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圣诞假
从12月份开始，灯塔国的所有城市便被圣诞树入侵。
每一个商场、每一条街道、 每一个公园都能够看到挂满灯烛、装饰品的圣圣诞树。
其实真的很让人好奇，灯塔国人到底是从哪儿找出来那么多圣诞树，可以在短短一个月之内霸占整个国家。
到了圣诞夜当天，所有人都开始在街上欢呼着、闹腾着。甚至还有圣诞游行的队伍，扮演各种角色，在街道上表演、派发小礼物。
淘金市的圣诞夜，下着小雪，明明温度一降再降，然而整座城市却越发的热闹。
每个人都戴着针织的戴上帽子和围巾，把自己牢牢实实的裹在衣物之下，然后涌上街道。
当然，还有一个未解之谜就是为什么明明下着雪，还有很多年轻都市女性能够露出性感的大腿，在风雪中来来去去。
在络绎不绝的人海之中，有两名男子穿握着手在街道上游荡。街上人太多了，无数次碰撞，也没有能让这两人分开，就好像安装了磁铁一样。
这两名男子身高也就一米八几，在灯塔国并不算特别的抢眼，但频频有人回头打量他们两个人。
并不是看出他们的身份，也不是看到他们所隐瞒的样貌，甚至也不是因为这是一对同性情侣。
要知道淘金市可是灯塔国性文化最开放的几座城市之一，骄傲大游行都举办三十届了，没有人会因为同性情侣而大惊小怪。
只是单纯好奇，这么冷的天气，就算出门，大家也带着手套，或者把放在兜里。
这两个人居然各有一只手没有带手套，在寒风中握在一起，摇摇晃晃，难舍难分。
其实只是普普通通的牵手，但是两个人实在太用力，让人忍不住猜测这两人到底有多么喜欢对方，一时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而且就算是牵手，你也可以放在某一个人口袋里啊。再加上不断晃荡的手臂，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对男性情侣就是在秀恩爱。
路人难免会感叹一句：这两个人感情真好，那应该是刚刚开始谈恋爱吧？这么幼稚的炫耀行为，肯定是刚刚坠入爱河的小情侣。
看肤色应该是亚洲人吧？
不错，这对亚洲情侣，就是刚刚从剧组暂时越狱成功，享受圣诞假期的秦砚和谢北杨。
这是现在街道上最普遍的装扮，完美的隐藏了五官，也看不出身材，很容易在人群之中被直接忽略。
最让行人们头痛的就是，也许一不小心，就会遗失自己的伙伴。这茫茫人海，根本无处可寻。
但是这对于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在人群之中隐身的秦砚和谢北杨来说，这却是天大的幸福。
虽然他们确定恋爱关系也大半年了，但事实上两个人正儿八经出门约会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国内绝大部分的时候，两个人都待在家里。一起晨跑、吃饭、工作以及睡觉，完全就是老夫老妻的生活，虽然温馨却始终少了一点激情。
偶尔出门一次也必须要严防死守，生怕被影迷、狗仔们发现。
能够去的约会场所也就是高档餐厅、会所、影院或者艺术展……
到了灯塔国，两个人立刻就进剧组，别说约会，私下聊天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80%的聊天内容都与工作有关，这哪里是情侣的生活！
他们从来没有肆无忌惮的约会过。
别说秦砚这个刚刚尝到甜头的中年男性，就连谢北杨也早就难以忍耐，一直暗中期待着“圣诞节”与“约会”。
今天，当秦砚拿出两套可以把整个人彻底遮掩的衣服后，两个人立刻兴致冲冲换装，来到了淘金市最热闹的大街上，享受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约会。
对于二人来说能够这样牵着手逛街，实在太难得了。哪怕两人的手都已经冻僵，但都舍不得放开对方。
所有的寒冷，都被内心的激动所驱散。
“秦砚，快看这颗圣诞树未必也太大了吧。”
谢北杨哪里有平时稳重的样子，拉着秦砚的手往前跑，来到足足有有两层楼高的圣诞树下。
上面挂满了各种装饰品，小雪人、红鼻子、拐杖糖、彩灯……以及最顶端的巨型五角星，正在闪烁彩光。
谢北杨家也不差钱，但是圣诞节对于他来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异域风情，谢北杨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很正常。
此时谢北杨的双眼之中满满都是好奇。
