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谢善淩原本在礼部行事, 突然家中小厮急找,匆匆说了来龙去脉。
瑰阳公主是今上的亲姑姑,这些年圣眷还算不错。丈夫早逝,膝下独女远嫁, 她平素好热闹, 常办聚会邀京中贵眷。
谢婉柔自幼乖巧, 擅诗书、刺绣与佛谈,长得一等一的清隽秀气, 瑰阳公主十分喜爱她,在她幼时常接去公主府小住, 后来大了,不便的地方多了才作罢。
今日是瑰阳公主小寿, 她早就发帖子到谢府,谢婉柔不好推辞,只能去。
这一去, 就去出了事儿。
午后瑰阳公主回屋小歇,贵眷中累的去客房也歇歇,不累的便在府中后院自主游玩聚会, 这是常例。
谢婉柔强颜欢笑了一上午, 此刻独自寻了个僻静无人处,凭栏痴望着水中荷叶浮萍下游梭的锦鲤出神。
丫鬟净云在旁看着,一面疼惜,一面在心中骂那可恶的潘王妃。
小姐久未出门,今日来见瑰阳公主是真心高兴的,晨起梳妆时还自己挑了头饰精心妆扮, 将要送的鹤伴观音赐寿双面绣再三检查。
来到公主府呈献寿礼后, 公主极为喜欢, 叫人凑到一块细看,一时间交口称赞,有请教于小姐的,小姐细心地讲解,脸上都多出了许多神采。
谁料此时那潘王妃竟厚着脸皮不告自来!
公主都有几分诧异,显然根本没请她,可人都来了,总不好赶出去。
只是原本温馨热闹的场面就冷了下来。都不待见这姓潘的。
潘凤没出阁时就爱搅弄是非,拉拢与她臭味相投的来挤兑别人,今日公主没请她那一棒子性情不好的同伴,她独自前来,竟还是很嚣张,三句话不离她洋洋得意的楚王妃身份。
原本当个乐子看也就罢了,潘凤却像有狗病似的,疯狂出言挑衅谢婉柔。
以前她也为难谢婉柔,但没这么明显针对。
不过众人很快就想出了理由:楚王和她成亲那日,迎亲路上谢婉柔她堂兄谢善淩为了与潘凤她哥的恩怨闹了一场。大概是为这吧。
这就也不好说什么了。
众女便只是低声安抚谢婉柔,让她别跟潘凤一般见识。
最后是瑰阳公主出面制止,潘凤才暂且罢了,说累了要歇会儿,公主只得给她安排客房去歇。
后来,谢婉柔独处发呆,突然公主府的丫鬟来寻她,说公主见她今日兴致不高,又见她被潘王妃刁难,便想私下里和她聊聊。
谢婉柔不疑有他,起身跟去。
净云跟到半路,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棍子打晕。
待她被喧闹声吵醒,发现自己被随意扔在了花园某处。她心知不妙,匆匆循声赶去,潘王妃已经落水,身边的丫鬟拉着小姐说是小姐推的。
*
谢善淩来到公主府大门口,与同样赶来的顾裕骐和潘成栋撞了个正着。
六目相对,潘成栋首先发难,狠道:“谢善淩,今日这事我与你没完!”
谢善淩冷笑着反唇相讥:“这话还轮不到你说。”
话音未落,顾裕骐脸色铁青从他俩中间穿过,一个都没多看一眼。
谢善淩赶紧转身跟上去。
潘成栋快走几步追上,从身后朝谢善淩伸胳膊要动手,却被刚刚去报信的谢家小厮使劲拧住胳膊拽开。
潘成栋回头一看,吃痛怒骂:“你他娘的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我?谢家真是要反!”
小厮梗着脖子一脸无畏:“我身为家奴,若少爷在我面前被人所伤,我有死而已!”
“……”谢家都是些什么东西!
