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在聂言心目中,阿尔忒弥斯是难得的、特别特别好的小朋友。他漂亮得能让任何人动容,聪明得能叫研究院咂舌,强大得让人戒备,但有时候透露出的小孩子心性也足够可爱得让聂言心软。
阿尔忒弥斯很接近大众心目中的“完美”、“神子”,但却只是接近,而不是百分百的符合。在耀眼的优点下,他也有很多毛病。这些毛病就像原始美玉上的斑驳小点,让他更像人,而不是脸谱式的人造神明。
他挑食,不愿意吃绿色蔬菜,钟情甜食与肉类;在某些地方显得很娇气,总让照顾他的聂言叹气,在心里嘟哝“怎么那么娇气”,然后纵容地满足阿尔忒弥斯的需求;好奇心过剩,哪里都想触碰,什么都想尝试;至少在聂言面前,阿尔忒弥斯还算乖巧,但当他发起脾气时,聂言还是会拿这只把手边事物搞得一团糟接着自己趴着生闷气的小猫没有办法,只能哄着顺毛直到他气消。
不过这些都只能算成小毛病。已经能够轻车熟路照顾阿尔忒弥斯的聂言并没有太在意。
除了一点。
每每想到这个,聂言都会突突捏着直跳的太阳穴,久违地感到心烦意乱,带着无可奈何的目光投向坐在旁边自顾自乐的阿尔忒弥斯,开始回忆阿尔忒弥斯的过往。
阿尔忒弥斯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真正爱他的人。预知教是当工具地利用,欧洲科研院是当异类地研究。久鈣,爿蛧,歮5,5,沅不限时看gv.av嶶ly xy yc c而久之,他已经对人没有感觉,看待他人比瞥见一株野草还要冷漠,让他去接触人群还不如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尽管他是那么喜欢人类的文明与科技产物。
假如薛迎没说阿尔忒弥斯可以在外面待不止十五天,聂言还没那么头疼。
短短十五天不能改变阿尔忒弥斯什么,聂言只要负责照顾他,再把他完好无损地交还给薛迎。
但现在,阿尔忒弥斯能在外面很长一段时间。
聂言不仅想把漂亮的小猫放在温暖安全的地方好好养着,而且还想让阿尔忒弥斯融入人群,沾上人间烟火,并不是过于孤独地被关着。
他划亮手机,看了一会附近的地标,向坐在旁边床上的阿尔忒弥斯招手:“阿尔,快过来。”
在闻手腕上沐浴露气味的阿尔忒弥斯:“啊?”
聂言将手机界面转向对床。阿尔忒弥斯看清米白色界面上交错的线条,却没明白聂言的用意,于是很快就从自己床上下来,蹭到聂言旁边。
手机界面上显示导航地图。聂言放大其中一部分,几秒之后,地图就由简单的平面图转成真实街景。
阿尔忒弥斯再凑近些,下巴枕在聂言肩上,被吹风机吹过后乱糟糟翘起的银发几乎蹭上聂言的脸,带着陌生的香味。聂言把头往旁边移开一点,手却稳稳地留在原地,好让阿尔忒弥斯看清。
“这是哪里?”
“附近的集市步行街,历史比较悠久,会有很多东西可以看。想不想去?”
阿尔忒弥斯好奇又雀跃的情绪只在抬起的脸上持续几秒,又黯淡了:“会有很多人吧?”
自从那次在购物中心经历强烈的生理不适后,他开始抗拒人群密集的地方。当然聂言也会刻意带着他去人少的地方。
但这次好像不大对劲。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和节假日,人流量不大,不会像人山人海那么夸张。”注意到阿尔忒弥斯皱眉的神情,聂言换了套不那么直白的说辞:“不会很拥挤。”
阿尔忒弥斯还是一脸狐疑与抗拒。
好吧。
“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有间百年糖水店,里面的甜品听说很好吃。想不想去?”
