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系统8889号, 对于自家宿主的脑洞，现在几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能想出什么身份来，它都不奇怪。
毕竟, 这一位可是在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 就想到变成人家已经过世的亲爸，从坟包里爬出来的主儿。
从那个时候开始, 它其实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游朔决定好了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身份, 系统将他带入到了这个世界里。
暴雨倾盆而下。
游朔转眼变成了站在雨中的那一个人，头发, 衣服，瞬间就被打湿了。
而在他的不远处, 苏云善正站在那里, 疯狂地对着天地叫喊着他的怨恨，和他的不公。
啪。
一把彩虹色条纹的长柄雨伞被游朔打开，他撑着伞在雨中缓缓走到了苏云善的身边。
重重砸落的雨帘被遮住, 苏云善因为这个变化，而缓缓抬头。
天没有晴，但是他的头上多了一朵彩虹。
“彩虹”的主人是一个高瘦帅气的年轻男人, 看着应该是比自己小了几岁，他的头发和衣服也湿了一点, 也淋到了雨。
“生病了吗？”他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仿佛像是在问中午饭吃了吗一样轻巧。
苏云善觉得这句话直戳自己的内心痛处。
“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脱口而出, 然而说完之后，他又觉得后悔, 人家是抱着善意而来的, 还给自己撑了伞，自己的病也不是对方造成的, 他不该这么对人家。
“抱歉，我心情不好。”
苏云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歉。
游朔说：“没事，不用道歉，我们本来也不认识，是我的行为冒昧了。”
原本就是陌生人，偶然的相遇之后，也就该分开了。
苏云善现在只想回去自己住的酒店，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个觉。
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游朔却说：“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我看你现在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正好，我的心情也不太好，想要找个人说说话……嗯，我家有家族遗传病，都活不过30岁，我现在27了，我找遍了所有的医院，刚才是我抱有希望的最后一家，不过人家告诉我，现在的技术，还没有治愈的可能，所以，我的人生就只剩下三年了。”
人生只有三个月的苏云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和对方哪一个更惨。
“苏云善，31岁，不过脑癌，只剩下最后三个月。”
两个病友互相握了手，再没有提彼此病情的事情，真找了个安静的酒吧，喝了大半天的酒。
两人相遇的时候还是白天，等到两人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彻底黑了。
把苏云善带回到酒店休息，游朔刚才的醉意一下子就消了个大半。
刚才喝酒的时候，他其实就喝得不多，真正借酒浇愁的人，是苏云善。
不过，鹿城。
这个名字，游朔可是太熟悉了，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一个和他同样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写的小说，借用了这个城市的名字。
他又凑巧来到了这里。
但是因为这一份巧合，以及他对这个城市的熟悉感，让他忍不住在安顿好了他的任务对象之后，生出了在这个城市里逛一逛的想法。
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马路，这与他记忆里，大概七八年前他所生活的那个鹿城一模一样。
他边走，边回想着，一一印证着。
他的记忆没错，这真的是一模一样，就像是完全基于现实世界，所打造出来的小说世界。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位作者，可真是实打实地写实派啊。
完全没有半点架空。
他走着，看到熟悉的公交车，他索性坐了上去。
车子在他熟悉的小区附近停靠，他习惯性地下车，再往前走几步，他就能看到他当时住的小区了。
他的堂叔家。
这是2017年，他刚看了这个世界的日期，如果按时间算的话，现在的他应该是19岁。
真巧，是他刚开始看透亲戚们真正面目的时候。
那些日子，是继父母意外过世之后，最让他感觉到痛苦的日子，游朔一直不太想去回想。
不过好在，那些日子他都熬了过来。
看着某幢熟悉的楼，发了一会儿呆，游朔最终没有选择上楼，去看看那里到底住了谁。
这就是一个小说世界，即使是和他的世界再像，那也是不同的。
至少他的世界里，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吸血鬼。
