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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88、险境

第88章 88、险境
火车站堵得水泄不通,警察就地设置了检查站,每一个旅客都要经受盘问和搜查,确认没问题的才能被放行进入月台。
出行受阻,火车站旁边的一间面馆里挤满了怨声载道的旅客。
赵煜城背对着面馆大门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拐杖斜靠在桌边,他一边埋头吃面一边从窗缝里观察着对面火车站的动静。
他在那栋洋楼里睡到天黑,最后被门外的争吵声弄醒。
争吵的两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能够让他清清楚楚听到内容。他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了眼下的局势。
不知道哪位斧头帮的同僚暴露了行踪,导致全城戒严,到处都是警察,普通行人都受到盘问,即便是租界中的这处豪宅也并不安全,所以外面的两个人就他的去留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叶弥生坚持要让他留下,朱紫琅一心想把他送走。
赵煜城坐起身,看到床边竖着一根拐杖,心中立刻清明如镜。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他怎么会看不出?恐怕外面那两个人是在故意吵给他听呢。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跑去开了门,打断了外面的争吵,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便自行请辞。
叶弥生执意挽留他,朱紫琅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立刻叫来一名汽车夫和一名家丁,几个人围在一起为他制定了详细的逃离计划,然后连夜将他送到火车站。
他到了之后才发现火车站已经被封锁了,他在附近的廉价旅馆租了个铺位睡了一夜。到今天早上才再度来到火车站附近,形势依然没有好转,眼下一碗面都快吃完了,他也没能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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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时乘坐的这趟军用专列缓缓进站,因为有两位大人物此刻在上海,这趟列车将在这里停靠半天,等下午接了那两位大人物才开往南京。
列车中有几个年轻军官似乎是第一次到这么繁华的大都会来,几个人一合计,决定趁着这半天时间下车到处去逛逛,廖师长怕他们走丢,便将这几个人交给薛时,让他带着他们到处见识见识。
廖师长这一路对薛时照顾颇周,他也不好推辞,只得接下了这个活。
从昨晚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整晚都没睡好。但此刻任凭他怎么归心似箭,带着这帮累赘,下午三点之前不可能脱身。
薛时背着背包,手里提着他的小皮箱,被那几个年轻军官簇拥着下了车。
他一下车就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火车站站内站外到处都是警察,他知道他的预感没错,城内铁定出事了。
一群从军车上下来的穿着军服的年轻人自然是分外醒目,这几个年轻军官都是有军衔的,没有警察敢上来盘问,薛时混在他们中间顺利出了火车站,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摆脱这帮人,突然瞧见停在车站外面的一辆旧汽车,立时眼睛一亮。
陶方圆正焦急万分地坐在车里,远远看到薛时从火车站走出来,连忙开门跳下车朝他奔了过去,急道:“时哥我可等到你了!”
薛时看到陶方圆心急火燎的样子,心里一沉。
陶方圆看到他身后跟着外人,斟酌着说道:“小章让我来接你,说你家里有事,让你快去找黄师父。”
薛时立刻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转身对那几位军官说道:“各位,对不住,我家里有点事情要立刻去处理,这位是我兄弟,我请他代我招待各位,各位在上海尽管消遣,吃的玩的都记在我账上。”
“哟,薛兄弟,看你这急得、脸色都变了,别是你媳妇儿要生了吧?没事没事,我们不打紧,你先去忙,不用管我们。” 一名和他同桌吃过饭的军官连忙朝他挥了挥手,“快去!女人生娃是大事。”
薛时感叹这位兄台真是想象力丰富,对陶方圆道:“圆子,这些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你帮我好好招待他们,切不可怠慢,下午三点之前送他们上火车。”
说罢,他又和那群人说了一些客套话,便告辞离去。
薛时快步跑到马路对面,打算叫辆黄包车送他去黄尼姑那里,在他经过一条停满黄包车的弄堂时,一个左腿似乎有残疾的男人拄着拐杖走上来,冷不丁撞了他一下。
薛时心里着急,蹙眉看了那人一眼,不想跟他计较,可是等他看清那人藏在帽檐下的面孔时,不由怔住——那人竟然是当年那位赵煜城赵看守长。
两辆黄包车载着人一前一后从弄堂里出来,离开了人头攒动的火车站。
火车站附近的一间公寓里,赵煜城一脸疲惫地跌坐在床上,连续几天几夜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他累极了。
薛时仔细锁好门,又跑到窗边拉上窗帘。
这是岳锦之以前买的一处小寓所,锦之走后,薛时没舍得把这公寓卖掉,就留着了,屋里还有许多锦之生前的旧物,好歹留个念想。
“出了什么事?你的腿怎么了?”薛时在赵煜城身旁坐下。
“情报局有意要清剿我们,四处抓人,九爷已经被他们使计暗杀,我们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都失去了联系,我腿上受了伤,在上海东躲西藏,躲了半个月,前几天,在徐汇公学,我遇到了李先生。”
薛时眼皮一跳,心里一阵紧张。
“当时形势危急,情报局到学校里来搜人,是李先生救了我。那之后,他将我转移到你那两个兄弟那里,托他们照料我。直到昨晚,情势急转直下,据说情报局已经渗透到租界,他们不得不把我送走。”赵煜城看着薛时越来越青白的脸色,担忧道,“你怎么了?”