眼睛亮亮的阿尔忒弥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
聂言这次没有骗阿尔忒弥斯。步行街上的状况也和聂言说的一样,人很少,也就几家老店门口会聚着两三个。
街面很宽敞,因为少人,穿堂而过的风在行路上缺少体温的感染,吹到阿尔忒弥斯脸上的风凉爽宜人。
已经热出汗,但现在能吹到凉风,心情愉悦的阿尔忒弥斯顺手将鸭舌帽摘下递给聂言,用能力蒸干脸颊上挂着的细汗,舒服地眨了眨眼睛。
“不用戴上吗?别人会看过来,你会不舒服的。”依阿尔忒弥斯的颜值,不拿点东西遮挡一点,走在路上回头率和吸引力绝对是百分百的。
阿尔忒弥斯被别人盯着,无论是阿尔忒弥斯本人还是聂言都受不了。
“不要。好热啊!”阿尔忒弥斯避开聂言想给他戴上帽子的手,还在抱怨。
看着手下阿尔忒弥斯不乐意的神情,倔强又不满的情绪透过伪装的黑眼睛、通过指缝传递过来,聂言心软了,还伴随着丝丝不安。
是占有欲还是醋意?
他没搞明白,就和走不出迷雾,推不开巨石一样。
“不戴就不戴了,好吗,阿尔?”
阿尔忒弥斯神色这才舒缓下来。聂言不会食言,说不就不,答应就是答应,不会像那些人那样出尔反尔。
“我们现在就去那个糖水店吧……阿尔,过来点,我怕你走丢了。”
阿尔忒弥斯小步小步挪回聂言身边,和聂言一起走。聂言把帽子放在左手,将左手背在后面,然后用空出来的右手去牵阿尔忒弥斯低垂的左手。要说肢体接触,他们靠过、抱过,已经很多次,除去阿尔忒弥斯刚来时情急之下拉住聂言的手那次,真正牵手还是为数不多的。
阿尔忒弥斯的手很柔软干净,也很修长漂亮,是双小王子的手,只是这个小王子之前一直在高塔。带着薄茧的掌心握住这只手,险些不知道怎么使力,随后渐渐带上珍惜珍宝的怜惜。
*
也还是多亏步行街上人太少,就算阿尔忒弥斯没有戴上鸭舌帽,过度好看的容貌袒露无遗,竟然没有引起路人的注目——就算有,也被聂言不动声色地挡住了。
糖水店坐落在步行街偏后方的位置,装饰相当符合“百年”的修饰词:古旧而简朴。对面就是一家小小的、专供外地旅客参观的寺庙。
当聂言和阿尔忒弥斯入座最少人的地方,他们抬头就能看见对面寺庙庭院正中央栽种的一棵巨大的白蜡树。它刚经历过一轮小黄金节假日,青葱的叶与咖啡褐的枝被写着金字的红纸带捂得严严实实。红金交织,整棵树华丽得不真实,像神话里的金苹果树。
阿尔忒弥斯点了点在看菜单的聂言,示意他去看那边。
“是寺庙的祈福树,进去的人拿红纸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挂在树上,借此希望能让天上的神明帮助自己实现。”聂言在看菜单时解释道。
“哪里会有神明存在,还会有人相信这个,不可思议。”
聂言心想:还真有人信,而且他们信服的神明现在坐在这里等着吃甜品呢。但嘴上还是顺着阿尔忒弥斯说:“那也是,只是心理慰藉罢了……嗯……要一个杏仁豆腐吧。”
他把整本菜单看完了,按照阿尔忒弥斯的口味还有季节气候等等因素反来回筛选:天气炎热,红豆沙和绿豆沙这类消暑糖水很适合现在吃,但阿尔忒弥斯不喜欢有黏稠口感的食物,家里给他做的奶油汤都是稀释过的;店里传统水果冰沙和冰激凌球被强烈推荐,原料纯天然,但聂言一想到昨天阿尔忒弥斯吃了酒店冰柜里一半的雪糕然后头疼躺在床上要自己按摩,便在头痛同时毫不犹豫地将冰类甜点排除在外;炖煮相关的糖水,比如番薯与雪耳,在大热天不适宜食用,而且阿尔忒弥斯也不喜欢……看到最后,过了将近十分钟,聂言终于到前台下了单:一份杏仁豆腐。
杏仁豆腐清甜可口,细腻光滑,冰镇过后解暑程度不亚于冰激凌。
只不过阿尔忒弥斯好像对最后的点单结果并不怎么满意。在聂言重新坐到少年对面时,他发现阿尔忒弥斯将两手交叠着放在桌面,把脸枕在手上,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瞪着他。这种神情聂言很熟悉,只会出现在阿尔忒弥斯不满意的时候。
“怎么了?”