因为是和秦砚一起约会，谢北杨毫无保留露出自己最幼稚天真的一面。
其实秦砚参与过很多次圣诞节，毕竟他以前常年旅居灯塔国。
但秦砚个人并不喜欢圣诞节，过于喧闹，让人无法集中精力，太多无意义的社交。
每到这种避无可避的节日，他秦砚就愿意一个人待在家中，他不是很能理解一群人的狂欢意义何在。
可家里的阿姨和管家都会说他的生活过于冷清和无聊，甚至会向秦砚投去可怜的目光。
到了后来秦砚哪怕不喜欢圣诞节，他依然会准备圣诞树以及相应的装饰。
但也仅此而已，他始终没有办法真正的完全融入圣诞节的情绪中。
在秦砚看来，圣诞节只是无数宗教、无数文化中的一个符号。天下那么多节日，每一个节日都感同身受，那才奇怪。
但是其实看到谢北杨如此的兴奋，他突然明白了圣诞节的意义。
节日背后的历史、文化都不重要，它们只是给了一个理由，让每个人可以和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放肆。
不需要去考虑工作、不需要去考虑烦恼，做出再傻再蠢的事情，都理所当然。
秦砚和谢北杨一起傻乎乎地仰头望着这颗最大的圣诞树。
以二人的身家，圣诞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但这并不妨碍二人觉得眼前的圣诞树是最特殊的一颗。
“你说这些盒子里面会不会有礼物？”
“应该不会吧，否则的话不会被偷吗？”
“对了，你看那个特别大的拐杖糖和姜饼人看起来还挺好看的，但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没事儿，等会儿我去给你买”
“算了，还是不想要了，这些长得很好看的糖果多半都不好吃。而且我不是特别喜欢吃甜食。”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有点想吃李婶做得红烧肉了。”
“我看你是在为难我。哪里去给你找李婶。”
“你可以给我做啊。”
“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
两个人就站在圣诞树前，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聊天。
幼稚、愚蠢，然而两个人却乐此不疲。
前半程约会，秦砚没有安排任何的计划，两个人就在圣诞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圣诞节同样是灯塔国最盛大的购物节，五花八门的商店，都极尽全力招揽客人。
店家也很聪明，会装扮圣诞老人到街上揽客，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
刚才一条街道，秦砚和谢北杨起码被五个圣诞老人拦了下来，还不算三“匹”驯鹿。
一年只用工作一天，所以才需要这么多的□□吗？
不过二人倒没多大购物的欲望，不愿意为了一点点的折扣，而去商店这种容易暴露身份的地方。
哪怕这些商店再怎么花枝招展，也没能让二人停下脚步。
结果下一秒，谢北杨看到一家商铺，两眼放光冲了过去。
隔着橱窗的玻璃，谢北杨指着一个东西向秦砚一边挥手，一边喊道。
秦砚也没想到谢北杨会突然窜过去，此刻他和谢北杨隔了好几米的距离，再加上周围太过嘈杂，秦砚只听到几个字：
“……这个行不行？”
秦砚看了一眼谢北杨手指的东西，表情突然有一点僵硬，他说道：
“你都多大了，还要买这种东西。”
谢北杨今天就是谢三岁，他固执地说道：
“就要这个。”
谢北杨指的是一个米老鼠的耳罩，明亮的天蓝色，两边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小星星作为装饰，一看这就是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圣诞礼物。
如果秦砚没记错，刚才他看到几个4、5岁的小孩子，头上就带了一模一样的耳罩。
秦砚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还挺成熟的谢北杨，突然会喜欢上这些奇怪的东西。而且明明谢北杨自己可以决定，根本不需要询问他。
但是谢北杨却不断争取秦砚的同意。
秦砚仅仅思考了几秒钟，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谢北杨是希望自己给他买这个礼物！
