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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其实刘珀自霍临秋来县里讨生活,也是来过这里多次,只是每次都匆匆忙忙,走马观花也看不得甚个东西。这回霍临秋有意想与刘珀走走谈谈,这一路就从东头直逛到了西头。雕栏玉砌抑或是棚草茅屋,每一点儿他们都能聊上几句,可能是一段故事,可能是几句笑话。刘珀根本就不喜欢到处逛,不过能与霍临秋单独走着说说话却是让人舒心。他这辈子,甚至加着上辈子都没与人交过心,这会儿也不知平常人谈情说爱是否都是如此,只知就算霍临秋指着排棚屋与他说这里住的都是些摆摊的小商小贩之类的话他也听得舒服,他就希望霍临秋这温和的嗓音能一直与他说下去,说这尘世美景,说这百态人生。

大中午,霍临秋带着刘珀去了茶楼,楼里请了伶人唱曲儿,轻轻的哼唱柔柔的歌,听着便觉缠绵。从来佳茗似佳人,何况佳茗佳人齐可得?刘珀虽不懂音律也不喜这软音呢哝,不过他面前坐着的“佳人”却让他有些愿意附庸一把风雅。

于是刘某人倾了身对坐他对面的霍临秋说了句“陌上谁家上少年……”

这话可能是“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也可能是“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可惜刘珀文化水平不高,脑里虽有关于“陌上少年”的赞誉,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半,剩下的半句他实在记不太清楚。可就是停在这地儿,也能让人遐想须臾。霍临秋知他这话有些调笑之意,脸上慢慢热了起来,却只是摸摸鼻子不做声。

刘珀方才本想要好好来上一句的,虽是失败,这会儿瞧着小哥脸红便又有些来劲,他索性丢开那些文雅句子继续道,“本想找些诗句夸你,后又想你早就来了这里干活,早已不是那‘陌上少年’了。”

“怎么不是了?夏秋农忙,我都快把田间那几条小路踩出印来了。”

“嘿嘿,这也只是一两个月罢了,如此短暂,怎吸引旁人驻足欣赏?”刘珀这话纯粹是抬杠,霍临秋虽脸上泛红,嘴巴却继续与他反驳,“只要姨父你懂欣赏就成了,何必管别的谁。”

这话倒是直白得很,刘珀听后笑得可开心,等笑够了才又说,“阿秋可真是知心,晓得我这方寸心田就存着你一个,你是要做那‘陌上少年’还是那‘田间公子’都不成问题。”

说完他迅速握了握霍临秋的手便重新坐正姿势品茶,在外头他们不能做那些亲昵举动,不过这话语往来也已让人亲近不少。刘珀现下已没了早间那些无措,他们本就是至亲家人,如今加了层身份,也不过是平添一份亲近罢了。

在茶楼用过饭,这两人又继续逛了县里几条热闹街道,待太阳落了山才回去家里。晚上那顿是随便打发了,刘珀吃完饭靠在床上泡脚时,才发觉这一天走得可真快赶上地里做活时的疲劳程度了,他直向霍临秋抱怨以后再也不要逛街了,并且说“这到处乱跑的除了折腾人就没别的意思!”

霍临秋虽是提议之人,听了这话只想上一想,便也点头同意,“嗯,这出去乱走的确挺没意思。”

说话间,他已走到刘珀跟前,刘珀抬头看他时,两人都没再言语,只对视片刻就很自然地吻到了一块儿。这个吻携着情带着爱,轻轻的,柔柔的,偏又缠绵得不分你我,勾得人心头发痒。

作者有话要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BALABALABALA

很多写陌上XX的,当然这里的陌上XX是指路边某个路人甲怎样怎样

但是“陌上”单独解释是指田间小路。

刘白白歪曲了“陌上少年”的意思其实就是为了继续表白调戏神马的,大家也歪着理解就行~

赶考神马的

刘珀与霍临秋虽是初解心意正该情浓难分,却也放心不下家里,于是又待了一日,他就果断卷着包裹回村子了。说来刘珀还真是个被小辈拿捏的倒霉长辈,这头方告别了还没与他亲热够而满脸哀怨的霍小哥,这回了家又碰上个被抛弃两天同样有些哀怨的刘小僖。

原来刘小僖这孩儿的夫子李秀才觉得他门下的两位弟子经了这些年苦读也算小有心得,便由程家搭线,与另几位学究一起作保荐了他与程庆礼两个去参加今年的科考。当今官家举办的科考分为两场,一场州试,一场省试。参加州试的应试士子由各州县保送,凡在学三百日并确定户籍者,皆可投牒自进。

刘小僖要参加今年秋试,刘珀也没多管,只当是场人生历练。不想这对他来说不过尔尔的考试,在别人看来那却是头等重要的。毕竟寒门白丁,能光耀门楣也只有通过仕宦为官一途,刘小僖虽在家感受不到半分紧迫,毕竟也是患得患失忐忑紧张的。

何况现在临了六月,离出发亦是不远。刘珀这回丢下他跑县里去探他哥哥,虽无可厚非,但最近心里有些敏感的小孩儿还是觉得怨念了。这不,他爹才回来,他就立刻甩脸给人看了。他也不抱怨琐碎,只捧着本书大声诵道,“夫天者,认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然吾尝三呼严君而不得,方省吾父莫我肯顾,嗟乎!吾之辛苦,非邻里街坊所见明知矣!”

