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一早,燕青侠又来了。他在自己栖身的那座破庙里休养整整一天,所以并不知道昨天这个小小的面摊,曾经聚集了多少江湖上的头号人物。
进了面摊还没说话,剑客的敏锐感觉,让燕青侠已经发觉了面摊里那二人之间的奇怪气氛。
哑巴在揉面,一边揉一边发呆,连水加太多面粉揉散了都不知道。
谷少华面色不善地坐在面摊中间,很有“一座冰雕当中坐,十万吃客不敢来”的架势。如果他们一直这样下去,燕青侠敢肯定,除了他自己之外,估计今天没人敢到面摊里来吃面条了。
这才一天没来……燕青侠跑到哑巴身边,低声道:“怎么了?他欺负你?”
虽然打不过谷少华,不过如果哑巴真被欺负了,燕青侠还是准备实现自己的承诺,保护哑巴。
哑巴似乎乍然从梦中惊醒一样,看着燕青侠,居然脸红了。他七手八脚地揭开锅,往里面倒水,倒了一半,突然才想起来没有生火,又到处找火石和干柴,结果干柴没找到,散了架的水桶倒是翻出来一只。看着水桶,哑巴脸红得几乎可以跟猴子屁股比一比了。
“到底怎么了?”
燕青侠追根究底,哑巴窘迫万分,终于招来了谷少华的注意,猛然起身,冷冷地对着燕青侠说:“走,比剑!”
然后,正义的剑客很不幸的,被比他强大的冰雕拖走,哑巴怔在原地,也不知道是拦还是不拦,只在吹过来的风中,隐约听到剑客的呼喊:“我的面啊啊……”
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只不过昨夜,在谷少华表示出自己想做个凡人的意愿之后,哑巴就一直没再有什么举动。直到每夜固定的冲凉时间,哑巴脱光衣服,对谷少华指着自己身体上一些干活留下的痕迹,比如他曾经帮面条周背柴,在肩上留下的勒痕;比如他学做面时不幸被切到的手指;再比如他帮郑寡妇推磨曾经扭伤过的腰,虽然没有留下伤痕。
哑巴一一指给谷少华看,然后试图用手势郑重的告诉他,凡人不易做。
但很显然,谷少华误解了。
哑巴指着肩膀,他以为哑巴让他帮忙擦背;哑巴扭扭腰,他以为哑巴腰酸背痛,于是帮哑巴推血过宫;哑巴伸出手,动了动手指……谷少华难得的红了脸,蹲下来,一只手从哑巴的腰上滑到跨下,又捏住那处让他胡思乱想了好些日子的地方。
也许是先前哑巴被谷少华的推血过宫,把全身的气血给活络开了,这一捏,就硬了,不但硬了,被谷少华多摸几下之后,居然还射了。
浊白的、带着男性特有气息的黏稠液体,溅了谷少华一头一脸。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谷少华试着舔舔唇边沾上的液体,虽然味道有点腥,不过却引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与饥饿感从下腹升起,他直直盯着哑巴那软下来、显得十分羞怯的东西。想吃,好想吃,而且看上去非常——诱人的样子。
仿佛一百年没吃过东西的饿鬼一样,谷少华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两只眼睛里,闪动着狼一样的两点绿光,把哑巴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这一刻仙人不是仙人,像狼,饿狼扑食,将哑巴那根东西一口含在嘴里,又吸又吮又舔又吻,弄得哑巴直叫唤,不知道是疼还是享受,只知道自己又硬了、又射了、站不稳了,只能勉强撑着井沿才没倒下去。
谷少华把液体含在口中,迟迟舍不得咽下。哑巴喘了两口气,渐渐缓过神来,怔怔看着谷少华,看着他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唇边挂下的一缕银丝,看着他松开的衣服下,那浑白如玉的肌肤,看着他底下高高涨起的……哑巴喉咙一紧,慌张地拎起身旁的水桶,连着里面的井水,一起倒扣在谷少华头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井水让谷少华打了一个寒颤,冷不防地就把口中的液体咽了下去。他耳边听着哑巴踩着慌乱的步伐,咚咚咚跑进了面摊,又重重放下隔着睡间的竹帘,往地铺上一扑,然后久久没有动静。
