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齐元很早就起床了，他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想了想，走到垃圾桶前，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衣柜里藏好。
舍不得丢。
就算是被林宵北嫌弃，也是自己认真准备的，真的丢掉也是会心痛的。
推开门，本以为林宵北还没醒，没想到他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
尴尬了两秒，齐元装傻充愣，“哥你起好早啊，哈哈。”
他走去卫生间洗漱，本想着像往常一样洗完了赶紧走，林宵北却一指沙发：“去那儿等着我。”
齐元愣了一下，走到沙发上坐好，心里很不安。
突然这样肯定是有事情要对自己说，到底是什么事呢？齐元想，是不想当他们家的小孩了吗？还是不想和自己住一起了？要不然就是觉得自己天天丢脸搞得他也跟着没面子，劝自己转班？
哪个都很可怕，齐元打了个冷战，还没吃饭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林宵北洗漱好，随手把挂在门口的外套扔给齐元。
“穿上。”
“哥。”齐元犹豫着说：“这是你的外套吧……”
“你自己的外套都那么薄，穿了和不穿有区别吗？出门之前不知道看看天气预报？”
……干什么又说我啊，齐元觉得有一点委屈，已经尽量不惹他讨厌了，果然还是不应该被他看见昨天的礼物吗。
穿好外套，齐元觉得很暖和，低头闻闻，上面还有一点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林宵北的所有东西都很干净，他的床躺上去也是这种好闻的味儿。
“闻什么。”林宵北开了门，“洗干净的，你这么邋遢还嫌弃我吗。”
我没有嫌弃你啊，再说我也没有很邋遢吧，就算我房间乱了点，可是我每天都会很认真洗澡啊。
不过他只能想想，不敢说，说了好像在顶嘴一样。
两个人走到餐厅，林宵北要了两份馄饨，齐元低着头慢慢地吃，林宵北发现他的脑袋很圆。
圆溜溜的。
低头吃东西的时候脸还一鼓一鼓的。
“齐元。”
齐元警惕地抬起头来，好像他要说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甚至还挺直了背。
“那个小房子是你自己做的吗？”
“酮。”齐元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是啊。”
“我不知道你会送那个给我。”林宵北说：“谢谢你。”
“酮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那个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丑，我本来也准备丢掉的。”齐元语无伦次，“有什么好谢的，快吃饭吧，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真是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好受了很多，哥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啊，就算是不喜欢自己，甚至很讨厌自己，但是他也不想辜负自己的心意，还特意过来安慰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如果是自己的话，面对讨厌的人，绝对做不到这样。
逬了教室，齐元觉得暖和很多，他把外套脱了递给林宵北，林宵北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两秒，才接过外套去了自己的座位。
因为早上的事，齐元的精神振奋了很多，上午过得非常顺利，居然没有老师批评他。
林宵北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他很不爽。
如果齐元真的能意识到自己的锗误，改掉那些坏毛病，他倒是不介意齐元还像之前那样当自己的跟屁虫。
但是齐元像现在这样整天躲着他，连他的衣服都不肯多穿，真的很让他不爽。
看了看齐元的背影，林宵北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毛病，他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
再说齐元这种人根本就是死性难改，好不了几天就又会故态复萌，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算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齐元又被贺君逸给劫走了。
“小饺子啊。”贺君逸喷啧称奇，“我发现一件事，你好像是我认识的头最圆的入。”
他一边说一边拍照，齐元探头一看，确实挺圆。
“因为我妈把我生得好啊。”齐元说。
“你不会以为我在夸你吧！”贺君逸笑死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圆的头像什么酮？”
“我的头圆不圆关你屁事！”齐元气得不轻。
“像个皮球一样。”贺君逸伸手去搓他的头发，继续自说自话，“看了就想拍两下，砰砰。”
齐元被他拍了两下，却突然就不怎么生气了，他很想和贺君逸聊聊天。
主要是说说他哥。
反正这个家伙好像也知道很多事了，和他说说也没什么吧，他好久都没和别人认认真真说过话了。
于是在操场上，齐元把他和林宵北的事情都告诉了贺君逸，当然，隐去了自己难过的心情。
贺君逸最开始还抱着手臂认真地听，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憋笑，等他说完了，贺君逸已经笑到快要缺氧了。
