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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女娲圣地, 玄卿攥着剑,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靠近那片湖泊。听楚思佞说这片湖叫女娲之泪,喝了之后男人也可以生孩子, 他和楚思佞的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第89章

女娲圣地, 玄卿攥着剑,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靠近那片湖泊。听楚思佞说这片湖叫女娲之泪,喝了之后男人也可以生孩子, 他和楚思佞的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倒霉催的, 他一会打起架来可得离这玩意远点。

还没靠近女娲之泪,玄卿遥遥便见一道瘦削身影立在湖边,笛声悠扬,和着琴音回响,而那琴音, 是由一个白衣男人手中传来。

二人一坐一立,周身的空地上画满了阵法符篆, 俨然正是那飞升大阵。

男的他不认识,但女的他认识。

“你这骗子!”玄卿剑指陈樾柳, 咬牙切齿道, “把东西还我。”

“我拿你什么东西?”陈樾柳淡淡笑着, 掌心薄扇不紧不慢地摇,“这东西是楚思佞的,若他想要,叫他亲自来取。”

玄卿咬牙盯着她, 从衣襟内取出一张墨帕缠在眼上。

——临行前楚思佞说的,只要不和陈樾柳对上视线,就不会陷入她的瞳术里。

如果看了她的眼睛,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听从陈樾柳的使唤。

可他本来就打不赢,蒙上眼睛胜算就更低了。

他刚蒙上眼睛, 身前便传来一阵失笑声。

玄卿尚未反应过来时, 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将他眼睛上的墨帕摘下,玄卿微微愕然, 下意识睁开眼,面前是陈樾柳似笑非笑的面容。

“好孩子,这么漂亮的眼睛,干嘛要遮起来?”

不讲武德,他都没准备好呢!

刹那间,四目相对,玄卿只觉天旋地转,面前的陈樾柳面容渐渐扭曲,紧接着,是扑面而来的火热灼烧之意,他茫然立在原地,只愣神的功夫,眼前的场景竟然变成了铺满烈火的地狱,无数恶鬼从火焰中挣扎着朝他爬来。

五脏肺腑仿佛都要被这烈火烧干,玄卿努力忍耐,一边斩杀那些扑来的恶鬼,一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术,身前却传来陈樾柳低低的笑声,

“这可不是幻觉,我的瞳术,是把你拉进我一手创造的地狱里。”

他不可置信地抬眼,楚思佞也没说她这么厉害啊。

陈樾柳敛起笑意,淡淡道,“现在,我命令你,砍掉左手。”

玄卿刚想骂人,就见自己持剑的右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朝着自己的左手扬起长剑。

眼见玄卿有危险,楚思佞再顾不上其他,一把扯住刚被他解救出来的陈遵,“把她的瞳术解开!”

陈遵额头冒了层细汗,还不忘道,“你说得轻巧!”他这一辈子都没赢过陈樾柳,想要解开陈樾柳的瞳术,光凭他自己怎么可能做到?

“你去打断她,我才能有机会救玄卿出来。”

闻言,楚思佞深吸一口气,拔出他腰间长刀便跃入了大阵。

“玄卿,闭眼。”

他一把敲掉玄卿手心长剑,紧紧揽住玄卿腰际,顺势将人扛在肩上,随后一刀斩去那些扑来的恶鬼幻象,声音弥散在风中,“笨死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玄卿咬牙切齿,“你行怎么不自己上?”

楚思佞低嗤了声,把人箍得更紧,“我这不是已经上了。”

李翠花估计没给小时候的玄卿吃过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会这样瘦。

玄卿听到耳畔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地叹息,紧接着,头顶压下一只冰凉的手。

“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去找你和芽芽。”

他能跑哪去,可听到楚思佞这么说,玄卿无暇细思,只得先行撤离。

跑到一半,玄卿突然想起楚思佞先前说过,一旦楚思佞出现白善就会正好凑齐第九颗龙珠。

他是不是不该跑?

犹豫间,玄卿回过头来,扬声道:“你自己能行吗?”