许久,谷少华才把水桶从脑袋上取下来,力道没控制好,双手一握,这只可怜的水桶便硬生生再次散架,连箍桶的铁箍都扭曲了。就算哑巴再有本事,这一次他也没办法将这只水桶恢复原状了。
然后谷少华就坐在面摊里,一直坐到天亮,都是那副冰封三千里的死人相。哑巴躲在睡间里也是一夜没睡好,天亮了才顶着两只黑眼圈出来,跟游魂似地一边和面一边走神,连身边那具冰雕都没注意得到,更浑然不知,就因为他没看那冰雕一眼,于是冰封三千里的气场瞬间晋级为冰封三万里。
这就是燕青侠一早来看到的景象缘由。如果他知道某人是因为欲求不满外加被冷落而正愁找不地方发泄,偏偏这个时候自己还不知死活的送上门,只怕连拿剑抹脖子的心都有了。
没了搅事的,哑巴面摊的生意又好得让他团团转,早把那两个去打架的家伙忘到了脑后。直到傍晚快打烊的时候,才看到谷少华施施然地走来,如果不看衣服,很有仙人的气息,可是一看衣服,跟泥里滚过似的,仙人顿时变成癞毛狗,让人脏得不忍看。
燕青侠把他那把锈剑当拐杖拄着,一拐一拐地跟在后头,浑身上下没比谷少华好到哪里去,可人家平日里就是一袭打着补丁的布衣,就算脏了点,总没有谷少华的反差那么大,哑巴看得还算顺眼。
谷少华神清气爽,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面。”
打一天,饿了。
燕青侠随便找了张桌子,往上一趴,有气无力地喊:“面……”
输赢立显。
面是没有,但是水倒是有!哑巴用新买的水桶,各给他们浇了一桶井水。
洗干净再吃,哑巴比划着。
哑巴不是见不得脏,哑巴是见不得仙人脏。仙人就得有仙人样,至于燕青侠,那是顺带的,大侠也得有大侠的样。
挺有气势的,燕青侠被震住了,他发现哑巴认真的时候,特别有气势。一个是镇龙阁阁主,一个是顶尖的剑客,就这么被哑巴这没来由的气势给压制住了,乖乖去井边洗脸、洗手,然后轮流在哑巴的睡间里换了干净衣服。
衣服都是上次谷少华没头没脑扔给哑巴的,哑巴把其中女人和小孩子穿的都拿去卖了,只留下几套合身的男装。只是衣服的样式都比较华丽,哑巴一次也没有穿,就这么放在睡间里了。
这是燕青侠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感觉挺别扭的。
哑巴倒是满意地点点头,顺手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我的……”
被放在第二位的谷少华劈手就把面碗夺了过去,燕青侠刚刚伸出的筷子僵在半空,咬牙切齿。抢一个被蹂躏整整一天,已经快要饿死的手下败将的面,镇龙阁阁主这人也太不厚道了!
哑巴好气又好笑,瞪了谷少华一眼,忙了一整天,昨夜那点尴尬事,已经被他自发自动的忘到九霄云外。哑巴只是单纯的认为,谷少华是面摊主人,而燕青侠是客人,所以他才先把面端给燕青侠。
谷少华很高兴,因为今天哑巴终于肯正眼看他了,捧着面条吃得呼噜呼噜,分外香甜,于是燕青侠的肚子也跟着一起咕噜咕噜。哑巴抿着唇笑了,把另一碗面端过来。
燕青侠不再腹诽,捧着面碗恨不得一口全倒进肚子里,等吃了八分饱之后,他才一抹嘴巴,对谷少华道:“跟你家文星说一声,比剑再延期十日。”
今天被蹂躏得很惨,燕青侠估计了一下,他的伤没有十天八天好不了,只是让他自己再去说,实在没这个脸,一延再延,说不定文星当他戏弄人,当场就跟他拼命了。燕青侠是剑客,不是拼命三郎,他追求的剑道,不是取死之道,虽然有时候跟人动手他往往不要命。
谷少华的眼睛立刻冰了一层,看燕青侠脸色有些白得不正常,终于想起好像造成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于是点了点头。
“明天你休息一天,后天来把那里填了。”
阁主大人朝面摊前的那道剑痕一点,燕青侠脸色由白转青,什么?后天就是比剑的日子,居然让他修路!
