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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空气中沉浮着干燥又暖和的花草气息, 日历已经翻到秋分节气,体感却还留在夏天。

第91章

空气中沉浮着干燥又暖和的花草气息, 日历已经翻到秋分节气,体感却还留在夏天。
也许是因为校园中放眼望去都是青春年少,充满了活泼的生命力, 在这么蓬勃的环境里,轻狂与燥热都会流逝得慢一些。

在这里允许意气风发,允许叛逆出格,允许发生横冲直撞的浪漫。

开学的夜晚可以不挤在图书馆,而去听一场闹腾腾的音乐会,湖边的长椅能坐下互相写诗的男女, 会路过勾肩搭背的少年, 也见证姑娘的手指梳过另一人的柔软长发。

追逐或是牵手, 哪怕是接吻, 没人禁止没人阻拦爱的探索。

不过容念还是庆幸今天月色浓重, 替他们做了遮挡,暗处的相拥没被发现。

那是他的爱人, 陆岁京的目光、陆岁京的心意、陆岁京拥抱自己的力度, 他要贪得无厌地独占。

他不肯分享不愿透露,连灯光和凉风都不可以来惊扰。

“……没事,阿念, 没事了。”陆岁京干涩道。

容念绷紧的后背被轻轻拍着, 一下一下地顺气,姿态好似在哄受惊的猫类不要慌张。

陆岁京道:“你现在太紧张了,放松点,手可以动一动, 我不会走的。”

容念抱得用力, 在冲击过后, 整个人状态非常恍惚, 全在消化眼前的情节。

他的注意力集中于陆岁京身上,脑内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被陆岁京这么哄着,他没有听话地直接松开,反而用额角蹭了蹭陆岁京的肩膀。

紧接着,容念一动不动,像突然发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实。

“你哭得很厉害。”陆岁京的声音带着安抚情绪的魔力,“你看,眼泪还在掉。”

容念干涩道:“真的吗?我不知道……”

他的心淋过风雨,曾以为这双眼睛不会再哭泣,一如止水般宁静无波。

截然相反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自己的眼泪不停滚落,蹭在陆岁京干净的衣服上,打湿了一片。

容念意识到后,有些难为情地侧过脸,想掩住这么失控的模样。

然而抢在他躲闪之前,陆岁京用指腹擦过他脸庞的泪痕。

陆岁京道:“没关系,你缓一缓,不要避着我。”

眼前容念反应失控,陆岁京并没有从容到哪里去,内心同样波澜起伏。

可他勉强压制住了混乱,温和地说:“阿念,真的没事了,放松点,换我抱着你好吗?你这样下去会脱力的。”

两人的岁数没差几个月,他年纪确实要小一些,以大众的刻板印象,会比容念更加幼稚,也往往被纵容和保护。

利用着这一点,往常陆岁京确实擅长示弱,以退为进让容念做出偏袒。

但实际上陆岁京很靠得住,并不是躲在哥哥身后懵懂无知的胆小鬼,甚至在某些场合充满了掌控欲和安全感。

就比如现在,容念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

重生以来的迷茫无措、仇恨不甘还有如愿以偿,千百种滋味一下子涌上来,再如潮水般逐渐退去,容念的的确确有种透支的虚弱感。

过了会,他松开胳膊坐起来,被陆岁京揽在身旁。

“有点奇怪。”容念怔怔地碰了碰眼角,触感一片湿润。

他牵了下唇角,问:“明明一点都不伤心,为什么还想哭呢?原来被打动了不止会笑,也是会哭的吗?”

对于他来说,泪水总是与欺骗、受伤和不幸挂钩,他在成长中习惯了这些事情,早就有抵御严寒的能力,自以为从此不会再流泪。

在电视剧里看到喜极而泣的主角,在婚礼仪式上看到低头抽噎的夫妻,其实容念不太明白,人世间居然存在这么柔软又复杂的心绪。

此刻他自己也尝到了同样滋味。

“我之前以为、我以为经历了那五年的人只有自己。”容念道,“秘书和我说你报大学的事,我一下子就猜到了……”

这一世高考出分后,陆岁京忽然想去剑桥,落在外人眼中非常突兀。

可在容念这里可以算作重要线索,证明陆岁京和自己同样重生而来,并且带有上辈子的记忆。

“我升学还挺折腾。”陆岁京垂下眼睫,“最开始报的是清大,后来觉得那里食堂不好吃,就改到了这里。”

容念道:“是吗?饭菜好吃一直是清大的宣传招牌。”

陆岁京:“。”

“想见我但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所以选择了方便偷看我又不至于惊动我的燕大,千里迢迢地回来,我却毫不知情地留学去了。”

容念这么说着,侧过脸问:“你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陆岁京口是心非地逞强:“容念,我没有不敢。”

“那几年你来看过我吧?至少打听过我?所以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想申请剑桥。”

“只可以你突然出国,不能我一时兴起待在国外?”陆岁京继续嘴硬。

容念淡淡道:“你这个一时兴起被一通电话打发,和燕大招生办聊完就不去剑桥了。”