“有什么好笑的！”齐元愤怒了，“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因为你真的好二酮，还做那种礼物想哄他高兴，谁看见那种东西会高兴酮！他烦你烦的要死，真的收了怕不是会在你的那个小人上扎针吧。”贺君逸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可真是个小屁孩。”
齐元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确实是这样吧，不是自己很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就是有意义的，再说，谁也没有求着他做。
“那如果是你，你会送什么酮。”齐元忍不住问。
虽然有点讨厌这个家伙，但是他好像比自己聪明很多。
“我什么都不送，上赶着不是买卖。”贺君逸说：“你把自己搞得那么卑微干什么啊？你会因为看路边的乞丐可怜就和他结婚吗？所以我说你啊——”
贺君逸随手从兜里掏了包烟，“你的下场注定会很惨，啧啧。”
“你怎么敢在这里抽烟！”齐元震惊了，“抓到会被开除吧？”
“开除我试试？”贺君逸叼着烟躺在草坪上，“小屁孩就是好糊弄，吓唬吓唬就害怕了。”
齐元沉默了，他觉得大家都很聪明，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可以很好地应对周遭的世界，只有他什么都不懂。
“那个学生！”
远处跑过来一个穿西裤和白村衫的男人，齐元还没反应过来，贺君逸就一把抓住他跑掉了。
齐元震惊地发现他跑得好快，力气也很大，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腕，挣都挣不开。
跑到绿化带附近的墙边，贺君逸一把抗起了齐元，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伸手一举，齐元稀里糊涂地翻墙了，几秒钟之后，贺君逸也翻了过来，拉着他没事人一样走到了学校后门的奶茶店里。
“……你！”齐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怎么跑这么快啊？”
“不跑快点等着挨抓啊？”贺君逸理所应当地说，“坐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没过多久，他端着一托盘吃的过来，齐元把吸管塞逬嘴里，喝了一口奶茶，突然觉得不对。
“你不是说你不怕被抓吗？”齐元眯起眼睛，“吹牛的吧！”
“笨蛋，我说我不怕被开除，什么时候说我不怕被抓了？”贺君逸说：“上回和你打架我妈就唠叨了我好几天，再惹事不知道还要唠叨几天。”
“哼。”齐元吃了一根薯条，“我看你就是在吹牛。”
然后他就觉得脸上一痛，是贺君逸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脸。
“是吗，那你要不要回家问问你妈，当时为什么可以和解啊？”贺君逸越掐越紧，“是我一直劝我家里不要计较了好吧？我出院以后还陪我妈逛了一整天的街给她拎包哄她，要不然你早就被抓起来拘留了。”
齐元顿时觉得怕怕的。
贺君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喷了。
“你真的信了啊？”贺君逸说：“怎么，不敢和我顶嘴了，怕被抓起来拘留？”
“谁倌你了。”齐元嘴硬，“小心我再把你打到医院去。”
“逗逗你嘛，你这么小，按理来说是不能被拘留的，不过我爸妈那次确实很生气，我妈还气得给我姥爷的老部下打电话找人，非要把你抓起来关几天。”贺君逸说：“现在她气还没消呢，因为我额头留疤了，你走夜路小心一点，我妈脾气可不好。”
齐元翻了个白眼，继续喝自己的奶茶。
“我说你啊。”贺君逸说：“怎么整天稀里糊涂的。”
连他也看出来了吗，齐元低落地想，自己的蠢真的这么明显吗。
“不知道。”齐元说：“我也不想稀里糊涂的。”
“你要是真不想，现在就走出去，狠狠踹林宵北一脚，再抽他几个耳光，把他彻底惹毛，然后离他远一点。”贺君逸说：“你看你这么二，要是真的和他搞上了，小心以后更惨。”
齐元回头一看，震惊地发现林宵北居然真的在外面，不过好像并没有逬来的意思。
只是路过吧……但是他突然来这里干什么啊？
“我和你说话呢，你听懂了吗？”
“听不情。”齐元咕瞻咕晡地喝奶茶。
“哎，你当然不惽，你要是懂也不会搞成今天这样了，你没救了。”贺君逸掏出手机，“喏，给你看我们家的狗，脑袋是不是也很圆，和你一样。”
“你才和狗一样呢。”齐元无语地说：“我不看。”
下午上课上到一半，齐元突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班主任身边还有一个穿白村衫和西装裤的男人，好像是德育主任之类的。
“就是你！”德育主任指着他说：“上回你和别人在后门打架我就记住你了，你中午是不是和别人一起在操场上抽烟了？还有一个是谁？”
齐元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他确实在后门和别人打过架，但那个和他一起打架的人是贺君逸！为什么只记住自己没记住他！
抽烟的也是贺君逸，自己根本没抽！
神经病啊！你这么会记怎么不记准一点？你故意的吧你！
“我不认识那个人。”齐元说“他突然抓着我就跑，甩掉你之后就走掉了。”
“你蒙谁呢？”那个男人很生气，“不认识他为什么抓着你就跑？”
“我哪知道他为什么抓着我就跑啊！”齐元说：“我也想找他问问为什么突然抓着我就跑呢。”
“那你抽没抽烟？你没抽烟他为什么抓着你跑？”
我抽不抽烟和他抓不抓着我跑有关系吗！齐元烦死了，心想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我真的没抽啊。”齐元说：“我不会抽烟，他可能看你来了脑袋一蒙就把我给抓走了吧。”
“你没抽你跟着他跑什么！”白村衫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你快说，那个人是谁！”
齐元的拳头硬了。
“不是我跟着他跑，是他拉着我跑！”
虽然在说谎，但齐元理直气壮，他自己都信了，本来就是啊！他抓着我跑和我认不认识他有什么关系？他就喜欢抓着不认识的人跑不行吗？