所以，肯定是不一样的。
最终带着一点释然的转身，准备离开，他走到返程的公交车站台上，双手插兜斜斜站着。
对面站台的车先来了，停靠了几秒，再次开走。
从车上来的人站在那里，正拿着手机，手指头飞快地移动，看样子是在发信息。
那个身形，那个发型，还有低垂着头，以及大概能看到的小半张脸……
游朔自己干过让别人寒毛直竖的事情不少，终于这一次轮到他自己来感觉这个感觉了。
不知道是要说背脊发凉，还是整个人都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他看到了他自己！
那个现在应该只有19岁的自己！
游朔的脑袋可以说是当机了一瞬间，几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碰撞。
这个小说世界，和自己的世界，竟然是同一个世界？
他的世界竟然只是一本小说？
这个小说世界的男主叫左星越，是唯一在永生计划里获得完美体的人类，“游朔”这个名字在这本小说里根本没有出现过，所以他只是一个NPC，在新人类出现后，等待NPC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游朔站在那里，眼看着“自己”走进了熟悉的小区。
这不是一份关于拯救的工作，这是一个关于发现世界真相的恐怖之旅。
游朔站过了好几班车，最后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现在不只是苏云善想要发疯了，他也很想要疯一疯。
8889号在他的脑海里，看着他发现的一切，感觉他好像需要一点安慰，但是它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真实的世界，与虚假的世界，不是几句安慰的话，就能让人轻易接受的。
……
……
虚拟屏界面。
在游朔他们这些快穿局的的员工们可见的“快穿论坛”外，还有一个仅“观众”可见的“观众论坛”。
与“快穿论坛”一模一样的版式。
【闲聊】快来看那个二榜大哥进入到自己的原生世界了！
No1：大家快来，快来，二榜大哥的新任务是他自己的世界！！！
No2：我也看到了，二榜大哥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真相吧？毕竟都在同一个城市。
No3：可怜的二榜大哥，他不会疯吧？
No4：那也是有可能的，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一个虚幻的小说世界后，疯掉的人也不是一两个，自杀的也不是没有。
No5：二榜大哥的运气也太差了，这才第十个任务，就遇到自己的原生世界了，好歹等他多做点任务，年龄大点，心态也能坚强点。
……
No23：报，二榜大哥已经遇到他自己了，世界观正碎裂中！
No24：二榜大哥太惨了，坐在地上的样子真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好想摸两把。
……
No45：二榜大哥不会就此疯了吧？
……
No89：二榜小可怜真的很惨，他的原生世界和别的世界比起来，绝对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No90：我看好二榜，危机就是机遇，他在这个世界里，肯定会发现很多东西，早发现，他也能早做准备。
……
……
No235：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二榜大哥可别疯了，也别被人干掉，我还等着他去到我喜欢的小说世界，给我把男女主的剧拍出来呢！
No236：就是就是，他那个丧尸片我就看了，虽然不是男女主的电影，但是还是很好看啊，比我们自己拍的片子真实多了，不愧是“真实”的现场拍摄。
No237：+1
No238：+1
……
No315：+1000
……
……
【灌水】那个穿越者6292无了
No1：那个走疯狂复仇、打脸模式的穿越者最后还是死在了他的任务对象手里，也是没有想到。
No2：也不算想不到吧，应该说是不意外才对。
……
No67：有些穿越者的脑袋真的有坑，也不想想自己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去拯救别人，为什么老来那套走上人生巅峰的戏码，无论是什么身份背景，最后一定要是首富、巨星、人上人，还因为有系统商城，就直接乱来，真是看着就来气！
No68：其实走上人生巅峰也没错，但是那种不顾一切瞎来的才可怕。
……
No77：所以这不是被反噬了吗？能力不够救不了别人，这问题还不大，只要是真心想要帮助对方，再怎么着也能在被拯救者那里得个一两分，不会被规则抹杀，但是完全不尊重被拯救者，那结局……啧啧，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看到这些人，就看他们作死吧。
……
No88：那些人是咎由自取，但我更心痛的是那些小可怜，明明是很可怜、很善良，被人同情的可怜人，也被他们的做法带得不切实际起来，天天想着天上掉馅饼，变成贪得无厌的讨厌的人。
No89：对！那些因此而变坏的可怜炮灰们，本来就够惨了，结果还因此被规则抛弃，被踢出被拯救者的行列，从此成为反派，再没有获得幸福人生的可能，真的太惨了。
……
……
