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落日黄昏, 萩原研二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他弯着要,垂下脑袋, 脸色在灰暗的阴影中显的有几分阴沉。
随着吱嘎一声,病房的门被打开,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 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蓝色警察制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大河前辈。”萩原注意到从房间内走出来的两人,连忙站起, 他探着头, 视线不停的想要往房间内飘去。
“萩原。”被萩原研二称为大河前辈的男人长着一张略方的严肃脸庞, 与其长相不符合的是,大河谷一细腻富有同理心的性格。
“不用太过担心。”大河谷一上前安慰性的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
“刚刚医生已经看过了泉警部的情况,总体上还算乐观,最严重的地方就是脖子上的掐伤, 其它的地方基本都是一些碰撞造成的淤青。”
“刚刚已经上过药了,剩下的就是需要好好修养……也许等下应该就会醒来吧。”
“这样吗……”在听到大河谷一的回答后,萩原研二从看到泉众二一身狼狈昏倒后就一直高高提起的心脏, 总算是落下了一些。
“谢谢你大河前辈。”
萩原研二动了动嘴唇, 尝试了好几下想扬起一个感激的笑容, 但最后却混合着脸上复杂的表情, 变成一个勉强又难过的微笑。
“……”大河谷一看了萩原研二一眼, 他带着些无奈的情绪注视着这个从东京警视厅来参加教学会的后辈。
这个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自信飞扬的后辈, 在刚才看到病房里躺着的青年昏倒后的,那中手足无措又害怕的表情,他大概很久也不会忘记。
接着他又想到在被萩原带着赶到现场后看到的情况,大河谷一点表情变的严肃起来。
违法持枪和袭警, 这两个过于恶劣的行为加起来,已经够那个犯人吃上好几回猪排饭了。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
大河谷一想到了在那之后当时追捕过去的同事传来的跟丢的消息,和在调查一路监控中完全看不见犯人脸的事情,心情逐渐沉重。
放着这样一个危险的家伙在长野就像屋子里面进了一个蟑螂一样令人浑身难受。
“大河前辈”萩原研二的呼唤将大河谷一从沉思中拉回。
大河谷一看着头发和衣物都有些凌乱的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萩原,如果实在笑不出的话,就不要继续勉强自己了。”
“你现在很担心吧”大河非常能理解萩原研二现在的心情,所以他也不打算再继续拦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家伙,于是便侧过身体,让出进入病房的通道。
“进去看看吧,我已经和同事们交代过了,询问的事情就等明天再来吧,今天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了。”
“谢谢你大河前辈。”萩原研二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他朝大河谷一点了点头,就准备直接进去。
“萩原还有——”在萩原研二准备离开的时候大河谷一突然大声喊了一句,他看着萩原停住脚步回过头露出略带疑惑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决定补充一句。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不是你的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署吧,毕竟这里可是他们的主战场。”
“我知道的大河前辈。”萩原研二笑着微微点头,“那么就拜托各位长野同事们了。”
说完,萩原研二又朝大河谷一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后,咔哒一声将门病房门合上。
————
病房里面一切都是安静的,萩原研二沉默的走到了床前。
面容清隽的黑发青年正在床上沉睡着,唇色有些发白,较长的眼睫在下眼睑投下两小片阴影。
病房里面没有开灯,浅色的床帘半遮半开,萩原研二站位在逆光处,暗黄的光线攀附在他背后,带不来丝毫暖意。
萩原研二的目光落到了泉众二没有被衣物遮掩着直接露出的脖颈处。
那里原先红色的掐痕已经转变为青紫色,狰狞恐怖的紧紧缠绕在皮肤上,用这样刺痛人双眼的方式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都是他的错。
萩原研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稍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边脸,紫色的眼睛隐藏在下面显得晦涩不清。
如果他当时没有同意两人分开跑的方法,如果当时他也在场的话——
萩原研二在看到泉众二昏倒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即使知道在事情已经发生后做出的假设是徒劳无功的…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断思考,另外一个能够避免如今这种状况的可能。
所以,为什么当初明明知道那个跟踪他们的人带着危险物品,他却依旧同意泉众二只身为饵的注意
相信我。
萩原研二动作缓慢的蹲下,他想起泉众二在提出这个计划后,在他反驳之前,不容拒绝的牵过他的手在掌心写下的这样一句话。
相信他。
萩原研二抓着自己的头发,脑袋一片混乱,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泉前辈无所不能呢?
