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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早有婚约

第88章 早有婚约
白自在躺在废墟里,一时之间难以起身。

从接到任务,来到紫微书院,他好像从没想到过这样的结果。

他就要死了吗?

白自在仰着头,这样广阔的天空,是他小的时候没有见过的。

他不想死。

一瞬间,白自在好像放弃了所谓白家的任务,他可以抛下一切,可以求饶,只要能用来交换自己的性命。

他勉强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捂着胸口,咳嗽了几下,哀求道:“放过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要是杀了我,书院也会对你们产生怀疑……”

双叶峰很大,足以将一具尸体处理干净。

归雪间听不下去了,他回过头,察觉到附近的灵石即将开始运转。

阵法将要启动时,总会有讯号,这是花先生教导他的,风的流动,光影的偏斜,一般人很难捕捉到这些细小的改变,归雪间对这些观察入微。

而一旦阵法重新开启,外界可能会看到他们此时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归雪间拽住于怀鹤的衣角,他有点着急了:“梵行诸天阵快要恢复了。”

于怀鹤看了归雪间一眼。

日光下,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在归雪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离开。

他将要松开归雪间的手。

但事态紧急,归雪间来不及多想,他飞快地说:“不能启动,得让它继续失效。”

白自在的存在是一把双刃剑,归雪间和白自在都不能被书院的人发现不妥。

“要快。”归雪间强调道。

于怀鹤点了下头。

归雪间从储物戒指中拿出能用得上的东西,正准备动手,却又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魔气。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但还是循着魔气的方向看去,或许白家还有后招。

魔气竟然是从白自在哪里散发而来,而他的身躯未被魔族占据,照理来说,灵府中只有灵力,不会有魔气。

归雪间仔细分辨着,找到了准确的位置。

魔气来自白自在的心脏。

归雪间微微皱眉,他想,这是白家的一贯伎俩。

对于白家而言,归雪间是很珍贵,不可替代,将要用于第一魔尊的容器,所以他的身体内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这些知晓白家最大秘密的容器,性命一定在白家的掌控之中。

有什么扎根在白自在的心脏,等待被触发。

归雪间停下手中的动作,靠近于怀鹤,小声说:“他要死了。”

不远处,白自在痛苦地捂住左边胸口,不停翻滚着,喉咙间发出“嘶嘶”的声响,大约源自身体的极度痛苦。

归雪间被于怀鹤捂住了眼睛。

不过片刻,白自在的心脏爆裂开来,他喷出一口血来,意识到是有人在外面监视着自己。

对白家而言,他是一个残次品,一个消耗品,一个仅此而已的东西罢了。

双叶峰外,花先生抽出空,切换到归雪间这边。

灵石倒映出来的场景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很奇怪。

花先生知道归雪间有使灵石失效的能力,但他的学生不会那么做。就像过去几天,归雪间每次都是拉着于怀鹤离开灵石的观察范围,而不是选择破坏灵石,违反比试规则。

现在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花先生着手修理阵法。

双叶峰极大,可供观察的玉幕有十多块,大多都停留在正在发生打斗的地方。

左边的一块玉幕之上,四五个人正在攻下山顶上的据点。

电光石火之间,各种法术全都施展了出来,半空中绽放诸多法术的光芒,精彩绝伦。

其中一个看客状似认真地看着这场打斗,实则心思全放在另一边。

这个花秉秋也太过厉害,法器快要失效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捏碎了手中的东西,粘稠的半透明液体从他的掌心往下滴落,又在一瞬间被烤干,没留下任何痕迹。

但还是很嫌弃地用了个清洁法术。

他甩了甩手,笑道:“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打斗真是精彩。”

一旁的人搭话道:“左副使这样的人物,心思也会被这些年轻修士所牵动?”

那人道:“可不是,掌心不自觉都出汗了。”

又低声骂了一句:“废物。”

不知道在指哪个人。

而另一边,花先生才修好阵法,玉幕闪烁了几下,才映出清晰的景象,就见一人喷出热血,左边胸口往下塌陷,已经无药可救了。

于怀鹤和归雪间站在不远处看着。

不对,是于怀鹤看,归雪间的眼睛被挡住了。

骤然死了人,看台上的氛围有些沉重。

司徒先生走上前,努力辨认这人的长相,认出他是才入学不久的百自在。

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这么死了,凑巧死之前,梵行诸天阵还不能看了。

太多疑惑,太多谜团。

花先生解释道:“不是意外,也不是归雪间,是有人用了能够阻断一切灵器阵法的高阶法器。”

他是阵法大师,自然能辨别出来,归雪间布置的阵法也一同失效了。

不是归雪间,那估计也不是于怀鹤,就只有死了的百自在从中作祟了。

司徒先生脸色铁青,神情极为严肃,这件事从头到尾透着诡异。百自在无论因何而死,都不会像表面这么简单。

他没有压低嗓音,径直对身旁的人说:“查,这个百自在究竟是什么来历。”

