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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死?

第91章 死?
手心落于因子虚的眉心,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落不下的一滴眼泪被权持季揩了揩,权持季郑重其事地勾着因子虚垂到鼻尖上的发丝:“好了,放你走。”

因子虚彻底怔住:“你……”

他还是悲观:“你是要我出局吗,就像是一只可怜虫一样。”

“权持季,你不如杀了我。”

权持季阔步走到门槛,木质的厚重大门推开,他生的高,府里的门开得也大,一开门阳光就争先恐后挤进屋子里面,照亮了因子虚清透的桃花眼,脚下的土地渐渐温暖,因子虚死死地望着权持季宽厚的背。

什么东西好像是利剑一样刺穿了因子虚的心脏,万丈光芒一瞬铺天盖地,因子虚在失神之间,听见了权持季高呼一声:“戴三七,备马,带因老板去奉安城。”

戴三七着急忙慌在门外候了好久,这时候听了命,急匆匆地迎上来:“主子,用带什么东西吗?”

权持季却是苦笑:“因老板他不愿意带上我。”

因老板……他不愿意带上我。

因子虚身躯一震,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权持季要放自己去找庄琔琔,他要让自己身为庄琔琔身边唯一的人。

“先生!”

权持季低头,看着因子虚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庄琔琔就交给你了,你该去找属于自己的追求。”

就好像是因子虚说的那样。

权持季就是贪婪,就是用庄琔琔,用地位,用权势……用所有的一切高高在上的筹码把因子虚留在身边,他从来不在乎因子虚是否瑟瑟发抖。

因子虚怕他怕的要死。

说好的帮助只是一层碍眼的镣铐。

“赵明德这家伙重感情,他是不会伤了你或是庄琔琔的,奉安城离这里远,路上都是穷乡僻壤,现在战乱,要注意安全,至于夏桥,我会在你身后拖住他。”权持季道:“我也常常说要琔琔学会独当一面,可是我在他身边总是很难真正地教会他什么,他知道什么是尸体,却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因老板,你要照顾好庄琔琔。”

说到最后,权持季的声音不由自主带上了一点的哽咽:“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会喜欢和我并肩作战,希望我可以看见一个不一样的庄琔琔。”

希望,下次,你能不再害怕我。

因子虚还是恍惚:“你就放心把孩子交给我?”

权持季微微一笑:“你会教导出一个好孩子的。”

因子虚微微颤动着掌心,指甲陷入皮肉:“权持季,为什么”

他露出了少见的迷迷糊糊的表情,脚尖试探一样往后面伸了伸,好不容易才往前迈了一步:“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虽然因子虚确实是一个厚颜无耻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但是他多疑,他好像是难以理解权持季对他宽容的理由,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可以打动自己的借口,除了爱,因子虚找不到任何的动机。

可是,凭什么呢?权持季喜欢自己什么?他们之间的故事很难和轰轰烈烈的爱情有什么关系。

于是,因子虚只能质疑:“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喜欢我什么”

权持季托着他的手,一下就把他抱到了马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马笼头,伸手垂眸,把手心里面的马缰绳递到了因子虚手里:“喜欢,要理由吗?”

因子虚高高在上坐在马上,这个时候,他终于睥睨一样看向了权持季的发旋。

是俯视权持季,而不是仰视。

来不及做出反应,权持季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马背,因子虚一声尖叫,再回头时,他看见权持季的身影一下又一下地变得很小,笑容却是少年的明媚风光,权持季朝他挥了挥手:“走吧。”

真真正正地给他自由,实实在在地扶他回青云。

戴三七在前面引路,手里还拿着令牌和文书,一步一声呼叫。

“军情紧急,闲杂人等统统让路。”

因子虚知道,这是借了赵明德的军令幌子,离开京都,畅通无阻。

他一下子就握紧了手上还带着体温的缰绳,头脑却越来越混乱。

“戴三七,我们走了,那你的主子怎么办?”

原来就混乱的脑子这时候好不容易才可以艰难转动:“他是什么意思?”

“把庄琔琔留给我,那他留在京都要怎么交代?他的手里不是已经没有兵权了吗”

戴三七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因子虚这会儿扯了扯嗓子:“说啊,你说啊。”

“他要拿什么和夏桥斗,难道他当夏桥那里的只是几个私兵而已吗?夏桥手里的是安邦的兵!!!”

大启向来偏安,文臣多,武将少,连夏桥都可以把圣上杀了,权持季手无寸铁待在这里,不就是给夏桥送命吗?

戴三七沉默了良久:“你要的不就是主子死吗?”