品评离骚之语竟被用于如此抱怨,刘珀也不知该答以何,加着他去县里与霍临秋生了感情还真不能坦白告知刘小僖,一来二去也是觉得心虚,只得扯出了讨好的笑容,主动提议晚上给小孩儿做些好吃的。

刘小僖以为他爹真是认识到自己抛下宝贝儿子跑去县城的行为不对,这会儿也就收了声势独自看书去。晚上当然吃了顿好的,刘珀做完家事跑刘小僖房里时,他儿子正坐在桌边抄写时务策,名曰忠厚之至论。刘珀大致看了下,发觉这洋洋洒洒的大段文字无非是些泛泛空谈,正觉奇怪,刘小僖却与他说这是夫子特意搜集来的题目与例文。

“这样的就算例文了?”刘珀实在不解,后想想也有道理,现如今虽科考有经义策论,毕竟不能妄以朝政,再者现今考试以文取士,经义不如策论,策论不如诗赋,秀才只要有文采,大抵都能榜上有名。

刘珀只觉这考试太制式没意思,无奈如今刘小僖已经踏上这道路勇往直前,他也只能在旁支持。伸手拍了拍刘小僖的脑袋,刘珀与他说,“虽是例文,你也不能只死记硬背窜易首尾,加些自己的东西还是必然。”

“那是当然,从头抄到尾岂不傻了。”刘小僖翻了个白眼回道,“抄此文不过借鉴个框架,大致有个了解罢了。想我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岂会写出这样空疏无用之文?”

“是是,我的大才子僖儿哥哥,我就等着你的集大成之名作了啊!”

刘珀没好气地接了话,他这儿子也不知像谁,脸皮之厚实在有些辱没圣人的谦虚之道。偏刘小僖听着他爹捧场还真来了灵感,随手拿出张白纸就刷刷写下首诗,诗名便是“严君”,大体就是称赞他亲爱的爹亲先生。

刘珀又不懂平仄押韵,只觉这诗读来顺口,再瞧那一个个斗大黑字工整有力,隐透风骨,该是多年习字的成果吧。

多年习字……

想到这刘珀突然有些感慨,原来已经是“多年”了啊。似乎就是在前些时候,刘小僖还是那个不肯吃羊乳的小朋友,还是那个一闹情绪就满眼泪水的小混蛋。刘珀还记得小朋友第一天去学堂时看着他准备的食盒边流口水边说“小僖最喜欢读书了!”那时他还担心这孩儿学不进东西,不料这么些年过去,到头来在那村塾读书的也只剩刘小僖与那程庆礼还没丢下孔孟之道了。

想到这刘珀又觉欣慰,他自己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庸人,没想拉拉扯扯那么些年,竟还真把家里那俩小的扒拉大了。这光阴似箭,儿催父老的,不仅仅给他留下岁月的痕迹,那所谓孝义,那所谓至亲,这可不都是光阴回馈于他的礼物?

做父亲的大概都不善于表达感情,对孩子再多的欣慰激动也只会埋在心里不讲。刘珀又默默感慨了会儿有的没的,便坐在炕边瞧着刘小僖用功的背影不说话,父母啊,永远是看不够自家的宝贝的。可惜刘爹爹的宝贝长大了,知道甚是独立甚是反叛了,这会儿被他爹盯着不自在,于是就皱着眉回头说,“爹你出去吧,坐在这儿我看不进东西。”

好吧,读书的人最大,我们可怜又感性的刘爹爹只得攥着他儿子写与他的诗跑自己屋里感叹去了。哎~这小孩啊,长大虽好,却没有小时候那么缠人咯!

由于州试考场离他们村挺远,甚至与隔壁的县城还隔着山水,刘小僖七月就得出发,小孩儿是第一次出远门,刘珀不放心,特意提前收了地里的麦子。本想等忙完一切随他一起去的,可惜年前才为霍临秋盘下个铺子用光了家中积蓄,如今那铺子的盈余方都还未偿清欠林侧柏的银两,手头实在有些紧,他只得歇了陪考的心思。

刘小僖对此挺高兴,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跑哪儿都得捎上他爹?真是丢脸!

霍临秋对此也挺高兴,为什么呢?这不家里的“第三者”走了好办事么。于是那日方在码头送走刘小僖,霍临秋就凑到刘珀跟前提议让他住到县里来。

“反正小僖又不在家,地里的事儿都做完了,姨父就住我这儿来吧!”小哥那张清隽的脸笑得像朵花,很是灿烂。刘珀瞥了他一眼道,“后院还有畜生在呢,放着岂不得饿死?”

“那就托王婶照顾两天么!反正也没多久的。”

这两人正往霍临秋的铺子去,刘小僖是坐的清早第一班船走的,此时天刚放亮,街上还无人出来摆摊,霍临秋早已凑得快与刘珀贴在一块儿,他比刘珀稍高出些,此时将下巴搁在对方肩上,真是方便又舒服。刘珀动了动被霍临秋压着的肩膀,也是在犹豫这事儿。

说来自从村里乡亲得知刘小僖要与程家小少爷一起参加科考,这些村人对刘家的态度突然就变得不一样起来——虽说刘珀永远一副没啥事儿的模样,可天知道这万一刘小僖真中了举,那可就是举人老爷了啊!他们这穷乡僻壤虽未出过官大爷,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却是人人都懂,假意奉承也好迫于无奈也罢,总之这村里大伙看待刘家的态度那绝对是与普通人家不同了。

刘珀也知道别人对他好不过是为了刘小僖那个还不确定的虚名,他不能阻止当然也不可能借此占些便宜。以往他们与王家关系好,托着照顾几天牲畜是无妨,只如今这节骨眼的,万一被别个有心人认为是仗着一个未得来的虚名使唤人那可咋整?

刘珀就是个俗人,怕这怕那的胆子可小,偏霍临秋是能为和他姨父在一块儿做任何事的,当下自然不停规劝刘珀去问王婶讨个帮助,小哥还真是缠得厉害,见刘珀一直不松口,左右旁边没人,他竟直接抱住刘珀不撒手,刘珀招架不了,直叹这小子咋变得如此粘人,真是没的轻重!总算他与霍临秋刚好上,这情爱一事向来能动摇人想法,最终刘某人还是偏了心思决定去求王家的帮忙照顾几天畜生。

王家的当然是爽快应下了差事,他们是真心与刘家好,两家往来频繁他们也早知刘小僖这些年读书用功。对于他参加科考一事并没多大惊叹,只诚心祝愿他能高中。刘珀这些日子没少被村里那些假言假语烦,又是担心刘小僖头次出远门可是安全。这会子碰上王大叔自是唠叨了半天闲话,直等到王婶端了饭菜上桌,才终于收了话头。

其间嘴利的王婶还嘲了刘珀两句,“刘兄弟你就不是享福的命,理那些人作甚?就一群吃饱饭没事做的闲人!”

