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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雨下了一天一夜, 顾裕骐跪了一天一夜,直至昏厥送回楚王府,皇帝最终也没有收回成命。

第89章

雨下了一天一夜, 顾裕骐跪了一天一夜,直至昏厥送回楚王府,皇帝最终也没有收回成命。
谢善淩和顾望笙入宫相求,皇帝先是不肯见, 被他俩耗着见了面, 依然不肯松口, 还自有他的说法:

此事各执一词,处置谢婉柔, 谢家不服,不处置谢婉柔, 潘家不服,总而言之必是二女为争楚王所导致, 那不如索性赐婚成为一家人,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皆大欢喜?难道在这团结一致共抗匪军的关头你俩要为了一家私事无视大局吗?

看着他这嘴脸, 谢善淩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匪军引入京城!

看着他们揪心不愿却又无无可奈何的样子,尤其是谢善淩平日里就他有嘴叭叭叭说得大义凛然此刻面对自己的大义凛然而哑然的样子,皇帝心中大为敞快!就该以毒攻毒!

无论是潘家还是谢家, 最近干的事儿都叫他很不高兴!

谢善淩就不多说了, 那是一贯的惹祸精,而潘家,呵呵,竟不再中立,而是掺和进夺嫡之争……

这也算是对潘家和谢家,甚至是对老二的一次警示!

别以为立了楚王就胜券在握, 不过是仍旧棋盘上的一粒棋。别人不知道他那畸形的身子也就罢了, 他应该时刻谨记。

消息没有遮掩, 传得很快,顾裕骐雨中长跪之事也算对潘家有了交代,知道他是被迫纳谢婉柔为侧妃。

这事儿若算起来,是潘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家也都知道顾裕骐尽了力拒绝,奈何皇帝执拗,只能怨恨潘凤发癫。

谢善淩再三陈明利害,甚至最后提议让婉柔假死脱身,送去外地……话未说完就被家中长辈拒绝了。

在他们看来,嫁入楚王府固然是入了龙潭虎穴,然而假死送走更加离谱!

“别说了,都是她的命!”谢二伯烦恼地闷头道。

他的妻子坐在一旁不断抹泪,却也显然是与丈夫统一意见。

谢大伯帮腔:“楚王对婉柔算是有心,婉柔对他也……事已至此,不过是要防着潘家的人。多挑几个精明的婆子丫头,能干的小厮也多配几个。婉柔平素别跟那些人沾边,低调些。若那边不安分,我们自会给她撑腰,说到皇上面前去。”

谢善淩不可思议道:“这和坐以待毙有何区别??”

众人不语。

接下来,无论谢善淩如何劝说,直到口干舌燥,他的意见也没得到认同。

谢善淩气冲冲回了屋,顾望笙跟在他身后进来,关上门,叹声气正要安抚,谢善淩开口道:“接婉柔回来后,我去和她说。”

“……那万一她其实想嫁呢?”顾望笙问。

谢善淩立刻看向他,神情很是不满。

顾望笙走过来抬手搭了下他的肩:“瞪我也没用,若是我肯定不答应,可堂妹又不是我。善淩,不是所有人都和你我一样胆大妄为。他们谨慎,保守,也不能说是一种错,只是人不相同,处事方法不同。”

谢善淩哪都好,看事深入明白,唯有一点: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应该和他是一样的。

他要坚持公义,别人若不公义,他就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如今他要硬骨头抗旨不尊,别人若不如此,他同样理解不了接受不了。

谢善淩断然道:“可他们让婉柔嫁给顾裕骐就是一种错!顾裕骐什么人?就先不说潘凤虎视眈眈,也许顾裕骐会护着婉柔,可他为了权势抛弃过一次婉柔,万一有朝一日他不得不为了权势又一次在两者之中选择呢?他只会再一次牺牲婉柔。再者说,他做过什么事,以后会做什么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婉柔跟着他岂不是现在就可断言前程?”

