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陆然:“老师,我相信这件事是个意外,没有原因,段傲天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陆然这种乖学生在老师心中信誉一向不错。
老周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段傲天,你跟李铭道个歉,李铭如果接受,这件事就翻篇,不然,我通知你们家长来一趟。”
段傲天冷笑:“我给他道歉?做梦!”
饶是老周老好人的脾气见他这么桀骜不驯,也怒了:“好,你脾气硬,我管不了你,让你父母过来一趟。”
李铭突然出声道:“老师,不用道歉了,就像陆同学说的,只是个意外,同学间说开了就好,不用找家长。”
临近考试,班主任也不想给其他同学增加压力,当事人这么说,于是同意了,三人离开办公室,陆然走在最后面,突然停住脚步,李铭回头:“不回教室么?”
陆然说:“我跟段傲天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李铭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滑过,唇角露笑:“好。”
陆然拉着段傲天走到没人的楼梯间,问他:“你认识他?”
段傲天没有表情,语气里的嫌恶清晰可辨:“不认识。”
陆然抿唇,沉默一会儿,再度开口:“你有没有事想跟我说?”
段傲天转过身,不看他,态度冷淡:“没有。”
陆然低头,眼中划过失望,被他很好的掩饰住:“你想说的时候可以找我。”
段傲天没给陆然继续往下说的机会,转身往门口走:“没事了吧?我先走了。”背影有种抗拒的冷漠。
陆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预备铃声响起才离开。
回到教室,旁边的位置空着,段傲天没回来上课,陆然长长的睫毛低垂,把水杯放好,翻开书,集中精力听课。
直到第四节课,段傲天依然没回来,下午放学时,连神经大条的周睿都觉出不对劲了,问陆然:“段哥一天都没来上课,老周在办公室到底跟你们说什么了?”
陆然看他一眼:“段哥?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段傲天刚搬进宿舍时,周睿的怂样记忆犹新。
周睿一脸坦荡,不虚不慌:“他帮我搞到限量AJ的时候就有这么熟了,甚至还能更熟,你信不信?”不远的将来,周睿回想自己疯狂立flag的日子恨不得回到过去抽死自己这个蠢货,他是不可能比陆然更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周睿:“到底怎么回事啊?”用下巴点点前排的李铭,“新来的转校生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感觉挺心机的,咱段哥不能中套了吧,一来就杠上,两人不像不认识的样子。”
陆然打断他:“闭嘴吧,心机周,吃饭去。”
下了晚自习,周睿跟陆然商量去小食堂吃夜宵,陆然把桌面收拾好,说:“我有事,找齐浩陪你夜宵。”说完,转身迈出教室。
周睿在后面喊:“你去哪儿啊?带我一个呗。”
北方的冬天干冷,呼出的气转瞬凝成白雾,教学楼熄了灯,陆然转过一个弯,这个时间体育馆还有人没走,灯火通明。
陆然走进体育馆,有几个人正在练球,球场上的人一眼瞄到他,熟络的打招呼:“陆然,你怎么自己来了?段哥没跟你一起?”
上次一块打比赛,几人彻底服了陆然,偶尔一块打球,也算熟了,陆然摇头,问:“没,他今天来过体育馆么?”
几人面面相觑,说:“好几天没见着他了,我们都以为他要熬成学霸了。”
看来段傲天根本没来这里,陆然点头道谢,转身往回走。
陆然离开后,有人说:“陆然和段哥平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天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
陆然回了宿舍,门锁着,里面漆黑,周睿和齐浩去小食堂吃夜宵,寝室没人。
陆然走进屋,把大衣收起放到柜子里,拿出手机,手机外壳冰凉,和段傲天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页面,一条没回。
陆然倒在床上,脑子里蹦出无数个疑问,李铭和段傲天到底是什么关系,双方都假装不认识对方,可李铭看起来什么威胁都没有,为什么段傲天看起来很戒备?
戒备,厌恶,白天的段傲天像一只恶狠狠的刺猬,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陆然想着这些,眼皮很重,睁不开了。
“喂,醒醒,你怎么睡这了?”