虽然自己也有钱，可以无压力购物。但还是会向自己的伴侣索取，从而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肯定是谢北杨希望自己给他买礼物，来证明他们两个人的爱情牢不可破。
这不就是恋爱最傻气的套路之一吗？
爱情本来就是俗气的，只要人谈恋爱就会立刻让他们变得俗气。
谢北杨多好啊，没有索要任何昂贵的东西，只是一个小小的耳罩而已。
作为谢北杨男朋友，当然要无条件支持，什么都不要问，直接给谢北杨买买买就好了。
于是秦砚直接带着谢北杨走进礼品店，如果秦砚不是整个人藏在羽绒服中，而是穿得西装皮鞋，或许还有几分霸总的风采。
现在，就是一个圣诞节带着对象买小礼品的傻男人。
如此可爱的耳罩摆放在橱窗之中，这家精品店的目标客户就很明确了。
二人一进店门，就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店内的顾客大多都是女生，或者是恩爱的情侣、带着孩子的父母。
突然走进两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生，立刻让店里的服务员和客人们为之侧目，露出有一点点好奇的表情。
当然这些表情都是善意的，甚至服务员还走上前来说道：
“先生，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
谢北杨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他直接指了指自己想要的商品。
那个导购就笑着对谢北杨说：
“先生您是需要这个吗？您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和迪士尼合作的款式，最适合情侣了。”
谢北杨立刻点了点头，露在帽子和围巾外的眼睛，透露出激动的光彩。
当导购拿下一个米奇耳罩的时候，谢北杨突然说了一句：
“那个！那个粉色的也要。”
店员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快速把谢北杨需要的另外一个耳罩也取了下来。
当看到“粉红色”的时候，秦砚整个人都不好了。
另外一个耳罩，很明显是米老鼠的女朋友米妮款式！上面还有米妮招牌的大红色蝴蝶结！
之前秦砚也有想过，要不要给谢北杨买一些情侣手表、戒指从而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秦砚还没有找到让他满意的情侣款罢了。
这两个耳罩的确是情侣款。
问题是这个有蝴蝶结的粉红耳罩到底谁给谁带呀？
看着谢北杨脸上无法掩饰的兴奋，秦砚的心中已经大事不妙的感觉。
不管了，先履行男朋友责任，买单！
秦砚掏钱包的时候，，一旁边的谢北杨已经先抢先一步结账，接过了两个可爱的耳罩。
秦砚有些好奇，刚才不是谢北杨向自己撒娇，让自己给他买东西吗？怎么谢北杨就自己付钱了？
这个时候谢北杨突然把手中粉红色的耳罩递给了秦砚，一本正经地说道：
“来，来这是你的。”
果不其然，刚才那种隐隐约约的蛋疼感突然就变成了现实，秦砚不想认命：
“我能不能不带这个。”
我命由我不由天！
谢北杨很是慎重说道：
“不行，你刚才明明答应了我。”
“我刚才答应了你？”
秦砚一脸懵逼，大脑立刻按下了后退键，让他的记忆回转到两分钟前，刚才的对话好像是。
“……这个行不行？”
“嗯。”
所以刚才谢北杨问自己的问题，不是让自己给他买礼物，而是问自己能不能够佩戴这个耳罩吗？
突然，秦砚有点头晕目眩。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秦砚好像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他在试图做最后的针扎：
“我能不能要另外那一个？”秦砚指了指谢北杨攥在手中的蓝色米奇。
“不行，你只能带这个。”
一旁有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生在她母亲的陪同走入商店，她立刻挪不开脚了，指着秦砚手中的米妮耳罩说道：
“妈妈！这个好好看！我想要！”
“好好好，妈妈给你买。这个粉色是叔叔的，不要和叔叔抢。”
秦砚的脸色黑了一分。
给你，给你，都给你。
导购也热情地说道：“这个挺好看的，今天是圣诞节，特别适合你。”
秦砚的脸和锅底有的一拼了。
适合谁？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虽然谢北杨的嘴完全被围巾挡住了，但是完全秦砚一眼就看出了谢北杨在疯狂的大笑。
