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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傅藏舟不喜欢这种“注定”的论调。

第91章

  傅藏舟不喜欢这种“注定”的论调。
  不过,勉强也有千年的阅历,他隐约感觉得出,所谓定数,其实有着一定根据,或者准确地说,天道正在建立一套新的生死秩序。

  且不提。

  当务之急是救人。

  便至一处……墓园?

  巍巍高耸的神道碑引人瞩目,碑额篆题着“元忠国勋”四个大字。

  乃一名“展阳”的大将军安葬之地。

  其生前屡建奇勋,功升枢密副使,与外敌对战曾受多次重伤,两年前旧疾复发,不及天命之年便逝去了。

  聂官家对于国有功的人素来礼遇而推崇,在展将军死后,追谥其“武平”。

  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也漠不关心的傅藏舟,之所以这么了解展将军的情况,最初源于……八卦。

  八卦他跟长公主的关系。

  这些日子了解到不少有关长姐的过往,自然就知晓了,长姐当年险些嫁给这位展将军的事。

  可惜,长公主年轻时,跟常乐是一样的“偏好”,钟爱好颜色的阴柔男儿,最不喜五大三粗的“莽夫”,睿宗竭力撮合她与展将军也没用,坚持嫁给父兄不太看好的前驸马王伯璨,结果……

  十年婚姻,忒多心伤。

  听说展将军身许国家、终生未娶,脑洞大开的某鬼王,理所当然联想翩翩。

  然后才知展将军业已病逝,难免是一声惋惜。

  扯远了。

  回到当前。

  傅藏舟瞅着残魂缥缈、鬼力有所不支的男鬼——观其一身威武的外形与冷峻肃杀的气质,八九不离十就是这墓园主人展将军了——顾不得先打招呼,眼看常乐的阴神随时就要散逸了,铃铛儿摇摇曳曳,五指轻抓,女孩的魂体化作一团淡淡白光,飞落在收握的掌心间。

  “何方……恒王?”

  本是警惕不已的男鬼面上怔忡。

  宿桢也没故作掩饰,轻颔首示意,语气隐含敬意:“展公。”

  道了一声谢,谢他适才援手,救下了常乐……的魂魄。

  展将军眉头紧蹙,目光落在傅藏舟掌上的白光,叹息:“臣却无能,无法送郡主返阳。”

  傅藏舟听了,不由得摇头。

  返阳哪里那么容易?别说常乐肉身生机已断,之前还被迟宣鸠占鹊巢……

  定睛打量着这位将军的鬼魂,眼神有一丝丝奇怪,与疑惑。

  展将军魂体有损,能“挽留”着常乐的阴神不散解,近乎耗尽了气力。

  若他们再晚来个半天,莫说常乐救不回来,这位将军的残魂怕也会因为鬼力消耗过度,而伤及根本。

  傅藏舟眼神微妙。

  纠结的目光在展将军与常乐的魂体间来回扫视。

  真是见了鬼了!

  难不成他眼睛出问题了,为什么看到常乐与将军之间若隐若现牵系着一条因果线?

  这因果,不是因为展将军对常乐的救命之恩;

  而是……

  父女的缘分线!!

  傅藏舟这回可没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了解到长姐是怎样的品行,他绝对不认为常乐真是她跟展将军生的孩子。

  退一步说,展将军若真是常乐的父亲,两人之间的因果线不会这么模糊不清,若有似无,像是随时能断裂一般。

  鬼王大人摸不着头脑,相当懵逼。

  要说,看到展将军与长姐间存在着姻缘线,他也不会觉得奇怪呀!

  可常乐都出生十七年了,亲爹现在还活着呢……怎么莫名有多了个“生父”?

  这头宿桢与展将军是简短的几句寒暄。

  “吾即可带常乐回京,长姐还在等着……”微微顿,“展公可有意同行?”

  “不了,”展将军拒绝,“臣乃已死之人,何必再与阳世牵扯不清,不如就安守着这一方清净之地。”

  “展公。”一直没插话的傅藏舟,闻言忍不住出声了,“常乐的情况不太乐观,兴许还得您帮忙。”

  展将军愣了愣:“我能帮甚么忙?”