陆然睁开眼睛,周睿和齐浩吃完夜宵回来,陆然揉揉眼,看了眼手表,九点四十五分,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周睿也觉得不可思议,说:“你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居然在十点之前睡着了。”要知道陆然的作息习惯雷打不动,绝不会早于十点睡觉。
陆然坐起身,解释说:“今天有点儿累,我去洗漱。”
周睿转头看向齐浩,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古怪,齐浩摊手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门禁,段傲天也没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整个星期,段傲天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似的,连个影子都不见,陆然去问老周,老周叹口气,叮嘱他:“他家里人请过假了,这件事你别管了,好好学习,别分心。”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根据高三体育老师总是生病被占课的惯例,同学们格外珍惜最后的体育课。
陆然上完课才发现有东西落在学校,赶回去取,放学的时间点,教学楼里静悄悄,几乎没人,陆然回到教室,却在门口顿住,靠窗的座位旁站了一个人,正把书往包里装,他拿起桌上摆放的保温杯,手中的重量让他一愣,段傲天疑惑的拧开保温杯,里面的水还热气腾腾冒着白汽,他一周没来上课,热水显然是别人帮他打的。
这时,陆然迈开步子走进教室,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打水的时候就顺带帮你打了,习惯。”
段傲天抬头看他,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陆然,愣愣的回了一句:“噢。”
再没下文,两人就这么站着,隔着两排桌椅的距离,陆然不知道说什么,段傲天则是不想说。
沉默半晌,段傲天先开口:“谢谢你帮我收拾桌面。”他们学校每天都会发十几张卷子,要是没人整理,段傲天的桌子这会肯定被卷子埋了,不会这么整洁。
陆然:“不用,顺便的。”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平时话多的一天都说不完,眼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段傲天最先受不了,率先打破沉默:“我回来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走。”
陆然靠在桌上,点头,浅淡的瞳仁平静无波:“噢。”
段傲天继续手上的动作,收拾好东西,拉上书包拉链,斜挎在肩膀上,段傲天:“我走了。”
陆然目光落在讲台粉笔上,:“嗯,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段傲天抿了抿嘴唇,迈步路过陆然,走到教室门口,想说些什么犹豫的停下,与此同时,陆然开口:“你真的不想说?”
段傲天有力的指骨攥紧书包带,青筋迸现,过了一会儿,蓦然松开手,声音淡漠:“与你无关。”说完,接着往前走,
陆然轻飘飘的声音却像万斤巨石把他砸在原地:“没关系?让我不要怕你,不是你说的么?”他转过身,灿烂的余晖给他描了一层金边,温柔又耀眼。
段傲天猝然转身,愣在原地:······他确实悄悄在心里祈祷过,可陆然怎么知道?
陆然继续说:“我找霍亮打听过,你跟李铭小学是一个班的,上了初中,你转学搬家,才彻底断了联系。”
段傲天的关注点永远都是歪的:“你去找霍亮了?”
陆然:“嗯。”
段傲天小声嘀咕:“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陆然:“···在你跟周睿互换AJ熟到铁瓷的时候。”
段傲天突然有点心虚,随即反应过来:他干嘛要心虚。
陆然拉回越跑越偏的话题:“你跟李铭之间到底什么过节?”
说到这个,段傲天刚缓和的神色重新僵冷,他偏过头,陆然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下颌线:“小学时,发生了一件事。”
似乎很难开口,段傲天缓了缓,才接着说下去:“有人从天台被推下去。”
他转过脸,表情淡漠得近乎无动于衷:“我干的。”
陆然缓缓吐出一口气,段傲天几乎有些狼狈的转过头,半张英挺的脸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讥讽的说:“很吃惊吗?是不是觉得果然是这样,听着就像我能干出来的事。”
陆然不理他的自嘲,问:“然后呢?是你干的么?”