谷少华眼睛又是一冰,燕青侠低头叹了一口气。好吧,反正是他有求于镇龙阁阁主,只要能延期,修路就修路吧。
于是毫不知情的文星就在剑阁苦练十天后,满怀着必胜之心于前往试剑台的路上,被自己顶头老大镇龙阁阁主从半道上劫到哑巴的面摊前,手里还被塞了一把铲子。
“为什么在说好比剑的日子里,我要在这里跟你一起修路?”外表文弱的男子,一手拿着铲子,一边和泥一边满腹怨愤。
燕青侠也不多话,掀开衣裳,露出胸前两个青紫的脚印,又转过身,背后也青了一片。其实他腿上也有伤,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就不方便脱裤子了。
“难道……是阁主干的?”文星咽了咽口水,迟疑道。
燕青侠哼了一声,道:“除镇龙阁阁主外,天下还有谁能让我燕青侠吃瘪。”
虽然不至于连半点还手之力也没有,但九转化神功不愧为天下第一奇功,练到第八转已经可以无敌于天下,如果谷少华练到第九转的时候还能不死,不知会厉害到什么地步?恐怕真的是人间神仙了。
文星沉默半晌,铲子往怀里一搂,对着燕青侠抱拳:“我家阁主不懂事,下手不知轻重,包涵包涵。”
燕青侠把衣服系好,蹲下来往自己造成的剑坑里扔进两把碎石,又填了一铲文星和好的泥,才闷声道:“无妨,在下也所获不浅。”
没面子说出谷少华其实已经手下留情的事实。虽然这种事实两人都心照不宣,如果谷少华真的下狠手,燕青侠早嗝屁了!当然,他也有信心能于嗝屁之前在谷少华身上砍一剑,能不能砍死另说,不过两人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自然就用不着这样拼命。
“那你上次是不是也……”文星想起上回燕青侠一拐一拐的到试剑台来要求比剑延期。
燕青侠脸上涨红。这么丢脸的事,能不能不要老提啊?
文星识趣,立刻转移了话题:“阁主跟哑巴感情真好。”
他偷偷向面摊里瞥了一眼,一个擀面一个切面,看上去真有些……夫唱妇随的感觉。呃……夫唱妇随?文星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哑巴不错,你家阁主眼光也不错。”就是性格差了点,燕青侠也瞅他们一眼,然后低头继续修路。
“……”文星哑然了片刻,然后摸摸鼻子,“按理说阁主应该早断了七情六欲……”
他没注意到自己手上沾到泥巴,这一摸,鼻子上立刻多了两道污痕。
“你确定你说的是镇龙阁阁主?”燕青侠忍不住失笑,断绝七情六欲?明明是独占欲超强好不好!他看了文星一眼,却正好瞧见那两道污痕似盘龙踞山,嚣张而又夺目,于是失笑变成大笑。
文星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又用手去擦,结果越擦越脏,等他发现自己干了蠢事的时候,一张俊秀的面孔早已成了花脸猫。
“哈哈哈哈……”
笑得太嚣张的后果,就是眼缝里闪过一道剑光,燕青侠抱着头一个后空翻闪过去,而剑光却如蛆附骨,紧随而至。
“喂喂!说好了比剑延期的……”
燕青侠举起锈剑,仓促一拦,双剑相交,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大街原还有不少人行往,这时见状,纷纷避让,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混乱。
“我还没答应。”
文星也不知自己今日为什么如此冲动,总之燕青侠的笑就是碍了他的眼,反正他家那位阁主二话不说就把他给劫了过来,一到这里就让他修路,可没说过半个字让他把比剑延期。
“我是伤员,赢了我你也不光彩。”
都是皮肉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行动间终究受了影响。高手比剑,胜负只在一念间,尤其是实力只在伯仲间的高手,所以燕青侠才一再要延期比剑,他不想留下遗憾。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比剑。”文星阴阴一笑,收起手中的剑,“我是在扁你。”
“我打不过镇龙阁阁主,还打不过你?哼!”燕青侠也收起了剑。
