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保护欲
希尔诺一直觉得, 老师笑起来很好看。
轻笑时好看，闷声笑时好看，戏谑的笑好看, 嘲讽的笑好看……
老师的笑总是很浅，总刻意留着几分。但最好看的，还是这样尽情的笑。
这样笑着的尤珈老师, 仿佛卸掉了所有的重担, 所有自己看不懂的沉重。
像是坦荡地将一切露出来，肆意而纯粹。
可惜，这样的笑太难得一见, 要是以后再多笑笑就好了。
那双残存着笑意的眼睛, 看向了自己。
“希尔诺，我以后会试着尽量告诉你，我的……喜好。”尤珈老师这样说着。
关系似乎更近了一点。
作为老师新鲜出炉的唯一学徒，作为老师未来恋人的唯一人选，自己应该有了更多了解对方的权利。
——所以, 自己接下来的问题，不算打扰吧？
“老师，您有什么心事吗？”希尔诺问。
全部收拾好东西, 驶出学校。
一路上, 希尔诺察觉老师有些心不在焉。对方看着窗外的风景, 又在发呆。
“心事……”尤珈老师回过神，看向了自己。
希尔诺立即看懂了眼神：“与我有关。”
“你看出来了。”希尔诺对自己神情的把控，似乎越来越精准了。
尤珈眼中的思考浓郁了些, 终于将选择的权利给了对方。
“落地后, 我有事情需要做, 会耽搁一个小时。你是想和我一起, 还是先到房子里休息？”
那个不叫“房子”，叫“家”。
希尔诺挺想当场让尤珈老师改口，并从此习惯正确的说法。不过眼下老师还有正事要谈。
“先和您一起。”希尔诺毫不犹豫，又问，“是什么事情呢？”
换做从前，他不会问，只会乖乖地跟着老师走。
“看一下孤儿院的情况。正好有半年没去了，你选的住址就在附近，很方便。”尤珈老师低下头，拉出地图，“在这个位置。”
孤儿院，希尔诺听着这个不常接触的词语，有些意外。尤珈老师还会去孤儿院。
“那我们是不是还要买给小朋友的礼物？”希尔诺好奇地问。
“为什么？”
尤珈老师眼中的诧异，如此明显，明显到希尔诺都不需要“解读”。
感觉老师的情绪更外露了一点。
“去探望小朋友的话，带点礼物会让他们开心呀。”希尔诺理所当然地说。
他曾听默文谈起过许多志愿服务。探望孤儿院的小朋友这种事，显然包括在其中。
但老师轻摇着头，拒绝了：“我们不是去探望孩子的。”
希尔诺的困惑更深了。
等到了地方，尤珈老师没从正门进，而是带着自己，偷偷摸摸溜进后门。原谅他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尤珈老师，可事实确实如此。
跟着七拐八拐后，老师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哎呀，您来啦。这位是……您资助的学生？”一位穿得朴素的中年男性站起来，看着比尤珈老师年纪大许多。
对方话音刚落，希尔诺便愣住了。他转头，看见尤珈老师也是同样的表情。
“他是我的学徒。”老师纠正了对方。
“您竟然收学徒……不，等等，这个孩子原来已经毕业了？看起来像个马上要入校的新生……”
中年人震惊地打量了自己几眼。
希尔诺抿起嘴。
他还没来得及品味不开心，就听到尤珈老师的声音更加不快：“你在质疑他的实力？”
“这哪能，您的学徒肯定是相当优秀的。我只是惊讶这孩子长得挺显小。”
“那是你长得太着急。”尤珈老师回得相当刻薄。
传言里，尤珈老师从来不算好说话。希尔诺其实没怎么领教过，毕竟尤珈老师从不会为难自己。
现在，那位中年人狠狠皱了下眉，似乎被气到了，但还是继续温声带笑。
“是我不该贸然评价您学徒的外貌。您今天来是打算……？”
“路过，顺便来看看。”
“需要我带路吗？”
尤珈老师挑了挑眉。
希尔诺知道，这意思是：哈？
看来老师很熟悉这里。
果然，下一刻，尤珈老师就冷淡回答：“我比你熟悉这里。”
“您说的是，但您这不是新带来您的徒弟吗？”
希尔诺旁观着这一来一回，发现两人之间不是很熟。
这位中年人对尤珈老师很是敬畏，但不是纯粹的那种敬畏，带着点讨好，带着点刻意的示好。给人的感觉有点浮夸。
而尤珈老师，也一点都不想继续聊下去。倒不是厌烦，而是觉得无趣。
如果是平常的尤珈老师，这会儿该直接甩袖走人了。但现在，老师却仍旧勉强耐着性子。
又说了几番话，老师便带着自己打算出房间。
后头的声音跟了上来：“哎，我上次和您说的那批器材……”
“给我看看，我确认没问题后，会转款给你。”
“哎，好！就在图书室的最里面！”
等走远了，希尔诺才小声附在老师身边问：“您很讨厌他吗？他看起来有点不真诚？”
“还行。他是有点让人不舒服，不过也是为了给孤儿院拉资金。这么多年，他大概习惯了这么对人。”尤珈老师不咸不淡地说。
希尔诺有些意外。
“您刚才的反应，让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刚才？”尤珈老师回忆了下，反而将询问的目光探向这边，“你不喜欢被人点评身形，不是吗？”
“啊。”
希尔诺说不出话了。有点想牵上老师的手，不过这是在外面。
等进了图书室，希尔诺意外地发现里面很大。随意扫一眼，书架上各类书籍很齐全。桌子和地毯上，有小朋友在看书。
希尔诺抬起头，正想和老师说话，就见到对方眼中的柔和。
柔和。
希尔诺低下头，顺着老师的视线，看见了那几个小朋友。
两人轻声走到图书室的最内房间，关上门。趁尤珈老师拆箱子时，希尔诺好奇地问起来。
“老师，您很喜欢小孩子吗？”
“不喜欢，他们太吵了，也无法沟通。”
骗人。
老师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老师明明温柔又善良，嘴上却不肯承认。
希尔诺勾起嘴角。
小时候的自己被老师从怪物口中救下。
小黑也是被老师从他人手中解救出来。
学校里的同学们也是……尤珈老师教了很多届的学生。
尤珈老师，其实很喜欢保护弱小的孩子。
弱小的孩子。
他嘴角的笑忽的有些僵硬。
眼神迷茫起来。
——对于尤珈老师而言，自己和这些孩子有什么不同？
想起了中年人的那句话：长得挺显小。
尤珈老师对自己的偏爱，也是出于保护欲吗？
希尔诺猛地看向杂物间伫立的镜子。
里面的人，一头白发，一双蓝眼睛，身形显得确实娇小。
看起来很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