段傲天猝然回头,黑黝黝的瞳仁明灭不定,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陆然重复道:“是你做的么?”语声轻缓坚定,好像怕惊碎什么脆弱的东西,或是人。
段傲天突然恶狠狠的偏过头,瞪着陆然,眼睛暴红,胸口急促起伏,样子有些吓人,像是要把陆然整个拆吞入腹。
陆然坦然回视,瞪着瞪着,段傲天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发酸,不着调还挺骄傲的想着,就算在这种时候,陆萌萌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
他把背包狠狠的扔在桌面,靠着椅背,仰着头,嚣张英气的脸上罕见有些迷茫和挣扎,就像独自在雪路里走了很久很久的孩子,偶然遇见点温暖的光亮,踌躇紧张的不敢上前,迷茫的像个孩子:“我不知道谁推的,但他们都说是我干的,或许,真的是我。”
陆然把手放在他宽厚但稚嫩的肩膀上,段傲天原本僵直紧绷的身体渐渐放软,陆然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中间不存在模糊的界限,如果你没印象,就肯定不是你。”
段傲天目光有些涣散发虚,记忆穿回遥远的从前:“可是,当时天台上的人很多,推推攘攘,他们想让我屈服,我不肯,拳打脚踢像发了疯,回过神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大喊:有人掉下去了!万一,是我撞下去的······”
陆然:“如果你没有印象的,那么肯定不是你,过去的时间久了,记忆会欺骗自己。掉下去的同学当时站在哪里?”段傲天虽然桀骜,性格不好惹,但是,如果是他做的,他肯定不会逃避,这点信心,陆然还是有的。
这也是段傲天不确定的一点,掉下去的同学张鹏性格内向,很胆怯,他们成伙来找他的麻烦,张鹏也总是站在最远的地方张望,当天,张鹏明明离他很远,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他面前掉下去了?
段傲天试着回想:“离我很远,但在我面前掉下去也是事实。”
陆然平静的说:“眼前所见不一定就是事实。”他比普通人拥有更强的能力,看到的东西自然更多,有时候亲眼所见也不见得就是事实。
陆然补充说:“我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偏袒你,我只是觉得凭模糊的印象就下结论,对你,或是受害者,并不公平。”
段傲天定定的看着陆然,黑曜石似的瞳仁亮如星辰:“如果,真是我做的呢?”
陆然微微一笑:“如果是,就坦荡承担。”
有了那次谈话,事情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
段傲天在老周那里销了假,预备铃声响起,他精准的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打了一个呵欠,一脸没睡醒的不高兴,起床气很大,他把胳膊搭在陆然的椅背上:“饿了。”
陆然瞅他一眼:“今天没买饭。”
段傲天瞪圆眼睛:“你没给我带饭?”
陆然埋下头做题:“没。”
过一会儿,段傲天偷偷给他发讯息:“你是不是赖床没来得及去食堂,那我给你买饭,我跟老周说肚子痛,你想吃什么?”
陆然瞥眼看他,这货已经把手放到肚子上,眉毛紧蹙,演技准备就位了。
陆然:“······你来真的?”
段傲天表情认真:“是啊。”随后觉得要拿出自己的巅峰演技,把下嘴唇咬的煞白,就要站起身。
陆然赶紧阻止他:“等等”,段傲天还挺着急:“干嘛?一会儿唇色该失效了。”
陆然无fuck说:“···你手放错位置。”
段傲天皱眉:“这里不是胃吗?”
陆然面无表情的怼他:“不是,你捂的不是胃,是肾,俗称腰子,同学,你想让全班的人知道你腰子不好么?”
段傲天:······这踏马绝壁不能啊。
陆然说:“下课去食堂。”段傲天才悻悻的坐下。
课间两人一起去食堂,第二节课间正是人多的时候,段傲天非要喝奶茶,还必须带珍珠,陆然买完包子,挤出人群在人少的地方等他。
“陆然,好巧啊?”李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陆然身后,笑着打招呼。
陆然对这人无感,相当冷淡的点头:“嗯。”强行结束对话的目的很明显了。
李铭没有不高兴:“你跟段傲天关系很好?”