  傅藏舟犹豫,不知该如何说明。

  倒不是他在瞎说。

  常乐的状态确实不太妙……一种直觉吧,展将军与她有着“父女”缘分,对方或能给出意想不到的助力。

  可,让他解释,根本没法子解释清楚。

  好在,展将军是个难得仗义且胸襟开阔的汉子,不等二人再如何劝说,道了一声“罢了”,对宿桢道:“臣便与恒王殿下走一趟。”

  走前,傅藏舟将险些被他们遗忘的迟宣,一起拎了下山。

  其人整个快吓傻了。

  是些许幸灾乐祸;

  然而想到常乐只剩一抹阴神,浑浑噩噩连意识都不清晰了,不由自主是叹息,与懊恼。

  感知到常乐残余的情绪,知晓迟宣其人最害怕灵异鬼怪之事,鬼王大人对二人莫名其妙,探秘岁星神庙一事有了推断——

  常乐哪里是对迟宣“余情未了”,大抵相信他托梦于她的“前世”故事,对渣男厌恶非常;

  早说了,娇生惯养的郡主有些任性,这一回根本是故意想拿岁星神庙吓唬一把迟宣的。

  万万没料到,岁星神庙真真的有着鬼。

  傅藏舟懊恼的是,如果不是自己“托梦”,常乐兴许不会这样“作死”。

  尽管其注定死于非命,可……

  一想到等会儿见到长姐,有种无颜面对的感觉。

  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常乐的事。

  等两人一鬼,连带常乐的阴神,回到京中,就听到长公主惊厥昏迷的消息。

  情况危险。

  因其有小产的预兆。

  顾不得安置“客人”展将军,傅藏舟跟着宿桢,直接赶去长公主的府邸。

  途中听侍卫说,长公主从聂官家那听说常乐失踪已有两日的事,又惊又急,一时情绪激动,就……

  驻足在长姐起居室的院落门口。

  聂官家这时正好从院里出来,看到二人的一瞬间,焦虑的面容上是一抹急切与希冀:“骏茂岔气了,孩子也保不住……宗昌说有生命危险,菲薇可有什么法子快帮帮忙?”

  真是病急乱投医。

  傅藏舟没觉得官家在难为人,他同样也担心着长姐的情况,当即表示:“我试一试……”

  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个闪身,下一瞬出现在长姐的卧室。

  想将昏迷的人救醒,对鬼王大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

  观长姐的“气”……

  不由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生机虽弱,好在只是看着凶险。

  然而……

  “菲薇,”长公主醒来的第一时间,目光投向床侧的青年,语气里隐忍悲痛,“你老实告诉我,嫣儿……嫣儿可是、可是……”

  一连“可是”好几声,不忍心问出口。

  傅藏舟默了默。

  常乐的死讯不可能瞒得住,可是长姐这一副姿态……想着先岔开话题,对上对方坚持的目光,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暗示。

  女人病容苍白,眉目之间渐渐压抑不住绝望。

  敏锐感知她有一瞬的死志,傅藏舟吓了不轻,当即不再迟疑:“长姐莫急,”重复了一声“长姐莫急”,“常乐、常乐还有救!”

  长公主眼中迸发着惊人的亮彩,激动得撑着虚弱的身体,就要坐起来:“真的??”她追问,“菲薇你应当不是在哄我吧?”

  其实就是在哄您……

  就在傅藏舟难掩心虚之时,脑海忽而闪光一道灵光,当即开口:“长姐您快快躺好!”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给我一盏茶的功夫。”

  长公主毫无犹疑躺回了床榻。

  美丽而充满智慧的眼眸,紧紧盯着黑发玄衣的青年。

  目光明亮,执拗,充斥着岌岌可危的希望。

  傅藏舟忽视着周遭的一切,沉心定气,张开手掌。

  掌间,颤巍巍飘出了一团白光。

  依凭着微妙的直觉,“舞动”着手臂……凡人肉眼看着他的动作,大概跟看大仙耍巫术没啥子两样。

  白光团,也即常乐的阴神,有术法的牵引,循着某种韵律,跃动在其母亲怀孕的腹上。

  倏忽之间,从女人脐部“钻”进去。

  这头傅藏舟尚没收手,躺在床上的长公主忽是神色一怔,不由自主抬手轻抚在腹部,语气喃喃:“嫣儿?”

  下一刻,女人惊喜的嗓音陡然放大:“没错!是嫣儿!嫣儿回到我的腹中了?”

  求证的目光,急切投向施法中的青年。

  鬼王大人结了个手诀,同时点头:“长姐您没感觉错。”

  长公主一手抚着腹,一手猛地捂上嘴,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闪现着莹光。

  傅藏舟见状,微微垂目。

  “藏舟……”是不知何时就守在一边,以鬼魂形态出现的聂桓,“常乐真的重新‘投胎’到骏茂腹中了?”

