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揉了,疼……”猫猫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说道。
南弦柚手一顿,他恍惚地抬起头,睫毛忽闪着,眼睛快速朝研磨的方向瞄了一瞬。
研磨低着脑袋,已经有一些偏长的金发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南弦柚看不清研磨此刻的神色,但不知为何,心却好像被刺痛了一下,手颤抖的幅度更大了。
其实整个受伤的过程,南弦柚是完全不知情的,他仅仅是低头在本子上记录了片刻。
刚将头抬起来人就已经倒地了。
这种快到猝不及防的画面转场,让南弦柚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后知后觉一股莫名其妙负罪感萦绕在心头。
南弦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他总会将研磨的出事归结到自己的身上,他会认为是因为自己没有看住,所以研磨才会受伤的。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几乎是脱口而出般的存在。
他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
而这份责任,是完全可以无脑安插在自己身上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研磨生病、受伤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
每每在这种时候,南弦柚总是有一种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感觉。
但其实很多时候,他根本就无能为力,就算盯的死死的,护的牢牢的,也终究逃脱不了该来的伤病。
仿佛一切都是天注定般,研磨总是要受一些没必要的伤。
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南弦柚总是会有那么一丝后悔让研磨进行排球这项运动。
尤其是在研磨高烧不退的时候,他总是会想,当初让他去打排球,到底是好处大于坏处?还是坏处更多于好处呢?
他想,小黑心中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
在社团中,他如此的关照着研磨,明眼人眼里都能感受到他这个前辈对研磨的偏爱与照顾。
这一份照顾又何尝不是愧疚在作祟呢?
他们俩是最看不得研磨发烧的。
那种由心而发的愧疚与自责,让一件明明不是因为他们而发生的事情都轻而易举地归结到自己身上,甚至有很多时候,他们连间接导致事情发生的人都不算。
可他们就是会心疼,会不由自主的责怪自己。
如果按照原漫画中的设置,研磨的体力应该不至于这么差,甚至南弦柚怀疑他可能连发烧的次数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
归根结底还是研磨的体质太差了,怎么养都养不好,怎么带着他跑步,这体力就是很难练出来。
南弦柚和黑尾不止一次为此烦恼过。
他们试过很多种办法,而研磨也很努力的配合了,可最终的成果却还是不尽人如意。
现在他们已经高一了,等升入高二后就会走向原著中正常的剧情,他们会开始高强度的训练,高密集的比赛,甚至还会有接踵而至的合宿。
这么多的活动,几乎都在他们升入高二后就会开始有了加速键一般地飞速进行着。
每每想到这,南弦柚都不禁怀疑——
这个世界的研磨,他的体力真的能够让他完成这么多接连不断的比赛吗?
之前的几场校内对外赛,研磨打完之后缓了几天才缓过来。
而IH的强度只高不低,那么密集的比赛,研磨真的行吗?
不知不觉间,南弦柚想了很多很多。
他突然愣神,惊觉自己怎么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就像过分操心的老妈子一样,担心这,担心那。
可明明前几天,他还在自己母亲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是主角,自己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弦柚?你在想什么呢?”研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发觉人低着头,半天不说话的模样,有些疑惑地问道。
结果话音刚落,研磨就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南弦柚抬起头来,他傻乎乎地啊了一声,思绪还没有完全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眶有多么绯红,也不知道他那声脱口而出的“啊”,极尽消音。
研磨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看到这么一张脸,那挂在嘴边的话顿时就卡住被迫往下咽了。
“你、你怎么了?”研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南弦柚会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他从来没有见过南弦柚这么失态的样子,通红的眼,茫然的神色,发不出的声音,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碎了一样。
可……可受伤的不是他吗?怎么对方看起来比他这个当事人还难受的样子?