陆然没搭话。
李铭自讨没趣也不尴尬:“其实那天我说了谎,我跟段傲天不仅认识,还是小学同学。”
陆然对这种有话不好好说非要瞎几把绕圈子的人没好感,头一次把不待见表现的很明显:“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说完,转身就想走。
“我劝你还是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好,他上小学的时候就能把同学从天台推下去,落下终身残疾,他可是一个危险分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并一章,6000字,我做到啦,叉腰笑。
正经保证:天哥人品绝对没问题,看下去就知道啦。
☆、超能力26%
李铭满意的看到陆然停下脚步,神情更加得意:“你可以去XX小学打听,段傲天可是‘风云人物’”。
陆然:“你到底知道什么?”
李铭:“他上小学的时候,打起架根本不要命,本来只是小孩子打闹,谁知道他那么狠,活生生把一个男孩推下去,摔断腿落下残疾,那人家境又不好,以后的日子,够难的。”说完,李铭紧盯着陆然的脸,不放过他任何的细微表情,目光热切的期待陆然流露出明显的厌恶。
陆然:“被推下去的人,是不是叫张鹏?”
李铭惊讶:“你怎么知道,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陆然定定望进李铭的眼睛:“说了这么多,你在这件事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陆然的眼睛透出一股看穿人心的通透,刺透阴暗里的秘密,李铭感到一种无所遁形,无处躲藏的毛骨悚然。
他的脸色第一次出现变化,仿佛听到极为可笑的事情:“哈,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件事的责任在段傲天,人是他推下楼,学校通告处分的也是他,不过人家有一对有钱的好父母,出了事情拼命给他收拾烂摊子,张鹏就活该了,谁让他家条件不好,连治腿的前都凑不出来,段父段母又是道歉又是赔偿,在当时那可是一笔巨款,张鹏的爸见钱眼开就答应了,呵,人家有个有钱的爹,这么大的事情用钱就摆平了。”
陆然:“既然跟你无关,为什么紧紧咬着不肯松口的是你?而不是受害者张鹏?说到底,整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段傲天不是当事人,你会穷追不舍?还是,你从头到尾,针对的只是他?”
李铭被戳到内心极力隐藏的秘密,眯起细长的眼睛,让人联想到某种蛇类,他表情扭曲,不寒而栗,:“我针对他?太可笑了,我为什么要针对他,论家世,我不比他弱,论成绩,我轻松碾压他,我为什么要针对他?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然平静的看他扭曲癫狂的样子,一针见血却笃定无疑:“因为你嫉妒他。”
李铭虚假的笑容戛然而止,生硬的定格在脸上,使得他的表情扭曲的可怕,李铭面部肌肉抽搐,仿佛觉得过于可笑而笑出声来:“你说我,嫉妒他?”
陆然反问:“不是么?”
他后退两步,换了方向,从另一条路向段傲天迎去,两人相遇,段傲天正拿着两杯奶茶向陆然抱怨人太多,珍珠也不够多,一边说,一边走出食堂,融洽的碍眼。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李铭眯起眼,宛如暂时蛰伏伺机而动的毒蛇。
最近校园里很不太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段傲天把小学同学推下天台的事被散播出去,传言绘声绘色,渲染细节十分到位,爆点十足,段傲天本人很快成了众人讨论的焦点,在有心人有意推动下,再加上人们猎奇心理的驱动,这件传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蔓延开来,甚至很快传到了老师和校领导的耳朵里,在校园暴力被重视的现在,校领导们对这件事的发酵扩散很不满,老周一周内被谈话了三次,明令禁止散播谣言,然而收效甚微,最近老周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段傲天上的小学不在本地,按理说,传播影响不会这么广泛,但是事实正好相反,据说,事情的最初是一名学生回外市探亲,正好遇到的发小跟段傲天是小学同学,两人叙旧时把当年的旧事当成谈资,才把这件事彻底翻出来。
传闻被描述得绘声绘色真实可信,然而陆然一个字都不相信,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在李铭转学一周后,这件陈年旧事突然间就传的漫天飞,要说其中没有李铭的手笔,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陆然把他的猜测说给段傲天,他却不太在意,没什么情绪的说:“我也觉得是他搞的鬼。”
陆然看他表情漫不经心,完全不慌,突然没办法跟半个月前慌得一批的人联系到一起,想到就问出口:“你这次怎么一点不慌?”
