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晚饭结束的时候，章文斌已经醉得稀烂，连从座位上站起来都要人搀扶。
“章总他还好吧？”岑凯诺礼貌性询问一句，顺便把自己带来的醒酒药拿给对方，却被章文斌那位朋友谢绝了。
“这种东西不顶用的，没事，他经常这样，回去睡一晚上脑子就清醒了。”
那位朋友扶着酒劲上头不断说胡话的章文斌，东倒西歪地朝包厢外面走，离开前还不忘夸赞一把岑凯诺和韩千景的酒量，听得岑凯诺受之有愧。
餐桌上的饭菜还剩了许多，岑凯诺问服务员要来几个饭盒，将剩下的食材打包带走。
准备离开时，他随口问了韩千景一句：“你怎么回去？”
“坐你的车。”对方的回答语气再理所当然不过，挺不客气的。
“你家助理呢？他平时不是兼职当你的司机？”
“上午那会不说了么，助理今天请假没来。”韩千景从岑凯诺手中拎过打包好的几袋东西，大步跨出包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吃了一顿晚饭出来，前后不过才短短两个小时，外面的气温像竟骤然下降了八九度。
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天气预报说会有大降温，鉴于此前的几次入冬失败经历，岑凯诺没把降温预警当回事，出门只套了一件薄卫衣。
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得他浑身哆嗦，感觉连个路步调都不利索。
好在室外停车场就在饭馆后面不远，一分钟的脚程就到。
上车的第一时间，岑凯诺火速把暖气温度调高，一边将手放到嘴边呵气一边使劲揉搓，小声呢喃：“好冷……”
韩千景拉开车门，坐入副驾驶后，顺手给他扔了几片暖宝宝，然后把安全带给系上，一连串动作相当自然。
饭馆周围没有便利店，这些暖宝宝估计是他看了天气预报之后，提前准备的。
岑凯诺撕开包装，在腰间贴了两块暖宝宝，然后把剩下的还给韩千景：“你要不要贴？”
“我衣服穿得够，不冷。”
岑凯诺别过脸去正眼打量他。
韩千景一如既往的西装打扮，今晚上只比平时多加了一件不怎么厚的外套，也没见他穿得有多保暖。
这家伙要么就是装逼耍酷，要么早就偷偷往衣服里贴了暖宝宝，不过岑凯诺笃定是后者，因为他狗。
“就知道你偷偷给自己贴了暖宝宝。”岑凯诺眯眯眼睛，目光中满是狐疑。
“要是想检查的话，大可不必。”
“？”岑凯诺好像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韩千景又道：“之前不告诉过你么，想占便宜可以直接说。”
岑凯诺板起脸，鼻头鄙夷地皱了皱，决定不要跟他说话了。
距离圣诞来临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路边的很多商铺已经开始装潢店面，在玻璃橱窗喷涂雪人和驯鹿等图案，挂上藤条花环，铃铛和红袜子，迎接节日的到来。
像平时那样，岑凯诺习惯了一边开车一边收听电台广播。
很凑巧地，此时那位声线低沉，极具磁性的男主持人正和嘉宾就中国人到底应不应该过圣诞节这件事情，展开一番严肃的辩论，差点没吵起来。
类似的议题岑凯诺感觉自己都听过八百遍了，不就一个西方节日，想过就过呗，图个开心而已，这闹得。
脑子里仍在想着刚才那位主持人和嘉宾的对话，耳畔忽然有人问话：“24号那天你有什么安排？”
“没。”岑凯诺耸肩，如实答道，“跟往常一样。”
“咱们提前商量一下，你看能不能把那天空出来给我？”
特意选在平安夜那天约他，这其中的意思不明白着么。
不能马上答应，岑凯诺下巴微微扬起，问道：“你有什么计划，我得先听一下，然后再好好考虑考虑。”
“之前说过请你吃米其林，我上个月初预定了米其林餐厅的圣诞晚餐，说好的请吃饭总不能一直拖着，得兑现才行。”
岑凯诺心中一乐，斜着目光瞅他一眼：“你又知道我一定会去？”
“不知道，但如果你不去，我就取消订座。”
岑凯诺突然好奇：“订座要给钱吗？”虽然没吃过米其林，但他也晓得那些地方价格不便宜。
“要。”
岑凯诺又问：“取消会退钱吗？”
“不会。”
岑凯诺故意思考了一会，才假装勉为其难，道：“那不行，取消了多亏啊，必须得去。”
韩千景唇边拉起一抹弧度，无声地笑，将小傻der的这番回答视为答应。
马上，岑凯诺又想起了一件曾经被遗忘的事情。
以前他听韩千景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基督教徒，自然而然地，和别的外国人一样，圣诞也是韩家每年必过的传统节日。
考虑到这一点，他向韩千景问道：“你到时不和你哥哥一起过吗？”