“当然,”楚思佞头也不回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下玄卿安心了,甚至没仔细想一想楚思佞到底骗没骗过他。

待玄卿走后,陈樾柳似是有些惋惜般看向楚思佞,淡声道,“你果然来了。”

为了一个玄卿,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楚思佞当真跟她不是一类人,这句话,她现在终于明白了。

她清楚自己不是楚思佞的对手,便干脆利落地对身旁抚琴的白善道,“交给你了,我去追玄卿。”

“嗯。”

白善笑意吟吟,显然两人早已规划好一切,就等玄卿和楚思佞上钩。

楚思佞漠然看着他,沉默不言地提刀朝白善走去。

“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谁?”

白善拨动琴弦,眼底一片玩味笑意,“还是说,你早就知情?”

楚思佞阴冷看他,“想不知道也难。”

陈遵方才告诉他很多事,他记得玄卿刚来魔宫那一年,陈遵曾有一次给他带错了药,险些令他暴露半魔之身。

后来陈遵为洗脱自己查了许久,没有查出任何结果。

楚思佞清楚,只要陈遵没有背叛他,那么从中作梗的人只会是陈樾柳和白善。

这两人早就计划多年,从女娲之泪开始。

陈樾柳愿给他女娲之泪,是为了让他生下孩子,如此一来,加上他手里的七颗龙珠,再加上芽芽的那一颗,哪怕白善杀不了他,只要能杀了年仅五岁的芽芽,白善仍旧能够凑齐九颗。

从一开始就在放任他们兄弟相残,只要最后杀了拿到所有龙珠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九颗龙珠。

——这样的人,只有他的父亲。

“父子相见,却是以这种方式,实在令人唏嘘,”白善叹息一声,“不过,你的确是我所有孩子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个。”

楚思佞冷然听着,眼底恨意更浓。

“你啊……”白善煞有介事般回忆起来,想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想到,他笑了笑,“你最难杀。”

他唯一难以对付的孩子,就是楚思佞。

只要一时不察,楚思佞便会从地狱里爬回来。

白善不再多言,直接化出龙身,睥睨天地的巨大墨龙盘踞在阵法正上方,龙尾横空一扫,天地皆暗,乌云压顶,仅顷刻间便下起倾盆大雨。

玄卿回头看去,楚思佞执着长刀,在墨龙面前显得那样渺小,就像一粒轻轻吹口气便会消失不见的尘埃。

现在的楚思佞,也才只有五岁而已。和他一样,只是个小孩。

可不知怎的,所有人,包括玄卿自己都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玄卿在原地犹豫片刻,忽然转身去抓他的手,

“跟我一起跑!”

楚思佞神色一顿,却丝毫没有打算跟他走的意思,“平常不是跑得最快,怎么这时候想起我了?”

玄卿急道,“还说废话,快走,管他什么龙珠不龙珠,现在活着最要紧!”

指尖倏忽被挣开,楚思佞眸光渐深,声音也沉,“想太多,我不会死,你跑你的便是。”

玄卿还想再说什么,楚思佞也化出原形白龙,从前他最厌恶这幅模样,可不化出原形,他连送玄卿走都做不到。

“你走吧,我不会死。”

白龙说罢,龙尾轻卷住玄卿的腰际,将人甩向了后方的陈遵。

陈遵稳稳将人接住,神色复杂地看向楚思佞,半晌,死死按住要去救他的玄卿,“冷静点,玄卿。”

玄卿眼眶红透,竭力想要挣脱,刚从陈遵怀里挣出来,脸上忽然落下一片鲜血。

他怔怔抬起眼,不远处,墨龙死死咬入白龙的喉咙。

楚思佞的鲜血如同一场暴雨,落在这片曾养育他的土地。

玄卿推开陈遵,跌跌撞撞朝大阵里跑去,半空中坠落的楚思佞化回原形,玄卿终于在人即将摔落在地时把他接住。

“你骗我……”

玄卿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喉咙上的血洞,他手忙脚乱撕下衣角想堵住那血洞,可滚烫的血很快从指缝流淌出来。

他慌乱地念着,“你骗我,你骗我……”

“你这么笨,不骗你骗谁。”

楚思佞的声音几乎哑得不成样。

从他决定出来救玄卿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阵法。

说到底,是他把玄卿牵扯进来,也该救玄卿出去,就当他良心发现想做回好人吧。

玄卿眼眶红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去死吧,你去死吧楚思佞,你死了也没人在乎你,你到底有哪句话没有骗我?”

