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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就在大汉倒地的一刹那, 魏承忙将罐罐抱在自己身后,罐罐也紧紧抱住哥哥的手臂,兄弟俩异口同声道:“罐罐(哥哥), 有没有受伤?”

第90章

就在大汉倒地的一刹那, 魏承忙将罐罐抱在自己身后,罐罐也紧紧抱住哥哥的手臂,兄弟俩异口同声道:“罐罐(哥哥), 有没有受伤?”
罐罐摇头, 冻得通红的小脸蛋腾起得意神色,晃了晃憨态可掬的虎头鞋:“罐罐不会受伤呢, 罐罐的扫堂腿可是武馆练得最好的!”

他小罐罐腿短但灵活, 常常趁师兄们不备, 在软绵的沙地里搞近身偷袭。

见小娃真的没事, 魏承也松了口气,笑道:“咱们罐罐真厉害, 你看,哥哥也没事,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

豆苗费了许多劲儿才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进来, 他背上背一个背篓,手里提了个小背篓,气喘吁吁道:“没事吧,都没事吧?”

“放心,我们无事。”

魏承接过他们的背篓, 又把一直攥在手里还热乎的黄蒸包放在里面,看一眼角落瑟瑟发抖的大东小东, 道:“咱们走。”

地上躺着的大汉像是终于缓过来了, 他双臂艰难撑着起来,脸色煞白,咬牙切齿道:“谁,谁敢走!你们打伤了我,还, 还想走,赔钱!”

“谁见着我们打你了?”

魏承看一眼看热闹的村民,淡笑道:“父老乡亲们评评理,你们可曾见过我们兄弟打他?”

罐罐绷紧小脸,抱着双臂护在哥哥身前,晃着那双虎头鞋走来走去。

村人都道:“没看见,没看见,净看到狗骡子欺负小娃们了!”

“狗骡子你也忒不要脸!你八尺大汉能打不过一个穿虎头鞋的?”

“你挥着拳头要打人家哥哥,小娃见哥哥被打着急了,所以不小心才跑到你脚底下,这雪天路滑,你自己摔倒了怨谁?”

村人说完都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总觉得不如实说,那穿着虎头鞋的小胖娃好像也能给他们来一遭扫……是扫桌腿还是扫堂腿来着?

罐罐点点头满意了,牵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们快回去吃馄饨吧!”

豆苗也把大东小东带过来了:“承哥,咱们走。”

大汉还瘫在地上不依不饶的骂:“不准走,几个小混帐东西,让老子逮住老子非要扒了你们的皮!”

魏承皱了皱眉,刚想到什么主意,就见着人群中传来一阵吵嚷:“让开!让开!都让开!”

有个模样清秀的小娘子哭哭啼啼走过来,身边站着个与她眉眼间有几分相像的中年壮汉,俩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壮实大汉。

“三叔,就是他,他诬陷我撞掉他的包子,还抢了我娘生前给我绣的钱袋!还要打我!”

被人戏称狗骡子的大汉面带惊恐,硬撑着往后面退:“虎,虎叔,我,我不知道这是您家姐儿,我,我这就……”他胡乱翻着身上的破布口袋,“怎么,怎么找不到了,刚刚还在的……”

“找不到了?”

中年壮汉冷笑一声,冲身后的人挥挥手:“把他衣服扒了仔细找,若是找不到就砍掉他的手脚,真是反了天,连我们老蒙家的姐儿也敢偷!”

魏承牵着罐罐小手,给看热闹的豆苗一个眼色:“咱们只管走咱们的。”

几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就听到有村人小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无赖碰上无赖,有好戏看了!”

大东小东早都被又砍手又砍脚的话吓得腿软,若不是有豆苗搀扶着,他们兄弟俩连从人群中挤出来都不成。

被这事闹的几人都没有继续逛小集的心思了,眼下还是早早回村心里踏实些。

魏承抱着罐罐上了驴板车,把小背筐交到他手里:“这里头有黄蒸包,热乎的蒸包你要歇一歇再吃,那冻包你等会儿拿着和豆苗分分。”

又回头看向大东小东:“你们也和我们一道坐驴车回村吧。”

“好,好。”

大东感激道:“谢,谢承哥罐罐还有豆苗哥替我们兄弟出头……”

小东眼窝子浅,这么一会儿眼睛又红了。

豆苗拍拍小东肩膀:“走吧走吧,赶紧上驴车,这天也忒冷了。”