如果百自在确实无辜,书院要给这个学生的亲人长辈一个交代。而若是这件事是由百自在引起,无论背后之人是谁,竟敢将这些脏东西安插到书院中,他都绝不能容忍。

而对于归雪间和于怀鹤,司徒先生倒没什么怀疑。

一来两人他都接触过不止一次,自认不会看错眼。二则是以两人之前历练和秘境之中的表现,杀了一个魔尊,又粉碎了一个魔族的阴谋,拯救了数千年轻有为的修士,若只是为了获得书院的信任,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简短的交流过后,司徒先生和一众峰主都以为,百自在有问题的可能最大。而为什么选中归雪间和于怀鹤,或许是他们二人在书院里颇有声名,又毁掉魔族的阴谋,所以招来魔族的恨意。

而百自在为什么会加入苏馥兰的小队,估计是为了方便之后对她下手。

百自在当初那么做,只是为了不太快被淘汰,等到人少的时候对归雪间下手。

但一个死人不能再开口,也不能说出自己当初那么做的原因,只能任由外人猜测了。

这是书院内的事,作为客人,一同看到这一幕的宗门长老们不好插手。

他们继续观看双叶峰内发生的事,又评价道:“这孩子在阵法上的天赋无人能及,就是胆子太小了点。”

玉幕之上,归雪间将脸埋在于怀鹤怀里,紧紧抱着这个人,好像因为不远处的死人而害怕。

花秉秋很护短,听不得别人说归雪间不好,吹胡子瞪眼的:“他年纪小,那个于怀鹤又是自己师兄,抱一抱怎么了!”

周横扶额,默默无语。

花秉秋很疑惑,这人怎么了,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护着。

玉幕之内。

白自在死了,一切尘埃落定,归雪间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很莫名的,他想起于怀鹤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在那顷刻间,于怀鹤已经做出了决定。

于怀鹤要杀了白自在,不让这个人吐露出与白家有关的半个字来。

但众目睽睽之下,无缘无故杀死同窗,以书院的一贯做法,于怀鹤必然要承担很大责任,受到严重的惩罚。

但于怀鹤没有迟疑,他根本不在乎。

思及此,归雪间再也顾不上周围的梵行诸天阵,他伏在于怀鹤的怀里,声音微微颤抖:“你当时是不是想直接杀了他?”

他的喘息剧烈而急促,像是后怕,又全部淹没在于怀鹤的胸膛里,不会被外人听到。

于怀鹤的手臂环抱着归雪间:“别害怕,没有那么严重。”

于怀鹤不是赌徒,不是在赌当时的做法不会被外人发现。他打算杀死白自在时,就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对他而言,有更重要的事,有不能暴露的秘密,于怀鹤低声说:“我会保护你。”

明明在喘息着,归雪间却仿佛呼吸不畅,他的嗓音湿漉漉的,带着一点潮意:“万一……不是说好要一起上学的吗?”

没等于怀鹤回答,他将于怀鹤抱得更紧,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于怀鹤的肩颈间:“如果你不上学的话,我也不上了。”

于怀鹤的目光落在归雪间雪白的后颈上,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一起逃出去,亡命天涯。”

归雪间说这句话时很认真,也很坚定,就像他要从楼上跳入于怀鹤怀抱里的那一刻,他义无反顾,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后悔。

尾音却有一点颤抖,是只有于怀鹤能听得出来的音调。

于怀鹤说:“好。”

在很多人的注视下,无人倾听的角落,两个少年人说出很离经叛道的话。

不管是去哪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

*

百自在之事仿佛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并未给书院大比带来太大的波澜。

又过了四天,双叶峰里只剩下两队。

苏馥兰还是败了,败于于怀鹤的剑下。

夜漏被击破的一瞬间,她的身姿傲然,环视着几人:“几位师弟确实厉害,我甘拜下风。”

归雪间不能打架,远远地看着。

苏馥兰拼到最后一刻,最后一人,输也输的极有气度,难怪这位师姐在书院里很有名望。

下一瞬,她的身影消失了,徒留还未散去的浓郁香气。

孟留春松开手中的武器,“哐当”一声落地,神情恍惚道:“咱们是不是真的赢了?”

“我感觉像做梦一样,”他连走路都发飘,“前几天见监管先生问你们话,一旁又摆着具尸体的时候,我还以为于怀鹤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杀了人,我们都要完蛋了!”

归雪间瞥了他一眼:“于怀鹤要是那么没有分寸,你那时……”

孟留春连忙打断他的话:“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这人怎么这样!”

别风愁也缓过神了,问道:“怎么样了?”

孟留春说:“哎呀,你问那么多干嘛!”

归雪间走到于怀鹤的身边,靠着这人的肩膀笑了一下。

孟留春选择性遗忘了方才的话,又说:“我得好好想想,等出去了要选什么作为胜者的奖品了。”

别风愁是个很富有的妖,不在意奖品,在乎的是荣誉,于是说:“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

在一块久了,孟留春也不怕他:“你有出息,你不为财帛动心!”