眼下没空跟这人计较,潘成栋瞪他一眼,转身急忙追去。
几人脚下生风来到客室,瑰阳公主也在,正沉着地指挥着。
内屋传来潘凤的惨叫声和浓郁的血腥气味,丫鬟们端着一盆盆清澈的热水进去,端着一盆盆染红了的血水出来。
就算对方是潘凤,见此惨况谢善淩也不由得心中一颤。
旋即想到无辜的堂妹,他急忙转头寻找,很快见到了脸色苍白站在角落的她。
谢善淩正要过去,眼前一晃,高挑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地先到了她面前。
顾裕骐定定看着谢婉柔,尽力放柔声音,但又不至于让旁人觉察出别样的情愫,低声安抚道:“别担心,不关你的事,本王保你无事。”
谢婉柔怔怔地抬眼看他,嘴唇嗫嚅着刚要说话,顾裕骐被人从身后推开。他不悦地厉目瞪去,对上了动手的谢善淩那冷漠与警告的目光。
“……”
顾裕骐默默收回视线,不再瞪。
谢善淩白他一眼,转而放柔神色朝堂妹道:“不必害怕,堂兄在此,没人能陷害你。”
“谢善淩你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潘成栋闻听此言,暴怒地挥舞着拳头就要冲过来动手,却被顾裕骐牢牢地扣住了手腕命门,令他动弹不得。
顾裕骐的语气十分冰冷:“你的当务之急是去看顾你妹妹。此事与谢二小姐无关。”
潘成栋正要质问他,却在触及他那如同要噬人一般的黑沉目光时心虚起来,犹豫了下,恨恨咬牙,转身去张望屋里,呵斥着久久没个好消息传出来的稳婆和医女。
“安静!”瑰阳公主忍无可忍地呵斥他。
他这才勉强安分下来,只是时不时向谢婉柔所在的角落投来怨毒的目光。不止是对谢婉柔,当然也有谢善淩,但……也暗暗地包括顾裕骐。
此事他心中其实有数。顾裕骐和这谢婉柔有私情!
这还是四皇子提点的。
潘家早先有意襄助四皇子,毕竟四皇子早早就主动抛来了橄榄枝。
然而他不愿意娶潘凤,遑论将来立后。他的意思是,别的利益可以谈,这个不能谈。
这个都不能谈,别的还指望什么?
当时潘家就不高兴,但没撕破脸,尚在拉扯间,二皇子说他愿意娶,将来还会立后。其他的利益则更是可以谈。而且还有豲戎作为二皇子的后盾。
何况,此一时彼一时。
二皇子说的这会儿,潘凤和府中车夫珠胎暗结,潘家秘密打死车夫,正急于将她嫁出去。
原本想着实在不行就随便找个小官小吏算了,谁料峰回路转,二皇子竟坦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愿意接纳这个孩子。
潘国梁一番思忖,在家人的劝说下,最终答应了。
四皇子听闻风声,告诉他们二皇子与谢婉柔的关系,也说出了谢婉柔南下千里寻人的事。可当他们再次问四皇子愿不愿意娶潘凤,四皇子仍不愿意。
那他们就只好继续撮合二皇子和潘凤了。至于谢婉柔,呵呵,男人婚前有个风流韵事也没什么。
虽然迎亲那日闹了不愉快,可回门日潘凤满面春风,说楚王对她很敬重疼惜,允诺往事不究。
至于肚中胎儿……
先前潘凤还赌气闹着非要生,和楚王成亲后倒是改了想法,先说生下来后搁在哥哥名下当潘家人养,后说送给穷亲戚,再后说送农户,再后说随便扔了也行,最后她让兄长去打听打听不伤身的打胎之法。
她喜欢上了楚王。
不伤身的打胎之法没有寻到,反倒让楚王得知了她的想法,一通宽慰,让她生下来送人就好,对外就谎称是出了意外早夭。
潘凤越发对看似阴郁、实则竟如此温柔体贴的外貌美艳的他痴迷起来。
也就越发的妒恨谢婉柔。
楚王虽待她温柔敬重,却从不肯留宿房中,若说是顾念她的身孕,却连拥抱和亲吻也没有!想必是心中还惦记着那狐狸精!
潘凤和兄长说过此事,因而如今潘成栋其实也觉得是潘凤在设局陷害谢婉柔……反正那孩子她自己也不想要了,用这个由头栽赃给谢婉柔,一石二鸟。
妹妹已经将戏开场,做哥哥的当然是要配合。
*
潘凤最终还是醒了过来,不过孩子没了,大冬天落水的她伤到了根本,大夫说日后恐难再有孕,还会落下病根从此虚弱。
潘凤大闹起来,要谢婉柔赔命。
然而楚王将她关在了王府深院,不许她出门,能进出的人极少,就连潘家人也不让来看望。
潘家有怨,向楚王索要说法,楚王脸色难看,反而责怪他们:“潘凤在公主府惹出那样的风波来,本王的脸被她丢尽了,你们还想她继续胡闹?”
“分明是谢婉柔……”
“住口!”楚王喝道,“被潘凤收买诓骗谢小姐的公主府婢女早已招供,本王为了你们和王府的体面才压下此事,你们还想怎样?”
然而在潘家人看来,说一千道一万,再如何冠冕堂皇,跟谁不知道他是为了维护谢婉柔似的!