“我不喜欢豆腐,能不能换一个。”
阿尔忒弥斯的声音蔫蔫的,又带着未变声少年的柔软。他的声音里原本还有甜脆的音色,被他趴着说话影响了出气,变成带着些许鼻音的含糊哼声。
听着和撒娇一样。
聂言知道他为什么不满意,正尽力忍住自己的笑意。阿尔忒弥斯住进聂言家第五天,晚上吃海鲜火锅时,聂言给他夹了一块在锅里熬煮过的老豆腐。很显然,表皮皱巴巴还带韧性、内里带着淡淡豆腥味与卤水气味的老豆腐并没有得到阿尔忒弥斯的青睐,只是被咬了个缺口就被放在碗里泡着,直到晚餐结束。
他想给阿尔忒弥斯留个惊喜,再说,现在小朋友委委屈屈的样子相当可爱。于是他只是卖了个关子,没有点名背后的真相:“也许是加工过的,和其他豆腐不一样。”
“真的吗?”阿尔忒弥斯不大相信。
“不确定啊。”聂言说,“而且就算一样也没什么关系吧。就像你说的,‘什么东西都要体验一下啊’。”
阿尔忒弥斯的好奇心和狐疑被勾得达到今日最顶峰,压倒对豆腐的反感。当被装在碗里的、泡在晶莹糖水中的淡黄色冻状甜点上桌时,阿尔忒弥斯勺起一点,看了对面聂言一眼,在后者鼓励的目光中抿了一小口。
人造神明的极敏感味觉、知识储备与超乎常人想象的感官联想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即使是小小一口,也足以分析甜点的原料与名称:“杏仁?”
“是啊,就是由杏仁做的。”聂言笑了,说,“用甜杏仁磨成的汁做的,不是大豆做的。”
“甜杏仁有氢氰酸。”阿尔忒弥斯提醒他。
“对,所以要用水处理很多次,很麻烦。”聂言回答。对没有下厨经验与生活常识的阿尔忒弥斯,这些做法方面应该直接长话短说。
在阿尔忒弥斯含着勺子头听着时,聂言语气轻松地说:“但在家也能做给你,好不好?”
阿尔忒弥斯答应了,去勺剔透的块状冻、颜色鲜艳的水果和晶莹的糖水,欣快地眨眼,好像要睡着似的。
“我是不是应该夸耀你们?你们能把硬邦邦的甜杏仁做成这样的甜食。”
“我想是的。毕竟我们能把番茄酱藏在松子桂鱼的酱汁里,用有铁锈味的番茄做成酸甜可口的鱼。”
话音刚落,阿尔忒弥斯瞪大了眼睛。“真的吗?我没有尝到番茄的味道。”在短暂的惊讶后,他说。
“确实会加番茄酱……别生气别生气阿尔,”聂言扶稳自己有向后倒退趋势的椅子,解释道:“不过昨天那份没有番茄酱,我让他们换成其他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番茄,我也不会逼你去接受不喜欢的东西,除了绿色蔬菜。”
阿尔忒弥斯这才去吃他的甜点,气呼呼的怒气逐渐被甜蜜清凉的甜食抚平。
“果然,你们人类最厉害的就是厨艺的创意。”
“阿尔。”
“嗯?”阿尔忒弥斯手上动作停了。
“你不能把人类单独拎出来说。”
聂言的语气变了,特别的严肃与认真。
黑玉正中央倒映着聂言认真的脸。聂言凑近些,拿起阿尔忒弥斯放下的汤勺,给他喂了口杏仁豆腐。
“什么意思。”
“你也是人。”
一阵风吹得满树的红纸条纷纷扬扬。
*
阿尔忒弥斯与其他人的冲突,全部起源于他们把他当做异类与工具看待,而不是人。
他有人的概念。但在不正常的生长环境成长,被不正常地对待,他早已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他希望自己被当做人类看待,可他却暗地里在自己与人之间划出界线,在潜意识中把人类单独拎出,在表面并不对人感兴趣。
其中也不乏他人的推波助澜。他们把他当做其他而不是人,于是他也悄悄把“自己不是人”刻在最深处,只是自己并没察觉。
他想被当做正常人,内心又在抗拒人类。他的个人认知就像一团雾气,一个包着混沌的泡泡,处于实体与虚缈之间,进行承认与否认之间的无声拉扯。
然后聂言告诉他:你是个人。
啪。泡泡破了。
*
“……”阿尔忒弥斯垂着眼,没有接聂言的话,把勺子拿回来,沉默地舀碗里的糖水水果捞和杏仁豆腐。等画着青花纹的碗底露出来,聂言才听见轻微的声音飘过桌面:“谢谢。”