顾望笙看他一阵,耐心地开导:“若你家人知道我在做什么事,会认为你嫁给我是大错特错,将面临不能回头的危险绝境,也是现在就可断言前程。”

他们站在义军这边自然认为义军赢是天命所归,可若让世代食大梁朝俸禄的其他人看,义军和史书上那些昙花一现、终究成不了大气候的匪军并无差别。两相比较,顾裕骐的前程比匪军头子牢靠多了。

顾望笙叹道:“退一万步说,站在他们的角度,哪怕将来顾裕骐夺位失败被顾裕泽杀了,史书上也就是写兄弟相残,还是骂的顾裕泽。而我是乱臣贼子啊。思玄兄你这前程可比堂妹黑暗多了。”

“……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谢善淩别过头去道。

“可是其实又有什么差别呢?只不过你认为义军是对的,顾裕骐是错的。可其他人看来顾裕骐夺嫡无可厚非,匪军才是罪大恶极。”顾望笙平静地讲述事实。

这就是事实。谢家人也知道顾裕骐参与进了夺嫡,他们一向不掺和,可却也没有拿这事否决这桩婚事。

他们的设想便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婉柔嫁过去也不代表他们会襄助楚王。

看似天真,不过谢家如今已是“筛子”,谢善淩和大皇子成亲,谢婉柔和二皇子成亲,四皇子对谢善淩一片情深不悔,除了谢善淩,其他谢家人都和四皇子关系过得去。某种意义上说,相当中立。

除了最近自暴自弃只惦记吃的三皇子,谢家哪边都有牵扯,就等于哪边都没有。

谢善淩问:“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让婉柔跳进火坑?就让我看着她跳?”

顾望笙长叹一声气,伸手来揽他肩膀,却被他生气地躲开。

顾望笙不恼,又来揽,谢善淩在气头上,回回都躲,但次数多了他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最终一脸不情不愿地被顾望笙揽住。

顾望笙看着他,无奈又好笑,却不敢此刻笑出来,只是继续劝说:“你一急起来就说话难听……”

“那你别听!”

“那怎么能?我最爱听你说话了。而且你说话不让我听想让谁听?”顾望笙故意这么说。

谢善淩兴趣缺缺,撇着头依旧不看他:“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耍嘴皮子。”

顾望笙啧一声,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他看自己。

谢善淩又挣扎了一阵才皱着眉头不悦地被迫仰起脸瞪他。

“我只是假设而已……若堂妹不肯嫁,愿意假死脱身,我自然会出手将她送到宋淮安那去。我只是说,若她和你家人意思一样呢?你想怎样?像对待江泊润一样对待她吗?”顾望笙压低了声音这么问。

谢善淩反问:“有何不可?”

“也没什么不可,只是恐怕办不成。”顾望笙正经起来,认真分析,“江泊润是因为当时场面混乱,对手没设防,方才好脱身,而且离得近好送走。可京城离南边太远了,如何送她出城都是个难题,何况一路追捕。”

“无论此事是顾裕泽设计,还是老不死的自作主张,他们已经盯上了堂妹,就一定会盯紧。最糟糕的是,若她自己不肯走,不愿配合,那么难度就更大了。”

谢善淩欲言又止,许久没有说话。

顾望笙拍拍他的背:“先别急,等她回来问问再说。”

谢善淩:“若实在……”

顾望笙宽慰他:“若实在不得不嫁,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谢善丰的声音在院子里由远及近,他狂奔过来,道:“善淩!那个潘——那谁!她死了!!”

谢善淩和顾望笙面面相觑,旋即一致转头看向窗外。

谢善丰跑到窗口和他俩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着,顾不上将气喘匀,说:“潘凤死了!刚传来的消息!”

“……怎么……”谢善淩都懵了。

谢善丰摇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喜,更不可能为那人悲,他仍在震惊之中。

“说是说她听闻旨意后过于愤怒刚烈,又想到自己再也无法生育,无法容忍失宠,绝望之下悬梁自尽!她身边那个指证婉柔的丫鬟莲香殉主,死前留下血书阐明潘凤死因,还说明了婉柔的清白,说其实是她不小心将潘凤撞下去的,如今潘凤已死,她唯恐潘家不放过她,索性陪死,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说出了真相!”

谢善丰一气说完,道,“可这也太诡异了吧!!”

“你都觉得诡异,是因为这确实诡异。”谢善淩说。

谢善丰嘴角一抽:“你别见缝插针地……哎,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是楚王为了婉柔……”

谢善淩摇头:“我若和你想得一样,那就糟了。”

“你——”

谢善淩打断他的话,说:“除非顾裕骐想和潘家闹翻,他就这么干。但他苦心谋划到今日,岂会甘心前功尽弃?而此事一出,最大的获益者是谁?”