“我兄弟?哪一路兄弟?”薛时的脸色相当难看,“我哪来的兄弟?”
赵煜城有些不可思议:“就是以前一起来探监的那其中两个。”
薛时已是一身冷汗,声音都打着颤:“我那两个兄弟算计我,最后弄得自相残杀,我和他们早就决裂。我去年就离了婚,离开顾家,正式和李先生住在一起。他们一直对我和李先生怀恨在心,你说的那些,不成立。”
阴谋!一个充满恶意的阴谋!并且矛头直指莱恩!赵煜城不可能对他说谎,若不是他刚巧在这个时候回来,若不是他刚巧在火车站碰上赵煜城,识破这个阴谋,后果不堪设想。
“老赵,”薛时冷声道,“你准备准备,我在下午三点之前有办法把你送上火车,这趟是去南京的军车,没人敢上车检查,等到了南京,你坐船走长江往上游跑,有多远跑多远,什么都别管。”
“那你和李先生怎么办?”赵煜城一脸悔恨,“我怀疑情报局已经盯上了李先生,是我牵累了他。”
“李先生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他的安全,我自会负责,没有人可以越过我去动他。”
赵煜城抬眼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眼神冷得可怕,犹如一匹时刻准备发动攻势捍卫领地的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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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躺在榻榻米上,身旁放着凉透的水和饭菜。
身后的纸拉门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一道狭长的阳光从门缝里照进来,不一会儿,那门就关上了——这是第五次了,阿南一直很担心他,隔一会儿就要过来看他一眼。
尼姑这里很安全,纵使是手眼通天的情报局也不可能将触手伸到日本人的地界上来。阿南把他强行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从尼姑的表情上可以明显感觉到形势严峻。
之后,尼姑把她目前能联络得上的弟子全都召了回来。他从门缝里望出去,看到缘侧的门开着,里面黑压压地跪坐了一片,都是和阿南年纪相仿的青少年,其中有几个年纪要小一些,比如他认识的小章。
事情正在恶化,正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而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多时,院墙那边传来响动,莱恩骤然清醒,心跳陡然加速,赶忙闭上眼睛。因为他的鲁莽和一意孤行,导致他们的家没了,还让自己和尼姑他们全都置身于险境,他不知道怎样跟薛时解释。
薛时反手合上拉门,看到榻榻米上安然躺着的人,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终于放松下来。他将手里的小皮箱放在矮桌上,脱了外套,慢慢走过去,轻手轻脚在莱恩背后躺下了。
“我回来了……” 薛时嗅着他的头发,贴在他耳边轻道。
莱恩没有动,依然背对着他躺着,眼睛紧闭。
薛时瞥了一眼旁边没有动过的饭菜,一只手搭上他有些单薄的侧腰,捏了捏:“怎么瘦了?想我想得茶饭不思?”
现在还有心情调情说笑?莱恩倏地翻身坐起,瞪着他。
薛时也跟着坐起身,两人面对面跪坐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莱恩流露出这样局促不安的表情。
沉默良久,莱恩缓缓开口:“我做错了事。”
“嗯,然后呢?”薛时笑着问,“尼姑说你了?给你脸色看了?”