他侧了侧头,看见阿尔忒弥斯掩在卷卷的碎发下、微微鼓起的脸颊和咬紧的下唇。
阿尔忒弥斯的情绪很好读懂,像眼下的情况就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高兴”。不过阿尔忒弥斯总会为了一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生闷气,但这是在以前,对其他接受他的人而言。
聂言大致猜到阿尔忒弥斯心情变糟的原因。他拿纸巾擦干净阿尔忒弥斯的唇角,又捧着小孩鼓鼓的脸揉了一把,在阿尔忒弥斯皱眉时及时撒了手。
他哄着说:“等一下带你去对面玩吧,只去祈福树,趁着现在没什么人。”
阿尔忒弥斯没有买账的意思,含着汤勺,吮吸上面的糖水,含糊不清地说:“你想转移注意力吗?你明明知道我不信这些。”
“别太严肃,阿尔。”聂言说,“只是去玩玩。”
阿尔忒弥斯盯着他,像警觉的猫。于是,他又说出第二个拐骗的理由:“平时很多人都会去寺庙祈福,寻求庇佑,其中有不少外国人。这是人类很正常的反应,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会相信。”
少年吐出勺子,反问:“可是你也不相信。”
“我信。”
难得和阿尔忒弥斯撒谎的聂言眼睛都不眨。
闻言,阿尔忒弥斯闭上眼睛。聂言看不见他眼里的神情变化,只能看到苍白得几乎剔透的一小块皮肤动了一下,好像有娇小的小动物从下而上穿过。他大致猜出阿尔忒弥斯是翻了个白眼。
哦,这小孩还轻轻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自己演技终究是太拙劣被阿尔忒弥斯看穿了,还是阿尔忒弥斯觉得对方居然会相信这个实在是太过愚蠢,抑或两者都有。总之,聂言哭笑不得地意识到自己被这个聪明的小孩鄙视了一把。
而且阿尔忒弥斯的鄙视程度貌似还很深,毕竟阿尔忒弥斯平时很注重形象,文明有礼,现在居然闭着眼睛翻了白眼。
这……
聂言只好忍着尴尬和无奈的情绪,牵着阿尔忒弥斯出了店。
还好阿尔忒弥斯很乖,任由聂言把他带到祈福树下。
就算再对向神明祈福的这种事不信服,被装饰得华美绚丽的祈福树还是吸引了阿尔忒弥斯。他站在树下,仰头就能看到满树红金繁繁。纸带的末梢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会在半空中飞舞,上面书写的金色文字翻卷得像海洋和波涛,掩盖白蜡树深褐色的枝、绿色的叶和黄色的生命脉动。阿尔忒弥斯看得出神,连聂言拿着红纸走到他旁边都没留意。
“看什么呢。”聂言捏了阿尔忒弥斯的右脸,把手上的空白红纸塞到他手上。
“树。”阿尔忒弥斯说着,展开手上长长的纸条。
聂言还给他买了一份小罐装的金色油墨。如果今天写不完,还可以带回家留个纪念。
被装饰得辉煌灿烂的白蜡树是人造的美景,亮闪闪的;寺庙提供的红纸和金色油墨在制作过程大概也掺了金粉,拿在手上调整角度,可以看到藏在边缘与表面的金星闪闪烁烁。
阿尔忒弥斯对这些明光烁亮的东西一向情有独钟。他把纸条与用小小玻璃瓶装着的油墨放在太阳底下,翻来覆去地看了会上面的金粉。等好奇心被满足后,他才把纸条平铺在白蜡树下的平台上,用精神力拧开瓶盖,拿硬质笔沾了点墨,然后举着笔一动不动,好似在思考什么。
“可以写点愿望,比如‘甜食管饱’或者‘再长高’?”见他久久未动,聂言提醒道。
“不要。”
阿尔忒弥斯又想了一会,马上把想写的写在红纸上。他动笔动得很快,却只写了一行就放下笔。聂言想看看这个小孩写了什么愿望,好在以后帮他实现满足他,结果只看到一堆不明的字母。
……
说实话,阿尔忒弥斯从被交给聂言照顾到现在,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动笔写字,写出来的字却相当好看,工整清晰漂亮。