“他另有节目，顾不上我这边。”
这样的回答让岑凯诺的内心感到踏实了不少。
晚上睡觉前，岑凯诺躺被窝里，在黑暗中目光专注地盯着手机，认真上网挑选礼物。
他给嘟嘟买了一份圣诞罐头大礼包，另外还定制了一个可爱的项圈，之前那个用得太久，绳子都发黄了。
猫咪的礼物确定下来以后，就轮到那个韩狗der了。
该送什么呢？
手表最实用，而且还可以每天携带，不过岑凯诺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便宜的手表有点送不出手，贵的自己又买不起，况且那家伙现在戴的还是百达翡丽限量款。
岑凯诺捧着手机，在百度和购物APP之间不停地来回切换，琢磨了很久之后，最终选了一对银色的袖扣。
一万块钱不到，在他的承受范围以内，那家伙经常穿西装，送袖扣的话肯定能够用得上。
只是当做请吃米其林的谢礼而已，岑凯诺这么对自己说。
指尖往屏幕上轻轻一触，瞬间付款完毕。
订单生成以后，为了不让自己产生后悔的念头，岑凯诺立马退出了购物页面。
意识逐渐感到模糊，岑凯诺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外面的客厅传来一声巨大的砰响，把他整个人给吓清醒了。
屋里的电闸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岑凯诺现在顾不上那些，匆匆披了件外套，打着手电跑出去查看状况。
客厅电视机旁边的展示橱柜轰然倒塌，玻璃渣子散落了一地。
岑凯诺还没来得及理清楚事情的经过，突然听见脚下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马上他便又明白了过来。
嘟嘟平时老爱在展示柜周围上跳下窜，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一片狼藉绝对是那小家伙闯出来的祸。
比起被摔坏的展示柜，岑凯诺更担心嘟嘟，他蹲下身子四处寻找猫咪的身影。
忽然，脚背有一股莫名的痒感。
起初他并没在意，只是顺手打着手电，往脚下随意照了照，偌大一只蟑螂此刻正从他的脚背移动到他的脚踝，似乎还有继续往上爬的驱使。
“曱甴啊！”岑凯诺当场吓得大声惊呼，六神无主地不停乱蹬脚，连手机被甩到了地上都顾不得捡。
四周一片黑暗，也不晓得那只蟑螂现在在哪儿，手忙脚乱中，岑凯诺磕绊到了旁边的茶几角，整个人往前一摔，半跪在地上。
顿时只觉膝盖疼得厉害，好像被什么尖锐物划了一下。
走廊里另一间卧室的房门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紧接着是“啪嗒”的一下开关声响。
电闸被重新打了上去，屋内立刻灯火通明。
韩千景今晚睡得较早，动静发生了一会，他才意识到外面有状况。
出来客厅的时候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灯一亮起,还是被眼前的狼藉画面错愕了一下.
岑凯诺半跪着身子,鲜血从他被玻璃割伤的膝盖一路往下滴淌,在地板上形成一摊小血泊。
韩千景没问缘由，大步跨上前去把岑凯诺拉起来，将人从客厅带去隔壁饭厅，远离一地玻璃渣。
“坐着别动。”韩千景对他说，转身去取药物给他进行伤口处理。
“等等！”岑凯诺把他喊住，“先看看嘟嘟有没有受伤，它刚才爬到柜子上玩儿摔了下来。”
把客厅搞得狼狈不堪的始作俑者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错误，此刻正跳上了沙发，悠哉地竖起肉肉的后腿，舔舐着自己那对早就不存在的蛋蛋。
瞧它那舒服安逸的表情，呼噜声大到连饭厅这边都能听见，一看就知问题不大。
“你先顾好你自己。”韩千景把药箱端了过来，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然后又吩咐：“把腿抬起来。”
岑凯诺只好照做。
“再抬高一些。”
“抬高不了。”他嘴巴轻抿。
韩千景不废话，直接上手把岑凯诺那条受伤的腿给抬起，搁自己大腿上。
被玻璃划弄到的伤口不算深，没伤及筋骨，只需简单的消毒和包扎就可以。
“怎么回事？解释一下？”这会儿，他才开始询问岑凯诺受伤的经过。
岑凯诺支支吾吾，不太想回答，过了老半天，才小声说：“有一只蟑螂……”
他很怕蟑螂，尤其是南方那种个头贼大还会飞的。
其实他以前不这样，大学那会有一次在宿舍里打蟑螂，结果被反杀，一只浑身油亮发黑的大蟑螂毫无预兆地飞扑到他嘴巴上，自那以后岑凯诺给整出了严重的后遗症。