*** ***
游朔坐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
大晚上的公交车已经没有了，他也不在意，朝着苏云善所在酒店的方向慢慢走去。
正好，他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理一理他的思绪。
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他自己是一个在小说里都没有出现过的NPC，仔细想想，这个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世界是真是假又怎么样，他活着是一个事实，无论他是活在哪里都一样。
一切都以他感受到的为准。
想通了这些之后，游朔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仔细一想，19岁的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呢？好像正叛逆吧，因为知道了堂叔一家的“真面目”，他从一个努力乖巧致力于不给人添麻烦的孤儿，开始胡来。
那些日子，堂叔一家，和别的亲戚，被他整得鸡飞狗跳，但是他自己可也没少吃亏。
年轻时的自己，可真是够能折腾的。
游朔想着，没忍住笑了。
他打开系统商城，花1积分买了一个分身。
既然他都发现了世界的“真相”，他都有这个机会回来遇到小时的自己，那他没有理由不拯救一下自己。
未来的我，回来拯救过去的我，不都有小说这么写过么。
挺酷。
……
第二天。
苏云善宿醉起来，只觉得头疼得很。
他昨天竟然和一个陌生人喝酒去了？还喝得烂醉？
还真是……疯狂呢！
苏云善在别人眼里，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巧的孩子，对抽烟喝酒玩弄爱情这种事情都没有兴趣。
小时候，他一心学习，等到工作了，就一心扑在事业上。
他这一生用来玩乐的时间都很少。
更不要说和一个陌生人喝大酒，喝得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记不起来了。
看来他真的是快要死了，做事情都开始偏离自己一向的思维方式了。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自嘲，过去开了门，他看到游朔站在外面。
“还好吗，你昨天喝得有点多，喝点粥可能会舒服一点。”
贴心的陌生人游朔将手里提着的口袋向他示意了一下，然后往他的房间里走。
这场景……他是个女人的话，就十分偶像剧了。
哦，不，他是男人似乎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苏云善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向他表白的同性，也不是没有过。
“我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
他站在门口，没跟着游朔一起进屋，也没有要关门的意思。
游朔停下脚步，回头。
微疑惑了一下为什么一大早会说起这个话题，然后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们一个剩下三年，一个剩下三个月，要谈一场倾城绝恋的话，好像也有点太悲伤了？放心，我不喜欢BE结局。”
游朔的话和说话时的表情，都让苏云善知道自己这是多虑了。
“抱歉。”
道完歉，他才发现自己昨天好像也同样对这个人说过这两个字。
“没事，其实你也没想错，我就是有目的接近你的。”
游朔继续往前，走到房间里的桌边，将提着的口袋放下，“先来吃点东西吧，我们边吃边说。”
苏云善迟疑了两秒，果然还是走了过去。
不过他也算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将门关上，万一有点什么事情，他在房间里大喊大叫几声，外面的人也能冲得进来。
两人坐下，游朔把早饭摆在了桌上，他率先拿了吃起来，有粥有包子饺子，还挺丰富。
游朔说：“你在大马路上随便遇着一个长得帅，说话还合你胃口，仿佛很知你心意的人，放心吧，这绝对不是巧合，这就是故意投着你所好，接近你的。”
苏云善最先的怀疑，现在反倒变成了疑惑。
这人要真是怀有目的，还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
游朔停顿了一下继续：“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接近你，但是对于骗一个都快要没命的人，这种事情我还是做不出来的，我不骗财，不骗色……我找上你，主要是有一件事情，必要得找你才能办到。”
苏云善：“……什么事情？”
游朔说：“为了活下去的事情，我听说在国外有个医学项目，专门针对癌症，还有各种绝症的研究，那里会有一些还在实验阶段的新药，效果不保证，安全不保证，他们需要一些志愿者，像你这样的人，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我想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这些话乍一听，似乎像是编的，但是细想的话，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苏云善想了一下，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找上自己，他可能会真的答应。
