眼前一黑,这是选择么?根本不存在第二种机会啊!
他尽量稳住情绪:“药引是什么,找到需要多久?这药丸还可以再做么?”
太医令愧色更甚,都不敢看他了。
太子干脆替他说:“我跟着来的路上已经问清楚了,谢二,这药丸现在只有一枚,且无药引,药引非常难寻,太医们找了几年都没找到。现在把药丸给楚暮服下,只有五成机会保住他的性命,并不能让他醒来,可不服,楚暮就会死。药丸非常难制,全是稀有药草,可能积攒数年也制不出一丸——我想让楚暮吃了这颗药,你的意思呢?楚暮同你感情最深,我听你的。”
谢庭月眉一横:“当然要吃!”
根本没别的选择!
“不就是药材么?你们把单子列出来,我去找!”谢庭月发了狠,陶公后人之名,他受之有愧,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大本事,一直不太有底气顶这个名头,但是现在,他管不了了!
不就是药?做生意的什么搞不来,什么消息打听不到?
要多少人,要多少钱,他就拼一把!
“还有一事……”太医令面色复杂,“纵使找到药引,这和药丸的融合手法……也很特殊,臣等惭愧,没有把握。”
也就是不会做了?
谢庭月咬着牙,只恨自己没本事,当初就没拜个老大夫为师,好好学医呢!
“让开让开都让开,让老头子过来!”
突然,秦平护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进了房间。
谢庭月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已经准确捏上了楚暮的脉。
秦平赶紧给太子和谢庭月行礼,低声解释:“这位就是主子一直在寻找的神医,名三木。”
三木?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太医令眼睛先亮了:“若是这位老先生,病人康复有望!”
谢庭月:“礼王不是说——”
太子:“神医被他截了?”
秦平担心打扰大夫诊脉,继续低声:“跟着的人说,老先生在回程路上看中了一棵药草,绕了点路——大概错过了。”
谢庭月和太子对视一眼,眸底齐齐闪出狂喜。
错过的好!
楚暮和该有这样的好运气,此次一定有惊无险!
说话间,老大夫已经整完脉了。
谢庭月和太子齐齐发声:“如何?”
老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看你们了,是想让病人现在醒过来,三五年死,还是晚一点再醒,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谢庭月:“当然要长命百岁!”
太子:“自然是后者!”
老头:“刚刚你们的话,老头子都听到了,宫里这界大夫还行,虽然一个病要研究十多年才能有点结果,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太医令和众太医羞愧的低下了头。
“ 好在方向对,药材选择大致也不错,这颗药丸有用,”老头捏着药丸子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下一点药泥放到嘴里尝了尝,“就是差了几味,刚好我这里有。药引得加个虫子……”
说着话,老头看着楚暮,颇有些痛心疾首:“怎么不早告诉老夫中的是这种毒!早知道我早过来了!”
太子和谢庭月对视一眼,小心提醒老头:“那现在……用药么?”
老头:“用什么药?这药丸子还是半成品呢,不是浪费么?”
谢庭月:“可是不用他会——”
“小娃娃懂什么,看老夫给他施回针!”老头也不含糊,掏出针炙包,撸起袖子就是干。
谢庭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里的针。
金针下去两枚,老头突然看向谢庭月:“你出去。”
谢庭月没明白:“啊?”
老头皱眉:“怎么也是陶公后人,怎么这么蠢?”
谢庭月还是没明白。
老头一本正经:“你这么盯着老头子下针,老头子害羞。”
谢庭月:……
老头不仅赶谢庭月,还赶其他人:“都出去,有一个算一个,哪凉快哪呆着去,不要在房间里站桩!”
众人这才明白,站在这里怕是会影响神医下针。
赶紧一个个转身,走出了房间。
到了院子里,舍不得走,也不敢大声说话……基本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站桩。
直到掌灯时分,房门吱呀一声轻响,老头走了出来。
“如何了?”
谢庭月和太子齐齐冲上去。
老头老神在在,小神情特别骄傲:“老夫的本事还值得怀疑?死不了,放心吧。”
谢庭月心里松了口气:“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老头捋着胡子:“一年吧。”
谢庭月震惊:“这么久?”
老头呲牙:“嫌太快?老夫可以不管,让他五年后再醒。”
太子赶紧圆场:“不不,我等万万没有责怪老先生的意思,他是病人|妻子,有些着急,还请老先生勿怪。病人日后还要老先生多多照顾,有何需求尽可讲来,小辈不敢有违。”
“行吧,”老头笑眯眯看着太子,“你这小辈不错,会说话。”
众人沉默。
对一朝太子这么说话,老头胆子可是真大!