事实证明,剑客就是剑客,手里没了剑,打起架来,跟两个街头的泼皮无赖没有多少差别,顶多就是来几招黑虎下山、白鹤亮翅,至于像猴子偷桃、抓奶龙爪手这样阴损的招术,堂堂正正的剑客是使不出来的。
所以要分开他们也很容易,哑巴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当着两个人的头顶就这么浇了下去。夏日的井水,清凉无比,迅速让他们冷静下来。
文星就着井水,洗去脸上的泥污,他从没这么丢脸过,瞪了燕青侠一眼,却没敢向哑巴发怒。没办法,哑巴后面站着阁主呢,刚才要不是阁主用内劲压制住他们两个人,哑巴也没那个本事把井水浇到他头上。
哑巴倒是有些惴惴不安,见文星没有瞪他,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看谷少华,忽觉安心。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才突然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敢往文星头上浇水。
想到这里,忍不住就对着谷少华笑了笑。
谷少华一怔,一瞬间魂都飞了,颇有点色令智昏的味道,看得文星是连连翻白眼。因为怎么客观的说,哑巴都实在算不上是一个美人。
阁主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花痴啊!让他这个当人属下的都跟着觉得丢脸了起来。
闲话不说,先吃面。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哑巴冲着文星,露出讨好的眼神,然后对着燕青侠比手划脚,要他吃完面继续去修路。
差别对待。
燕青侠一口气全发在面条上,往死里吃。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让路人和食客平白看了一场热闹。吃完面,两个人还得乖乖去修路,没办法,燕青侠还指望着哑巴养他,自然对哑巴言听计从。至于文星,只要谷少华一个眼刀子,当人下属的也只有听命的分。
那道醒目的剑痕,很快就被填平了,碎石和泥一起填下去,让这条平整的青石道,像是一个漂亮的人,平空被人在脸上划了一道伤痕,说有多难看就有难看,偏偏那两个没什么自觉的剑客还挺得意的,沾沾自喜地看着自己一天辛苦劳动的成果,很有成就感。
为了表达对他们的感谢,哑巴难得狠下心,拿出十几文钱到隔壁街的瓜摊上,买了一颗西瓜回来,用水桶吊在井里。等打了烊之后,他把西瓜从井水里拎出来,切成八块,正好四个人一人分了两块。
文星觉得自己分到的两块比较大,很是得意的在燕青侠面前晃来晃去,还没咬上一口,就被谷少华夺过去,咬了两个月牙型的缺口,然后才把原本自己那两块看上去比较小的瓜扔给文星。
现在的情况是,谷少华拿到的瓜个儿最大,燕青侠次之,文星再次之。最小的两块瓜在哑巴手里,已经啃得只剩下半片瓜囊了。
“阁主……”
文星捧着瓜,整个人都呆了。这是阁主?这真的是阁主?
燕青侠在他身后拍拍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永远别在哑巴面前抢镇龙阁阁主的风头,哪怕是一块看上去大一点的瓜。”
这是燕青侠这些日子来,唯一得到的教训。
这一刻,文星很想吐血,当然,他更想质问当年创出九转化神功功法的黄天宫前辈,这功法到底灵不灵啊,不是说断七情绝六欲吗?为什么阁主连下属的两块瓜都抢。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就连谷少华目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火入魔,还是正常反应。他停止修练已经有几日了,身体并没有异常反应,除了每天夜里跟哑巴一起冲凉的时候,他会觉得特别饥饿,而且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前天夜里,明明都快要吃到了,结果一桶井水让他从头凉到脚。
显然有一个问题,现在还没有人意识到,那就是憋久了,是会出大问题的!