被容念这么琢磨着,陆岁京有种心思全被拿捏的窘迫。

他架不住似的咬住后槽牙:“我要和告密的秘书聊一聊。”

“把原因归结到一通电话上,貌似不太准确,”容念道,“主要是因为燕大确认我被录取了吧。”

陆岁京叹了一口气,没再狡辩。

“是啊,我那时候就应该怀疑,你的轨迹怎么和上辈子不一样?”他道。

“你知道吗?上辈子我死得很疼。”容念自嘲地说,“估计也很吓人,我不是太确定,但失血过多肯定是非常丑的。”

陆岁京神色凝固了下,无声地张了张嘴,继而迟疑地闭上。

他伸手牢牢握住容念的右手,两个人因而靠得更近了些,仿佛处在万物温暖的季节,仍需要彼此依偎来取暖。

容念笑了下,低头自问自答:“唔,你一定是知道的,估计听说了什么风声?”

毕竟陆岁京重生后行动得很快,明里暗里地对付方悦秋。

能够做到如此有针对性,肯定上辈子至少了解到大部分真相,才会这么有敌意。

“传言里的我是不是很可怜?孤零零地出生,又孤零零地死掉,怎么看都很狼狈。”

容念一边讲着一边摇了摇头,再轻声道:“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现在倒是不觉得了。”

提到这个,他语气有些幸福地补充:“因为我确信,小岁一直记着我。”

陆岁京沉默半晌,问:“只是我记住你就满足了么?”

容念道:“唔,会不会有点没骨气?”

陆岁京朝他笑:“完全可以索要得再多一点。”

“在我快没意识的时候,我其实看不清东西了,眼前乱七八糟全是回忆。”容念道,“几乎所有景象都很模糊,可记忆里的你特别清晰。”

陆岁京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听容念嘀咕着上辈子沉重的往事。

而容念弯起眼睫,模样显得青涩腼腆,还有一种蓦然回首烟火阑珊的释怀。

“你给我的爱也很清晰……如果当时我还能许愿,估计会忍不住任性,祈祷再被你看一眼。”

每当被陆岁京注视,容念会有一种勇气。

就像初遇那天,年幼的容念在寒风里脱下外套,裹在瑟瑟发抖的陆岁京身上。

就像离别那年,容念克制住不舍无视掉蜚语,目送相依为命的人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而自己半梦半醒留在原处。

“只要倒映在你的眼睛里,前面是怎样一条未知的路,我都不会太害怕吧。”容念笑着感叹。

风吹过来,弄乱了容念额前的头发,音乐节步入尾声,歌声曲调也变得浪漫舒缓。

有人弹着吉他,听众们轻声地合唱,告白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随后是起哄和鼓掌。

陆岁京评价道:“你不用许愿。”

容念困惑:“咦?”

“先要说的是,我上辈子来不及听说任何传言,没办法回答你的求证。”陆岁京道。

他再说:“之所以能明白内幕,是因为我那天在找你,莫名其妙的,突然心慌很想见到你。”

容念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很惊讶,夹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陆岁京道:“查到你在医院,我担心你是不是生了病,纠结着要不然别装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记挂,不如大大方方见一面。”

容念隐约猜到了接下来的情节,不可思议之余,不禁有一些怯,却没有选择回避。

少年表情很认真,倾听陆岁京讲下去。

“容念,你一点也不吓人,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只可惜我还目不转睛地望着你,你那么漂亮的眼睛却没有再看我。”

陆岁京撞破那一幕终究是迟了些,抢救手段能用的全部用上,心电图却无力回天地变成一条直线。

“不过一眨眼回到十八岁,你又在镜头里朝我笑了。”陆岁京道。

提到派件员趁着送录取通知书,居然帮陆岁京偷拍自己,容念猛地回过神来。

他神色一下子很无奈,像生气又像庆幸。

“照片呢?给我看看。”容念摊开掌心。

陆岁京耍赖地说:“不给。”

容念好笑地问:“你做得这么熟练,到底偷偷摸摸看过我多少次?”

陆岁京不太好意思承认这个,当下转变了话锋,便又开始说瞎话。

“全部是单方面偶遇,难道你要收我观赏门票吗?”他理直气壮地撒谎。

容念:“……”

瞧他如此不配合检查,容念有点疲惫,剎那间灵机一动,软绵绵地趴在陆岁京肩头。

陆岁京:?

“虽然我是大学生的身体,但灵魂是个可怜又无助的社畜。”容念道,“你忍心给小社畜增加烦恼吗?”