驴板车后头的棚子还算宽敞,虽说放了两捆木柴还有一些背篓木板,四个小汉子还是能坐下的。

罐罐从自己的屁股下分出两个小蒲团:“大东哥,小东哥,给你们坐。”

大东小东有点受宠若惊的接过来。

眼下起了风,时不时吹起的布帘能看到在雪地里缩着脖子走路的村人。

大东小东今儿早也是如不少村人一般,走着去到丰苗村赶小集,眼下坐在盖着厚布帘子的驴车上,他们才知道原来不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是这样舒坦。

待驴车走了一会儿,他们哥俩好像才缓过来,身上不打摆子了,脸色也没先前那样苍白。

罐罐和豆苗先是分了冻生的黄蒸包,罐罐又吭哧吭哧从油纸包掏出来热乎的黄蒸包,递给豆苗两个,还给大东小东两个。

豆苗接过看了看,笑两声:“这连家娘子做的黄蒸包还是这样的好颜色。”

大东却说什么都不要:“罐罐,你留着自个儿吃,我们不要。”

“哥哥买了好多,罐罐还有呢!”

罐罐抱着小手嘿嘿笑:“哥哥说歇好了才能吃,你们现在快趁热吃吧。”

虽说黄蒸包一文钱一个,可是只要是花银钱的玩意儿,他们家向来是买不起的。

大东听到小东咽口水声,想想还是接了过来,声音有点小:“谢谢。”

豆苗性子大大咧咧,撕□□谷皮就大咬一口:“又甜又粘,真好吃。”

只三两口一个粘乎的黄蒸包就下了肚,豆苗用袖子擦擦嘴:“罐罐你怎么不吃?”

罐罐小手拖着油纸包,乖巧抬脸:“要等着和哥哥一起吃!”

豆苗看大东小东也没吃,他忙将剩下那个黄蒸包放好,憨笑两声:“那我也不吃了,这让你们衬得我是又馋又不孝顺,让我娘发现那还了得?这又快过年了,定是少不了棍子炖肉!”

这话把几个小汉子都逗笑了,连一向腼腆胆小的小东肩膀都耸动两下。

豆苗看一眼小东:“对了,你们兄弟来小集就是为了卖柴?”

大东有点丧气:“嗯,为着今日的小集,我和小东在山上砍了许久的柴,本以为能顺顺当当卖了柴赚铜子,却不想不仅没人买还遇上了个混子。”

“罐罐和哥哥在镇上卖过柴!”

罐罐指着他们的柴:“大东哥你的柴火那样粗又整齐,在镇上肯定能卖好多铜子。”

大东苦笑一下:“我,我们没有多余的铜子坐牛车去镇上……”

从村里到镇上,坐牛车来回就是四文钱,这四文钱都是半捆柴钱了!

罐罐挠挠小脸:“那好吧。”

他又灵机一动,小手拍拍车板:“雪停后罐罐和哥哥应当还要去镇上,到时候你们可以搭我们的驴车!”

大东有点不好意思:“算了,那,那太劳烦你们……”

“为啥这样急着卖柴?”

豆苗关心道:“难不成你娘又要吃药了?”

小东小声道:“我娘如今不吃药,就,就是今日是我娘的生辰,她这些年许久都没吃过肉,好不容易今年过生辰不用喝药,我们就想着让她吃些好的。原本想着两捆好柴能卖十六文钱,正好够给我娘买吊猪肉包饺子……”

“害,为了买猪肉怎么不早说!”

豆苗翻过自个儿的背篓,从里头拿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长条猪肉:“这是我今儿剩下的一块五花肉,约莫也有一斤多,坏就坏在瘦肉多,旁人不爱买,你俩拿回去给你娘包饺子吧!”

大东忙推拒:“不成,不成,豆苗哥我不能要你的猪肉,你卖猪肉斤两都是有数的,婶子知道了会骂你的。”

豆苗笑道:“没说白给你们啊,就当你们的柴我买了。这冬日里杀猪的村户多,猪下水多是给了我家,因着每隔几日就要煮那玩意儿,我和我爹也是要冒雪上山砍柴!”

听着豆苗这样说,大东兄弟俩又惊又喜:“真的吗?那,那我们就收下了。”

小东激动得又要流眼泪:“娘终于能过个像样生辰了。”

“生辰?”