  对鬼王大人,仲兄已颇是了解,其打量的眼神是少有的锐利,不像长公主一样好糊弄。

  当然也不能说“糊弄”了。

  常乐的阴神确实与长公主怀的胎儿合二为一。

  本因小产,生息已断的胎儿恢复了少许的胎息。

  然而……

  想让死人复活,谈何容易?

  哪里是随便塞到一具没生成灵魂的婴儿躯壳便能做到的!

  否则,那些生不生、死不死的孤魂野鬼,早早用这个法子“投胎”去了!

  傅藏舟撇开头,没立刻回答仲兄的问题,眉头轻蹙……

  他到底忽视了甚么?

  长姐,莫名得来的胎儿,常乐,母女感应,还有父女……

  常乐与展将军的父女缘分?!

  傅藏舟忽地打了一个激灵,压着嗓子问向聂桓:“仲兄可知,长姐腹中孩儿,原本是谁的?”

  聂桓以为是在问他,摇摇头:“没查到可疑人选,骏茂一贯深居简出,身旁有大哥派去的隐卫保护,根本没哪个男人能与她接近。”

  “是展公。”语气肯定,带着一种恍悟。

  聂桓没反应过来:“哪位展公?”

  “展枢密副使。”傅藏舟提醒,“长兄御赐过‘元忠国勋’的神道碑。”

  “展……展阳??怎么会!他不是去世两年了?”

  聂桓语速极快,不等鬼王的回复,自顾自又说:“难不成他以鬼魂之身,占了骏茂的……不,”下一秒自己否认,“展阳绝非这等卑劣的人。”

  傅藏舟默默等待仲兄平复着心情。

  半晌,缓声解释:“仲兄莫误会了展公,这其间定有些误会……”

  眯起眼沉吟了一会儿,道:“有劳仲兄给桢哥说一声,让他查一查长姐,最近半年的衣食情况,尤其是……她有没有吃错药。”

  聂桓错愕,是万分不解:“什么叫吃错药?”

  傅藏舟倒不是故意吊胃口:“有些猜测,实在是荒谬了,一时跟仲兄您解释不清楚……”

  “好罢,我这便跟阿保知会,”话语戛然而止,聂桓转头看向床上的胞妹,对方情绪尚且不稳,忽悲忽喜,难免惦挂着,“常乐……”

  “仲兄且放心。我这便继续施法。”

  说罢,傅藏舟再一次施展了几个手诀。

  一开始动作生疏;

  慢慢的,便是越来越流畅。

  在旁观者眼里,他一双手极为灵巧,穿梭在无形的空气间,像是编织着什么东西。

  长公主分外敏感,见青年突如其来的举动,是十分紧张:“可是嫣儿她……”

  不给长姐胡思乱想的机会,鬼王大人一边施法,一边轻言轻语,安慰:“常乐很好,长姐若不信,待会让宗昌诊个脉……我这是在,”几不可见地顿了顿,“在‘祈福’。”

  欲盖弥彰,解释着:“忽然想到有一门祈福巫术,可以洗去晦气与厄运,护佑胎儿顺利诞下,往后都会平平安安,再不如前世一样遭受磨难。”

  长公主关心则乱,竟真的信了:“如此辛苦菲薇了。”

  傅藏舟摇摇头,闭上嘴不再乱说,生怕圆得不好,被抓到破绽。

  这回真不是在哄长姐。

  只是……

  常乐情况未明,怕长姐忧思过虑,反倒伤了身子,也伤到腹中的孩子。

  随着鬼王大人双手“编织”得越来越麻利。

  口中忽是一声“咄”。

  摊开的双掌上蓦然现出一团“枝蔓”交织、犹如紫色芙蓉的物事。

  “这是什么?”

  问话的,是急急跑出去、又急急跑回来的聂桓。

  傅藏舟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胞胎。”

  聂桓怔了怔,眼看青年拿着“胞胎”就要离开了,赶忙追上对方的步子:“紫河车?”

  鬼王大人点点头:“对。阴神‘投胎’,得与精血融合,重新生出完整的神魂与灵识……须有胞胎维系血肉与阴神,磨合交融,真正成为一体,死去的人才能真正得以转生。”

  “原来如此!”

  聂桓恍悟,转而再问:“既如此,藏舟这是将胞胎拿去做甚么?”

  “胞胎乃长姐适才流的血……”说到这,有一丢丢尴尬,傅藏舟加快语速,“以血气凝结成胞胎,沾了‘烟尘气’,理当洗一洗,也免得污染胎儿的灵光,出世后便成一个昏愚秽浊的人。”

  知晓胞妹与外甥女都没事了,聂桓的情绪也好转,听异姓弟弟的说法,顿时起了兴致:“竟有这等讲究。那这紫河车该怎么洗,用什么……水洗吗?”