“嘿,那是王婶你通透,我就是个蠢的,最烦不过这些。”

“哟!那可是你自个儿说自个儿蠢的啊,等小僖真做了举人老爷,你可别跟我翻旧账!”

“我哪里敢!”

刘珀与王氏夫妇打诨聊得开心,还真放下了心里的糟乱。

在王家用过饭,天已是暗了,想着霍临秋白天对他说“早些过来”,刘珀一时脑热,竟直接赶着县里租来的毛驴上了路。走到半山腰,天已黑得彻底,他这才想起县里城门早已落了锁,此时就算过去也进不得城。

哎!真是痴了!

刘珀给了自己脑门一下子,原是要给霍临秋一个惊喜的,现在怕是不成了。心里的迫切感顿消,他只得恹恹调转个头往回走,此时黑夜沉暮,只一轮明月挂在半空,长路寂静,还真是有够难熬。

不想路行一半,却听远处传来急促蹄声,刘珀循声回头,来人竟是该在县城里等他的霍临秋,可真叫是赶了巧!

原来今个儿生意清淡,霍小哥在自家铺子待着也没事做,这一无聊,心里就开始不住地念着刘珀,白天想他是不是已和王家的说着代喂鸡的事儿,下午想他是不是在往这边赶。时值城门将锁,他也终于坐不住,租了头驴就赶往村子来了。

这两人都不意会在此处相遇,当真是又惊又喜,互望了会儿,都忍不住嘴边的笑意。还是刘珀先反应过来,他笑问霍临秋,“这么晚了还回来做什么?”

“姨父不也想过来么?”

“那怎一样,我本就是要过来的,你来一次明天还不得回去?跑来跑去可不麻烦?”

“有何不同,能见着人就好。”

霍临秋一语道出重点,之后他也不多说,只快赶几步与刘珀并行,正想伸手过去,刘珀却已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温热的掌心相处,活络了恹恹的心,倒真让这归途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霍临秋与刘珀回到家,胡乱洗漱一番就倒头睡了,这两人自互相交了心统共也就在一块儿待不到两三天,之后刘珀忙着地里活计霍临秋管着县里的铺子还真没见上几面,心里感情虽是浓,面上到底有些生,如今刘小僖不在家,他们也没这冲动做出些别的。刘珀侧身对着霍临秋,房里没光线他也看不清楚对方,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让他知道霍小子也正面对着他。本是想等年轻人冲动起个头的,不想霍临秋睡在那儿半天就不见动静,于是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的刘珀只得自个儿主动凑了过去。手先碰到了霍临秋的头发,而后摸索到后脑勺,稍用力,他的唇就贴到了一片软热。

哈,找得真准!刘珀心下赞了句,便探了舌尖过去。霍临秋微张着口与刘珀交缠,乖巧的样子引得刘珀忍不住压上了他的身体,此时已临仲夏,晚上的气候依旧闷热,两人又黏在一块儿,不一会就下了汗。

等分开时早有些气息不稳,刘珀已整个压到了霍临秋身上,他低头抵着霍临秋的额,直视那双乌亮的眼,那眼神很专注,满满的全是情谊,那眼神充满信任,仿佛能将一切交托给他。刘珀看着这双眼,突然就笑出了声。

“怎么了?”霍临秋不解地问。

“没,就是想到点事儿。”

刘珀这时索性松了制成直接压在霍临秋身上,他伸手抱着霍临秋,像是抱着一件私有物品,这个动作极具占有性,就如同刘珀正在想的——他想这孩子是我养大的,所以他就是我的,他永远都是我的。

心里是阴暗了点,偏某人还理直气壮得可以,他又在霍临秋脑袋上大大亲了口,这才放手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俺想写圈圈叉叉神马的

俺已经想好了刘白白和阿秋秋圈圈叉叉后围绕圈圈叉叉这件事发生的好多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俺杯具的发现在两人好上到圈圈叉叉其间,俺不知道要写毛了T T

没神马标题

一觉睡到天大亮,两人用过饭又去王家拜会了趟,这才骑着毛驴去到县城。

刘珀这次去县城住,其实也无甚事可做,开始还能与霍临秋两个人呆着,可时间一长还是有些无聊。再说霍小哥这掌柜做得实在有些失格,刘珀一来他便没心思去铺子看着,晚上做账也无心思,如此错了两三回可是让小陈叫苦不迭。

后来刘珀索性坐去了店堂帮忙,接待人做生意地事么,就讲个嘴巴灵活,他学着小陈招呼客人,又了解了店里的那些布料大概,一天下来也就真像个布铺伙计了。这么一来刘珀有了事做,霍临秋也能安心管进货买办之事,这一天天的过得也算充实。

他们这边日子过得轻松,那头的秋试也已正式开始,科考统共四场,一场考大经,二场考兼经,三场考论,最后一场考策。这考试说简单那是不可能,说难了其实也不过这么回事。刘小僖与程庆礼好不容易浑噩熬过了四场考试,还得在那等放榜,由于离家时间久,只能先写了封信派程府陪同来的小厮送回家去。