为了保证燕青侠能顺利度过这段养伤的日子,至少在下次比剑之期到来前,不会再被欲求不满的镇龙阁阁主拖去蹂躏,文星大义凛然,决定从现在起提供对手一日三餐外加疗伤药物,条件是燕青侠不准再出现在面摊方圆十丈的范围之内。
至于这三餐的提供者,当然不是文星,而是不幸被抓差的昭华。
“为什么我要去给你的对手做饭?”拿着剔骨刀的厨子发飙了。
“上个月,你借了我的银子去给燕妮买胭脂水粉;上上个月,你借了三十两……上上上上个月,你赌输……”
文星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他能追述出近十年来昭华所有欠他未还的帐,甚至连昭华借他的钱拿去干什么了都记得清清楚楚。
昭华脸色一片铁青,没等文星将最近一年的帐数完,他就俯首认输:“别念了……我去、我去还不成……”
其实文星也向昭华借过钱,如果把这十年中他向昭华借的钱和他借给昭华的钱做个比较,最后的结果应该是差不多持平的,但问题是……昭华他不记得。这家伙对食材很敏感,但对数字就……所以,他注定要吃这个闷亏。
终于,无惊无险,又过了十日。
到了比剑约定的日子。
为了保险起见,文星一大清早就把阁主请到试剑台,恭恭敬敬地请他坐好,如果不是不敢以下犯上,他很想拿根绳子把阁主捆起来,以防燕青侠再次被看他不顺眼的阁主给打伤。
不知道燕青侠究竟哪里碍了阁主的眼,不过是今天要比剑,燕青侠特地回去跟哑巴打一声招呼,表示想吃哑巴做的面,面摊里当场就有两个人黑了脸。
一个是昭华,平白无故给燕青侠做了十天的饭菜,结果听到燕青侠居然还是想吃哑巴的面,晴天一个霹雳就把这个自诩为神厨的家伙给打翻在地,灰头土脸的就差没揪着燕青侠的衣襟吼一句:“老子到底哪里不如这个哑巴……”
另一个不用说,自然就是阁主。不过阁主的脸在燕青侠来之前就黑了,原因无他,今天正好是初一,哑巴照例烧了几炷香,先拜了土地公公,然后转到银杏树后面,将掩藏用的树叶干草掀开,露出燕青侠的泥人,又拜了几下。阁主一看那泥人的造型,脸就黑了,这还没来得及一脚踩平,燕青侠就来了,还敢跟哑巴要面吃,于是谷少华的脸黑上加黑。
文星在一边察言观色,一看阁主满脸的乌烟瘴气,不明就里的他冷汗都吓出来了,连忙把阁主请去试剑台。反正阁主自己答应要当见证,不能对下属说话不算话。
当然,真正起到作用的,并不是这个根本就没被谷少华放在眼里的下属,要论察言观色,哑巴显然比文星更擅长。面摊里每天人来人往,哑巴见识过的人显然要比文星多。
于是在发现谷少华和燕青侠之间的苗头不对,哑巴眼捷手快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贴在十分明显的地方:”吃面请进,打架谢绝。“谷少华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不能不听哑巴的话。冷嗖嗖的眼刀子在纸上和燕青侠身上戳了几下,然后这位镇龙阁阁主就背着手跟着文星一起离开。气场虽然有些恐怖,可是文星脑子里还是禁不住翻腾着一句老话:“天生一物降一物”。
其实他想用一个更适合的词来形容,不过这样想的话,对阁主未免是大不敬。不管从哪个方向看,比千年寒冰还冷三分的阁主,都不像是妻奴的样子。
昭华这次没有跟着去凑热闹,只是拎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剔骨刀,咬牙切齿的要跟哑巴一较高低。他的厨艺被阁主看低就算了,居然连燕青侠也看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哑巴被昭华面露凶相的表情给吓得有脚底抹油的意思,却被昭华一把拉住,往市集去了。
试剑台上,君临海对着文星微笑:“这是一场令人期待已久的对决。”他晃着手中的扇子,目光却不经意的瞄向谷少华。
这位公子哥儿在黄天宫一直待到现在也没走,理由就是要亲眼看一看两大剑客的对决。
文星彬彬有礼的道:“在君公子面前,文星不敢藏拙,只能现丑了。”
“别谦虚了,文星,本宫看着你赢哦!”谷如华对着文星风情万种的笑,眼底却是一抹寒光,这一战,许赢不许输。
黄天宫丢不起这个脸,三年前文星能赢燕青侠一次,三年后就能赢第二次。
“属下定竭尽全力。”
文星弯腰一礼,面前站着三个人,谷如华,君临海和林月儿。