太子一点都不在意,只要楚暮能好,就是别人刁难,他也会接受,何况老大夫已有春秋,本就是长辈,调侃一两句并不妨事。
老头清清嗓子,开始提要求了:“病人现在情况很严重,虽保住了性命,想要康复,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以后每隔两日老夫都要给他施针,佐以药浴,老夫治命不喜见生人,遂得把病人带走,在他好之前,你们任何人都不可以请见。”
谢庭月怔忡:“我……是病人妻子,也不行么?”
老头继续呲牙:“你是老夫熟人么?”
谢庭月眼神暗下。
这个自然不是。
大夫有忌讳,他当遵从,可是心里……
“不过老夫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病人情况变化,可以告诉你们知道。”老头指着太子,“瞧你是个有本事的,不差钱,暂时给老夫圈一座山吧,老夫就在山上给病人治病,你可令人在山下看管,定时将老夫要的东西送过来,但老夫的地盘,除了老夫药童,任何人不得进出。老夫会让药童传话,告诉你们病人好转情况,你们有问题,也可托药童问老夫。”
太子微笑:“如此甚好,我立刻命人去办。”
老头又道:“还有老夫要的药材,尽数找来。”
他啪啪啪说了一堆药名,太子让人记下,半点不含糊,全部答应了下来。
事情就此说定。
谢庭月有些恍惚,就这么简单,有救了?不需要再做那些生死抉择?
不不,有救就好,这样最好,只要楚暮能好,什么都不重要。
但是——
“真的必须一年才能醒么?”
老头想了想:“倒也不是。”
谢庭月眼睛一亮。
“有一种东西,对病人康复促进有用。”老头看向谢庭月,“要夏日最早成熟的荷花初蕊,必须是第一天开,非常干净,还要承有露水,趁新鲜采下。此物需求量比较大,而且每一颗花蕊都不能有错,否则不但功效全无,还会加重病情,你要试试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荷花初蕊入药?没听说过啊!
老头冲太医们呲牙,你们没听说过的多着呢!
谢庭月小心翼翼:“我真的不能跟着照顾?”
老头十分坚决:“老夫的地盘不养旁人。”
谢庭月就有了决定。
没办法近身照顾楚暮,若在山下等待,每一天都是折磨,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这荷花初蕊如此复杂,必须时时经心,不能出一点错,若不亲自来,他也放心不下。
“我去。”
老头笑了:“这感情好,心上人对伴侣最为牵挂,亲自做此事定会更上心,弄来的一定干净,好好,你收集完,叫人给我送上山就行了。”
谢庭月:“我能看看病人么?”
老头瞪他:“他现在睡得死死,意识全无,有什么好看的?”
嘟哝了两句,还是让开了路,让谢庭月进去。
谢庭月提起袍角,走进了房间。
楚暮躺在床上,呼吸平缓,很安静,却已经不再慢的吓人,叫人害怕了。
谢庭月坐在脚踏上,握住楚暮的手,贴到自己脸颊。
视线滑过对方好看的喉结,微薄的唇瓣,高挺的鼻梁,如剑的修眉……
楚暮一直都是很好看的,颇有君子之风,谢庭月能想象到这双眼睛睁开是什么样子,必然璀璨生辉,有潮汐涌动,能让人想溺死在里边。
“你总抱怨,怪我不肯诉情,对你说一句喜欢,其实我只是害羞,你以后要是不那么逗我,或许我会更坦诚一些。我现在说喜欢你,没有你不行,想和你共度余生,只有你,不知你能不能听到?”
“你要跟老大夫走了,我没办法跟随照顾,干脆去为你收集荷花初蕊……”谢庭月面有微笑,声音低柔,不知不觉间,有晶莹泪珠滚落,“等我回来,努力把你养的胖一点,好不好?”
他微微俯身,在楚暮唇角印下一个吻:“我走了,你乖乖等我,不许随便撩人。纵是梦里,也不许跟小妖精调笑,知不知道?”
谢庭月这一走,就是小半年。
圣旨很快颁下,公布赤满狼子野心,当初布局,今次反意,前后种种全部说了一遍,并认回楚暮身份,入皇家玉牒,记入宗室,赐新宅邸。
百姓门热闹非常,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些奇闻,楚家当然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楚暮之前作为嫡长子身份,楚家没有太过亏待他,却也没有太多重视,所有人都一副‘反正他早晚要死’的敷衍,并未真心关怀过什么。这对自家血脉来说,当然没关系,不过分,但问题是楚暮并非楚家血脉,人家是皇家的人,这不就是亏待了?