  傅藏舟有问必答:“且看展将军如何施为了。”

  聂桓惊讶:“和展阳有什……”忽而想到对方之前说的话,眼神不免有些纠结,“如此说来,展阳竟成了常乐转生后的父亲?”

  傅藏舟点点头。

  没说的是,他让展将军洗常乐投胎的婴儿胞胎,跟其是不是常乐的父亲没直接关系。

  纯粹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为什么展阳的魂体有损?

  为什么作为死了两年的鬼,其魂身残存着一丝奇怪的生息?

  缘由简单。

  展阳大概是,这个没有轮回的世界,第一个真正“投胎”转世、并差点成功了的人。

  ——殷修竹的“胎穿”,属于定数之外的异数,不算在其中。

  傅藏舟不清楚为什么展将军会被天道“特许”投胎。

  但,诚如他直觉,天道似乎在“打算”,重新制定此间的生死秩序。

  也即建立轮回。

  老天的“计划”与“想法”,他这等屁民一时没资格知道。

  反正事实就是,展将军投过胎,可惜功亏一篑。

  尽管失败了,他的鬼魂沾着“轮回”的气息,所以将胞胎交给他洗……在很大程度上,能保证常乐投胎转世的成功可能。

  被鬼王大人请求,帮忙洗一洗看着很奇怪的“紫菜”的展将军,莫名所以。

  却没有拒绝。

  青年轻轻一挥手,虚空之中流过一道潺潺溪流。

  从幽冥百货购得的冥河水。

  高大威武的汉子别别扭扭拿着一团“紫菜”洗了起来。

  做事认真的将军足足给“紫菜”洗了十几遍,才觉得应该洗干净了吧。

  傅藏舟轻扯起嘴:“多谢展公了。”

  胞胎洗的次数越多、洗得越干净,新生儿便越灵秀越聪明。

  他在感应到天道“意志”的一刹那,同时知道,虽可以请展将军帮忙洗胞胎,但……不能“徇私”过头,提醒对方洗多少次。

  ——这么说有些奇怪吧,但鬼王的警觉告知他不能太过轻忽,否则“好心”反倒是害了人。

  于是难免担心,看着挺粗枝大叶的武将,洗胞胎的时候会不会太过潦草,回头让常乐转生成一个傻姑娘。

  还好还好。

  傅藏舟没接过展将军递来的胞胎,翻开生死簿,指尖轻点着簿册,便见清光携裹着“紫菜”,一瞬飞远。

  降落到长公主的起居室。

  在女人丝毫没觉察的时候,倏忽间“钻”入其肚脐。

  `

  长公主睡着了。

  聂家的男人们齐聚在厅室,屏除随侍的仆从。

  兄弟三人,包括一向爱笑的聂桓,此刻是如出一辙地冷着脸。

  下方,颤巍巍跪着一个年轻人。

  甘江县侯。

  长公主的大儿子,被聂家兄弟视为不成器的纨绔一个。

  除此在凡人看不到的世界,跟聂家“毫无关系“的展将军,简直坐立不安,尴尬极了。

  想走罢,被聂桓提前打招呼了,有事且留下。

  不走吧,他一个外人,“偷窥”人家家里私事……关键牵涉到他效忠了一辈子的君王,良心实在过不去。

  不过很快,正直的武平将军就没心思再纠结了,因为他被甘江县侯颠三倒四、坦承的一些事,给惊呆了。

  傅藏舟囧着一张脸。

  尽管根据展将军的情况,有了大胆而荒唐的推断……

  然而他的猜测真被证实了,仍旧是囧到不能言语。

  事已至此,无需故弄玄虚了。

  为什么聂家兄弟罚甘江县侯跪着?

  只因,“害”长公主怀孕的罪魁祸首……不,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长公主莫名有了孩子,是因为吃错了药;

  吃错了药,缘于甘江县侯这个“孝子”敬的孝。

  事情从好几个月前说起。

  甘江县侯因着太过愚蠢被人用“佳人返步术”迷惑神志,清醒后被小舅舅狠狠教训一顿后,送回长公主身边,同时宿桢在信里告知长姐,她儿子犯蠢做过的事,让她好生管教。

  长公主气坏了,对这个肖似生父的纨绔儿子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正值夏秋换季,天气忽冷忽热的,身子骨不太健壮的长公主烦闷之下,一下子就病倒了。

  病得不严重,没几天便退了烧;