明明也只是一个会晕车会挑食,喝醉了会犯迷糊,性格也不够完美,还会看轻小说的普通人。
因为相信他。
萩原研二反复的用着句话质问的自己,他不是在责怪泉众二,他所责怪的是那没能在现场,无能为力的自己。
萩原研二闭上眼,迟来的痛苦和酸楚浸泡了整颗心脏,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将脑袋埋进胳膊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呜咽。
“研二”
沙哑微弱的呼唤在安静的病房响起。
萩原研二缓慢的抬起头,然后下一秒,他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头顶。
熟悉的像是被羽毛拂过的感觉。
“泉前辈…”直到这时萩原研二才反应过来,他猛的往床上看去,原本在床上沉睡着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黑暗中醒来,正侧枕着脸看着他。
浅金色的眼睛依旧通透明亮,带着萩原研二所熟悉的笑意。
而正好因为萩原抬头的动作,泉众二原本抚摸着他头顶的手就顺着力道落到了萩原研二的脸上。
“研二你…刚刚…是哭了吗?”泉众二神色惊讶的睁大眼,说话时因为咽喉部位明显的疼痛而变的断断续续。
直到落下的手触碰到另一人的脸,随着指尖传来的湿润感,泉众二这才发现萩原研二抬起头后,那一双被泪水浸透过的眼睛,像被雨水打湿过的紫鸢尾。
啊,自己真是个糟糕的家伙。
泉众二后知后觉的想到。
“抱歉,研二。”泉众二半垂着眼,移开视线。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害怕直视这双满眼都是在为他担忧的真诚的眼神。
“为什么要说抱歉呢?泉前辈”
萩原研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刚刚从昏睡中醒来的泉众二,他感受到面前的人落到自己脸上的手有想抽离的意思。
于是,赶在泉众二移开手前——
萩原研二轻轻的握住了泉众二有一瞬间僵硬住的手。随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轻柔动作,将自己的侧脸贴在了泉众二的手心中。
“泉前辈,”萩原研二闭上眼,他紧挨着泉众二的手掌一遍一遍的来回蹭着。
泉众二感受着从手掌传来的另一个人皮肤的体温,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大脑再次启动加载反应过如今的现状后,他准备抽回来的手已经被萩原研二握住了。
被泪水浸湿的长眼睫来回动作轻柔的正好划过他的掌心,带来的痒意像是直接通感到心脏部位。
抓不住,但无论如何又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研二…”泉众二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他的现在的声音虽然微弱,但以两人的距离足以听清。
“能先松开我的手了吗?”
“我拒绝。”萩原研二的声音闷闷的,他依然的闭着眼,不愿意松开泉众二的右手。
“…诶”泉众二也没有想到会被拒绝,他愣了一瞬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再加上本来有抱有歉意的心态,所以泉众二也没有强制着抽回自己的手。
但是,现在这个姿势到底是要干什么
萩原研二原本只是用侧脸贴着他手心的动作突然转变成正脸。
温热湿润的呼吸首先被手掌的皮肤感知,随后是鼻尖,然后是干燥柔软的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萩原研二在将正脸贴着他的手掌时,嘴唇恰巧正对着掌心。
不同于其他皮肤的触感,让掌心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突然变得滚烫起来,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难以述说的痒意,顺着血管抵达心脏。
“瞧瞧我都忘了。”萩原研二好像终于戏弄够泉众二似的,终于大发慈悲的将脸抬起,在松开泉众二的手后。
看着眼前的人逃避似的将手迅速缩紧被中。
萩原研二也只是轻轻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泉前辈刚醒还没有吃饭吧?”萩原研二从半蹲的状态站起。
他看了看泉众二俯下身为他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
“泉前辈一定饿了吧”萩原研二弯着眼笑着,“我去医院食堂那边打份粥。”
“毕竟——”萩原研二眼睛落到泉众二脖子上的伤痕时,眼神变的一瞬间的冰冷,不过下一秒他由恢复了之前那一副与平常无异的表情。
“泉前辈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喝粥比较好,我稍微离开下,泉前辈你好好休息。”
说着萩原研二在离开前体贴的为泉众二盖好了有些滑下的被子。
在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躺在病床上的泉众二听到了从外面落锁的声音。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由黄昏过渡到黑夜,虽然只是刚刚来临,但透过病房房门上的玻璃窗口已经可以看到外面亮起的冷白色灯光。
所以,萩原刚刚关门总该不会是为了防止他离开吗?
这个怪异的想法在泉众二脑海中浮现了一秒就被划去。
应该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能进来打扰他休息吧
泉众二这样想着安心的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
然后他就听到一阵敲击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
在发现声音传来地方的泉众二,在一瞬间脑中浮现了很多传闻故事。
他微皱了下眉,下床拖着浑身好几处都疼痛的身体,面带警惕的靠近窗边。
在拉开被遮掩的窗帘后,一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出现在外面。
一张让他躺在医院里罪魁祸首的脸。
而那张脸的主人在看到他拉开窗帘后,伸手指了指被关住的窗,用唇语对泉众二说了两个字。
‘打开。’
泉众二:……
不是,这里可是六楼呀你们做卧底的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