莱恩表情严肃:“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们跟这件事没关系,我自己出去认罪,最多就是去蹲监狱,不会拖累任何人。”
薛时低声笑了起来,莱恩瞪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能笑得出来。
薛时笑毕朝前方挪了挪,一把将他揽进怀里。
“有我在,没人可以抓你去蹲监狱,”薛时揉着他的头发,轻道,“尼姑她好面子,尝不得失败,我把你的人身安全交给她负责,现在你出了事,她脸上无光,自然是不高兴,你别跟她计较。以前在监狱里,九爷和老赵在背地里一直都很照顾我们,我出狱后,老赵多次帮忙替我想办法传递消息给你,这次他遭难,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袖手旁观。你没做错任何事,你只不过是替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可是很棘手,惊动了情报局。”莱恩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坐起,却又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不棘手,一点点棘手而已。”薛时伸出手想比划,发现左手没有小拇指,遂换了右手,将小拇指的指甲盖比给他看,“喏,就这么一点。就像小时候我打翻了酱油瓶,我娘拿笤帚抽我,这么一点棘手。”
莱恩无声地笑了起来。
终于肯笑了,薛时稍稍放了心,单手伸向后方,将小皮箱拖了下来,在他面前打开。
和上次他带回来的那只皮箱一样,这只皮箱里面也是一叠一叠崭新的钞票,码得整整齐齐。
“记着,以后发生任何事都要和我说,没有我办不到的事,”说着,薛时从兜里摸出两张票据,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的男人说到做到,而且无所不能。”
莱恩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这才看清,那是两张去往旧金山的船票。薛时兑现了他的诺言:赚了足够的钱,然后跟他远走高飞。
莱恩一头扎进他胸口,一时间,百感交集。
薛时搂过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船票是一周之后的,我们的时间还很宽裕,你这几天收拾收拾行李,有什么要买的就吩咐小章去买,和尼姑他们好好道个别。我要离开几天,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莱恩突然坐直了身体,眼里掠过不小的恐慌:“你要去哪?”
“酱油瓶打翻了,我得把它扶起来,收拾一下。” 薛时见他又紧张起来,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善后,别担心,一切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刚才轻松愉快的氛围不在了,莱恩靠在他的肩头,紧紧攥着他的衬衫袖子,一言不发。
“这样吧,”薛时将一张船票塞给他,另外一张自己郑重收好,“船票我们一人保管一张,七天之后,你把钱和行李都带着,阿南会护送你去码头,到时候我们在码头汇合。”
“你要是失约没来呢?”
“我的全副身家可都换成美钞放在你那儿了,我要是失约的话,你就带着东西自己走,”薛时笑道,“媳妇卷款跑路,我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只能去要饭了,命可真苦啊!”
莱恩不理会他耍贫嘴,眼神坚定,眉宇间隐隐藏着怒气:“你要是没来,我就不要你了。”
薛时一脸无奈,只是笑,笑毕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表情有点感伤:“我其实……一直挺怀疑我们的关系。你那么好,会弹琴、会写曲、会灌制唱片、会开音乐会,你明明很努力,很优秀,明明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却非要跑回来,和我这样的人搅在一起。那时候,我们像对野鸳鸯,是你一直在付出,在牺牲,在忍耐,你大可以不必这样做。我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我。”
说到这里,薛时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说这些其实挺傻的,但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感受,你放弃了一切,跟我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你的付出。我……一直活得挺失败的,而且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正经事,念书的时候逃学,卖甘蔗的时候缺斤少两,送煤的时候去人家厨房偷东西,蹲监狱的时候打架闹事,后来连婚姻都是一场交易……你看,我从来就是这么个烂人,我干的也都是些乌七八糟的烂事,除了……爱你。”
“这是我迄今为止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薛时垂下头,执起他的手背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眼神温柔,“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所以,把那些危险的事交给我,让我保护你,这样我才能知道,你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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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尼姑穿了一身素色和服,独自跪坐在缘侧喝茶,薛时赤着脚走进来,反手掩上门。
黄尼姑斟了杯茶推过去,瞧着他的脖子,语气凉凉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寻欢作乐,真是好兴致!”
薛时垂下头一看,忙把衬衫扣子扣好,遮住了脖子上的齿印和红痕。
“都照你说的部署好了,”黄尼姑顿了顿,“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做那样的事。”
薛时提出要诱杀负责这起案件的情报局官员的时候,她有些吃惊。情报局不是几个小打小闹的日本特务,情报局是深入这个国家的每一个毛孔,为这个巨大的国家机器服务的特务机构。与情报局斗,无疑是飞蛾扑火。
薛时笑了笑,没说话。
黄尼姑认命似的叹了口气:“那孩子这次惹了大麻烦。”
“尼姑,”薛时幽幽道,“我们认识十五年了,对我来说,你亦师亦友,是我的长辈,我能不能最后请你帮个忙?”
“是他吗?”