研磨困惑不已,但这并不耽误他下意识想安慰人的行为。
然而,本来还觉得没有什么的南弦柚,在听到研磨的那句“你怎么了?”时,那故作坚强的外表终究被一击而破。
那个为脆弱的心铸就出来的堡垒在这一刻彻底轰塌。
南弦柚鼻子一吸,那含在眼眶中的泪就这么随着他眼睛一眨倾泻而下,豆大的泪珠就这么顺着脸颊,像不要钱一样的落。
这可把研磨吓坏了。
猫猫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心灵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过来。
“哎,别哭啊?怎么了?你哭什么啊?”猫猫慌了神,他周边没有纸,医务室的被子又不干净,想来想去,便决定直接上手给人擦眼泪了。
研磨伸手过去,用大拇指给人胡乱的擦拭着,冰凉的手接触到南弦柚滚烫的脸颊时,两个人都被对方的体温给弄得一愣。
下一秒,南弦柚抬手一把抓住了研磨的手腕,他贴着人的皮肤向上移动着,一只大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包住了研磨的手。
打排球的人手要么宽大,要么手指细长,研磨作为二传手当然也不例外。
但这些在天生的身高优势下,还是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研磨的手在南弦柚的面前显得有些娇小。
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彻底底地包裹了上来。
一热一冷的体温交叠着,研磨就这么怔愣的看着他。
对方的脸上满是没有擦干的泪痕,这对于一个猫科动物来说,他本能的想要给人擦拭干净,而他也确实可以擦拭干净。
南弦柚抓着研磨的手并没有抓的很紧,他随时都可以挣脱。可在这一刻,研磨却没有任何想动的意思。
他完全违背了自己心中下意识所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南弦柚,一双猫眼炯炯有神,态度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他们俩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半响,研磨才稍稍找回来自己的思绪,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南弦柚,嘴上悠悠的问道:“你为什么哭啊?”
一句轻声细语的问候,让南弦柚莫名其妙的咽了下口水。
他同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研磨,此时的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南弦柚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
可能唯一的答案是——他心疼了。
心疼研磨比赛受伤,心疼他为此痛苦的模样。
可心疼这种说法,对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信呢?
如果只是皱眉,撇嘴还好,起码撒个娇,对面可能还会相信,可哭成这样,又怎能用心疼两个字来作为理由呢?
毕竟谁家好人心疼对方受伤会心疼到泪流满面啊?
不把他当成神经病都算是好的了。
而且南弦柚也觉得,自己哭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心疼,还有就是那无法言说的负罪感吧。
研磨见人一直不说话,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弦柚在他面前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这种情绪变化甚至在小的时候他都没有见过。
何其的奇怪,何其的令人担心。
但他也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突然落泪的?
难道说社团里有人欺负他了?应该不会吧?弦柚作为经理,又不用和他们抢位置、抢替补,队员们和他压根就没有竞争的关系,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
可除了在社团里受欺负了,还有别的其他理由吗?
研磨怎么想都想不到,对方哭的原因,竟是因为心疼他。
问题没有得到回复,两人就这么继续的大眼瞪小眼的干愣着。
直到黑尾拿着他们两个人的包出现在医务室时,两个人才终于从刚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们两个人一同朝着黑尾的方向看去。
而黑尾在推门进入后看到两人的目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沉默了几秒回他的目光先是看了看研磨,最后将眼神停留在南弦柚的身上,他有些尴尬道:“呃……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啊?没有啊,小黑来的挺是时候的。”完全没有理解话中意思的研磨,下意识说道。
他专注于观察黑尾的神色,完全忽略掉了旁边南弦柚突然笑了一下的嘴角。
南弦柚觉得他将自己喜欢研磨的事情告诉小黑,真的是一件再明智不过的事情!
黑尾的这种反应,真的会给他一种他和研磨已经在一起了的感觉。
完完全全的被认同感,这是以前他从未体会到的。
南弦柚心中窃喜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黑尾也没有助攻,但他就是很开心,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情愉悦。
冥冥之中推动一股信念,就好像——“暗恋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而是早晚会公之于众的秘密”一样,给他一种进度条,正在一点点延伸的感觉。
“你俩的包我都给你们拿过来了,还在医务室歇吗?不歇的话,我们走吧。”黑尾朝他们走过去,他背上背着自己的包,手上提着南弦柚和研磨的包,像是要去远行的人一样,看起来笨重极了。
两个人闻言一听,纷纷点了点头,南弦柚抹了把脸,他转头看向研磨,视线从人的脸上移动到他的脚踝上:“今天怕不是没法赶车了,还是让妈妈来接吧。”
研磨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也看见了自己开肿起来的脚踝,叹了口气。
正当南弦柚准备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时,黑尾立马打断了他:“别打了,差点忘了和你们说了,刚刚我在社团收拾东西的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了,她说打你们两人的都没有接,想要告诉你们一声,今天妈妈爸爸他们加班了,让我们社团活动结束后,不要在学校里耽搁太久,尽量赶上电车回家,如果错过了,只能自己走路回去了,他们没有办法来接我们。”
“啊?”猫猫瞪大眼睛,他震惊道:“小黑怎么不早说?现在出校门还来得及赶电车吗?!”