刘珀因为住到县城,好几天才收到那小厮送回的信。将刘小僖那封寥寥几行字的家信与霍临秋一起读上几遍,他们两个也真是有些想了,谁让这小孩儿头次出远门呢。

正说着这科考之事,他们布铺却来了位稀客——是他们每天早上在他们这街摆馄饨摊的陈寡妇。这寡妇就住在后面胡同的破房子里,家里就一个独子,名唤陈根,也是个读书人。这陈根曾取过一房良人,不过那女人短命,还没给陈家续上香火就奔去了西方极乐。本也不是甚个大事,不想这陈根竟是个学歪了的坏把式,偏认为读书人就应该有些个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才能做出华国文章。那陈寡妇是把儿子当祖宗宠的,那会子实在闹不过他,只得去给他典了一房妾回来。

再说那典回来的妾当真是貌美如花实乃上上之姿,不过这青葱玉指碰不得粗,说白了也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罢了。那陈根虽未整日沉迷温柔乡,但对他那小妾却是言听计从,言听必行。这两人一个整日迂腐寒酸的之乎者也,一个每天东摇西摆的嗯嗯啊啊,自然这陈家的为生到头来就全压到陈寡妇的馄饨摊上了。

偏偏就是这么个窘迫的境况,某自喻为读书人的儿子还嫌弃他娘所做乃是商贾末务,整日嚷着要她换个活计营生,可真要有别的伙计可赚钱这陈寡妇又何必每日起早贪黑地出来摆摊?为此这家人没少在屋里街外的闹腾,乡里乡亲的见着,都是暗骂这陈家阿根不孝。

刘珀也是从街坊邻里那听得陈寡妇家的事儿,他是没碰到过那陈根,因为这人今年也去参加科考了。至于那陈寡妇,她做的馄饨倒真是不错,刘珀来这后没少光顾她的生意。这回陈寡妇跑来他们店铺,也是看到程家小厮来给他们送信。原来那陈根自去考试压根就不会写信回家,或许也写过,不过都被他家小妾截了收起来,哪轮得到陈寡妇看。陈寡妇着实担忧儿子,这才厚着脸皮上门问问科考的情况,可他家的情况刘珀怎晓得,只是不忍让老妇人失望,他还是与人说那边一切安好,考生都在等贡院放榜,想必再过个把月人就可以回来了。

陈寡妇听得刘珀与他说那儿都好,脸上也是有笑,正想说两句吉利的,不想临铺子摆摊的一个小贩突然插嘴进来说,“嘿,陈寡妇,你就甭操太多的心啦,就你家那阿根,啧啧,我看是不会中的。”

“咄!竖子乱说个甚!”那陈寡妇一听有人说她儿子的晦气,立时拉下了张脸骂了回去。偏这小贩不以为意,又继续道,“你儿子他都考了第七次了,要中,那早就中了!大家说是不是?”

“哈,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有一个蹲在路边的闲人□话来,这一来一去的,周围认识的都附和进来,全点头说这陈根这辈子就是与做官无缘的,这一次次考,还不如给家里省些路费。

那陈寡妇哪听得下这些,登时气得要与这些粗汉理论,刘珀眼见事情闹大,正想劝两句,不想陈家那小妾正睡饱了肚饿出来买吃的,见着她婆婆正与人吵骂,也扭着腰挪了过来,“哟,婆婆这是在作什么呢?”

“呸!一个下作的小姐谁是你婆婆!”陈寡妇本就对儿子那小妾怨恨得恨,此时正是气头上,立刻就将炮火挪了方向连那女人一起骂了进来。

这小妾平日就作威作福哪是吃素的,这会儿被顶了句又有人在旁嬉笑,马上就瞪了眼回陈寡妇道,“婆婆这是气糊涂了么?我可是您亲自领回家的儿媳妇啊。”

“咤!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找了你个瞎做胚子!”陈寡妇又是一通辱骂,后又见那女人发髻上插着的一根包金簪子看着眼熟,仔细一瞧竟是自己嫁入陈家时嫁妆。这会儿老妇人当真是火冒三丈,她腾腾两步走到了那女人跟前,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又骂道,“你个贱|人,竟还敢偷我东西!”

那小妾出其不意被打了一耳光,登时尖叫了起来,后又见陈寡妇要抢她头上的簪子,忙推打起来。街上的人一见着这陈家俩冤家又打杀上,都围了过来看热闹。这商街一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小一事儿竟闹得如此之大刘珀也被吵得头疼,不过那两个女人是在街上打架,没碍着他们铺子他也没兴趣多管,只是一会儿听那妇人叫“待阿根回来我就让他卖了你走!”一会儿又听那小妾哭,“等夫君回来我定要他评评理”,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后来这事儿把衙门守卫都给招了过来,霍临秋为防被牵连,就叫小陈提早关了铺子歇业。只刘珀似乎还在想陈寡妇的事儿,待回屋他问霍临秋,“那陈根竟已考了六七回?”

“可不是?听说那人十六岁参考,当时还在这处引起过轰动,可惜运道不好,次次去,次次落第,如今他三十有四,算算不就是第七次了?”

“这一次次考不过咋还要继续考?”

“大概是觉得总能考上吧。”

读书人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科考中举入仕为官么?主流思想就是如此霍临秋也不觉奇怪,倒是刘珀听后讪笑一声道,“呵,当真是有毅力。小僖要是敢这样,我可不得抽死他!”

“这是为何?我能赚钱养家,小僖若想要读书,随他便成,姨父何必做这说法?”

“那如果他也如陈根一般,次次都不中呢?你还要供着他读书?”

“反正家里宽裕……”

“家里宽裕那也是你挣的,你难道还要供他一辈子不成?待你我老了,或者不在了,你让他如何过?吃书么?”

“可是……”霍临秋还想再辩,刘珀却已摆了摆手,经了陈寡妇这一闹,倒真让他生出些感触。他平素由着刘小僖读书,也是与他本身的想法相同。可在他的观念里,人到了二十出头就该为自己做打算讨生活了,可偏偏这地方对读书科举的重视,似乎只要有心,就算是读一辈子书不另谋出路似乎也无甚关系。可偏偏他们家不是这么养得起一个“书呆”的,所以——

“我也没不让他读书考试,只是望他能学会生存,我们总不可能永远陪着他不是?”