潘家人索性去皇帝面前告状。
皇帝最近正跟将灵拉扯结盟细则,将灵精得跟猴儿似的,他本就头疼着,一听又是这档子破事儿,烦都要烦死他们了,大发了一通雷霆,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谁发的,全都骂了,看起来和此事毫无关系的老大老三和老四也叫进宫来一起骂,骂他们没一个能替自己分忧的。
老大、老二和老四都不语,老三满脸茫然和不服气,小声嘀咕:“我最近什么也没干啊……”
就成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将在黔阳亏掉的肉补回来……
皇帝本来已经骂累了,闻言再度咆哮。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干不了!全都是朕在干!朕都这岁数了还不能安享晚年,就是因为你们不是废物就是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啊!”
老三将头垂到胸口,也不说话了,只在心里骂。平等地把老大老二老四都骂一遍。
最后皇帝下令不准软禁潘凤,同时将此事从老二管下的东厂交由偏向老四的大理寺秘密审理。
他倒要看看老四是选潘家还是谢家。
*
按理说应当将嫌疑人谢婉柔关押待审,但顾裕泽亲自来到谢府说他从中说合了,只让人暂且禁足在家。
谢家人急忙再三道谢。
顾裕泽看了眼谢善淩,很快收回目光看向谢二伯,和气道:“不必与我客气,我亦将谢二小姐当作自己的堂妹一般。”
顾望笙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然,毕竟谢婉柔是你大嫂的堂妹,算起来确实是一家。”
顾裕泽看向他,没说话。
谢善淩微微皱眉,拽了顾望笙的衣袖一下,看神情是对他不分场合的醋意不满,却终究没说出来。
顾裕泽没有多待,走时谢二伯刚要相送,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我送吧。”
众人齐刷刷看向开口的谢善淩。
顾望笙顿时急了:“你——”
谢善淩隐忍地给他一个眼神:“如今婉柔有难,你且不要胡乱计较!”
顾望笙明显不甘愿,还想计较,一旁的谢善丰拽住他不断低声求他别捣乱,他不得不咬牙切齿地看着谢善淩单独送顾裕泽出去了。
顾裕泽刚走出屋子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顾望笙踹翻家具的声响。
他略停了下,故意回头去看。
谢善淩神色越发为有这样的夫君而尴尬,低声不悦地催促:“走吧,我有话和你说。”
顾裕泽收回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脸上:“嗯。”
两人并肩走在谢府院里,夕阳洒在脚下,顾裕泽柔声道:“许久没有这样和你走在一起了。”
“……一定是潘家陷害婉柔。”谢善淩不看他,有些不自然地说,“我知你怨恨我,但此事希望你护着婉柔,当我欠你一份人情。”
顾裕泽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看他:“我不曾怨恨你,淩儿,你为何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谢善淩苦笑道:“不必再装,我与你来往多年,难道不知你的性情?”
“你知,却不全知。”顾裕泽轻叹一声道,“旁人是旁人,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真不知道吗?你永远是我的独一无二。”
谢善淩烦恼地背过身去:“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
“你知我平素也是不说这些的,可我若不说,你就胡乱猜测,我不得不说。潘家曾以我娶潘凤作为条件支持我,我很想要他们的助力,但仍拒绝了,我的王妃和未来的皇后都只会是你。”顾裕泽缓声深情道。
“不要说了!”谢善淩微微喘着气,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顾裕泽温柔道:“好,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转而问,“他……顾裕帧,真的打你吗?”
谢善淩沉默良久。
就在顾裕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之时,谢善淩也不知是报复谁似的冷笑含恨道:“男人强|奸时动狠手、以及上了床后凌辱人的法子,你也应该想得到。你愿当成是打便是,不当便不是。”
“……”
顾裕泽喉咙一阵阵发紧,望着他雪白脆弱后脖颈的目光沉沉,小腹亦有所异样。
或许谢善淩不知道说出这样的话来对另一个男人是多大的挑衅和刺激。谢善淩只想宣泄无能为力的愤怒,却不知会为他自己埋下怎样的祸根……
差一点,顾裕泽就要细问谢善淩是如何被男人强|奸和凌辱的了。他甚至想掐着谢善淩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问。这个天真的荡|妇。
但是他忍住了。他向来会忍。
他会忍到无需再忍的那一日。到那一日,所有的欲|望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喷涌而出。
顾裕泽的头有微微的晕眩,他闭上眼睛,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平息涌动的心绪。
直到听见谢善淩问:“你又头疼了?”