段傲天正在专注的用吸管跟奶茶里的珍珠做斗争,头都没抬理所当然的说:“有什么好慌的,你信我就行了,其他人,无所谓,反正之前他们也没多待见我。”
一副全世界都无所谓,只要你信我就好了的漫不经心,好像漫天飞的谣言伤不到他分毫,陆然的不信任才是致命一击。
“再说,”段傲天成功吸上来一颗珍珠,心满意足的说:“又不是没经历过。”
陆然心里蓦然一动,看他喝完奶茶一脸餍足的样子,段傲天的头发保持一公分多的长度,长了就去剪掉,所以,永远有一层新长出来的毛茸茸的发茬,看起来就像一颗猕猴桃,陆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掌下的触觉细痒微疼,果然有点好摸。
他一时兴起不要紧,头上陌生异样的感觉让段傲天整张脸涨红,陆然在他头上毫无章法的乱扑棱,这就有点上头了,他恶声恶气的瞪着陆然:“你干什么?”没注意到的时候,脖子根悄悄红了。
陆然抿嘴憋不住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段傲天有时候这么好逗,见他笑开了,段傲天瞬间恼羞成怒,压低了声音凑近陆然耳边,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羞恼:“喂,你知不知道男人上面的头和下面的头都是不能摸的?”
晚上自习课,陆然刷题上头,躲在教室不肯出来,段傲天只好自己出来晃悠,晃荡到卫生间,推开门迎面遇见李铭,段傲天立刻就闹心了,没事自己瞎晃悠啥,这不,踩上狗屎了。
李铭倒是笑的挺友好:“好巧。”
装得人模狗样,段傲天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径直打开水龙头洗手,偏偏李铭不识趣,反手关上了厕所的门,向段傲天走过来,笑着说:“老同学这么就没见,怎么这么冷淡?”
段傲天最烦这人不阴不阳的劲儿,小时候就挺会膈应人,跟这人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校园里还流言满天飞,跟谁在这装大尾巴狼,冷声说:“谁他妈是你同学,滚开。”
被这么鲜明的表达厌恶,李铭脸色有点挂不住:“都是同学,说话没必要这么难听吧?”
段傲天居高临下,用眼尾睥睨他:“我跟你从来没有瓜葛,我希望以后也不要扯上关系。”
李铭脸色青白,被段傲天居高临下的俯视,就像被戳到了痛脚,收敛起笑容,彻底撕破脸皮:“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就是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妄特别令人恶心,你有什么资本嚣张,让别人围着你转,喜欢被关注喜欢当焦点,很有成就感对么。段傲天,你就是精神病,臆想症,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当年天台,你发了疯把张鹏推下天台,我亲眼看见的,但事后你居然完全不记得,到处跟人说你没做过,可事实就是你做的,张鹏从天台摔下去,身上全是血,差一点就没了,你是一个会出现幻觉的疯子,做了不敢承认的杀人凶手。”
“当时事情闹得多大,你休学在家当然不会知道,你父母跑遍了学校,学校领导老师让他们带你去看病,没人觉得你是正常的,你父母死活不同意,费了多大精力心血才把这件事情摆平。”
段傲天眼珠子布满红血丝,满是震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狠戾的瞪着李铭:“你撒谎!”