当年同居的时候，老小区出租屋环境不太好，加之楼上楼下又有个别不讲卫生的租客，每到夜晚睡觉时分，屋里经常会冒出蟑螂乱窜的身影，有时还溜进岑凯诺的房间里。
每次碰到这种紧急情况，岑凯诺总会惊慌失措地跑去隔壁找韩千景寻求庇护，结果跳上人家的床就赖着不肯走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对蟑螂这种生物的恐惧如今可谓深深刻入岑凯诺的DNA里，甚至大大掩盖过膝盖伤口的疼痛。
“你看见那只蟑螂没？”岑凯诺问道，他紧张地低头四下张望。
“没，估计已经跑了。”韩千景没把那玩意儿当回事，依旧低着头，目光始终没从岑凯诺受伤的膝盖上挪开。
消毒上药用不了多久功夫，最后贴上纱布，伤口的处理便正式搞定。
时间已经不早，韩千景说：“先回去睡觉吧，客厅那些东西等明天清洁阿姨过来整理。”
岑凯诺坐在椅子上不动，迟疑了一会，才说：“我……脚麻。”
他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让韩千景扶自己一把，眼前的男人随即凑上前来，手臂一伸，将他从座椅上抱起。
连贯的动作不带半点停顿，看上去轻而易举，仿佛怀里抱得是个轻飘飘的大娃娃。
从饭厅返回卧室的一路，岑凯诺一直屏住气息，生怕紊乱的呼吸声会向男人暴露自己内心的某些情绪。
“还有什么要求吗？”
“啥？”
“有的话，可以现在一次性提出来。”韩千景把他带到床边放下，提醒了一句：“有人以前怕蟑螂怕得连睡觉都不敢一个人睡。”
这狗der瞧不起谁呢？！
岑凯诺一个翻身，往床上躺平，拉过被子一盖，开始逐客：“过去的老毛病我早就克服了，出去的时候麻烦关灯关门。”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脚步声从床边移动到了门口，把门带上之前，男人站在房外，对他说了一句：“晚安。”
岑凯诺只好被动了也回了一句：“晚安！”听上去好像在耍小脾气。
房间重新归为一片漆黑，直到此时，他的大脑才逐渐从凌乱中稍缓过来。
他打了个哈欠，侧躺在床上，眼睛刚闭上，重重的困意随之卷来，将他整个人裹挟。
意识即将被拐跑的时候，床底下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准备进入睡眠状态的岑凯诺一秒钟清醒了过来。
带着一脸惊恐，他小心翼翼把灯打开，床下的声音随即又消失了。
待到他把灯关上，没多会儿，那窸窣声再一次响起。
根据以往的经验所得，床底下绝对有蟑螂！
岑凯诺快速摸出手机，给韩千景发了一串省略号。
很快，韩千景也给他回了一串省略号。
在蜚蠊目恐怖的阴影笼罩下，岑凯诺选择了打脸，主动向住在另一个房间的人发出求助。
【岑凯诺】：好像有只蟑螂藏在我的床底下……
那边的状态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久了，岑凯诺一直没等到新消息。
床底的那只蟑螂似乎钻到了塑料袋里，闹出的动静比刚才更大。
岑凯诺一跃而起，跳到旁边的书桌上。
他把手机紧紧攥着，掌心都吓出了汗来，又给韩千景发了条信息。
【岑凯诺】：借个地方让我呆一会？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快。
【狗der】：房门没锁，不用敲，直接进来
岑凯诺推开那扇房门的时候，韩千景正坐在床上看书，嘟嘟半蜷着身体躺被子上睡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猫咪像一根肥大的毛茸茸海参。
听见声响，韩千景这才缓缓把头抬起，朝门口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对岑凯诺说：“随便坐。”
岑凯诺点点头，走到旁边的帆布沙发上，大屁股往下坐，下一秒，整个人猛地弹跳起来。
回头一看，才后知后觉沙发的坐垫竟是湿的。
“刚才嘟嘟把水杯打翻了。”韩千景解释道。
岑凯诺看了一眼他放在书桌上的马克杯，低头盯着那沙发坐垫，思索了许久。
这么大一片水渍，这得打翻多少杯水才湿成这样……
他不说话，将旁边一把办公椅拉了过来。
手才刚碰了一下那扶手，椅座瞬间脱离了下面的脚轮杆，“哐”地倒在地上。
“这椅子……怎么也坏了？”
韩千景表情平静，从容地翻了一页书：“嗯，可能是因为质量不太好吧。”
“……”这下，这房间里可没有能坐的地方了，他总不能跟个傻子似的一直这么站着。
韩千景漫不经心扫了眼床上留出的空位，说：“你可以坐过来这边。”
作者有话说：
嘟嘟：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