“哦,那姨父会永远陪着我么?”

“嗯?什么?”

刘珀好好地与霍临秋讨论刘小僖以后的事儿,没想这家伙只关注个不重要的,这会儿突然问出这话可真让刘珀措手不及。

刘珀没个反应,霍小哥却不愿放过,他得不到回答索性凑到刘珀跟前又问了一遍,“小僖是你儿子,你都说不可能永远陪着他了,那我呢?你会陪着我么?”

“你,你说什么呢?”这回刘某人是回过神了,他有些脸红地说,“小僖总会有成亲成家的,岂与你一样?”

“那我是甚个样的?”

“你,你么——”刘珀的脸是越来越红片还装着样子瞪起眼,“你这辈子就拴我家走不掉了,还想怎样?”

“直接拴你身上不更好?”有人还想得寸进尺。

“嘁,谁要和你整天一块儿?烦不烦?”

烦不烦?当然不烦咯~霍临秋得了想听的,开开心心去咬刘珀的嘴,他想这栓一块儿算什么,最好直接粘一起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俺要写LOVE LOVE的感脚啊!!!有没有!有没有LOVELOVE地感脚!!!

没有?没有下章继续!(你够了!)

世事难如意

刘珀这头考虑着刘小僖以后的事儿,那边贡院也已放了榜下来,不过这时候信息不通交通不便的,他们要快些得到消息怕是难。只是没过几天,竟有风声传来说他们这地方有两人考中。由于县里几家土豪乡绅今年也有族人参考,这会闻得风声便使人快马加鞭去探消息,亏得他们有钱有势,两天后还真送回了准信。说是有个李姓大户家的儿子中了举人,至于另一位,却是个寒门出身的白丁。

不过他们这里参加科考的寒门子弟并不在少数,要弄清楚是谁也不太容易。刘珀听了他人传言只觉心头一跳,他虽没指望刘小僖真能一举中的一步登天,但毕竟是自家小孩,到底也盼着他能得个好结果。

他此时已回了村子看地,这会又有些坐不住,没什么犹豫,就又揣了行李住去了霍临秋的铺子等消息。

这一等又是许多时候,直至有去那里考试的秀才归来,刘珀他们些个平头百姓才知晓这有幸高中的新科举人老爷竟是前段时候还在街上闹腾的陈寡妇家的儿子——陈根。

“怎么会是他啊!”

刘珀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手里的茶碗给摔了,失望刘小僖没考中倒是其次,他最先是扼腕这县里那么多品正人好的学子没一人中,咋偏给个歪把式考中了举人?想骂句老天无眼,又怕这话被有心人听去了报告给现已得道的陈根听,只得作罢。

刘珀这想法大概是他们这条街所有人的想法,大家心里都有些憋闷,可等到陈根参加完鹿鸣宴,坐着知州特意为新科举人准备的大船回来时,诸人还是都跑去了码头迎他。有些没跑那么远的,也都在陈根回家将走的那条路上等着。

刘珀与霍临秋也挤在众人间在路边等着陈根出现——天知道这心思狭隘又眼高手低的阴险玩意儿明年要真歪打正着中了进士会揣着哪般心思?这街里街坊的都是从事这陈举人向来鄙夷的商贾行当,万一他就发觉你在他风光时没出来祝贺,指不定会使甚个坏来!

刘珀一面在心里诽谤陈根,一面还得摆出副期待的样子站在路边充当围观群众。也不知是县里迎接举人老爷的人太多,还是陈根就是想摆出架子让大家等,反正刘珀在街边站了快一刻钟都没见着陈根的影儿出现。

这大冷天的还在外受冻,实在是没事找事啊!刘珀偷偷摸了摸自己有些僵的脸,又是在心里将陈根臭骂一顿,实在是无甚好心情,倒是一旁的霍临秋见着,对他说,“不如姨父先回去吧,这天冷得,也不知要等到啥时候。”

“没事儿,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会儿。”刘珀朝霍临秋笑笑,他其实也想瞧瞧这走了如此运道的陈根到底长的啥样。搓搓手又拍了几下脸,努力让自己别冻僵。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新科举人老爷终于在诸人的簇拥下翩翩出现在了他住的这条街道。路边等他的众人又是一拥而上,异口同声地贺道,“恭喜恭喜”

那陈根听得甚是得意,脸上偏还不露,只抬着头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街坊见着他这假清高的模样也不在意,反而更为热情地祝他“来年得中进士,从此仕途无忧”。

这回陈根倒是有些反应,只听他说了些什么“吾志在高远,科考一途不过为国之大义,万不为个人。”

这话听着就够虚,相信的那是傻子,不过面上大家还是顺着他意夸“举人老爷深知忠孝大义,实乃人杰。”

这捧高再捧高的奉承可是让人轻飘,不过轻飘至于这陈根还晓得要做些别的。也不知他从哪得知他们这商街布铺——也就是霍临秋家里也有人参了科考,陈根本就看不起这从隔壁贫瘠村子过来又做了多年牙人的霍小哥,当时听闻他家也有人要去考试,陈根可真打心眼里觉得孔孟之道被些鄙陋之徒给污了,这回他自个儿高中而霍临秋家的落了第,真真让他舒心不少。

他方才人群里见着霍临秋,此时被人簇拥着他还不忘假惺惺喊了霍临秋一声。待众人都歇了声看他后,才说道,“霍兄弟怎也来了?吾听闻你家今年也有人参了科考,本想同路互相照应的,不想这前前后后都没碰着面,也不知他这回考的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岂有人比他这刚从贡院回来的更清楚?这明知故问分明就是不让人痛快,霍临秋眯着眼笑了笑,方回道,“我家小子不争气,可比不得陈老爷您。”