因子虚抬头,已经到了城门,他忽然失力,好像是在否认什么一样呶呶不休:“不是,不是的……”

感情这种东西剪不断理还乱,叫因子虚抓心挠肝,他算不清楚他说不明白,要是他和权持季还是势同水火他应该会毫不手软,可是现在,权持季好像动了真心,那自己又该怎么自处?

如何是好,他到底应该庆幸权持季身边群狼环伺还是痛苦一个在乎自己的人身陷囹圄?

城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满城白布,因子虚还以为是因为皇帝驾崩,却看见城门之上有人披麻戴孝,高高的城楼,却是挂着一个白布包裹的球。

再定睛一看,那城门之上一身白麻的人是阳长。

阳长好像是一夜之间就憔悴了,眯起了眼睛,远远地看向因子虚,那一刻,阳长的背后是沧桑与虚无。

戴三七立刻就往因子虚的身后推搡了一下。

因子虚警觉,他狐疑地看向城楼上挂着的白布包,好像看见了白布上面的血迹,因子虚一下就扯住了马头,颤颤巍巍地指着虚空,好像是难以置信,却分明已经知晓,只能无能地发出幼兽一样的悲号:“那是谁?是谁”

阳长在风中凄凉地笑了一阵,额头上的白色抹额苍白,他好像是一步就要倒掉:“权持季还是放过你了是吗?”

“你说那是谁?”阳长终于还是嘶吼了起来:“那是葛丰正,是我的师傅。”

终于还是心死,因子虚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他怎么?谁干的?”

阳长望着空无一人的城门,好像是想要挤出笑容,却是失败了,禁不住地嚎啕大哭,要说话,泪水却是越来越汹涌,好像是情绪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点。

“呜呜!!!”

他是人人称赞妙手回春的好大夫,为什么谁也救不了。

就只能一身丧服,呆呆地看着葛丰正被割下来的脑袋,血要了命了地流了一地,他好想去护着葛丰正的尸体,却得到了一句:“葛丰正葛大人,身为御医,未曾恪尽职守,隐瞒皇子身份,让皇子流落民间,,现在皇子被歹人带走,下落不明,葛丰正难辞其咎,故将葛丰正的人头挂于城墙示敌三日,以儆效尤,更是告诉天下,欺君之罪,难辞其咎。”

阳长哭得喘不过气来:“我要等着,我要把师傅带回家,我要……我”

我要带师傅回家,他高高仰头看着城门上悬挂的首级,眼泪朦胧,好像是看着一轮红日,终于再次抱头哭叫。

葛丰正常常叫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师父说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毛躁,什么秘密都藏不住,可是最后,葛丰正用自己的命教会了阳长:非礼勿言。

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阳长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师傅没瞒住一辈子呢。

他呆呆傻傻地看着因子虚:“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都是为了维护你。我的师傅死了。”

因子虚好像是要从马上滑落:“你会恨我吗?”

“不会,你走,你立刻走。”阳长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逃出去,你要做到,说好的要给大启换上主人,你要做到,因子虚!!!”

“师父一生把什么都瞒住了,就为了你,他死了,你要负责。”

“他是为了让大启不落入外邦人手里,你要记住。”

“因子虚,你的身上都是人命,要是你没有做到,权持季把你放了,师父给你留下了一条命,你欠我好多。”阳长的眼泪还在流:“我心眼小,你都知道的,要是最后你叫夏桥得偿所愿,我骂你一辈子,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葛丰正是为了保住因子虚姓名而死,但葛丰正不单单是为了因子虚,更是为了大启,为了庄琔琔。

“快走吧,你知道为什么城门没有人吗,因为守城的人一半已经变成了安邦的人,城外是雄海,城内还要和安邦斗,刚刚夏桥把师傅的首级悬挂在这里之后就把人带走了一大半,安邦私底下已经和雄海谈判要如何瓜分大启,这里撑不了多久了。”

孤坟上人影成双成对,他阳长孤身一人,好像是一下就成长了。

葛丰正告诉他,世上有的是可以救但是在医师身侧依旧死去的例子,以前阳长不懂,现在却是切身体会:为人医者,要学会对死亡习以为常。

有些人命,任他悬壶济世妙手仁心,都叫他无能为力。

因子虚一步三回头,看着那在城楼摇晃的葛丰正的首级,不知不觉,他和阳长一样泪流满面。

“葛丰正……”

“葛大夫……”

葛丰正也死了呢。

还记得这个胖乎乎的大人常常跳脚,却是宠溺,骂因子虚不得好死,却一次又一次鬼门关抢人。

谁也想不到,葛丰正会死于保守不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