一扭头,又高高兴兴地问小鱼:“要不要你来给我挑一个炼丹炉?”

吵吵闹闹间,监管先生确认完他们的据点里有最后仅剩的夜漏,也是最后的胜者,来到他们面前。

监管先生先是向五人一蛇道喜,又将他们身上的玉牌收回。

等过五年,书院大比还要再用。书院一贯如此勤俭节约。

归雪间的身上叮叮当当挂了一圈玉牌,摘下来都花了好一会儿。

别风愁原形是狼,讨厌束缚,这几天身上最多只带三块,对此深恶痛绝,又要为归雪间打抱不平了:“于怀鹤,早就想说你怎么一直欺负归雪间了。不让他出去,自己不拿玉牌,还全挂在归雪间身上。”

于怀鹤的视线扫过他,没说话。

归雪间:“……”

他想要解释,又觉得解释起来很奇怪。

犹豫间,严壁经拍了一下别风愁的肩膀,忍不住笑了:“这叫战利品。”

别风愁白了他一眼:“战利品就不沉了?”

严壁经笑意愈深:“别风愁,你当人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孟留春捂起了脸。

别风愁觉得这两人都很欠揍,差点打起来。

但考虑到是在书院众人面前,还是不能丢了妖族的脸面,别风愁没有动手。

甫一走出双叶峰,迎接他们的不是书院的师生,而是一个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子,穿着奢华的壮汉。

这人修为无比高深,将众人远远甩在后面,连书院的先生都落后数十步。

几人被迫停了下来。

这人大喜过望,眼珠子都定在他们几个人身上了:“老夫看了你们的比试,精妙绝伦,神采奕然,正适合当我的儿媳女婿。”

归雪间:“?”

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偏过头,几位舍友也都是满脸疑惑。

司徒先生落地时,正巧听到这句话,叹了口气,似乎拿这人没什么办法。

一旁的师兄小声说出这人的来历。

原来这人是嵘城城主杜峥。这位杜城主修为莫测,膝下有六子六女。一般来说,修仙之人不会有这么多孩子,产生过多因果牵绊,于修仙有碍。但这对城主夫妇的感情甚笃,两百余年间,生育了两儿两女,剩下来的八个孩子都是因缘际会,收养而来。

而这位杜城主不仅自己与众不同,且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和自己一样,都能享受天伦之乐,生平的最大爱好就是给孩子们找合适的道侣。

但他的孩子大多与一般修士相同,性情较为清冷,没有找道侣的意思。作为父亲,他十分痛心,决定亲自帮忙。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最近十次书院大比,杜城主每次都来,却是为了孩子挑选合适的道侣。

一度搞得司徒先生不想再邀请嵘城前来参观书院大比,但又怕外人误解书院与嵘城之间有什么嫌隙,只好一直容忍了下来。

杜城主还不至于仗势欺人,也不会强扭着成婚,所以五十年来,一对也没成。加上每次都拦不住,司徒先生也懒得管了。

走近一看,杜城主双手一合,拍掌的响声极大,似乎很是遗憾:“你们五个怎么都是男孩子?”

又道:“没事,正好我的三儿子也恋慕男子。”

这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几人默契地往后退了退。

杜城主越看越欢喜,觉得这几人长得都还算标致,有两个特别标致,正欲上前询问。

严壁经难得装作一副正经和尚的模样:“贫僧乃是和尚,不沾俗世姻缘。”

杜城主:“原以为你是打拳的,把脑袋剃光了。这么一说,确实不能勉强出家人。”

别风愁露出两只耳朵:“我是妖族,我娘说人妖恋没有好结果的。”

杜城主:“你娘说得对,人和妖,老夫还是不撮合了。”

又往旁边走了两步,他最为满意的就是归雪间和于怀鹤两人。

于怀鹤淡淡道:“我不行。”

他说:“我有婚约。”

归雪间一怔。

杜城主干不出强拆姻缘的恶事,只好放弃。

归雪间还没说话,只听于怀鹤代为回答:“他也不行。”

杜城主拧眉,不能择为佳婿,他对这些年轻修士的爱护就大大减少了,脾气又不好,刚想发火。

于怀鹤握住归雪间的手,两人十指交握:“我们之间早有婚约。”

杜城主:“!”

司徒先生:“!!”

别风愁目瞪口呆:“!!!”

在场有上百人,一时之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归雪间也微微睁大了眼,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于怀鹤不会说错话,他的耳朵也没有毛病,听得很清楚。

于怀鹤偏着头,半垂着眼,与身旁的归雪间对视。

触及到于怀鹤漆黑的眼眸,归雪间像是被烫了一下,回过了神。

他不能,也没办法否认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所说的话。

这是他做不到的事。

何况……他好像也很希望这样。

不是师兄弟,而是未婚夫。

他回握住于怀鹤的手,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于怀鹤的体温略低,好像能使他镇定下来,至少表面如此。

归雪间的脸很热,睫毛剧烈颤抖,语调却很平静,他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太安静了,所有人都能听清。

他说:“于怀鹤是我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