  只是精神恹恹的,气色也不太好,御医说,得调适心情,慢慢调养。

  知晓母亲病因的甘江县侯,心虚之余难免愧疚。

  于是……

  他偷偷拿出自己典藏的“仙丹”,混在给母亲吃的药里,一边撒娇讨乖,一边哄着母亲吃了“仙丹”。

  聂官家听罢,气得手指发颤,一连几声:“你这个、你这个……”

  宿桢将搜到的“仙丹”,交给宗昌验看。

  宗昌很快给了结果:“展阳神丹。”

  别误会,此“展阳神丹”的“展阳”,跟展将军没任何关系。

  展阳神丹,医书称之“神仙妙丹”;

  “神”在治阳物细小;

  “妙”在让不得子者得子嗣。

  补肝肾,益精髓,最关键的在于……壮男人元阳!!

  傅藏舟无力望天。

  真是骚操作!

  甘江县侯哭哭啼啼,还委委屈屈的:“可、可仙师说,这是他不传秘方,神仙才有资格服用的丹药……没,没说是壮阳的呀!”

  甘江县侯被遣回长公主府,一直觉得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四肢泛酸,身体特别虚弱……

  傅藏舟忍不住腹诽:

  可不是吗,床事多了,肾精损耗过度,迟早得萎掉。那劳什子“仙师”的药,还真没开错。

  吃了几粒“仙丹”,效果显著,甘江县侯表示“惊为天人”。

  颠颠跑去找“仙师”死乞白赖又求了十几粒药丸。

  听到母亲病了的消息,他忍痛敬孝,将一大部分“仙丹”给长公主吃掉了。

  自己珍藏五粒药丸,抠抠唆唆舍不得吃,这不正好让宿桢给抓了个“人赃俱获”吗!

  聂桓倒是比聂官家冷静多了,转头问鬼王:“便是骏茂误食展阳神丹,如何就怀……”

  他瞥了眼茫然的展将军。

  傅藏舟轻道:“如是寻常的展阳神丹,倒不至于有这等‘奇效’。不过展阳神丹的丹方里,含有‘血肉有情之品’……”

  血肉有情之品在医学上一般指的是诸如鹿茸啊鳖甲等,滋补肝肾、强壮筋骨、填精益血的动物药。

  展阳神丹用到的“血肉有情之品”里,却有一样更为独特的药物。

  胞衣。

  也即俗称的“紫河车”。

  不巧,或者巧合的是,长公主吃的展阳神丹里用到的紫河车,是展将军投胎失败,死胎留下的那块胞衣。

  因缘巧合,被“仙师”收到手,练成展阳神丹。

  当然,便是胞衣乃血肉有情之品,女人吃了也不至于怀孕。

  可,谁让此间有些不太正常呢?

  展将军生前阳气极强,他转世投胎的胎儿极可能是一样的“体质”;

  加上“仙师”大概真的很擅长炼药,所炼制的展阳神丹阳气尤为强盛。

  在长公主吃了展阳神丹,体内吸入这一道属于展将军的阳气的同时……

  傅藏舟看向展将军:“冒昧问展公,这几个月是否与长姐……”轻咳了一声,“梦里会晤过?”

  也即是,碰巧遇到特殊磁场,两人发生了“神交”。

  “神交”不会让女人怀孕;

  单纯吃展阳神丹也不会……

  然而两相结合,尤其胞衣这类“血肉有情之品”实在特殊,加之……加之展将军,大概真的对长公主情深意浓,几方发生反应,竟神奇地让女人怀孕。

  怀的还是凡胎,只不过由于展将军到底不是活人,所以这具凡胎注定是死胎。

  直到,常乐出了事。

  峰回路转。

  死胎居然成活胎,常乐也为此挽回一命……纵然真正的常乐其实死了,转生之后是一条崭新的生命,但对长公主,对聂家兄弟,常乐就是常乐。

  严肃正直的展将军被青年问得老脸通红……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恐怕黝黑的肤色都掩盖不了脸上的红晕了。

  他支支吾吾。

  傅藏舟看他的样子,心中了然,到底是长辈嘛,往后说不准有可能成为一家人,不好让人太尴尬了,便是语气一转:“便先恭喜展公……”

  话没说完,被聂官家一声怒不可遏的喝声打断了:“来人,给朕把这个淫贼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处置!”

  又指着跪趴地上,吓得哆哆嗦嗦的甘江县侯:“还有这个蠢货,一起拉下去,杖责八十!!”

  傅藏舟:“……”

  妈呀这气势真够恐怖啊!

  长兄他,好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