但问题在于,他写出来的文字在聂言认知范围之外。以前在科研院时聂言没少查阅外文文献,可阿尔忒弥斯写的与他所学的语言一个也对不上。
照顾对象智商太高也是让聂言头疼的一点。
写完之后,阿尔忒弥斯盖好笔帽。等纸上油墨干透后,他仗着自己比较高挑的优势,找了个红纸比较稀疏的地方,把自己的纸条挂上去。
刚挂上去的金字红纸只在层层叠叠的表面停留一会,几秒后就隐到浓重红色背后。
阿尔忒弥斯退后几步回到聂言旁边,满意地看着自己挂上去的纸条,呼出一口气。从白蜡树上漏出的点点曦日沾上阿尔忒弥斯纤长的睫毛、比星空还要明亮的眼睛、精致的侧脸线条,由丰茂树冠倾泻而下的浓影善解人意地加深阿尔忒弥斯脸五官的侧影。光影配合着让阿尔忒弥斯的容貌更加深邃漂亮,让已经习惯阿尔忒弥斯美貌的聂言还是再次看楞了。
只是,回过神来的聂言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以前他会带着赞赏的目光欣赏眼前漂亮的小少年,但现在除了欣赏,还有深思与奇异的怜爱。
站在阳光下的阿尔忒弥斯,苍白得像半融新雪的肤色晕染上暖色,像表面的雪终于被太阳的温暖与热量融化,显露未曾被他人谋面的柔和。
在聂言眼中,因为宜人暖阳而心情大好,又有兴致拉着聂言到处走走停停参观的阿尔忒弥斯比任何时候都可爱,更值得别人疼爱。
“阿尔。”在阿尔忒弥斯参观得开心时,聂言反手握住他的手,拉停了他。
“嗯?”
聂言问他:“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阿尔忒弥斯仰着头,“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用中文写呢?也许帮你实现愿望的看不懂?”
“不是有很多外国旅客会参观这里吗?”
“没错。”
“他们能全部像我一样,流利使用中文吗?”
“不能……”
“那其中肯定有人是用其他语言书写。既然他能实现他们的愿望,怎么就看不懂我写的呢?”阿尔忒弥斯眨眨眼睛,不出声笑了。笑容里有小小的骄傲和自得。
很有道理。没能从阿尔忒弥斯那成功套到话的聂言将鸭舌帽往下压。眼前突然一黑让阿尔忒弥斯没立刻回过神,等他把帽子摆正,还没向聂言表明不满,聂言送开握着他的手。
阿尔忒弥斯举起左手,看见自己手腕上被系上一条精巧的红绳。聂言在他回神和整理帽子时帮他系上,艳红与白皙互相衬托,相当好看惹眼。
“送给你。唔,挺漂亮的啊。”
“怎么……为什么?”怎么看这条红绳,除了装饰就没有用处。阿尔忒弥斯盯着手腕看了会。
聂言捏了他的脸,带笑解释道:“是祈福红绳,祝你在外面身体健康也玩得开心,愿望实现。”
看着聂言带着真诚与期盼的神情,阿尔忒弥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
如果一直有像聂言这样愿意纵容、溺爱、关心他的人在他身边,他必不会成为包着混沌的泡泡。
但是现在,泡泡已经被点破了,他很高兴自己能在这,在阳光下,在聂言的陪伴之下。
“聂言。”
“嗯?”
“谢谢你。”
聂言受宠若惊地接受阿尔忒弥斯主动的拥抱。像猫一样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他想着,过了好一会,忍不住笑了,问:“阿尔,接下来想去哪?”
“好累,不想走了。”
阿尔忒弥斯的精力也是个不定值,知道他昨天在山上玩了一整天都不累的聂言觉得他现在是娇气劲上来了。不过他还是迁就趴在他怀里的少年:“那我们回去?晚上在那边吃点自助?”
“好啊。”
2021-10-18 01: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