陈根听了这话倍感适用,他怜悯地扫了霍临秋一眼继续道,“这倒是,毕竟这整日泡在地里野的与平常读书人家是不同的。”

这话说得,可真有些明朝暗讽的味道。周围诸人心里不忿却也不敢搭话。只刘珀这兄弟无缘无故被人如此说自家小孩,护犊子心理严重,便不管不顾地回了句说,“的确是不同啊,毕竟这孩子才考了一次,可比不得那考过七八次的。”

由于周遭安静,这话也就显得突兀,众人没想会有如此“果敢”之人,一时没忍住,都轻声笑了起来。那陈根刺人不成反被人讽,那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狠狠瞪了刘珀一眼,只想在他身上挖出了窟窿来。刘珀被他等着只觉早先憋着那股子气终于疏通出来,反正已说出口了,他也不怕什么,这会儿还不忘装傻加一句,“举人老爷可是考多了摸到了这考试的规律?要不您行行好,改天也教教咱家娃儿,我在这先谢过您咯!”说完,他正经朝陈根作了个揖。

这滑稽模样可把周围人逗得更乐,有些大胆的索性放开声笑了起来。那陈根脸都快成猪肝色了,可偏偏刘珀说的都是现实,他反驳不得只甩了袖摆骂了好几句“乡野村夫粗鄙小人”,终于搁不下脸继续那街上装高贵,一路骂骂咧咧地家去了。

刘珀让陈根讨了没趣,回到铺子后也有些担心他会借着举人身份做出些阴险之事。倒是霍临秋宽慰说这陈根虽中了举人却也不见县里那些乡绅大户派人宴请于他,想必还是看不上他这身份。陈家此时境况窘迫,他是断不会掀起事端的。刘珀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便在心里诚心祈祷陈根好运用尽,明年千万别中进士。

既然科考结果已知晓,刘珀也不在县里多待,匆匆回了村子就等着快几月不见的刘小僖回家。不想这人没等回来,倒又等来了一封信。又是寥寥无几没多少字,大概就是说他——考试落第的刘小僖刘公子因怀才不遇心情沉重,遂决定与程家庆礼小子一起四处走走以散郁郁不得志之心。

还郁郁不得志?啊呸!臭小子就是想出去再玩阵子才回来吧!

刘珀看完信,可把刘小僖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好好骂了一遍,这都天寒地冻的还想着在外头野,真是皮痒了欠揍!刘珀嘴上是把刘小僖骂了一遍又一遍,可这骂完了还是琢磨着是否让程家的给送些保暖的冬衣过去。

只是他方准备好冬衣想去程家走动走动,这程家奶奶就打发了人过来问他可知这两小孩儿是要去哪儿游玩?原来程庆礼这回出门赶考,统共就带了两名小厮,这两人各送了趟信,可不就都被支走了?偏这回送信的小厮只说他被派回来时,他家少爷与刘家的已登上了往南边的船,至于具体是要去哪,他也不清楚。

看来这两个小鬼是早有溜出去玩的打算,刘珀手里抓着准备让带给刘小僖的衣服咬牙切齿,气到后来他把那些衣物重重往炕上一扔——娘的!爱回不回!小子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刘阿爹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刘小僖大概真是心野了,最后竟是到了年尾祭灶神那天才终于姗姗而归。

那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刘珀正灶台上摆祭灶神的香烛。听得院里传来动静,正琢磨是谁,就听见某个久未了的声音传来呼唤——“爹亲~我回来了!”

这声“爹亲”叫得当真饱含深情,让人听着只觉心底发颤,忍不住地就激动起来。刘珀连手中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跑出了厨房。

刘小僖站在院子中央,一身的新意许是程庆礼给买的,他手捧着大大的包裹,里面怕是这一路游玩得来的土特产。刘珀好好瞧了他一会儿,只觉这孩儿脸色红润意气风发,定是没被落第之事影响。于是忍不住就心头一热手中一紧,再回过神来,他手里那些香烛连同个土胚烛台一起,都朝着刘小僖飞了过去。

刘小僖一看扑面而来的东西就暗叫不好,这要被烛台砸中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可他爹明显就是想要与他好好算账的样子,若真躲了去定会惹恼他。于是皮糙肉厚的刘小秀才只得稍偏了身形,让那烛台避过自己面门砸在肩上。等砸中了他还不能让烛台掉地上碎了,又堪堪接住了它。

在完成这系列高难度动作后,刘小僖正好顺势抱着烛台倒地,他还不忘哀嚎两声以博同情,“哎哟!疼啊爹!!”

“疼?还有更让你疼的呢!”刘珀看他又接烛台又倒地的,就觉得他是在寻自己开心,这下反而更来气。他大跨了两步上去,对着刘小僖被砸中的肩膀又是狠踢了几下,边踢还边骂,“小半年的都在外头野了!写了信也都只几行字!你还把不把这里当家!啊?你还回来做什么?还回来做什么!”

刘珀这几下是用了真力道,刘小僖被踢得可疼,这会儿忙丢了烛台在地上滚了两圈,躲过他爹的脚,又终于哀叫求饶。刘珀又按着刘小僖打了好几下,瞧他终于从整齐精神之样变成了狼狈邋遢,这才觉得是够了。

他收了手不再打,也不再骂他什么,只蹲下身捡起香烛一类,重新回了厨房布置灶台。

刘小僖以为他爹已消气,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要跟上去与他爹说说好话。不想刘珀对他说话置若罔闻,拉着个脸根本就不鸟他。这回刘小僖才知他爹是真的生气了。他心里急得很,忙转头去看霍临秋求他帮忙。

临了新年,霍小哥也提早关了铺子回来过年,方才刘珀打刘小僖时他还递了根笤帚过去,一看就是与刘珀一鼻孔出气。这会儿刘小僖求他说好话,他也只翻了个白眼给他,便跟进厨房与刘珀一起布置起灶台。