看着商店里围观的顾客越来越多，秦砚的脸皮也抵抗不了，他拉着谢北杨逃离了商品店。
他们俩就站在这家精品这家小礼品店的门口，继续刚才的死亡抉择。
人们都在打量着他们两人以及秦砚手中可爱的粉红色耳罩。
秦砚一咬牙，直接把耳罩戴在了自己头上。
真正的勇士，敢于佩戴粉红色的头盔！
秦砚倒不是对粉色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在他的穿衣搭配中，还真的没有使用过粉色作为点缀。
当秦砚以极其别扭的心态，把粉红色的耳罩戴在头上了后，他完全不想在停留。
谢北杨当然不会错过百年难得一见的画面，他强行拉住了秦砚，面对着面，很认真的打量：
“还挺好看的，我的审美果然相当不错。”
秦砚听到这句话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真的是在过圣诞节吗？这真的是一个开心的节日吗？
就在秦砚已经接近暴走的时候，谢北杨突然开口说道：
“你帮我带上吧。你不是一直说我很适合蓝色吗？”
秦砚的确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天蓝色真的很适合谢北杨，温暖而又温柔。
亲手帮谢北杨佩戴上米奇耳罩，秦砚发现好像还真的有一点点好看。
这个时候，谢北杨一句话彻底让秦砚沉沦了：
“等我们哪天可以把我们的关系公告世界，我们穿情侣装开发布会吧。”
“嗯。”
秦砚瓮声瓮气地说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把谢北杨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两个人继续沿着喧闹的街道游览，这一次谢北杨直接挽住了秦砚的手臂。
以谢北杨的身高并没有办法做出小鸟依人状，但是这样的动作极大的满足了秦砚的虚荣心。
算了，谁让自己是谢北杨的男朋友呢？圣诞节就满足谢北杨一个小小的愿望吧。
秦砚在为自己头上的耳罩找到一个差强人意的理由。
这下，两人在街上的回头率更高了。
“哪天，可以取下帽子和围巾，光明正大的约会就好了。”两个人都在心中默默想道。
“要不我们拍张照做纪念吧。”
“没带相机。”
“肯定有照相馆。”
“我不认识路。”
“我知道！”
一切都在谢北杨的算计之中。
————
今天二人好不容易出来约会，当然不可能一直这样闲逛下去。
在一顿浪漫的晚餐之后，秦砚带着谢北杨来到了一个特殊地方。
“唐克斯”电影院。
四层的小楼，藏在淘金市的老城区里。如果没有人领路的话，恐怕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居然是一家私人电影院。
走进“唐克斯”，才发现它别有天地。
四周都是大量的玻璃橱窗，谢北杨看到了数以万计的电影DVD存放在玻璃柜的后面。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型号的摄像、放映装置，以及几十卷老式电影胶卷。第一层楼，竟然把电影发展的一百年都囊括其中。
这些电影已经按照年份、地区放好，谢北杨甚至在玻璃背后看到了华国一九零二年拍摄的《定军山》。
这可是华国历史上第一部 电影，谢北杨之前只在课本上看到过其交卷的照片。
“这是真的《定军山》？”谢北杨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秦砚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早就没法播放了，只是电影院主人的藏品。”
没一会儿，谢北杨又在“华语电影区”发现了惊喜，他兴奋说道：
“这是我之前想找的《每一个红太阳》！我在国内都没找到，没想到这里居然有。”
“这里的主人，虽然不敢说灯塔国之最，但收藏量已经相当客观，在电影收藏界也是相当有名的人物。”
不说它们的价值，但就是用于储存它们的空间、设备，就已经价值上百万美元。
这哪里是电影院，完全就是一个小小的电影博物馆。
谢北杨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样找到这个地方的？”
“派拉蒙的一个工作人员给我推荐的，他说如果我在这座城市想要看一些别处看不到的电影，不妨来这儿。”
很多珍贵的DVD，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已经不能够再播放了，它们只能摆放在这里让后人追思。