谢善丰:“是谁?”

“……”谢善淩叹了声气,“除了你那位英明宽厚的四殿下,不做他人想。”

“什么叫我那位四殿……不可能!”谢善丰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四殿下……”

话突然卡壳,神色一滞,表情渐渐惊悚起来。

谢善淩便知道他想通了其中关窍。这实在不难想。

“如今凶手明晃晃指向楚王,他和潘家的结盟要分崩离析了。”谢善淩淡淡道。

他垂眸想了想:“恐怕皇上赐婚婉柔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出自顾裕泽的怂恿。皇上向来不待见楚王,今次碍于豲戎封了他王,却并不愿他真参与夺嫡,他还勾结潘家,皇上更是不会坐视不理,便接受顾裕泽的献计。我甚至怀疑当日潘凤落水就是顾裕泽的人暗中所为。”

谢善丰嗫嚅着嘴唇,下意识想为四皇子辩解,可辩无可辩。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阴谋了,而是“阳谋”,一场就算潘家人也能想到这里却又不得不继续怀疑楚王的阳谋。而楚王百口莫辩,很难自证清白。

谢善淩垂眸望着窗台上的文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顾裕泽可能会有的模样。

若去质问这个人,他肯定会理直气壮地说:“我答应你还谢二小姐清白,且将她完璧归赵,这不是做到了吗?”

……确实是做到了。就是过程和别人想的十万八千里。

*

潘凤和莲香的骤然死亡任谁来看都蹊跷,偏偏大理寺就是得出了她俩确属自杀没有可疑之处的结论。

“不可能!”潘成栋目眦欲裂,低吼道,“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就算事情已成那样,她会发疯乱咬人,却绝不会如此软弱自杀!就算说什么她小产后心绪不宁,也必然都是胡说!

顾裕泽轻叹一声,走过来安抚地拍他肩膀,低声道:“我比谁都希望查明真相,可若非真相如此,便是真凶的手法——”

话未说完,潘成栋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顾裕泽的手在空中停了停,看着他直接地问:“难道你也怀疑这是我为挑拨你和楚王关系而设的局?”

如今这样的传闻不少。是谁放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当然,他也叫人去大肆宣扬是楚王为了一石二鸟陷害他及保护谢婉柔而动的手。

潘成栋两种传言都听说了,他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都像真的!而他的亲妹妹死了这更是真的!!

屋内一时间只有潘成栋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半晌,顾裕泽说:“无论你信或不信,倘若我真要挑拨你们的关系,为何不坐视谢婉柔嫁入楚王府后被潘王妃磋磨,楚王若喜欢谢婉柔,定与王妃起争执,到那时怎么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哪像现在将我也扯了进来,我还难证清白。”

潘成栋将信将疑地说:“谢婉柔是谢善淩的堂妹……”

万一就是很单纯的想帮谢善淩的堂妹呢?

他可是听说前段时日因为潘凤落水一案,顾裕泽和谢善淩关系缓和不少。若顺着这条思路想,传言中说落水就是顾裕泽设计的也不是说不通。

顾裕泽冷淡道:“那又如何?我只想要谢善淩,又不是要他堂妹。”

潘成栋依旧心存怀疑,可尚且还有点理智。

潘凤那一通闹剧不仅是令她自己丢了命,还令潘家进退两难。虽然楚王也再三力证无辜,将礼节做得很足,给足了潘凤哀荣,可怎么想两边都有了隔阂。

现在四皇子也是如此……

父亲有指示,若真相不明,暂且两边都不要撕破脸,就这么先稳着。先前皇帝赐婚谢婉柔已经说明了龙颜大怒,潘家最近最好低调下来。

这么想着,潘成栋反复深呼吸,最终只好忍气吞声地向顾裕泽告罪,说自己最近丧妹之痛……

“不必多言。”顾裕泽宽和道,“我也曾历丧妹之痛,岂会不明学才你此刻的心情。”

潘成栋微微一怔,想起来了,四皇子确实曾有过一个妹妹。

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据说是早夭。宫里的小孩早夭常见,又只是个公主,还是不怎么受宠的贤妃所生,皇帝并不重视。

但顾裕泽此时拿出来一说,着实令潘成栋在防备之外多了一些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