李铭得到他想要的效果,重新挂上虚伪的笑容,他走近前轻蔑地拍拍段傲天的肩膀,话音轻柔得像毒蛇信子:“是不是撒谎,你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程青青难得有时间找陆然吃饭,他当然不能推脱,程青青一个月没见到陆然,好不容易逮到人,一顿饭吃到晚自习上到一半,好在程青青跟老周提前请了假。这顿饭吃完,程青青又要去外地拍戏,一去要好几个月,走之前最放心不下陆然,事无巨细的唠叨,陆然从头到尾认真听完,一点没有不耐烦,走出饭店时,天都黑透了。
程青青离开后,陆然看时间还早,打算先回寝室拿几本复习资料,他把围巾带好露出半张脸,往宿舍楼走。
宿舍楼道里的灯坏了,还没来得及换,陆然借着微弱的月光顺着楼梯往上走,回到宿舍,发现宿舍竟然也没电了,陆然只好打开手机手电筒摸黑找书,把书放进书包,陆然打算离开锁门的时候,发现周睿和齐浩又忘记关阳台的窗户了,北方的夜零下二三十度很常见,屋里的暖气都被放光了,陆然走到阳台,想把窗户关上,突然连雪带风刮来一阵老北风,陆然被扬了一脸雪星子,躲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阳台上晾衣架,连衣服带衣架撞出窗外,陆然往下瞧,是齐浩的白衬衫校服,飘飘悠悠的往下掉,这个时间,老师同学都在上课,连个人影子都没有,陆然伸手凌空抓取,只见原本下落的白衬衫又飘飘忽忽的飘回来,飘进窗户,陆然拿了衣服,又确认下面没人,随手关上窗户。
几秒后,楼下大树的影子动了动,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像是一阵错觉。
陆然拿着复习资料回到教室,正好赶上下课,他和段傲天的位置都空着,他问周睿:“段傲天呢?”
周睿胡侃的正嗨,抽空回一句:“不知道,这节课就没见着。等会儿,说曹操曹操到,人不是在这吗?”
陆然回头,刚好看见段傲天走进教室,他脸色不太好,看见陆然,问他:“吃完饭了?”
陆然点头:“嗯,你干嘛去了?”
“没干嘛,瞎走走。”
自习课,段傲天竟然罕见的没睡觉,拿一本书认真的看着,陆然叫他都没反应,好奇的凑过去看,竟然是一本精神病理学。
陆然莫名其妙的问他:“你看这种书干什么?”
听见问话,段傲天赶紧把书合上,放到书桌最下面,随口说:“图书馆借的,挺有意思的,随便看看。”
陆然狐疑的看他,段傲天绷着脸让他看,就是不肯跟他对视,半晌,陆然移开视线,段傲天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隔了一会儿,段傲天突然出声说:“你觉得精神病能治好么?”
这什么奇葩问题,今天段傲天实在太反常,陆然抬头,段傲天却没看他,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这场雪酝酿了几天终于下了,北方的雪鹅毛飞絮似的,很快堆起了厚厚的一层,段傲天的视线没有焦点,虚散着,不知道落在哪里。
陆然直觉不对劲,看了他好半天,才说:“精神病分很多种,由心理原因引起的可以精神干预,其他的我不清楚。”
段傲天似乎觉得自己的问题太不靠谱了,靠在椅背上乐了:“也是,你怎么会知道呢?”长而直的睫毛自然低垂,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落寞。
上小学时,曾经有一段时间,同学老师们对他指指点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不再跟他玩,他放学回家,隔着门就听见父母在争吵,从他们的争吵中,第一次听到臆想症,爸爸想带他去医院,妈妈说什么也不肯,那次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妈声嘶力竭的坚持:“去了医院,就算没病也会被认为有病,说什么也不能去!”
之后不久,他们就搬去外地,没有回去过。
早上,陆然他们起床时,段傲天的床铺竟然是空的,陆然打开手机,看见他发的微信:“我有点事回家一趟,很快回来。”
到了教室才知道,段傲天昨天就跟老周请了两节课的假。
上午两节课很快过去,段傲天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
课间时,段傲天突然问:“明天下午你有事么?”
陆然:“明天是礼拜五,有课。”
段傲天手里捏着吸管不断去戳奶茶上面的塑料膜,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对啊,明天还要上课。”
陆然觉得他有点反常,问:“你有事?”