反正迎接他的结局就是死，但是万一呢？
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
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明知机率渺茫，也会去尝试。
苏云善以前见过一个邻居，好端端的一个人，身体一直很强健，还是个无神论者，结果突然发现自己得了癌症之后，他直接变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开始信奉上帝，相信上天堂，修来生。
苏云善不去细究游朔话里的真伪，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可能你要失望了，并没有人找上我。”
游朔却说：“不着急，我觉得他们会找上你的。”
两人的话还没有聊完，苏云善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突然就心头一跳。
手段的响声不断，苏云善看了游朔一眼，过去接了起来。
对面说了些什么游朔听不见，但是期间苏云善瞥了他好几眼，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等到电话挂断。
苏云善走回到游朔的面前，坐下：“是你等的那个电话。”
这也证明，眼前这人不是骗子，他找上自己的理由，确实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不过现在苏云善想的事情却是，这种事情真的靠谱吗？
一个什么也不保证的机构，只是试药的志愿者，很大的概率，他所要面对的结果，还是死亡。
他得了绝症，反正都是要死，与其折腾这些，他还不如珍惜最后的时间，和家人在一起。
特别是看到了游朔热切的眼神，苏云善在刚才接到电话时一瞬间升起的激动，这时反而冷却了下来。
人有时候就是看不清自己，而看别人的时候，则看得格外清晰。
游朔现在的表现就像是看到了一张巨大的饼。
“对吧，我说得没错吧，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无论如何，这是唯一的机会。”
因为游朔表现得太想去，苏云善则越加迟疑。
“对方连一点治愈的机率都没有给出来，这真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吧？他们需要的只是各种各样的样本……”
游朔却说：“但是你不去的话，活下去的机率就是0。”
0和大约等于0，看着是没有区别，但是在绝望的人眼里，就是死刑与希望的区别。
只是游朔越表现得热切，苏云善就越退缩。
最后他只说要再考虑考虑。
游朔只好由着他考虑，但是说好了，无论他去与不去，他游朔都是要去的。
苏云善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他一时做不下决定。
因为这一份犹豫与迟疑，苏云善没有头脑发热，直接就走上他自己原本的命运轨迹。
他在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父母和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病了，他不想他们担心难过，他们只以为他是出差在外，过几天就回去了。
他老婆接到电话的时候，问他：“你哪天回来？女儿和儿子都想你了，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吵得我头疼。”
他妈妈也在问他回家的时间：“回来前提前打个电话，我给你买只鸡炖汤，在外面肯定又没吃好，得补补。”
他爸话少，只是问了一句事情顺不顺利，要是有时间，回来前替他去买点东西，还列了一张清单给他，上面要的东西，一看就是给家里人的。
那一瞬间，苏云善突然觉得，如果自己人生最后的三个月，真的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机会，而放弃与家人最后相处的时间，那才是最傻的行为。
他决定了，拒绝那个计划，他要回家。
至于游朔，他想要去的话，他也没有阻止的立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苏云善急着出去找游朔，他走得很快，还什么也没有看清，开门就与人撞了个正着。
“对不……”
话还没有说完，对方一抬手，就把他给打晕了。
“带走。”
站在苏云善门口的是两个壮硕的黑衣人，其中一个把苏云善扛到了肩膀上，轻轻松松就给带走了。
剩下那一个走到隔壁，敲开了游朔住的那一间的门。
游朔活动着脖子走到门口，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开门。
果然，对方丝毫没有意外，伸手就是一个手刀，直接把游朔给打晕了过去。
和苏云善一模一样的待遇。
在倒下去前，游朔在脑海里和系统吐槽：这不是都研究出制造新人类药剂的组织吗？为什么抓人的时候，手段这么原始！就不能上点迷-药啥的无痛手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