泛黄的外包装，凝固的尘垢，过时的设计……却完全不影响这些电影在历史上的地位。
这些以前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电影，居然能够亲眼看到它们的交卷或者光碟，真的会让人有一种时光交错的感觉。
秦砚没有催促谢北杨，陪着他游览了一圈，给他说哪些电影是“唐克斯”最珍贵的收藏。
虽然意犹未尽，但是看着二楼已经开始检票，谢北杨只能暂停参观。
今天是圣诞，但“唐克斯”依然有排片，特别经典的默片《大都会》。
谢北杨对于电影院的安排并没有特别反应，他感觉自己就是来参观历史博物馆。
虽然谢北杨已经在系统学习表演，但谢北杨真正关注的作品都是最近二、三十年所拍摄，所谓的现代电影。
“默片”在谢北杨心中就是电影历史，不见得有多么吸引人，但是肯定会特别应景。
“唐克斯”所播放的电影和主人收藏风格一模一样，实在太古老了。
而且《大都会》是上个世纪20年代的默片，没有任何的字幕、也没有任何色彩，完全依靠演员的演绎剧情。
虽然今天是圣诞节，还有10多个观众选择在这个时候来看电影，这倒是超出了谢北杨的预期。
谢北杨也会很好奇，秦砚为什么要来带自己来这里，是不是想要告诉自己一些什么东西。
他原本以为《大都会》会很无聊，但是真正当电影开始播放后，他和在场所有的观众一样沉浸于电影的剧情。
《大都会》其实很俗套，就是整个世界被分为两个阶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大都会统治者的儿子不可自拔的爱上了来自于地下城的女子，结果遭受父亲的阻拦。
果然爱情是电影永恒的主题之一。
故事一开始有些俗套，可是当电影播放到揭露地下城真面目的时候，谢北杨也直起了身子，盯着有些模糊的画面，目不转睛。
尤其是最后女主角死的时候，谢北杨的眼角甚至有一点湿润。
这里是私人电影院，在场的观众都是正儿八经的电影发烧友，每个人都有相当良好的观影素养，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的攀谈。
没有任何的声音与字幕，单靠黑白的画面，却能整个故事讲得如此完整清晰。
无论导演，还是演员都实在太优秀了。
当整个电影播放完了之后，谢北杨甚至有一些意犹未尽。
虽然从表演方面来看，和现在的表演理论有着明显的差别，依然带给谢北杨很多新奇的体验。
《大都会》结束后，观众们要么直接离开，要么继续看下一部电影，秦砚则带着谢北杨继续参观“唐克斯”。
谢北杨有些激动地对秦砚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除了卓别林的默片喜剧外，原来其他的无声电影也能这么好看。”
“怎么样？弗莱德森的演技足够精彩吧。”
弗莱德森，《大都会》的男主角，统治者的儿子。
谢北杨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声音，所有内容都依靠演员的表情、动作传递。”
“他太帅了，但是他能够在镜头之中隐藏自己。他是绝对主角，但是他不会抢走别人的戏份。”
说着说着，谢北杨就知道秦砚带自己来看这一部电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刚才默剧演员的表演，让谢北杨清楚的意识到如何“收敛”表演。
《地球要塞2》中谢北杨过于认真的表演，自然会抢夺属于其他演员的存在感。
或许这一瞬间谢北杨的演技得到了体现，但是却和剧情产生了冲突。
其实这些道理谢北杨都懂，他声音逐渐变弱：
“我最近已经在很努力控制自己了。”
只不过谢北杨的潜意识，让他每一场戏都拼尽全力。
如果秦砚仅仅是想让谢北杨来看《大都会》的表演，秦砚会专门带谢北杨来这样一个地方吗？
秦砚带着谢北杨回到一楼，站在无数的电影面前。他说道：
“你知道唐克斯播放电影的规则是什么？”
“是什么？”
秦砚笑了笑，很随意地聊起“唐克斯”。
“唐克斯”电影院的主人是一个纯粹的电影发烧友，同时也也是一个土豪。”
“可能土豪都有点艺术追求吧，他不是很喜欢现在院线放映的电影。于是他就买下了这块土地，修建了完全随心所欲的唐克斯。“
“你别看唐克斯搜集了这么多的电影，但是绝大部分的电影根本没有播放的资格。”
“唐克斯有一个排名，是主人心中最佳百部电影。”
“每天三部，轮流播放。”
“《大都会》已经在这儿放了5年，60多次了。今晚的观众绝大部分都看过不止一遍《大都会》，但是依然享受《大都会》带给他们的享受。”