老太太当机立断,让二房太太孙氏‘急病’死了。
看来看去,只她和楚暮最不对付,弄死了正好不用别人动手。而且当初那些印子钱,宫里太监,没准和礼王都能沾上边,早点断开干系早点清静。
楚家大夫人苏氏整天自怜自艾,以泪洗面,叹自己命苦。
她的确命苦,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儿子还被人换了,中毒在身,英年早逝。可自己的日子只能自己过,她自己不愿意朝前看,别人有什么办法?
你是可怜,哭一回两回,别人跟着叹一声,安慰两句,一回两回便罢,久了也就烦了,你再哭,谁还会管?
别人不可怜,苏氏就更觉得自己可怜,眼睛都快要哭坏了。
她恨世事无常,为什么偏她倒霉,恨给她带来悲剧生活的所人,包括亲子。本以为儿子在宫里,日子至少过的好,可惜儿子还是死了……
噩耗传到耳边的那一瞬间,她怔忡良久,这一次,哭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厉害。
她恍惚觉得自己错了。
她恨很多东西,恨很多人,可也想念。她也想世上有个真心牵挂的人,
可最终,她连亲子的面都没见过。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付出过关心和爱护,包括她自己……
楚家大公子,也就是久居皇宫的‘大皇子’丧礼过后,苏氏就削发进了庙,不知是她自己想的,还是别人逼近,从此以后,再无消息传出,不知生死。
楚家这些事,楚暮病还没好,自然没有什么表态,皇家大气,楚文帝太子顾着逝去之人面子,不方便说什么,只是楚家这作派……十分引人诟病。他们想要仗势前行,怕是不可能了。
随着陇青临的死,陇家落败,分崩离析。
听说他们还拿陶公名声生事,以杭老夫人为首的商行大佬十分气愤,下手相当不留情面,陇家产业,包括为其打理一切钱财的走狗穆家,所有东西迅速被吞并瓜分,丢的干干净净,而且没有人,为他们说一句话,说句可怜,甚至还会亲自上前踩上两脚。
谢茹疯了。
往日娇娇美美的小姑娘,现在连乞丐都不如,衣服不会穿好,头发永远是乱的,随时随地都在街上疯,到处找孩子,抱着团草都连声叫儿子,眼神偏执又疯狂:“娘的好孩子,娘给你抢东西,好东西都给你抢来,你想要什么,告诉娘……娘去杀了他们,抢给你!”
她一个女人,脑子不清楚,当然杀不了人,只能丢人。
这么丢人,谢家也不管,全当不是自己家出去的。大概是怕谢庭月报复,谢良备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可以管谢茹。
林氏这个做母亲的,回回见了谢茹也躲,好像以往母女情深的日子都不存在似的。
没人看到,她就帕子遮面,离谢茹有多远躲多远,被人看到了,就各种假哭,哭诉自己的不得已……娘也没法子,还有你哥哥要照顾呢!
她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一天,谢庭月那小贱种竟然是陶公后人,可形势不由人,日子非要按着她低头,她能怎么办?当然是好好的低,只要能沾上点光,让谢庭日有出息,她伏低做小又如何?
又不是没做过!
她心里算盘打得好,谢庭月和楚暮不在,没法治她,有别人在啊,谢庭月现在可不是没娘的孩子,由的人随便欺负打主意了。
都不用皇家插手,以杭老夫人牵头,大佬们就动了。
林氏此人太可恶,再加上谢良备,让他们死太便宜了,叫他们生不如死,以后到老都跪着过日子多好!
于是,谢庭日娶到媳妇了,还是个年纪略大,脾气很凶的女人。
这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进家门就闹,谢庭日天天挨打,林氏被抓花了脸,谢良备和小老婆床上战事酣时被掀掉被窝——还不只一回,吓的有心理阴影,那处都萎了,等闲站不起来,雄风不在。
这媳妇很聪明。
她身体有疾,生不出孩子,早早给自己计划好一条好出路,就是长嫂如母!
这个家里,她谁都不爱,谁都不在意,公公婆婆随便收拾,丈夫更是按顿打,独独偏爱谢庭星一个。她就想,好好撑着家,管好那几只狗,别成天乱吠给弟弟添麻烦,以后好好给谢庭星娶妻生子,还能没她一口饭吃?
而且她瞧的真真的,这家里除了这几条狗,谢庭月和谢庭星都是好的,记恩,念情,她拿真心好好对待,别人不可能亏待她。
她把一家子收拾的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林氏彻底不能外头去交际了,谢庭日没有可能继续科举,也没钱装好人外头去嫖小老婆,公公谢良备更是,只有一条路能走——讨好小儿子。有什么需求,讨好谢庭星,谢庭星允许了点头了,嫂子这才按程序给钱办事。
家里收拾乖顺了,嫂子也不再出格了,该避嫌避嫌,该□□气□□气,是时候让家风好起来了。
不然以后弟弟长大了,怎么娶媳妇?谁家女儿愿意嫁过来?