他一怔,睁开眼睛对上谢善淩的视线。在谢善淩的眼中,有一抹熟悉的关切一闪而过。
下一瞬,谢善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恢复冷淡的样子,好像刚刚那只是顾裕泽的错觉。
“无妨。”顾裕泽柔声道,“如今我常年在外,很少见到母妃,头疾不似从前那样发作频繁了。当年若没有你,或许我独木难支,没有今日。所以你怎会疑心我怨恨你?即便不说我想娶你的心意,你也是我极为重要的恩人。”
谢善淩局促地往旁走了两步,咽了口唾沫,道:“别说了……”
“你一直对当年男扮女装骗大皇兄婚约一事耿耿于怀,所以你嫁他的时候我没有阻止。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结,你想解开,我不会因一腔私欲为难你。”
顾裕泽深情款款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介意。我仍旧只想娶你。将来若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弥补大皇兄。”
“……”谢善淩眸光复杂地看他两眼,最终只道,“别说了。你走吧。”
顾裕泽缓慢点了点头,目光贪恋地看他一阵,这才转身朝府门口走去。
“裕……”
顾裕泽猛地停住脚步,回身惊喜看他。
谢善淩却已经改了口:“四皇子。”他说,“婉柔的事……”
“交给我吧。”顾裕泽温声道。
*
“真是谢婉柔推我的!!”潘凤叫道。
潘成栋左右看看,此时屋内就自己和她……“不可能吧?”他迟疑道。就谢婉柔那副模样,哪干得出这事儿。
“这又没外人,就你哥我,你……”
“就是谢婉柔推我!”潘凤都要崩溃了。楚王不信她也就罢了,如今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信。
她指着窗外问:“若不是谢婉柔,难道是莲香吗?!”
莲香是伴她长大的心腹丫头,不太可能害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和谢婉柔一比较,莲香这丫头确实是随主的性子……
眼见潘成栋良久欲言又止,显然还是不信,潘凤气得将枕头狠狠砸在地上,掀开被子就要下地:“我亲自去杀了谢婉——”
“你不要胡闹!”潘成栋急忙制止她,“先将当日的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
潘凤气鼓鼓坐回去,半晌才勉强冷静,说起当日情况。
“确实是我让人去诓她来,可没让人将她的丫鬟打晕。而且她来了后,我只是让莲香揪住她,我就想过去给她几个耳光,警告她不要对楚王痴心妄想!可她挣扎起来,还想叫人,混乱中突然我就受了股力道……除了她还能有谁?当时就我们三个在!”
潘成栋听完问:“混乱中会不会是莲香无意推到了你?”
潘凤怒道:“你为何总替谢婉柔说话?是不是对她有什么心思?”
“我只是一问……出去了自然还是助你咬死谢婉柔。”潘成栋皱眉,“她是谢善淩的堂妹,我能对她有什么心思!巴不得谢家人都去死。”
潘凤听了这话才稍稍好一些,冷笑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就要谢婉柔死!”
“……楚王最近还来你这吗?”潘成栋问。
潘凤没有回答,但看她越发狰狞的脸色就可想到答案。潘成栋不由叹气。
“父亲如今不在京中,他得知了此事,回信说你胡来,真是沉不住气!非得拈酸吃醋的干什么?我听闻,那谢婉柔原本已在和冯卫才议亲了,待她嫁出去,我们再想法子将冯卫才调任远走,她和殿下不就再也见不着了吗?”
潘成栋啧了一声:“如今可好,本来冯家父母就嫌谢婉柔身子不好,前段日子她离家出走的隐约传言虽像捕风捉影没有证据,他们还是越发不愿,好在冯卫才坚持,闹着要出家他们才勉强同意提亲,都已走到问名这步了,可你闹这一出……听说他爹娘死活不同意了,跟谢家说要退还庚帖。”
潘凤却得意起来:“我就是要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话!殿下难道敢在此时将她娶回来?难道真会为了她和潘家撕破脸?若真会,那当初也就不会舍她娶我了!”
潘成栋回想起那蛇一般阴郁骇人的森森眼眸,不安地问:“若他还真敢呢……”
“呵,那我就要让她见识到母亲处置那些狐狸精的手段了。”潘凤不屑道。
潘成栋的心中越发沉重,想来想去又劝了几句,却反过来被潘凤拿出谢善淩的恩怨说事儿。
鞭子不抽到自己不疼,一旦是抽到自己身上的,那就哭爹喊娘了。
潘成栋一听,也就顾不上什么谨慎了,冷道:“好!我就要让谢善淩跪着来求我!否则就等着给他堂妹往牢里送冬衣吧!”
