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传承由来（小修）
千衍好像想起了一点东西，他的时间被拉到过去，被拉到原初之母时期。
那是原初之母刚杀死偷窃的时候，她的吞噬异能围绕着偷窃的神格转，正在准备将神格吞噬。
杀死偷窃的原初之母对此事并不着急，此时正饶有兴趣地蹲下身触碰那个怎么也无法毁掉的神格，指节在上面敲了敲，说：“你倒是比你主人坚固。”
更为年轻的、肆意的原初之母身上充斥着锐利的非人感与邪气，让人看了之后也不会奇怪她能被神祇当作必须要毁灭的生物。
和在游戏里见到的相对温和的原初之母有些不太一样。
千衍不确定他现在的状态，尝试开口：“前辈？”
“谁？！”刚放松神经的原初之母向四周扫视而去，身后的原始虫族已经是戒备的状态。
千衍微愣，随即友好地开口：“你好？”
原初之母确定了，是神格，她抚摸着神格上的阵法：“是你在说话。”
千衍有些疑问，他不理解跨越时间他还能与原初之母对话吗？他刚想开口，就看到一个虚影成型，以灵魂状态。
是他自己。
一个看起来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千衍。
“千衍”说：“是我在说话。你好啊~”
原初之母猜测：“你在求饶？你不想被我吞噬。”
“千衍”被她的猜测弄得一愣，手指指着自己，有些疑惑地说：“我？”
他反应过来，解释道：“不，我没那个意思。我不是偷窃。”
寥寥几句话，原初之母已然能确定“千衍”不具备威胁性，掌控着主动权开口：“我知道了。所以你出现的原因呢？”
“千衍”的灵魂在空中悬坐着，双腿还在孩子气似的轻闲晃荡：“我想看看下一任宿主。”
“你想得到我，不是吗？”
原初之母大大方方地承认她渴望得到更为强大的力量的野心：“没错。”
“你想了解我什么？”
既然“千衍”出现，肯定就不是简单地看看她而已。原初之母并不打算对他留情，一边采取怀柔政策，一边加大了吞噬异能的输出。
但回话的那道声音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千衍”自顾自地说：“我对你、还有你的族群都很感兴趣。向我介绍介绍你以后的打算？”不是请求，是要求。
原初之母的答案没有在千衍的意料之外：“振兴虫族文明，成为宇宙中最强大的文明。”
“千衍”好奇地询问：“你想带领虫族超过神祇？”
神格已经开始松动，原初之母还有闲情逸致跟“千衍”交谈。
原初之母回答：“我并不认为神祇称得上是一个文明。那群高高在上的神，对待自己的同类也很难起怜悯之心。祂们是独立的，不是一个整体。”
多亏了神祇的独行，所以才能让原初之母在杀死偷窃之后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那种打了一个，又来一个的战争方式才是真的超级不爽。
“千衍”对原初之母的回答进行思考，不足片刻，他就认同道：“神祇确实不如你们族群团结。”
虫族这样意志统一的族群是少数存在，他们奉虫母为唯一核心，虫母凭借强大的精神力进行精神操控，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这种体系换作其它文明难以复刻。
“千衍”继续问道：“得到我，再加上你原来的力量，堪堪足以位列神祇行列。你愿意放弃虫族加入到神祇当中吗？”
千衍本来是确定虫母为了虫族会尽心尽力，但游戏里的虫母打破了他的刻板印象，他不确定这个时候的原初之母真正的回答。
“不愿意。”
“为什么？”
“我从未听闻过神祇中有过后天神祇。”先天神祇与后天神祇？想想也知道它们之间会存在着巨大沟壑。
“但你可以是。”
“我能杀死偷窃靠的是力量与运气，这些对于应付其它还没冒出头的神祇来说，不足一提。我不适合位列神祇行列。”原初之母并不自大，她很有自知之明。
“千衍”手支着下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以你的天赋，只要时间充裕，你会走向强大。”
“一条风险性极大的道路。”原初之母评价“千衍”的想法。
“千衍”回给她一句：“你拥有野心。”他是真的看好原初之母。
原初之母向后扫视了一眼静默矗立在那里的原始虫族，有些头疼地说：“我不能。”她手中的吞噬进度加快，她不想再听到“千衍”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嚷，这会狠狠动摇她并不坚定的信念。
“千衍”兴致缺缺：“好吧。”
“千衍”蓦然又想到新的问题：“我相信你能带领虫族走向辉煌，可在你之后呢？如果后面的虫母不能承继你的意志呢？”
原初之母是一个绝佳的种族领导者，可她的寿命总会有一个定数，在她之后，无人得知新任虫母是否有能力接替过她的职责。