罐罐歪歪头,迷茫道:“生辰是什么?”

这话倒是叫豆苗他们愣了下,可一想到罐罐是承哥捡回来的,想来应当是没人知道他的生辰。

豆苗犹豫一会儿,道:“生辰,生辰就是你娘把你生下来的那日就是你的生辰,这个日子是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每到这日多是会吃顿饺子吃碗面条,长辈亲人也会给添些生辰礼。”

罐罐似懂非懂,忽然眼睛一亮:“那罐罐的生辰就是哥哥捡回来的那日!”

又眼巴巴问道:“哥哥的生辰是哪日呀?”

“承哥的生辰,好像也是冬日,只是这日子……”

魏承四岁就随母去到姜河村,后来他们也鲜有见面,再者那个时候他们比罐罐还小,哪里会记得各自生辰?

豆苗绞尽脑汁想了想:“到底哪日我还真不知道。”

赶巧这时驴子停下,豆苗掀开帘子一瞧,竟然先到了他家。

几人都从驴板车跳下来,魏承拴停驴子看一眼:“大东,你们不用下驴车,我记得你家应当是在村西头,等会儿我给你们送过去。”

“承哥,不必麻烦了。”

大东脸上露出个笑:“我俩把柴卖给豆苗哥了,眼下手里就这么一吊肉还有罐罐给的黄蒸包,我们走着回去就成。”

大东小东走后,马屠户和豆苗娘听到动静也出来帮忙搬板子和桩子,豆苗娘还热情招呼魏承和罐罐留下吃午食,见俩人拒绝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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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罐他们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是合力把今儿赚来的铜子用红绳拴在一处,每百文一串,拢共用掉四根红绳,桌子上还剩下零散的六十五文。

这几串铜钱也就不往小钱罐里塞了,就当做是今冬买肉赶集的花销。

魏承见着那油纸包还剩下一对儿已经变凉了的黄蒸包,问道:“罐罐,你怎么没在驴车上吃?”

罐罐仰着小脸道:“哥哥在风雪里赶驴车,罐罐才不要在后头吃香喷喷的黄蒸包!”

魏承心里一暖,刚要说什么就见罐罐扯着他的衣袖,高兴道:“哥哥,哥哥,罐罐也有生辰啦!”

魏承稍愣:“生辰?”

他已经许久不曾听到生辰二字,四岁之后他也没过过生辰。

“豆苗哥说生辰是人这一辈子很重要的日子!”

“那哥哥捡到罐罐的那日就是罐罐的生辰!”

魏承轻摸罐罐的小脑瓜,没怎么思索就道:“哥哥遇到你那日是仲冬二十,那日之前已经下了数日的雪。”

说完,魏承就是一顿。

昨日签田契时他还亲自写下了这个日子。

罐罐念叨两遍“仲冬二十”,想起陈爷爷教导他的推算吉日,小胖手熟练的捻着:“仲冬二十,宜嫁娶,宜出行,宜祈福,宜捡小罐罐!”

魏承笑道:“好么,原来是因着捡了小罐罐才一切皆宜。”

罐罐眼睛亮晶晶的:“那哥哥的生辰呢?”

“哥哥的生辰?”

魏承又笑道:“你去屋头柜子里找出咱们家的田契来。”

罐罐敦敦跑到屋头,过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还拿着薄薄田契:“哥哥,给你!”

魏承却道:“你认真瞧瞧。”

罐罐将田契展开,一字一顿念着:“……魏承,幽州府凤阳县茂溪村,民籍,丁酉年仲冬……十一月廿日生?”

小娃猛地抬脸,眸中俱是惊诧:“哥哥,你的生辰和捡罐罐的日子是同一天!”

去年仲冬,魏承正咳疾缠身,一心只想吃药救命,哪里会想起那日是他的生辰?后来又挨打受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有哪一刻想起这件事,也被忙碌劳累的农活冲散忘却了。

如今谈起,他都有些不可置信,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巧合之事?

都说人的生辰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这话也是有些道理。

魏承正是在生辰那日捡到罐罐,想来早一日晚一日、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都遇不到罐罐,只有那日那时才可以遇到他,后来种种,也是真受了罐罐的庇护才有今日之幸。

罐罐高兴得不像样子,脸蛋红扑扑的:“罐罐的运气好好呀!罐罐的生辰和哥哥的生辰是同一日!”