*
“你觉得是顾裕泽干的?”顾望笙说着,酸溜溜道,“最近可让他逮着机会往你身边钻了……他可真会没有机会给自己制造机会。”
“他就是一个没有机会给自己制造机会的人。否则怎会有今日权势?皇帝显然不希望他有出息。”谢善淩慢慢磨着墨平心静气,一面缓缓说着。
顾望笙靠在一旁窗边,手里把玩着镇纸,眼睛也看着墨砚。身后窗外正雨落潺潺,已经下了很久。
“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对顾裕泽偏见太深了……说不定真是咱们之前想的那样,潘凤发现了顾裕骐对婉柔的心思,吃醋所以陷害她。反正潘凤那肚子里的肯定不是顾裕骐的种,肯定早就说好了日后打掉,借这个机会一石二鸟呗。”顾望笙道。
谢善淩抬眼看他:“那好,我不对他有偏见,一会儿我去多见见他。”
顾望笙镇纸都不玩了,立刻急眼反对:“你这人!我哪是这意思!你就故意!我分明是在冷静分析事态,这你不还得夸我吗?怎么反而气我?”
“逗你的。”
“拿点别的事逗!”
谢善淩哼笑了一声,随即又微微蹙起眉头:“那假山太高了,潘凤就算要陷害婉柔,也不敢拿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我猜想她原本没想将事闹这么大。”
“顾裕泽放我去牢中见过婉柔……”
他话未说完,顾望笙就关切地插嘴问:“婉柔堂妹还好吗?一个大家闺秀突然蒙冤被关到那鬼地方,潘家肯定不甘心,难保不会暗中收买人磋磨她。”
谢善淩侧脸看他一眼,顾望笙与他如今极有默契,立刻过来两步,谢善淩便轻轻地靠到了他怀里。
“多谢你关怀她。”谢善淩道。
顾望笙却不悦:“你再跟我客气这我又跟你急眼啊。整得跟外人似的。”
谢善淩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就淡去。
“婉柔还好。顾裕泽至少表面功夫还是会做。里面还算宽敞干净,婉柔经历过先前的种种,此刻也算镇静。我问她当时的事,她说当时潘凤让丫鬟扣着她要打她,她挣扎间潘凤就一声惨叫落水了。”
顾望笙皱眉道:“挣扎间……”
谢善淩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婉柔很肯定地说她当时只和莲香纠缠在了一起,潘凤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见她挣扎,本能地就立刻退开了几步,不可能撞到。”
“也就是说,在婉柔和莲香纠缠之时,有第四人将潘凤推落假山。”顾望笙说。
“也许不是‘推’,用了暗器一类。婉柔说当时确实没有第四人在场。”谢善淩道,“可惜当日稳婆忙于给潘凤接生,医女也只说她从假山高处跌落,身上到处是伤,无法确定是否真被暗器所击。”
顾望笙啧道:“也就是说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案子纯看潘家纠不纠缠了。”
“你又错了。”谢善淩说,“看你父皇的意思。”
顾望笙促狭道:“哎哟喂,我是没你们京城人弯弯道道,我太直来直往啦。”
“嗯,你可真直来直往。”谢善淩没好气白他一眼,接着又忧愁起来,对着他啪啪地打好多下,“你父皇肯定又要捣乱!”
“那你打他啊你打我干嘛?”说是这么说,半点没有躲开或阻止的意思。
他可太爱看谢善淩这娇嗔的样子了。不过不能说,之前说过一回,谢善淩倒打一耙说他恶心,好多天没打他。
谢善淩还能不知道他那脑子?当即冷笑:“我若不打你了去打他,你又该不乐意了。”
顾望笙立刻应声:“那确实那确实,你就打我一个就好。”
谢善淩没好气朝他胸口打了一下,不打了。
顾望笙双手搂着他,安抚道:“别生气啦~老不死的再作妖能作到哪儿去?顶多让你去给潘家赔罪,到时候咱俩再珠联璧合地演上一场……”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传来谢聪火急火燎的声音:“少爷!少爷!大殿下!宫里来旨意了!”
顾望笙松开手,转身去窗口看,谢善淩则直接去了门口,防备地问:“什么旨意?”
谢聪的神情也很惊悚,眼睛瞪得大大地说:“二小姐嫁入楚王府作侧妃的旨意!!”
*
中和殿外。
顾裕骐跪在地上,浑身早已被雨淋透,额头的伤渗出血来,混杂着水从脸上不断滑落。
他再度朝前用力叩头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司马忠良都闻讯赶来了,站在廊下满是担忧焦急之色,劝道:“殿下,圣旨都已经发出去了,您就别惹陛下生气了……”
顾裕骐又一头磕在地上:“儿臣求父皇收回成命!!”
作者有话要说:
谢善淩:你爸!
顾望笙:操!还真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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