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
听证会上,何峙被指控枪,并被多方怀疑与黑社会联系。经过研究讨论,法官认为现阶段没有羁押必要性。不少年轻人举着旗帜,拿着传单,在法院门口喊口号,看不惯何峙看上去就有种彪炳权势的感觉。其中一个抗议分子甚至戴着面具,丝毫不敢露出自己的真容。他们认为此次听证会的最终官方解释和香港法完全相悖,为什么法官直到最后,也没能举出具体犯罪活动的任何一个例子?
这是因为那迦有一套严密的组织体系。何峙在他本人和实际执行人之间建立起好几个缓冲层。每次下达指令,指令层层分发下去,旁边基本没有第二个见证者。需要一级一级向上背叛才有可能发现他的一点犯罪痕量。
还没等废青们走几步喊几句,一位大爷就听不下去了。误以为他们是港独分子:“你建咩国呀,你建咩国呀……你系中国人嘛,你建咩国呀!”直接冲过去给了领头那人几个大嘴巴子。尽管大爷很快被警察拉开,但那年轻人已经被电棍击晕在地,不省人事,没法继续口出狂言。
以上,只是香港近日乱象的一角。为了反对“23条立法”,六月份起,香港反对派和一些激进势力借和平游行集会之名,进行各种激进抗争活动,暴力行为不断升级,社会波及面越来越广。
1997年香港回归的时候,基本法第23条规定,香港特区需要自行制定国家安全法,但是由于境内外反华势力合作阻挠,港府一直不坚定等等原因,回归以来,23条的要求从未落实。这样的港府无法可依,肆意践踏社会的稳定。现在的特区立法机构不作为,司法权独立,立法权真空,行政缺乏法理依据。
国外媒体报道,综观全世界,在过去三年里,关押政治犯的速度比香港快的国家,只有缅甸和白俄罗斯,但与香港不同,该两个国家几乎没有法治可言。
事实情况是,暴乱近半年的时间,两千多平民与警察受伤,特区政府逮捕了八千人,结果刑事起诉的只不到一千人。香港的保释制度非常完善,绝大多数人直接交钱就回家了,打砸抢烧,一天牢不用坐。这哪里是游行?这明明是黑社会的暴力活动,或者就是西方世界培养出来的打手。有香港高等法院和终审法院给他们撑腰,外国人占据的法院不可能形成有压迫力的判决,带头的学生被判有期徒刑两周,缓刑三年。特区政府在处理暴力犯罪时束手束脚,面对暴恐分子的时候甚至是头痛医头。
从2000年开始,港府便推动立法,法律界却认为政府提出的法案将限制港人的言论及集会自由,奋力反对。许多议员现身街头,向市民派发传单呼吁反对法案的画面,打动了不少港人。大众未必完全明白国家安全立法的争议,但他们信任这群有专业操守“舍身成仁”的精英。这一次港府强硬拒不撤回23条法案,成为触发八十万港人上街游行的关键。
前日,主管香港公共秩序的保安局称,现在是23条立法的最佳时机,并称正在研究立法细节。希望在今年,最迟在明年上半年可以完成整个工作。当然香港一些自作聪明的反对派又在表演法学了,比如某末代港督,现在都卸任快三十年了,还念念不忘吃香港这碗旧饭,隔三差五跳出来刷存在感,有点时间就要对香港留连忘返。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就会有一堆公知怒骂侵犯香港人权,或者干脆用一国两制、港人制港、高度自治作为挡箭牌。
现在厢房里的这位高议员,就是其中一员。他是一个英国人,却是香港的前大律师公会主席。也就是在这个英国人的苦心孤诣之下,大律师公会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乱港甚至是港独组织,要么归英独立,要么港独建国。
他们构建了一套完整的论述,既有敌人的塑造,又有主体的打造,还呼吁政策的跟进。最重要的是,它已经一反上百年来的传统,将“香港人”与“中国人”全然对立起来,使它们成为两种完全异质的身份,甚至煽惑年轻人“留案底的人生更精彩”,迅速地催熟了一种由反对派来左右香港治权的政治土壤。今年初,高议员当选中国香港特区的立法会议员,从之前的以律师身份或明或暗地影响变成直接赤膊上场。可见英美西方势力与港独团伙勾结之深,完全超越广大民众的认知。
高议员已经在香港政坛里爬得很高了,绝对是角逐下届特首的黑马。站起身来,欢迎了何峙:“周末愉快。”
“来自赛马会的小小伴手礼。”哈琦让人把箱子搁在地上,提手处附加一串神秘的代码。他们有一套约定好关于政治献金的口令,姓名字母用数字代替,而金额数字则用字母代替。
高议员双手握住哈琦的手:“看着这礼物就高兴。谢谢你,何先生。我能和你说几句悄悄话吗?”