“我怎么早说啊?”黑尾将手中的包放下,他无奈的摊了摊手,道:“你们两个人都提早一个多小时就结束社团活动了,我今天又正好值日,等我社团活动结束,再搞一个值日,跑过来能这个时候已经算我动作快了!”
“那怎么办?我单脚跳回去吗?”研磨看着自己肿胀的脚踝,眉头紧锁。
“跳什么跳?你真当我们两个大活人没用吗?”说着,黑尾直接伸手眼疾手快地推了一把南弦柚的后背,将人推到了研磨的面前,咧嘴一笑道:“这样,我给你们拿着包,弦柚,你抱着研磨走吧。”
话音落下,黑尾对上南弦柚转头过来的眼神,对着人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够意思吧,哥们儿就帮到这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南弦柚自然是心领神会,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在人挑眉结束后冲人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回应。
两人暗戳戳的心灵对话结束,南弦柚转过头去冲着研磨伸出双手:“来吧,我抱你。”
说罢,他便弯下腰,一手从研磨的膝盖下穿过,一手扶着研磨的后背,将人轻轻松松的抱了起来。
研磨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个提议,毕竟比起自己单脚掰着像个小丑一样跳回去,让人抱着不仅不用滑稽,还能直接轻松躺平,路都不用走了。
他心安理得的被人抱着,甚至还有空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被抱得舒服一点。
然而,事情却没有研磨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在医务室里被人公主抱起后还没有感觉,直到从医务室里出来后,面对从社团里放学出来的学生的目光,研磨感觉自己要熟了。
无数带着好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尾和弦柚的个子本来就高,两个人站在一起更是像国际超模一样,惹得人频频注视。
再加上两个人又都长得帅,两个不同类型的大帅哥走在一起本身就很养眼了,而南弦柚头发又将这份显眼更加突出了起来。
偏偏研磨也是个显眼包的角色,他虽然窝在人怀里几乎看不清完整的样貌,但那一头金发也确实打眼。
如此一来,让人想不注视都难。
两个大帅哥并排走着,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帅哥的画面,光看文本就足以让人心动了,更何况在现场的人们呢?
当然是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了!
研磨抓着南弦柚的衣角越捏越紧,他那本就不多的社交能力在这一刻迎来了有史以来的暴击。
周围的人似乎都是社交恐怖分子。
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盯着人看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开始拍照了起来。
“我的天,你们快看啊!帅哥哎,三个帅哥!”
“哪里哪里?哪里有帅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好帅呀,那个白头发的!是学弟吗?高二年级楼好像没有见过他。”
“他怀里是不是还抱着一个?金色头发的,虽然看不清,但感觉也好好看啊!”
“他们背着的那个包是排球社的吧?我们英俊排球社这么多帅哥吗?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去应聘排球社的经理了!后悔啊!”
“那个黑色头发的是高二年级的黑尾学长吧!前几天去办公室碰到过,黑尾学长真的超级温柔的,他看我够不着上面的卷子,主动帮我拿下来不说,还让我小心一点,别摔着了!”