“这就是唐克斯的理念，只有时间才能评价电影，只有经典才能战胜时间。”
说这些的时候，秦砚一直盯着眼前的电影墙，语气有些飘忽不定。
眼前的电影便是历史，一部普通的电影甚至不能让这片历史的海洋，溅起一朵浪花。
“《大都会》饰演弗莱德森的演员叫做阿贝尔。我们现在会记得他的名字，很多年后还有人会记得他。”
“你是想拍出让影迷为你欢呼的电影，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电影也能被这样珍藏呢？”
“《大都会》从上映到现在快80年了。所有创作人员都已经离世了，但这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不只是我们，还有更多的电影人都会看到这部作品。”
“80年后，我们可能都已经并排着躺在坟墓里了，可我也想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东西。”
“也许我们明天就会死亡，但是我们却可以通过电影把我们的表演，我们的感受，我们的思想传达给未来尚未出生的人类。”
“你不觉得这才是一件让人心潮澎湃的事情吗？”
秦砚其实语气很平淡，人生、死亡、痕迹仿佛都是随口一提罢了，谢北杨却能够感受到秦砚的认真。
如果一开始，谢北杨只是觉得“唐克斯”搜集了如此多的电影，很不容易。
那谢北杨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浩如烟海的电影之中，能够得到人认可的电影，只有一百部。
除此之外，都会慢慢被历史所遗忘。
以前觉得电影是永恒的，是跨越时间的，突然发现这样的想法有点一厢情愿。
谢北杨现在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他的演技，而在于他内心之中真正的想法。
每个人在做人生选择的时候，都会有人在一旁喋喋不休：你需要先知道自己追求什么，不要被其他的东西诱惑。
谢北杨以前以为自己已经很通透了，他不追求奖项，不追求片酬，甚至不追求影迷的关注。
可谢北杨还是会在意别人对于他的评价，在意自己与秦砚之间的关系、距离。
谢北杨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他在问自己的本心，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电影，当初为什么会接受秦砚的拍戏邀请。
和以前的自己比起来，自己没有进步吗？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批评、否定自己。
不，我一直在进步。
秦砚指了指眼前的一张电影胶卷说道：
“小北，无论你追求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入迷茫之中。”
“如果你想要获奖，你想要影迷的喜欢，你只要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
“追求并没有高下之分，就像有人喜欢绿色、有人喜欢红色一样。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些话不仅是秦砚说给谢北杨的，同样也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秦砚并不认为曾经的自己追求“电影艺术”就是错误的选择，只不过他知道自己随着时间的变化，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秦砚并不强求每一个拍电影的人一定要去追求电影。
这也是曾经秦砚自己所陷入的误区，他认为“永恒”的才是好的。
但是他发现他现在连续拍了几部商业电影之后，他发现其实电影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
金钱名利，并不是虚妄，那是人类最本能的欲望，没必要通过贬低人类的欲望来抬高自己。
如果今天谢北杨对秦砚说，自己就是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拿到一个电影奖项，一定要证明自己。
秦砚也不会有任何的意外，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至于秦砚为什么没有和谢北杨对视，因为他并不希望自己影响到谢北杨。这是谢北杨自己的人生，哪怕他是男朋友也不应该去掌控它。