“当然。”何峙说着,哈琦把箱子的钥匙给了议员。
高议员把钥匙揣进裤袋,转向他的随从说道:“箱子放到我车里去,留个人看着。我和我的朋友要单独待会。”
其他人都离开后,议员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皱着眉头:“好消息肯定是有,不过也有坏消息。”
何峙还是那么优雅随和:“祸福相依。”
议员又笑又亲自给他斟茶:“谁说不是呢?先说好消息吧,是个非常好的消息。现在选委会终于有意投我的票,箱子里这钱我得用来游说几张关键选票的。是八百万,没错吧?核实一下,我不是怀疑,只是按规定办事。”
“是八百万,好好利用。”何峙说道,“那么坏消息?”
高议员悲哀地摇摇头。现在港府无法话事,事事要听上面吩咐,这样的掣肘令香港失去了政治空间,是中央企图加紧对香港人的思想箝制。继续向港府抗议便没有意义。你要推得动港府,要先推动到北京。四名泛民派议员实时丧失立法会议员资格之后,一份最新民调显示,泛民政团的民意支持度在全线下跌。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你认为这是一件坏事。”何峙的语气有惊讶、乃至揶揄的成分,不过都在严肃的范围之内,“我一直没有想让港独坐大。小事化了,没让小问题变大。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高议员只字不差地把泛民派领袖的最新蓝图复述了一遍。他说完后,何峙付之一哂。
那八百万,只是圆满完成听证会黑脸任务的奖金。高议员过来是为了游说何峙,支持港独,毕竟他眼里香港的天还是英政府可以任意布景呼风唤雨的天,哪是这座城市全体市民和全中国人民的天?并表示,如果同意联盟,那么这次听证会上的合作算是各取所需,不需要额外的奖励。
何峙时而微笑,时而点头,丝毫没有再表露他心中的不悦。他自认是健康的忠诚反对派,一切在宪制及基本法框架内运作。
哈琦进来送客了。送走不受欢迎的客人之后,哈琦试着询问刚才的情况。何峙笑了道,他们说要是不以港独的方式来阻止第二十三条立法,就会重演九七大逃亡的历史。这套闹辞在吓唬谁,我以为是小羡请来的三流骗子。
哈琦却忧心忡忡的样子,因为所谓的九七大逃亡。对于20世纪的香港黑帮来说,无论政府的政策怎么变,他们都有生存空间。但是1997年是香港黑社会生态发生根本性变化的分水岭,回归之后,香港黑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中央政府可不像港督政府般无能放纵,联合本地警方、英国警方通力合作,严打涉黑涉恶集团。在高压和强力的扫荡和追捕中,香港黑色组织元气大伤,大量骨干成员捐款逃亡,史称“九七大逃亡”,逃不掉的人就去自首坐牢。
哈琦是个野心蓬勃的银行家,当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大家就公认他对金融的这个分支很有天赋。他也做得不错,全身心效劳那迦的生意之后的几十年,何峙很少能找到一次斥责他的机会。年纪上来以后,哈琦渐渐变得清心寡欲,不在乎权力,对女明星也没有兴趣了。唯一能真正上心的事务,可能就是如何守好这一份基业。何氏的祖先对他有过恩。二十岁时候他就像一头狼,谁敢触犯何家的利益,那么他会一条胳膊一条腿地撕烂你。
见过何意羡那只想和家族划清界限,好像他的梦想一直是获得爱而不是力量,从未打算在风云变幻的权力世界里站稳脚跟的模样,哈琦日夜难安。
事到如今,哈琦不能不知道把他们捅上听证会的内鬼是谁了,这未免太大胆,太愚蠢了。他认为何峙这步棋完全走错了,以家人身份去和敌人对抗,不输都新鲜。想到半年前,就在这个房间,何意羡还说要是我告诉何峙有人逼我上马,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哈琦只觉巧舌如簧,颜之厚矣,不禁为何意羡的演技叫绝。这个小白眼狼,应该让他尝尝一个有为的年轻人,沦落到成全世界的通缉犯、人头被悬赏是什么滋味。
所以,他越界地对何峙说:“高议员的提议,部分考量一下呢?”