小嫂子打算的可长远了……
因戚文海和谢庭月交好,戚家生意更上一层楼,当初被几番欺负的小姑娘戚萤飞也在谢庭月的劝导里恢复了阳光,如今已订了亲,男方很温柔,日后幸福可期。
路离官途顺畅,以前总是推拒家里说亲,近来竟亲自走到长辈面前,说看上了一个人……
皇宫一切安泰,楚文帝身体很好,太子经此一事,更加沉稳,只是给谢庭月的信没断过。
谢庭月跟着这些信,慢慢也明白了,为什么陶公名字被抹去。先帝占有欲是一方面,但这很小,更多的是陶公自己的意思。他不喜欢青史留名的男后,觉得对先帝名声不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自陈是异世之人,不愿改变此间太多,影响帝王及后世太多,恐生事端。
这事很隐秘,非皇室成员不可闻,谢庭月是陶公后人,自然没这个限制。
初夏时节,满湖荷花顶苞,粉粉白白,好不可爱。
谢庭月找好地方后,根本不挪窝,白天坐船看花,夜里就睡在水榭的榻上,不错眼的盯着这些荷花,只为采下初蕊。他也不爱跟人说话,只随时手里捧着本书,时不时看一眼。
太子总有信来,周边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很有眼色,没一个敢靠近。
这日,掌灯时分,谢庭月伴着幽幽荷叶清香,放下了手中书卷。
感觉……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看看左边小亭,看看右边长廊,突然,他的视线停在莲湖深处。
长长木质搭建走廊上,缓缓行来一个人。
这人伴着夜色薄雾,身材颀长,步态风流倜傥,颇有翩翩佳公子之风,如竹如玉。
待走近,他手指修长,长着漂亮的喉结,眉目如墨画就,眸底似有深深潮汐起伏,诉尽岁月深情。
这是……那个人在他梦里的样子。
健康,强大,英气逼人。
谢庭月有些哽咽,一动不敢动,生怕这个梦会醒:“你……”
“夫人,我来了。”楚暮抓住他的手,拉他入怀,在他眉心印上亲吻,再慢慢寻到他的唇,声音低哑,似夏日林间的风,“让你久等了。”
熟悉的吻,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
是他!
不是梦,是真实的楚暮!
“等等,”谢庭月强行推开楚暮,从上到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一遍,“你是不是……串通了老神医骗我?你其实早就能醒,为了让最好的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你偷偷锻炼身体了是不是?”
这体格,还有肌肉,用力的臂膀,哪像大病初愈之人的样子!
楚暮避过这个问题不答,轻笑声响在谢庭月耳边:“夫人不满意现在看到的?”
他不答,谢庭月也知道了。
“你骗我!”
他哭着,狠狠一口,咬上了楚暮肩膀。
楚暮揉着他的后颈,眉头皱都没皱一下,笑的十分开怀。
纵使这个时候,夫人气的不行,还是舍不得用力咬他。
“对不起。”
他的确和老大夫串通好了。
早在第一回 老大夫给他下针时,他其实就醒了一回,向老大夫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还允诺了贿赂……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夫人哭了。”
谢庭月动作略大,夏日衣服单薄,不经意滑下,露出光滑漂亮的肩线。
楚暮没有再控制自己,低头亲吻这片肖想了很久的肌肤。
所有渴切,所有盼望,所有等待的克制的不能自已无处安放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部有了归宿。
“可没想到,还是惹哭了夫人。”
谢庭月努力闭嘴,让自己不再哭的丢人。
楚暮:“夫人的话我听到了,很开心。”
谢庭月:“嗯?”
楚暮:“夫人说喜欢我。”
谢庭月脸有些红:“……嗯。”
楚暮:“夫人说要把我养胖一点。”
谢庭月:“嗯。”
楚暮:“夫人还说,想要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
谢庭月:“嗯……等等!这个我没说过!”
楚暮一弹指,廊下纱灯乍现,祈福用的孔明灯缓缓升起,照亮了这一方莲湖,也照亮了整片天地。
谢庭月在楚暮眼底看到了星星和月光。
楚暮的吻里充满火花,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久别重逢,我知道夫人有很多话讲——但我忍不住了。”
“夫人,让我好好爱你,好不好?”
谢庭月浑身战栗,像被书里描写的美貌精怪蛊惑,根本给不出别的答案:“……好。”
彻底的交付,抵死缠绵。
你是我的人间烟火,你是我的璀璨不夜天。
未来得你相伴,甚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