楚思佞望向一望无垠的天空,在女娲圣地生活的日子曾是他幼时唯一算得上安稳宁静的时光,此后兄弟相争,父子相残,连这唯一一点安稳宁静也没有了。

他和陈樾柳不同,他没有那么想要称霸修真界成为人上人。

如果可以,他其实觉得像玄卿那样混吃等死逍遥过日没什么不好。

他本也没有什么抱负,想要集齐龙珠,是为了变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必须足够强,才能带着三界皆趋之若鹜的龙珠活在这世上。

不过只是想活着而已,没想到竟然那么难。

玄卿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活的很好,他却要倾覆一切竭尽全力,真不公平。

他甚至连嫉妒玄卿这样的人都做不到,带着满身的伤痕靠近对方,借了人家身上一点温暖,就觉得自己好像也称得上幸福美满了。

何其可笑。

“有的。”

楚思佞忽然沙哑出声,咽下喉头涌上的热烫鲜血,嘴唇翕动,气如游丝,只是声音极轻极低,近乎无音,

“发毒誓那句,真没骗你。”

不想你受到伤害,哪怕我什么都记不起,可偏偏这一点像是刻印在骨髓深处,无法做出与之相悖的任何权衡利弊。

玄卿怔住片刻,连忙捧住他的脸附耳上去,急切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蠢货,遗言都听不清。

楚思佞有些想笑,半晌,笑意却凝固在唇边,他静静闭上眼,低声道,

“不告诉你。”

最好猜一辈子,永远别想忘了我。

玄卿呆滞地看着怀里人渐渐没了声息,身体失去温度,脑海里麻木地响起一道声音。

楚思佞死了。

楚思佞死了。

他没有找回记忆,没有杀掉白善,没有保住龙珠,现在就连楚思佞也死了。

都是怪他懦弱无能,一切罪责皆在他。

什么爱恨情仇,什么红尘往昔他一概不记得,甚至连楚思佞究竟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心口好疼,好像被一柄尖刀插进心脏,快到连血也流不出,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了,化作风飞去,再也回不来。

他颤抖着俯下身子,轻轻捧住楚思佞的脸,额头紧贴,低声呓语,“我会拿回来。”

“欠你的东西,我一定拿回来。”

说罢,玄卿拾起剑起身,头也不回冲入大阵,庚风如利刃割开皮肤他却浑然不觉,胸腔仿佛有一股鲜血不断地上涌,一点点冲昏头脑仅存的理智。

——拿回来,把属于楚思佞的龙珠拿回来。

陈樾柳见他不管不顾冲来,登时化出原型银蛇朝他撕咬而去。

怒火几乎冲昏了玄卿的头脑,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旋身而起,长剑如同长出双眼般灵活翻动,一剑刺穿陈樾柳七寸,他吸吐灵气,冰寒气息令周遭方寸天地都冷若冰窟。

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他仅凭本能趋使,于嘈杂风声中攥住了陈樾柳的蛇颈,随后干脆利落地一剑挥去,脸上如同暴雨般瞬间溅湿一片阴冷冰凉的血。

玄卿双眸紧闭,一步步迈过陈樾柳的尸体。

这一幕落在白善眼中,却是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阴戾如恶鬼般朝自己而来。

他维持阵法的动作一顿,忽地笑起来。

他的儿子比他聪明。

——原来唯一能让玄卿赢下来的方法,就是重要的人在眼前死去。

不过那又如何?

他的阵法,只差最后一步。

一个五岁孩子,能阻挡得了吗?

这天下人,有几人能阻挡得了?

巨龙如同神明般俯瞰着地上蝼蚁般的玄卿,仿佛只要一爪就能将他碾碎成泥,龙尾狠狠一甩,玄卿瘦小的身子瞬间被甩入旁边的高山,生生砸出一个大洞。

“人的性命,就是如此脆弱。”白善悲天悯人般开口。

然而下一刻,尘烟之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慢爬起身,掸了掸土。

玄卿却忽然睁开了眼,安静看向他。

白善神色微滞,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玄卿会在此时恢复身体,就仿佛他真的是天命眷顾之人般,所有时机,恰到好处。

“提前告知你,我这人有个坏毛病。”

玄卿执起长剑,所有的记忆仿佛潮水般争先恐后涌入脑海,他眼底薄凉一片,笑意极冷,

“我欠别人可以不还,别人欠我——”

“定要他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