有些东西看上去其实真的很玄乎，但所谓的“心念通透”，真的其实就是在一瞬间的事情。
看着眼前的电影，脑海中浮现无数种未来的可能。
自己被一群粉丝夹道欢呼、自己站在领奖台上俯视下面的同行、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各种媒体采访之中……
这些东西的确可以同时拥有，但如果一定要选择先后主次，谢北杨心中的答案逐渐清晰：
“我也想要拍出这样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都会被别人拿出来反复观看的电影。”
谢北杨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像阿贝尔一样战胜时间。
突然这一瞬间，前段时间一直困扰着谢北杨情绪之中的各种流言，瞬间消散，就如同雨后的乌云、春天的积雪，消散无痕。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虽然秦砚下定决心不要干扰谢北杨的选择，真当谢北杨如此慎重的对自己说，想要拍出真正的好电影，秦砚内心还是会忍不住激动。
有一个兴趣相投、身体匹配的情侣已经是万幸的事情，而如果这个人在灵魂上还与你相互契合，那就是上帝对于你的青睐。
秦砚这一刻有些动情，他说道：
“走吧，我们该去过继续过圣诞了。等哪一天我们的电影，有资格在这儿放映的时候，我们在回来。”
“嗯。”
有一天，我们两个会再回来的。两个人都在心底默默许下承诺。
————
秦砚给整个剧组一次性放了接近20天的假期，但实际上秦砚和谢北杨仅仅休息了几天。
有太多工作需要秦砚亲自去进行处理，包括后期的工作计划、拍摄计划，还有电影节的申报等等。
同时国内一些工作也在开展，丁畅差一点都准备到灯塔国来抓人了。
但最后考虑到秦砚依旧是碳基生物，不可能一分为二，最后只能作罢。
“我大概要去A市三天，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当然你可以出去玩玩，我很快就回来了。”
华纳公司临时有一个会议，而且必须要秦砚本人到场，秦砚只能立刻买好机票。
秦砚原以为谢北杨肯定舍不得自己，在检票处和谢北杨依依不舍。
但其实对于秦砚临时离开，谢北杨还是挺开心的，因为他终于可以不用再“补课”了。
这几天的补课，把谢北杨折磨得死去活来。
白天秦砚就认认真真的教他怎么样去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到了晚上秦砚只要用特殊的补课方式，让谢北杨完全忘记那些网友和媒体的评价。
虽然学习是一件让人幸福和快乐的事情，但是学习始终会让人筋疲力尽。
当然，谢北杨为了保全自己男朋友可怜的自尊心，从昨天开始就在假装难过，舍不得和秦砚分开。
谢北杨本来并不准备来机场送别，结果入戏太深，秦砚一个忧郁的眼神，让谢北杨决定“做戏做全套，送人到机场”。
“你先在宾馆休息两天吧，你也可以出去玩一玩，不要太想我。”
“如果你出门的话，也要小心保护自己。淘金市的治安可不太好，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去酒吧……”
谢北杨还是低估自己心中的喜悦，尤其是马上秦砚就要离开，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睡个安稳觉了，隐藏的情绪越发难以控制，甚至连语气也带上了喜悦和急促：
“好的好的，你快走吧。”
秦砚前脚都要准备过安检了，但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他一脸很危险地说道：
“怎么了？你这是希望我赶快离开对吧？”
一级警报！露馅儿了，有危险！
谢北杨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他说：
“怎么可能呢？我就是害怕你赶不上飞机，耽搁了你的正事呢，你快去吧，别担心我了。”
秦砚冷哼一声，他难道看不出谢北杨的想法吗？
所以秦砚什么都不说，他立刻拉着谢北杨去前台购买了同行的机票。
“别啊。我什么东西都没带。”
“没关系。买。”
“我和那些人不认识。”
“我给你介绍。”
“我不想学习了！”
“呵呵。”
就这样谢北杨被秦砚强行带着去另外一座城市去继续自己的学习之旅。
————
“小北杨，你干得很不错啊！看来你假期的时候也没有放松啊！”