何峙燃着一根方头雪茄:“这么一句话需要两个人来跟我说?”
“那您明确拒绝了?”哈琦的意思是如果拒绝了,那就该“处理”了。
“不必要。活得像白痴,自然会有白痴一样的下场。”
何峙说罢,看了看壁炉架上的照片,赛马小冠军英姿飒爽,但是嘴角倔倔的。
何意羡就是这样喜欢动不动发点脾气,有一次看了花边政治新闻,一杆子把何峙打成港独分子。说我跟你这种人还真说不到一起去,当年领导人啊,就明确说过了九七年以后,如果有人骂党和国家,那个呀是允许的。但是如果把它变成行动,要把香港变成一个在民主幌子下反对大陆的基地,那怎么办?那就非干预不可,你等着玩完吧你!但叔叔,你就是那种死在电椅上依然自负的人。
何意羡那晚失眠。何峙耐心解释,我只是希求民主。但如果民主不是在共同的民族内搞,民主就会搞砸。十年前我认为香港搞民主应该也不错,现在我的看法变了,因为有港独。而且最危险的是,香港社会正在台湾化,即社会分裂,看看今天立法机构的分裂就知道了,港府什么事都办不成。进而有人认同中国,有人认同英国,有人认同香港,这种民主的玩法是很危险的。一些香港人的企图绕开基本法的民主梦,不但遭遇到了两地之间的民主主义和族群主义之间的冲突,还绕不开本港的政治势力之间的冲突,其结局能好得了吗?在一个分裂型社会搞选举式民主即党争民主,最终必然气壮山河但是一败涂地,以悲剧收场。何意羡翻了一个淡淡的白眼,你听上去还爱国起来了?何峙予以否认:香港人只有一种身为香港人的身份。爱国不符合香港人的利益,内地民主如何与香港也没有关系。但香港不是苏格兰,香港也不是夏威夷,香港就是香港。
何意羡较起劲来,笑得很甜,垂范艳界。不行,你说你爱国嘛。何峙说,经济好起来,比一切爱国主义教育都管用。香港的未来恐怕就取决于这一道最尖锐的考题,香港的困境在于只有两种手段攫取财富,要么通过反华手段,这条路线,现在美国堕入大选后的严重争议,谁能够拿出那些香港反对派所希望的王炸来?要么效仿大陆,依靠体制优势发展实业。在西方模式下,建制派试图在资源和技术上劣势明显的地区建立小型政府,但这种尝试无法推动经济发展。经济不起来,全城到处都是老实人祈求一份正经工作,普通人只能反对建制派。只要反对建制派,反华派就有机可乘。何意羡抢答,所以我的建议是,既然总是要反对香港建制派的,不如大陆抢先反对,直接一国一制!何峙认同断裂,无奈之中笑了笑他。何意羡娇气横生,还逼着他说爱国。何峙说我唔系爱国,我系爱港。何意羡想都不想就接那我唔系爱国也唔系爱港,我系爱你啊。
这时,哈琦却从展柜里翻出了另一张相片,那是正儿八经的赛马冠军何崇玉。何峙显然不满这个举动。
哈琦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个秘密,模棱两可的秘密。据说何崇玉离家出走之后,就在一次出海的时候把孩子扔掉了,还有人说他在发生火灾的木材厂里活埋了他,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可怕。”
“你真的相信他会杀了他的孩子?”
“我也只是听南潘说,这是您告诉他的。”哈琦直直地背靠沙发,脸顿时苍白一片。
“我确实是这么跟他说过一次。”何峙神色漠然,像说的这件事和他没关系,“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相信我会杀死我的孩子吗?”
哈琦几乎落荒而逃,借口上百个电话等着他回。带上门之前,何峙告诫他别做多余的事。但是他又必须请何意羡下半辈子没心没肺地好好活着。于是岸对面的广东,许福龙私人手机响了。高议员拿走了八百万,许福龙收受的贿金少一个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