林月儿总是跟在君临海身边,她的脸上挂一抹浅笑。这个武林第一美人是安静的,文星见过她几次,都只见她挂着同样的笑脸,很少说话,也很少流露出心思,所以文星并不知道,这个美人此时心里转动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不知道……这次比剑会不会又出意外延期呢?
女人的直觉是厉害的,尤其是漂亮女人的直觉。林月儿并不知道,她这时的直觉,在片刻后居然真的成了真。
文星并不认为还会有意外发生,因为他已经偷偷看了阁主不下十次,虽然阁主的脸很黑、很冰、很吓人,但阁主似乎并没有破坏这次比剑的意思,到目前为止,他还在文星特意准备的那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着,短时间内也没有站起来的打算。
于是,文星抹抹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汗,往等候已久的燕青侠面前一站。试剑台上风乍起,二人衣襟猎猎作响,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油然而生。
“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年。”燕青侠缓缓举起手中的剑。锈剑没有剑鞘,剑身上的那些锈渍,在阳光下一片鲜红,像血,刺人的眼。
文星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然后才微微抿唇一笑:“我知道,三年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请!”
“请!”
燕青侠脚下一点,突然跃起,然后带着雷霆万均之势,对准文星,一剑——本当是一剑横扫,可是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他这一剑没能横扫下去。
“阁主……”一个血人窜上了试剑台,方向正好对准文星,扑倒了文星,让燕青侠一剑落空后,又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谷少华的脚下。“阁主……咳咳……”他喷出了一口血,溅在了谷少华的脚上。
“昭华!”
文星被扑倒的时候,就看清了血人的脸,顾不得正在跟燕青侠比剑,一闪身扶起昭华。看着昭华全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浸湿,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血肉翻滚,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
什么人,能把昭华伤到这种程度?
昭华没有顾得上自己伤得有多重,在吐出一口血后,说话也清楚了很多:“哑巴……哑巴被人劫走了!”
哗啦!
谷少华屁股下面的椅子突然粉碎爆裂,四溅的木屑,竟入石三分。就在众人都被谷少华爆怒的反应给震得发呆的时候,谷少华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少华!”
“阁主……”
燕青侠看着黄天宫一干人等一片混乱,他的眉头一拧,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黄天宫。
半个月之后,江湖传言,黄天宫镇龙阁无主,一片大乱。
有人说,这一任镇龙阁阁主天纵奇才,练功练得太快,年纪轻轻就早早的走火入魔而死。
有人说,这一任镇龙阁阁主天纵奇才,终于突破历任镇龙阁阁主无法突破的瓶颈,九转化神功练至大成,已是人间神仙,脱离黄天宫,五湖四海自在逍遥去了。
两种说法,都表明了一种结果,就是谷少华已经不在黄天宫。没有镇龙阁阁主坐镇,黄天宫乱了。
整个江湖都开始蠢蠢欲动,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似乎相信第一种传言的人更多。
黄天宫,风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