刚刚演完一出对手戏，陈令锋当面夸奖谢北杨。
圣诞节回来，大家都还没有收心。这些演员，有的和情侣过了一个甜美的假期，也有去热带度假晒黑了一个色度，天天吃圣诞大餐，体型也大了一号。
反正把《地球要塞2》的角色情绪忘了个一干二净，本来是很悲愤、绝望的战斗，现在一个个演员都喜上眉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硅基生命的间谍，马上就要成功攻占地球了。
这也秦砚不喜欢拍戏中途休息的原因，一不小心就会出现情绪的反差，甚至连体型都有可能出现变化。
毕竟圣诞节长假，谁要是不胖几斤，谁就是浪费了这20天的假期！
秦砚可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导演，剧组重新开工的第一天，秦砚就拿了一个体重秤到片场，要求每一个演员称量体重。
秦砚放假之前就和演员们约定好，体重变化不能超过两磅，否则上镜就会特别明显。
所有超过这个标准的演员，秦砚都给他们准备了“导演关爱便当”，内容先当丰富，有各种蔬菜、蔬菜、蔬菜以及蔬菜。
除此之外，秦砚还安排了贴心的体能训练师，帮助大家在每天收工后，保证良好的体能运动。
还能让每个演员在运动完后，趴在地上演尸体，还能提高演技。
拍戏、健身两不误！谁还敢说演员体能不好了！
秦导自认为自己温柔又贴心，果然谈恋爱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更善良了。
当然也有人曾经试图挑战秦砚的权威：
“秦导！你应该以身作则，你难道就没有胖吗？”
面对这些可笑的凡人，秦砚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走到体重秤上。和放假之前相比，甚至还轻了0.5磅。
这下所有人都没话说了。
就在所有人都苦不堪言的时候，大家也发现了谢北杨的变化。
他们或多或少因为这个假期，让情绪有一点无法进入状态，但是谢北杨完全不同！
谢北杨终于找回了自己在《地球要塞1》中的状态。
虽然“沈楚楠”这个角色戏份不少，很多时候因为剧情需要，哪怕沈楚楠出现在镜头之中，也必须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也是演技的另外体现。
谢北杨学会了如何收着表演，如何和对手搭戏，如何把更多高光的镜头让给对方。
于是，整个剧组又进入了谢北杨先找到状态，然后带着年轻演员努力的画面。
这次的圣诞节，谁玩得最开心，答案肯定是这些20多岁的演员，生活丰富程度，旁人难以想象。
罗尔斯便是这样一个年轻演员，这段时间他天天都在泡吧，家中派对也开了好几次，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到现在他都还在怀念着与辣妹跳舞的感觉，时不时就在片场扭动身姿。
辣不辣妹不知道，但的确挺辣眼睛的。
他对谢北杨说道：“xie，你未必也太认真了吧。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谢北杨用流利的英语说道：“那是因为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学习，当然有进步。”
听到学习两个字，罗尔斯满脸的痛苦：“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在高中读书的时候，班上学习最好的就是黄皮肤的同学，你们都是变态。”
“还是说，你有什么学习诀窍，教教我呗？”
谢北杨想到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学到”的知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罗尔斯的剧本扔给对方，冷漠地说道：
“你还是先好好背剧本吧。”
看着谢北杨突然的翻脸，罗尔斯很疑惑自己难道说错什么话了吗？
算了，还是赶快去背剧本吧。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秦砚导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还挺好，哪怕犯了错，骂人也挺温柔的。
可怜的罗尔斯，他不知道再等几天，秦导的暴脾气，估计又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