他企图靠卖惨来套话,一股脑说完,还朝陆岁京眨了眨眼睛。

今晚他真的太累了,要是精力再多些,或许不会冲动地用这个办法来钓人。

只听陆岁京意味深长地反问了句“可怜又无助”,容念不假思索地点头确认,接着后悔了一整个晚上。

想到陆岁京在他不知道的时刻,默默关注了自己那么多年,容念为此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以为谈及这个该非常温情脉脉,然而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今晚没回寝室,两个人从草坪到车上,从车上再到家里,陆岁京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容念听完却陷入前所未有的恍惚之中。

“别人说过你的高三同桌不太对劲,一个冰山脸明明和谁都保持距离,偏偏对你好得要命。”陆岁京道。

容念解释得口干舌燥,在客厅拆了两瓶饮料,拧完其中一瓶的瓶盖,先默默递给陆岁京。

紧接着他自己打开另外一瓶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再无奈出声。

“上辈子打高三毕业,我和贺疏星再也没见过面,这一世才……你吃他的醋?”

陆岁京抱着胳膊,酸溜溜地说:“那你们高三坐在一起的啊,啧,那么特殊的人生节点。”

容念道:“不是所有高中生活都多姿多彩,对于我这种只准超常发挥、绝不容许考砸的资助生,每天睁眼就是做题,特殊在格外痛苦无聊?”

陆岁京道:“我大一的时候去剑桥遛弯,一群人围在你身边搭讪,听说有个华裔富二代撒钱和撒纸一样追你。”

容念声明:“陆岁京,我只被你追到过。”

对此,陆岁京非常欣喜地笑起来,不过没多久又继续细数重生前的琐事。

“还有你毕业了回到这里,冬天下大雪,你和傅琢州撑着伞一起去租房……”

耳边响起陆岁京失落的语调,容念闭了闭眼,忍住不去捂嘴的冲动。

他真诚道:“建议你把事情说完整,这话乍听还以为我跟别人同居了。”

“喔,傅琢州送你到家门口,你俩在路灯下面有说有笑,我躲到阴影里和流浪猫四目相对。”陆岁京道。

容念扶住额头:“你有本事就出来打招呼啊?!”

陆岁京不接这个话茬,使劲卖惨:“你和傅琢州是师兄师弟,我是多余的过期竹马,一出来不就反衬了傅琢州与你有多志同道合?我才不会便宜他。”

容念:??

未曾设想的思路,容念正在喝饮料,险些被这荒谬的发言给呛到。

“那天我折回便利店躲一躲风雪,还碰上他了,他瞥了我好几眼。”陆岁京道。

容念坐在沙发上双眼发空,道:“师兄见过我放钱包里的合照,上面有小时候的你,说不定是觉得你眼熟。”

陆岁京并不满意这一份合理说辞,幻想道:“更可能是他被折服,世界上竟然存在和他师弟这么有夫妻相的人呢?”

容念:“……”

陆岁京已然自顾自和他当起夫妻:“老婆,你干嘛这么看我?”

到了这个时候,在略显微妙的沉默中,他慢半拍地吸了口气,恍然大悟般回过味来。

“你一直在钱包里放我们的合照?”陆岁京有些不敢置信。

容念询问:“这辈子也放了,你要看看吗?”

陆岁京完全相信容念的话,也确实想瞧一瞧。

容念没有直接拿出来,撩起眼帘:“光盯着我,我就乖乖给你?你来搜呀。”

今晚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容念压根没有随身带钱包,放在寝室里了,陆岁京无论怎么找,都搜寻不到。

好消息是,后半场的重点根本不在过去的旧照片上,眼前人最值得珍视。

摸进口袋的手不知不觉挪到了腰际,真皮沙发上的靠垫全散落到了地毯上,衣服乱糟糟丢在旁边,两道颀长的身影紧密交迭在一起。

重量不轻的沙发吱嘎作响,在夜里难以忽视地晃动,容念已经浑身赤i裸,着实没有地方可以藏任何东西。

但他被坏心眼的陆岁京抓在怀里,一遍遍明知故问照片在哪里。

过了会,陆岁京直起身,将容念打横抱起往卧室走。

少年单薄的胸膛不住起伏,近看有两处泛着细微的水光,再被揉进掌心。

感觉自己如小舟置身于海浪中,容念紧攥着身后的床单,刚闭上眼睛,上眼皮便被温柔地亲了亲。

两人确立亲密关系以来,怕容念介意,陆岁京在措施上一直规规矩矩,家里的床头柜必然背着避孕套。

——即便出于某种恶劣的占有欲,陆岁京总是希望能越界,入侵到容念的底线之下。

开学之后两人忙于学业,谁也没想到会临时回来住,更没留意避孕套还有多少,加上他们刚刚在客厅胡闹过许久,原先剩下的那些东西全部用完了。

同样发现了这一点的容念颤着眼睫,在陆岁京的怀里挣了挣。

陆岁京以为他要逃脱,吻着他的鬓角,试图用这种安抚意味强烈的动作让他放松。

待到容念的喘息渐渐平稳,陆岁京打算抱他去洗澡,可容念翻过身,反而跨坐着将陆岁京抵在了床头。

“不要用了。”容念道。

感觉到陆岁京因为担心自己不舒服而显得犹豫,看样子还像是在怀疑耳朵听错了,容念软着嗓子地补了一句:“都弄进来,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