魏承却觉得缘字绝妙,打心眼里感到惊喜:“今儿是仲冬初八,还有十二日就是咱们的生辰,到时哥哥多做些菜,咱们好好过一过生辰。”

“太好啦!”

罐罐欢呼道:“罐罐和哥哥一起过生辰啦!”

今日早起赚了银子,午食自然要吃好些。

柴房外的泥缸里冻着几根大骨头,魏承想了想挽着袖子又捞出一颗滴水的酸菘菜。

这冬日里酸菘菜炖骨棒也是一道极开胃的好菜了。

魏承在柴房菜板剁骨头,就见着罐罐撸着袖子跑过来道:“罐罐要帮哥哥洗米!”

“成,两碗米就够咱们吃了。”

魏承边挥刀边道:“等会儿煮米时顺便将黄蒸包也热上。”

剁完猪骨,他又将酸菘菜切成细丝攥干水,又倒入锅中煸炒一番后盛入盘中,见着另一口飘着辣子野姜片的油锅在滋滋作响,手边那小半盆猪骨顺势就下了锅,木铲翻滚几下,炒熟的油香料香伴着“啪啪”声响从烧热的铁锅飘散出来。

猪骨在浓香汤水的咕咚咕咚中渐渐变了颜色,筷子一扎,酱红鲜亮的肉就陷进去个小洞,里头没有血水冒出,这肉就是快好了。

见着火候差不离,魏承看向身后抱着酸菘菜盘的罐罐:“把菜给哥哥。”

“给!”

罐罐见着哥哥将酸菘菜丝倒入锅中,浓烈的酸香滋味也扑了他满面:“好香好香。”

魏承手中的木铲搅拌几下锅中,为的是让酸菘菜沉底更能入味,他回首笑道:“再等两刻,这菜就炖好了。”

趁这个功夫魏承炒了碗辣子油用来沾着猪骨吃。

待兄弟俩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堂屋,原本还在打闹的小狼和墨珠儿都闻着味儿围了上来。

魏承先给它们添上食,又看了眼小狼身上的伤势,见着伤口有结疤之势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桌边,魏承先给罐罐盛了小半碗酸菘菜,夹了块猪骨送到他碗里:“仔细着烫,来,尝尝味道如何?”

酱红的猪骨肉在鲜红辣子酱中轻轻一沾,又放到碗里裹上一些酸香的酸菜丝。

罐罐嗷呜咬上一大口,他呼呼吹气,晃着小脚:“好好吃噢。”

又咬了口用筷子叉着黄蒸包,嘴角沾上绵软的红豆沙:“包包也好吃!”

午后,魏承在书房读书,罐罐在午睡,忽然门外传来有人扣门的动静。

他起身去看,就见着提着一筐菘菜地豆的大东和小东。

“外头冷,快快进来。”

“承哥,我们就不进了,等会儿还得上山砍柴。”

大东将那筐菜放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搓搓冻得发红的手:“我,我们家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家家户户都有的菘菜地豆,今儿承哥和罐罐帮我们兄弟摆脱那无赖,我们真心记着你们的好,你放心,等我以后赚了银钱会好好报答你和罐罐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不必如此挂怀。”

魏承笑道:“再说这冬日里只要是新鲜菜那就是好的,我们家地少,今年地豆菘菜种得不多,你这给我送来也省得我到处买了。”

这话让大东和小东都真心笑了出来,他们自卑惯了,只要能帮上别人一点都觉得高兴不已,再者他们家在村里出名的穷,也是出名的不喜欢欠人人情,邻里之间别人给块肉,他们娘缸里见底儿,也要咬牙还回去碗面。

久而久之,兄弟俩也是如此,眼下承哥收了他们的菜,他们心里好受不少,像是在魏承面前没那么低人一等了。

又过五日,这场大雪终于停了。

魏承这段日子成天待在书房里读书,除了喂养家畜和做饭,他鲜少出门闲逛,而罐罐这段日子也乖巧得很,没央着魏承陪他出去玩雪,也没央着去找涣哥儿溪哥儿。

他在书房读书练字,这小娃竟然也在书房练字,不过却不肯和他坐在一处,而是搬了个小凳坐在对面。

魏承实在好奇,装作拿书的样子瞥过去几眼,却总是被罐罐发现。

罐罐用沾染墨迹的小脏手挡住麻纸,虎着小脸:“哥哥,自己读自己的书,眼睛怎么总长在别人的功课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