段傲天欲言又止,最后做了决定似的放松身体靠向椅背,说:“没事,就,随便问问,周末咱们出去玩吧。”
第二天,天气格外冷,段傲天非要去食堂买奶茶,按他的话说就是他现在严重缺少糖分,陆然被他拉出来,匆匆忙忙,忘记带围巾和手套,陆然特别怕冷,寒风一吹,脸上和手上的皮肤被吹得通红,段傲天眼见震惊了:“卧槽,风吹一下就要红,这风再大点,陆萌萌你是不是就得被割碎了啊?”
他是真没见过比陆然还娇贵的人了,他表姐大冬天取暖全靠抖,他自己从来不带手套,想了想,把两杯奶茶给陆然:“抱着”,然后把陆然的人包到掌心里,一起揣进兜里,他外面穿全黑的派克服,口袋很大,两个男生的手放进去很宽裕,段傲天把奶茶拿回来自己拎着。
陆然的手被包在掌心里,他眨眨眼睛,睫毛挂上了霜,没说话。
两人走进教学楼,陆然把手抽出来,没想到带出小小的一片纸,纸片飘落到地上,陆然蹲下身去捡,段傲天去抢,陆然躲了一下,狐疑的展开纸条,上面是预约序号,还有心理咨询科室的字样。
陆然问:“这是什么?”
段傲天知道掩饰不过去,决定实话实说:“是医院的挂号预约单。”
陆然:“心理咨询?”
段傲天表情有些茫然,他摸摸鼻子,像一只莽撞行事不得其法的大狗,锋利的眉眼有点蔫,尾巴也不摇了:“嗯,我有时会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幼儿园时就有过,小孩儿嘛,从小崇拜超级英雄,我也很崇拜,但是几乎过了某个时间点,他们不约而同的不再相信超级英雄,我不是,你能想象,快十岁的孩子还整天把超能力挂在嘴边,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这样,好像我以前亲眼见过,所以坚信不疑。张鹏的事,也许真的是我出现了幻觉,说不定我自己都混淆了,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就像我小时候相信有超级英雄存在。”
陆然沉默了一会儿,段傲天见他沉默,表情更加暗淡,仿佛一只大狗沮丧的蜷起尾巴,耷拉眼睛,从下往上偷偷瞄陆然。
陆然思索一会儿,开口说:“下午有两节数学课,我已经预习过了。”
段傲天不明所以:“啥?”
陆然深呼吸,他有点强迫症,全勤上课按时打卡成了习惯,某堂课打不了卡他就特别纠结难受,他呼出一口气:“我陪你去。”
轮到段傲天惊讶了:“你不上课了?怎么跟老周请假?”
五分钟后。办公室门口,陆然进去不到三分钟就出来了:“走吧。”
这操作是不是有点快,惊呆了的段傲天反问:“这就完了?老周答应了?”
“答应了。”
段傲天平时请个假,几乎要磨破嘴皮,陆萌萌怎么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这不公平,老周偏心:“你怎么做到的?”
陆然扫了他腰腹一眼,似笑非笑:“我说,我腰子疼。”
段傲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怒了,陆萌萌什么时候学会耍人了。
医院,心理咨询室外。
段傲天三十分钟前进去,陆然坐在这里等他。
门开了,陆然站起来跟医生打招呼,旁边的段傲天一脸纠结沉重,看的陆然心里也跟着一惊,出问题了?
陆然斟酌措辞,怕不小心伤到他:“医生,他···问题严重么?”
医生很温和:“这位同学心理很健康,现在很多人都有抑郁症,他这种状态算很好了。”
陆然心放到一半,还有一半悬着:“那、他怎么了?”
医生表情凝滞了一下,让陆然借一步说话:“你是他朋友吧,平时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多做一些适合你们年龄的运动”,说到这,医生有些为难,尽量委婉的表达:“这个年龄,还相信超级英雄还挺少见的,我们家孩子五岁就知道没有超能力了。”
临走的时候,医生特意嘱咐一句:“留恋小时候的玩具和崇拜英雄形象,说明你朋友还没完成真正的心里断乳,建议你们一起玩的时候多做一些适龄运动。”
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