“哇!你也太幸福了吧!”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呢!一转头就对上这么一张帅脸,我当时差点都激动的昏过去了,等回到教室里脸都还是通红的。”
……
脚步声,讨论声,手机拍照的闪光灯声,所有的声音都悉悉索索的传到了研磨格外敏感耳朵里,那超级的听力将这一些细小的声音全都像放大一般,在他脑中一遍一遍来回播放着。
羞耻心在这一刻瞬间爆棚,猫猫用头发将脸挡住,等到后面甚至觉得头发都挡不住这些视线了,直接自暴自弃地把头一扭,钻到南弦柚的怀里,面壁思过一般,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挡了个严严实实。
南弦柚低头看着不断往自己怀里缩的小猫,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听着头上载来的轻笑,研磨的脸更红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是多么的小孩子。
但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比起受到外界的拍摄和议论,他更愿意被自己弟弟嘲笑。
——觉得他幼稚就幼稚吧,反正都这么羞耻,这么丢脸了,再丢次脸也没有什么区别。
抱着这样的想法,研磨缩在南弦柚的怀里一动不动,他虽然没有在进行往里面钻的动作了,但脸依旧埋在南弦柚的胸膛处密不透风。
薄薄的一件短袖T恤,在研磨不假思索地粘贴后,仿佛已经没有了布料的隔阂,南弦柚能十分轻易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甚至连温度,湿度都能感受到一清二楚。
南弦柚的胸膛暖烘烘的,心里也暖烘烘的。
和研磨此时只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截然相反。
他十分享受这种抱着研磨在路上被人打量的感觉。
他的爱太卑微了,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口头倾诉,哪怕一点。
只有在这种时候,南弦柚才觉得自己能理所当然的告诉全世界,怀中的人,是他心心念念,喜欢的人。
抱着这样的侥幸想法,阴暗的,病态的,甚至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却是南弦柚在这段感情中,最容易获得无限反馈和满足的时候。
南弦柚觉得,如果研磨此时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觉得他有病,还是要立即送进精神病院的那种。
他就这样贪婪的感受着研磨的体温、气息和小动作。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地体会着小猫的依恋。
——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将这段感情公之于众呢?
南弦柚低头看着研磨,那眼神中怎么样都无法挥之而去的爱意,连站在身旁的黑尾都能轻易的感觉到。
黑尾一直都没有说话,他保持沉默着,本来是出于礼貌而没有过多的关注,但渐渐的,那份眼力见很快就被震撼所代替。
——弦柚……原来这么爱的吗?
黑尾虽然已经知道南弦柚喜欢研磨,但他也只是在口头上听到了对方的承诺,并没有像今天,像此刻一样,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一个人爱一个人所能散发出来的爱意,是能如此的具象化的。
这对于一个到现在都还没有情感开窍的人来说,是震撼,是不可思议,同时也不由得让他对这段感情感到更加的好奇。
完全不用说出口,只用行动和眼神就能让一个旁观者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爱他。
这到底要爱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做得到呢?
黑尾好奇的打量着南弦柚,他感觉自己似乎低估了他的这两个幼驯染之间的感情。
在他眼里,研磨刚刚的那些小举动或许他会发笑,会觉得对方幼稚,会觉得对方有些可爱。
但这都是出于好朋友,出于一个比他年长的前辈所发出来的感叹。
而弦柚不一样,虽然他从来没有听过南弦柚叫研磨哥哥,但他确实是他们三个人当中最小的一个,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作为一个晚辈,是流露不出来那种站在前辈视角上的关爱的。
他能对自己的哥哥流露出这样子的感情,可想而知,那天晚上弦柚的承诺并不是口上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很爱研磨,爱到骨子里的那种。
真的好神奇啊?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竟然会萌生出这样子的感情吗?
黑尾看着南弦柚笑的越来越不值钱的样子,突然就笑了出来。
——真就这么爱吗?弦柚。你真的满眼都是他。
黑尾心里嘀咕道,他很想这么问他,但终究是给足了他面子,没有在研磨面前说出这些话。
而此时的南弦柚完全沉浸在观察小猫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黑尾在心里这么的想他。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的,反而会对着人笑一下,然后十分自豪的承认道——对!他就是这么爱,就是这么的不值钱,小黑说的是实话。
而研磨就更不用说了,他在情感上面还没有黑尾这么开窍呢。
此时又忙着和自己的羞耻心作斗争,别说黑尾在那里意/淫啥呢,就连南弦柚的目光他都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