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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姜绥看着姜陟嗤笑了一声,似是在嘲讽他的执迷不悟。

第92章

姜绥看着姜陟嗤笑了一声,似是在嘲讽他的执迷不悟。
“你还没看清吗?它早已不是你的剑了。”

说着,他推掌向前,云端的那道剑影便随着他的动作又往下了一分,陡然变强的剑压几乎将满地碎石都瞬间碾成了齑粉。

“你那个时候太小,应该是不记得了,当年为你引剑气入体,催生剑骨的人是谁。”

姜绥刚开始的时候还算镇静,可说着说着却好像是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般拔高音调道:

“一个叛徒的种,还真指望当什么救世主?姜遥青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也不可能做到。”

“能挽救姜氏复兴本族的,只能是我姜绥!”

他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到最后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额角上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跳动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病态的狂热。

“我当时为你引剑气入体时……”他顿了顿,脸上的表情里带了几分自得,“还在其中混入了我的一滴精血。”

“所以你的所有东西,自然都会有我的气息。”

姜陟闻言皱眉,他便如得逞了什么似的大笑出声,整张脸都因极度的兴奋而变形。

“你的骨,你的剑,早就是我的东西!”

“你不过就是个替我养骨,为我取剑的工具罢了。”

笑声戛然而止,他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只可惜……”

但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停住,不再往下说了,又转而对姜陟言道:

“不过,现在杀了你,也不算太晚。”

姜陟站在深坑边缘,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只冷漠地看着对面姜绥的这一出独角戏。

这些话落在旁人耳中,或许会为他觉得难过、同情或是愤怒,但姜陟自己说实话,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可笑。

他从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向来端着一副“家主”架子,待人接物永远得体又顾全大局的所谓长辈,会在此刻什么都不顾地嘶吼着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而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现在扭曲得五官都快要移位了。

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

真难看,他想。

姜陟从小就算不得有多喜欢这个家主,也许曾经有过一些孺慕之情,但早已在他亲手把自己推向死亡的那一刻都耗尽了。

现在回头想想,连当初在无极阁上的那些失望都是不值得的。

深坑对面的姜绥还在咆哮着他这些年处心积虑的谋划,那些字句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却也遮掩不了他话里透出来的近乎天真的得意。

姜陟沉默着叹了一口气。

他的手腕忽地一翻,凝光剑上便骤然向四周荡出一片青光,将他身后以及前面祭台下的人全都逼得纷纷后退,直接清出了一大块的空地。

随后,他便朝着姜绥走了过去。

在那深坑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但他的鞋底竟踩出了实质般的波纹。

他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圈淡青色的光晕,像是走在了一条看不见的路上。

他停在了深坑的中央。

那几乎遮天蔽日的巨大剑影就正悬在他的上方,剑尖直指他的额顶。

森冷的剑气之下,他身上的骨头都仿佛要承受不住这威压,接连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姜陟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面色平静地朝着那如山岳般压下的剑影,举起了他手中的凝光剑。

两剑相对,看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用这么一把剑去抵御那巨大无比的剑影,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姜绥和在场的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姜陟偏就是这么做了。

他身形单薄,身上的衣服被肆虐的剑气撕扯得猎猎作响,仿佛马上就会被彻底搅碎,手中的剑光在黑雾缭绕中如深夜萤火,好像稍有不慎就能被马上吞噬干净。

他却在这似要毁天灭地的剑势之下,神色淡漠地开口:

“你试试。”

狂风拂过他沉静如渊的双眼,从容不迫的态度像是在嘲笑着姜绥。

“好,很好!”

姜绥脸上原本得意的神情都几乎快要挂不住了,于是,他举起双手飞快结印,然后又一道一道地打出。

“破!”