可怜的刘小僖被教训了一顿又被彻底无视,这在外头玩时剩下的惬意那是丁点儿不剩了。他赶紧地回房放了包裹,便挨在厨房门上默默瞧着他爹不说话。

刘小僖小朋友从以前就只会这一种把戏——每次犯错惹了刘珀生气,他都会摆出个委屈的脸,一言不发地跟在刘珀身边,刘珀去哪,他也就跟到哪,如厕洗漱皆同行,定要等到刘珀受不了说原谅他了才肯罢休,这磨人功夫,当真是一等一的。

可惜以前那些小错哪里有这回严重?刘珀这人经了两世,又是突然而至此处,心思比较旁的到底是更缺安全感,他也没一定要把人直接拴在身边,但还是希望这亲近之人能离他越近越好,就算远走也得给他个准信才行。加着做人父母本就将小孩儿当成心头肉,这突然来个信就说要去别处玩,还不讲清楚时间地点的,可不就是直接在人心头上扎刀么!

刘小僖也是年少不懂事,心里打算永远围着自己喜好,平日如此也无伤大雅,偏这回却是直戳中刘珀最在意的地方,他当然就得为此承担后果了。

这边刘珀祭过灶神,又断了饭菜与霍临秋用,他故意只准备了两人份,根本就当刘小僖不存在。刘小僖也不说话,只继续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那眼神当真是可怜。只遗憾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珀压根就把他当回事。于是刘小僖只得继续默默跟在刘珀身后看他洗碗,看他收拾房间,看他烧炕。再然后么这天色也暗了,刘家的晚饭又只有两分被端上了桌。

继续挨饿的刘小僖真是想哭了,他早晨与程庆礼赶船本就没吃早饭,一顿午饭还能挨挨,如今肚子空了一整天,难受得他都想吐了。

刘珀也听到了刘小僖的肚子不停在叫唤,有意想叫他记得这回错,便板着脸让人回自己屋待着去。

“杵在这做什么!吵得人怎么吃饭!”刘珀是这么对刘小僖说的,刘小僖听了这话,憋着嘴真是快伤心死了。可刘珀就是下了狠心,这会儿只瞪着眼直到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刘小僖那屋还没有烧坑,小朋友又是饿了一天,这会儿回到屋,可真如进了冰窟。他心里又是急又是伤心,却也晓得是自己玩得太久又不给家里报信过分了。现在坐在炕上他一会儿骂自己不懂事一会儿骂提议要出去耍一圈的程庆礼,真真是愁云惨淡快哭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突然想让小僖儿永远都考不中,这样会不会太阴暗了一点- -|||

情醉人爱迷心

其实刘珀才把刘小僖赶走就开始不忍起来,又怕他真饿坏了又怕他那屋冷把他冻坏了,偏刘小僖这猴儿你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会长记性,这下还真不能自己送了饭给他吃。

刘珀心思转得自己也没甚胃口,扒了几口饭便搁了碗。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就想让霍临秋给刘小僖送晚饭去。霍小哥那是最了解刘珀在想什么的人了,刘珀才转向他,还没开口呢,他就已拍了拍刘珀的手说道,“没事的,我过会儿去看看他。”

刘珀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露出个无奈的笑,“那臭小子要有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我是谁啊,岂能与他比?”

霍临秋卖乖地朝刘珀眨眨眼,引得刘珀伸手去揉他的脑袋,“是是,我家小哥最懂事了。快把饭也那猴儿送去吧。”可看了眼盘中那青黄不济的地瓜伴野菜,刘珀又说,“算了,这菜都凉了,你去弄些肉与鸡蛋给他吧。”

“好。”霍临秋看着盘中还冒着热气的菜,哪里不知刘珀是心疼刘小僖在外头吃不好,特意让他烧些好的送过去。想想他又觉刘珀真是够辛苦,分明是担心着小子在外吃苦,在人面前却还要唱红脸让他受教训,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还好刘小僖那孩子到底是懂事,霍临秋端着一盘炒蛋一碗蒸肉糜去他房里时,这小子一看到他就问“可是爹让送来的?”

霍临秋点点头又招呼他过来吃饭,刘小僖饿了一天,这会儿一碰着碗就狼吞虎咽起来。霍临秋瞧了他一会儿,却见他眼眶有些红,本还想要劝两句的,现下知是不用了。他起身去给刘小僖烧炕,又打了水过来,直到刘小僖填饱了肚子又清洗干净躺在炕上,霍临秋又看了看他被刘珀打出的几个乌青,说道,“姨父是气不过才会打你的,也是你自己一跑就是小半年不会来,可别在心里怨他。”

“我知道。”刘小僖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霍临秋,“那啥,好哥哥,你可得帮我说说话,叫我爹别气了。”

“他都叫我给你送吃的了,哪还在气啊。”霍临秋拍了拍刘小僖的脑门说,“只是你那夫子前些日子担心你与程家少爷的情况跑来问过好几次,你明天可得先去望望他。”

“哎!连夫子都来问过了啊?”刘小僖有些不相信,但见霍临秋不像与他开玩笑,忙点头答应,“我省得的,明天便会去拜见夫子。”他嘴上是那么说,心里却不自觉想起李秀才那寸把宽的铁尺,这一想可不得了,他只觉自己头皮发麻手心发疼——完了,这回没考出个名堂还到处乱跑那么些时候,夫子不抽死他才怪!

霍临秋不知刘小僖已想得如此远,看他面露疲色,不多说什么就吹了蜡烛回隔壁。这边刘珀已经睡下,见他进来忙撑起身问“臭小子怎样了”。

“好着呢,饭都吃得精光。”

“那个吃货!”胃口好说明他是精神得很,刘珀便不再多问又在炕上躺平。正等着霍临秋灭灯睡觉,不想霍临秋一上炕,就钻进他的被窝,不规矩地探手往他身上摸。

小哥方才在外头替刘小僖烧炕烧水的,这会儿手脚还是冰凉,刘珀被这么一冰,忍不住地往旁边缩,“怎么这么冷!”