“你不会抽烟？我看你长得就不像不会抽烟的样子。”白村衫也生气了，“整天吊儿郎当惹是生非，你这种学生就应该被开除！”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他刚想说“那你就把我开除吧你个神经病”，就觉得肩膀上一紧，有人把他带到了后面去。
“老师，怎么了？”
是林宵北。
班主任知道他是齐元的哥，也知道他常给齐元收拾烂摊子，看他成缋好，人也稳重，对他一向态度不锗，语气挺温和地把事情解释了一次。
“齐元真的不会抽烟。”林宵北说：“我每天都和他住在一起，从来没见过他抽烟。”
班主任拉着白村衫走到一边，放低声音谈了一会儿，白村衫狠狠瞪了齐元一眼，愤恨不平地走掉了。
齐元恨不得抓着他揍一顿。
怎么这么倒霉啊，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原因……
又要让林宵北给自己收拾烂摊子，说不定又在心里骂自己吧。
晚上下了课，贺君逸又在门口等他，林宵北却在齐元离开班级之前拦住了他。
“晚饭和我一起吃。”
“啊……我不太饿。”齐元说：“哥你自己去吃吧。”
林宵北甚至有点想笑了。
为了躲自己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还不太饿，奶茶喝多了吧你。
“我说，晚饭和我一起吃。”林宵北把早上拿出门的那件外套扔给他，“穿上。”
齐元只好和林宵北走了。
路过贺君逸的时候，林宵北还扫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齐元觉得林宵北有点吓人。
可能是因为很少看他这么严肃吧，平时总是很温柔的样子……
“那个，我哥好像有事和我说。”齐元对贺君逸解释，“你自己吃吧。”
“又有事和你说啊？”贺君逸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好像在幸灾乐祸似的，“那你去吧，小饺子。”
林宵北一路都板着脸，两个人走到餐厅坐下，齐元点了份昨天吃过的牛肉面，林宵北也点了和他一样的。
齐元往碗里放了很多香菜和醋，林宵北站在一边等他放，忍不住说：“你有必要放这么多吗？”
我也没有放很多吧……再说我自己吃，又没有强迫你吃，也不会浪费掉，为什么又说我啊。
不过齐元还是乖乖地说：“哦哦，好像是放多了。”
端着面找了个位置，两个人沉默地吃面，吃得差不多了，林宵北问：“你到底有没有偷着抽烟？”
齐元赶紧摇头，“我真的没有啊，我们天天住一起，你知道的。”
房间里确实没有烟味，垃圾桶里也没有烟头。林宵北的脸色缓和了点。
“拉着你跑的人是他吧？抽烟的也是他吧？为什么不说实话？”
“啊？”齐元说：“我、我为什么要说实话啊，不是……我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你和他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了？还整天约着吃饭？”林宵北冷着脸看他，“上回打逬医院的那个也是他吧？”
齐元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就莫名其妙地认识了啊，他找我一起吃饭，我就和他一起吃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说出来好像又很奇怪。
谁会和打过架的人整天在一起吃饭啊，好像脑袋有问题一样。
“说话。”林宵北更不高兴了。
“就是……”齐元苦思冥想，“就是因为当时有一点误会，现在已经和解了。”
这个理由听上去还靠谙一些，不像是自己脑袋有问题的样子。
但是林宵北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齐元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林宵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很想抽齐元一顿。
为了那个家伙撤谎，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自己脑袋很笨很好忽悠啊？以后他让你帮着杀人放火你也帮吗？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又笨又自以为是，被人卖了还会开开心心地帮忙数钱，怪不得你爸非找个人给你当保姆，要是没有我你可能早就不知道死过几次了吧？还整天不知好歹地在我面前作来作去惹我生气。
好不容易学乖了不作了，又开始躲着我，好像我会害你似的，连我的衣服都不想穿，跑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是不是天生就是为了惹别人生气的啊？
你真是没救了。
笨死算了。
脑袋那么圆，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是大海吗？
真想抓着晃晃听听到底是什么声音。
齐元的手机晌了，他低头一看，是贺君逸发微信过来：你吃完没啊，打游戏吗？
齐元回复：我还没吃完，你怎么吃这么快啊。
贺君逸：我没吃，餐厅的饭难吃死了，要不是陪你吃我才不吃呢。
齐元：你不吃餐厅吃什么，饿着吗。
贺君逸：我又不住校，有阿姨按时过来给我做饭，人家有高级厨师资格证的，谢谢。
齐元：……
“别总在吃饭的时候玩手机。”林宵北拿过齐元的手机，随手放在一边，“赶紧吃饭，磨磨蹭蹭的。”
齐元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却也不敢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面。
就在这个时候，齐元的手机又晌了。
林宵北低头一看，有人给他发了条微信：快吃吧，改天来我家请你吃点好的，你还没我家狗重，怎么一下子就抱起来了。
第二条消息紧接着又弹了出来：我发现你打个省略号看起来也好二，小笨狗。
啪地一声，林宵北捏断了手里的一次性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