随着他的这声厉喝,无数汹涌剑气倾泻而下,如天上银河直落九霄,高悬于苍穹之中的剑影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以排山倒海之势轰然斩落,带起一片滔天烟尘。

姜陟的身影被瞬间吞没。

殷泽在一旁看着心惊,急忙想上前救出姜陟,可刚迈出一步就被林微明拉住。

他转过头,只看到了一双异常平静的眼睛。

林微明没有说话,但殷泽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收回了那只脚。

姜绥的笑声在这漫天烟尘和黑雾之中回荡,只是转过身的时候,又重新变成了往日里那个端方持重的家主。

然而脸上那种胜利者特有的喜色却是敛不去的。

他对着祭台之下的围观众人高声道:

“诸位都看见了,叛徒已除,门楣已肃……”

他说到一半才发现面前的人群不对劲。

他们的目光,并没有看向他,而是落在了他的——

身后。

几乎是同时,他听见姜陟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轻得像是一阵擦着脸际而过的风,却足以让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舅舅这么急干什么?”

他手中剑的剑刃精准地抵在了姜绥的命门上,即使隔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寒意,冷得几乎快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结上了一层冰。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从那一剑之下逃开,也没有人知道他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姜绥的身后。

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让人看不清。

“你……”

姜绥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终于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声音早没了之前的意气,反而低沉又嘶哑。

姜陟举起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堵住了姜绥的话。

他挟持着姜绥转过身,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舅舅说我是叛徒,怕是现在对于姜氏的列祖列宗来说,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叛徒吧。”

姜绥被姜陟一把推至深坑边缘,他踉跄了两步,下意识低头去看坑底,却看见烟尘散尽后,原本就腐烂发黑的龙骨,此时已彻底断成了两截。

这姜氏灵脉的源头,护佑家族数百年的真龙骨架,竟被姜绥刚才那一剑生生斩断。

骨头断裂处,还可以看到那些尚未被吸取干净的灵力如岩浆般缓缓涌出,滴落在泥土和石头上,又迅速蒸发殆尽,消散在空气中。

而那所谓的灵脉,也终于在巨大的震荡之后露出了本相。

那是一条条如血管一样的东西,凌乱地缠绕在龙骨的下面,此刻因为骨头的断裂,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最后变成皱巴巴的丝络,在风里轻飘飘地晃荡。

随着这边的变化,远处姜氏本宅,那栋显眼庄严的家祠也轰然倒塌。

姜绥颤抖着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只是要杀你……”

他猛地转过身,似是想去抓姜陟的衣领,却被他灵巧地避开,自己则扑了个空,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姜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他的声音很轻,又故意说得很慢,仿佛是想要姜绥一个字一个字地全部听清楚:

“我说了,没人能用我的剑杀我。”

他伸出手,手上拿着那把剑早已不是凝光,而是姜绥自以为收作己用的——

燕支。

燕支剑在姜陟掌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身上缠绕的黑气仿佛碰到了什么净化的法器一般瞬间消散,整柄剑也因此似是褪去了沉重的枷锁,光芒大涨。

剑锋之上,无数光华流转,宛若星河熠熠,耀眼夺目。

“你以为,凭那一滴精血便想夺走我的东西?”

姜陟反手挽出一个剑花,无数剑光落入他的眼中,沉黑的眸子里呈现出一种像是能穿透人心般的炽亮。

“最初这把剑,认的便是我的剑骨。”

他话音未落,姜绥的身体便突然一颤。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陟手中的燕支剑,徒劳地叫道:

“你又重新得到了剑骨?这不可能…..”

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顿住了,好半天才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是姜遥青。”

姜陟忽然抬脚,重重地踹在了姜绥的胸口。

姜绥整个人被踹得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地痛呼。

姜陟往前一步,就踩在了他的身上,力道重得几乎能听见肋骨因为不堪重负而发出的“咯咯”声。

姜绥克制不住地呻吟,嘴角溢出血丝,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他刚刚和姬岫对战已然力竭,再加上耗尽灵力的剑招,此时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任凭姜陟踩得越来越深。

燕支剑的剑尖已刺入他的喉咙,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溢出,只要再往前一分,就能彻底撕碎他的咽喉。

姜陟微微附身,眼底的火焰烧得越发的烈,但脸上寒气却似要在他的眉梢上结出冰来,他看着姜绥,一字一顿地问他:

“现在能说了吗?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