薛时点了点头:“要是我没回来,你要替我保护他的安全,哄也好,骗也好,绑也好,不惜一切代价送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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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弥生坐在酒吧里,端着杯酒一边小口啜饮一边透过玻璃窗注视着街道对面。
薛时家的小酒馆已经被查封,大门上贴了封条,理由是涉嫌窝藏包庇斧头帮的通缉犯。出事之后,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三天,然而时哥和李先生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薛时消息灵通,很有可能带着李先生藏了起来,或者……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一起去了遥远的异国他乡?叶弥生突然恐慌起来。
不,现在情报局已经封锁了整个上海,李先生涉嫌窝藏斧头帮余党,也成为了通缉犯,他们不可能逃得出去。他这样安慰自己。
这时,一名戴着鸭舌帽背着邮差包的少年骑着自行车拐进这条街,立刻引起了叶弥生的注意,他在薛时家的酒馆门口停下自行车,望着漆黑一片的橱窗,愣在那里。
叶弥生招手叫来一名酒女,吩咐了几句,酒女立刻走出去,将那少年领了进来。
少年将他的背包放在桌上,叶弥生瞧见他的包上绣着“美好照相馆”的字样,问道:“你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少年朝街对面的小酒馆一指:“薛先生家是不是在那?”
叶弥生点了点头。
“我是美好照相馆的,我来送相片,”少年从背包里拿出一只厚信封,“薛先生上个月拍了照片,我们老板交待我送来。”
叶弥生接过那只信封打开,拿出一沓照片一张张地翻看过去,末了将照片倒扣在桌上,对那少年道:“辛苦了,薛时是我的兄长,最近我们家里出了点事,他忙不开,照片放在我这里吧,我会代为转交。”说罢便摸出一些钱塞给他。
既然知道薛先生的名字,那定然是熟识的人没错了,没有人会稀罕陌生人的照片。那少年放了心,接过钱,道了谢,欢天喜地回去了。
叶弥生猛灌了一口酒,朝窗外看了许久,才有勇气再度拿过那些照片翻看。
照片是在白家澡堂子里拍的,背景简单温馨,除了几张是和陶方圆一家子一起拍的全家福,其他的全部都是时哥和李先生的合照。
站着的、坐着的、搂着肩的、互相凝视的、替他拢着头发的,甚至还有吻在一起的……即便是仅有的一张时哥的单人照,他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眼神温柔地凝望着一个方向,叶弥生也知道,那里一定站着李先生。
朱紫琅一接到电话就离开了办公桌,在益生制药厂外面招了一辆黄包车,马不停蹄赶往苏州路百老汇大厦,进了大楼立刻就搭电梯上楼,在五楼一间公寓门口掏钥匙开门。
这里是两个人惯常幽会的地方,只要叶弥生递个暗号,他就会立刻赶来。
屋里亮着灯,叶弥生坐在客厅沙发上喝酒,朱紫琅走过去,却诧异地发现满地都是碎纸片,似乎是一些被撕碎的照片。
叶弥生喝得有点醉了,看到他来,歪着头朝他痴痴一笑,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照片,三两下就撕成碎片,狠狠扬在地毯上。
朱紫琅见他喝了口酒,又拿起一张照片要撕,忙奔过去,把照片从他手里抢出来一看,立刻明白了:那些都是时哥和李先生的合照,两人毫不掩饰禁忌的恋情,举止亲昵笑容灿烂。
“我找不到他,”叶弥生瘫软在沙发上喃喃道,“为什么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他们到底躲在哪里?”
“别着急,兴许时哥是去外省办事还没回来呢?”朱紫琅打横抱起他,边走边道,“你醉了,该去睡了,我给你洗洗。”
一进卧室,叶弥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他臂弯里滑了下来,一把按住他的肩将他推到了墙上,红着眼睛:“我花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走进他心里,为什么李先生可以?为什么李先生一来就可以?二哥,你告诉我,为什么?”
“感情的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朱紫琅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别胡思乱想。”
叶弥生表情凄凉,缓缓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往床边走去,边走边解下领带,然后用领带蒙住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摸索着自己脱了衣物,一丝不挂地倒在大床上,转过身朝朱紫琅勾了勾手指,唇边浮起一个魅惑的微笑。
朱紫琅从他脱衣服开始就有点把持不住了,此时得到邀请,立刻除尽衣物飞奔过去,两人在大床上滚作一团。
最后冲刺的时候,叶弥生蒙着眼睛,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时哥,浑身颤抖地搂紧身上那人。
疲倦过后是无尽的空虚。
两人搂在一起睡到后半夜,叶弥生迷迷糊糊推了推朱紫琅,轻声唤道:“二哥,我身上粘,你带我去洗洗……”
朱紫琅依言起身,抱着他穿过客厅,往浴室方向走去。
客厅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朱紫琅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察觉到屋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下意识朝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汗毛倒竖,浑身像过了电一般怔住。
有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
“谁在那?!”朱紫琅朝那个人影怒喝一声,放下叶弥生,快步跑去拧亮电灯。
薛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打量着面前那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听说两位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