“外头冷啊。”霍临秋嘟囔了一句,索性整个都贴到刘珀身上,“姨父你身上好热,借我暖暖。”

身上热也不是这么暖的啊!刘珀身上都快被冰出鸡皮疙瘩来,又不能真推了霍临秋出去,只得侧了身身上将他抱住。他本想握住霍临秋的手好让他快些暖和,不想这两只爪子竟直接从他胸口滑溜到腰侧,这一路过去,不仅带来冰凉,竟还夹了些许异样。

刘珀这些日子与霍临秋处得自然,情到浓时也没少做些亲近之事,这会儿身体已是习惯被霍临秋触碰。加着后腰敏感,稍按捏几下,他就被挑起了感觉。这要在平日倒也无妨,只如今刘小僖已回,并就在隔壁睡着,怎样都有些别扭。

刘珀动了动身体想让霍临秋放手,可才开口,霍临秋就已吻上他的喉结,轻轻碰了两下又重重一吸,让刘珀想说话都是难。他压抑着不让自己出声,偏还不自觉去注意门口有没有动静。这神经绷得紧了,反让身体更容易就起了反应。

刘珀只觉自己下身顶得难受,偏霍临秋还缠着他到处点火,后来着实受不了,用了狠劲才翻身将那作孽的小子压在身下。刚想让他停手,谁知那小子竟又弯了膝盖在他已经起来的地方蹭了不停,刘珀忍不住呻吟出声,却只能改口问,“门可拴上了?”

“嗯……”霍临秋含糊了一句就吻住刘珀,连同手脚也紧缠上刘珀的身子,两人的衣服散乱敞着,相贴的肌肤在磨蹭间被生生擦得火热,带着体内那不断积着的情热也瞬间破了开来。刘珀知是不能善了,索性放开手脚配合起霍临秋的动作来。身上的衣衫被褪得干净,亵裤也被拉了下来。霍临秋引着刘珀的手摸到两人下身交接处,滚烫的热度让刘珀差点脱了手,可惜被人使力带着套|弄,是半分也挣不了。两人呼吸逐重,都止不住地兴奋,他们平日也点着烛灯玩过,却哪知这黑灯瞎火盲了视线,倒更添一份敏锐。

刘珀由着霍临秋按着他的手抚弄,只低头咬着他修长的脖颈,耳边是压抑的呻吟,低哑的声线不同往时,却能勾动人心底最深的念想。刘珀轻声让霍临秋叫他的名字,偏这勾人的小孩只凑到他耳边唤了声“姨父~”

声音懒懒的,厌厌的,像在勾人做坏事儿。刘珀听得心头发胀,脑中理智早就飞得没影,他找着霍临秋的嘴唇就吻下去,力道大得似想将他整个吞了。也不知自己哪里不对,刘珀平日虽觉喜欢这人,到底只是温吞绵长的情绪,还以为他只会如此稀罕一个人,不想真到动情,竟也会有好似得了这人就是全世界的冲动想法。当真是情到浓处能醉人,爱到深时便迷心啊。

这两人在被窝里搞了许久,直至登了极致,刘珀手上早沾满湿濡。这会儿享罢欢愉,刘珀与霍临秋磨在一起只觉通体舒爽,这情动未歇,难免会再想有深入。刘珀此时还压在霍临秋身上,仗着主动也下手方便。正想探手从霍临秋的着紧处往后滑,不想这目的还没达成,就被门口一阵阵敲门声也敲得散没了边。

原来是刘小僖这小朋友跑来捣乱了。原来这人累得过分反就不容易入睡,刘小僖在炕上翻了半天没睡意,便想与他爹钻一个被窝好好说说话。只是他冒着寒冷蹦到他爹房门前却发现这门竟被拴上了,于是当然就边跳脚边用力地拍上了。

刘珀在屋里正做着云雨之事,被刘小僖这么敲门可给吓了一跳,明知门是打不开他还是忍不住紧张,一下挥了手便将他那石枕扔了出来。石枕打在门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里外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刘珀好一会人才反应过来,忙扯着嗓子叫,“那么冷的天你还折腾个甚!好好睡觉去,明儿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霍临秋这边听了刘珀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刘珀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惜两人才做了亲密之事,这眼神实在无甚威胁,倒是无辜的刘小僖小朋友,被他爹的台风尾扫着,只得灰溜溜地会自己房里躺着去了。

经过这茬,刘珀也没了心思做别的,只用桌上的冷茶水胡乱净了手,便与霍临秋裹着一条被子睡去了。

步向美好的进程

隔天一早,刘小僖自是主动去拜访他的夫子李秀才,想当然尔是被打了好几戒尺,所幸有程庆礼陪着一起受过,心里倒也好过。只是他那爪子受了几下重的,伤得挺厉害,刘珀瞧着煞是心疼,这会儿倒埋怨起那夫子不近人情来。

经了这顿皮肉之苦,刘家父子间反而没了隔阂,等到了除夕,这三人早又如以往那样热热闹闹过起了大年。

来年春天村里有户人家因有家人在外发了迹,便要卖了土地房子投奔他们。刘珀合着家里有些闲钱,便咬牙买下了那家人的五亩良田。此时正值春季庄稼破土之时,虽不比播种收割繁忙,但生生多出的五亩田地还是让他忙得够呛。当初某个号称要给他种一辈子地的小哥自是指望不上,刘珀只得拖着刘小僖帮忙看顾,可小孩儿开了春又开始去程家随夫子念书,十天半个月能帮上两三天就已是阿弥陀佛,还能期待他担下多少?

赚钱难啊~难于上青天啊!刘珀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疼,晚上伺候完庄稼回来,他都能听到自己的老筋骨在不停咯咯作响,真是后悔自个儿花钱找罪受,没事儿找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