“到那时候，就要看虫族自己的造化了。”原初之母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虫族，多年的逃亡、求生的生活让她现在更关注当下。
“千衍”不容许她回避问题：“这样含糊的答案是不行的，我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为了确保话题能继续进行，“千衍”制止住原初之母的吞噬。
原初之母大概明白了这是神格的挑选机制，耐着性子回答：“这个问题当然很重要，但现在的我不能准确给出答案。我需要在相对稳定的文明发展环境中做出决策。”
杀死偷窃，虫族就要从星际文明共同厌恶、围猎的族群中反转身份，原初之母需要更多的、其它的掌权经验。
现在就让她铺设好虫族未来的道路，显然不太现实。
“千衍”察觉到他确实过于急切：“好吧，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如果有答案，请转告给我。”
他并不能长久地在外面出现，最后的话没说多久，灵魂就已经消散，重新归融于神格当中。
原初之母趁机一举将神格吞噬完毕，低声吐槽：“一个神格，竟然比我还关心种族发展……”
千衍静静地看着这段记忆，原来，这就是他与虫族最开始的羁绊。
*
最初，原初之母只是想生存下去。
得到力量后她拥有更多的选择，但她没有选择离虫族而去。
族群是负担。原初之母告诫自己少往虫族里投入更多东西。
室外传来报告声，她年轻的子嗣禀报着兄弟的新动静：“母亲，格瑞死了。死于精神暴动。”死于精神暴动的原始虫族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这群年轻的生命这么早就已麻木。
原初之母处理公务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平静地说：“他死了？死了就死吧。将他好好埋葬。”
“是。”声音离去。他不会埋怨母亲对待孩子死亡的冷漠。
她的子嗣走后，原初之母才暴露出真实情绪，她的左手握紧，青筋浮现，恶狠狠地捶向地面。
为了强大，为了活着，她不得已用精神暴动和寿命换取了原始虫族的力量。
等到杀死最大的敌人——偷窃之后，她依旧不能让后面的原始虫族恢复正常——宇宙中有那么多盯着虫族的眼睛在密切关注着虫族，等待时机从这个新生的强大文明身上拽下一块肉，她没有松懈的可能。虫族也没有。
所以，原初之母也只能看着她的孩子一个又一个地死在她的周围、甚至眼前。
格瑞是当前这一批原始虫族中最小的孩子，他罕见地拥有更多东西。温柔、情感、智慧这些珍惜的品格他都拥有。他每天挂着笑容，总是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她的靠近。
虫族是一个情感贫瘠的族群，除了针对虫母之外，他们不会再有那么多激烈的情感波动，甚至连族群之间的温情都稀少的可怜。
可原初之母是一个精神完好的存在，她渴望得到的不仅有原始的、炙热的爱意，她想要来自后天的、更多的情感反馈。
没有虫族会抱怨母亲对待他们死亡的冷漠，但原初之母想要他们对此露出不满。
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守护好的母亲，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原初之母将她对原始虫族的情感掩藏在冷静领导者的表面之下，在背后独自为她的孩子生命的逝去而感到心痛。
简单发泄完情绪后的原初之母闭上双眼，深呼吸片刻恢复正常，接着继续处理公务。
她的子嗣用他们的生命帮助原初之母确定好她对未来虫族的发展愿望。
【神格的意志，】
【如果你还在，】
【可否帮助我完成一个传承？】
无人应答。
吞噬完神格后，原初之母原本以为“千衍”将会和当今星际预测到未来可能应用到的人工智能相似，像一个陪伴系统一样陪在她身边、一直喋喋不休。
但“千衍”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他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想起“千衍”，原初之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有一个不着边际的猜想，该不会是她的吞噬异能将“千衍”这个意识也消化完了？
怎么可能？
原初之母勉强为这个猜测勾起嘴角，将子嗣逝去的悲伤压下去。
她本来是不打算留下完整的神格的，敌人的东西为什么要好好保存？但她的吞噬异能无法将神格吞噬掉，导致她只是抹消掉神格上偷窃曾经留下的痕迹，依旧留着完整神格使用。
所以，依存神格存在着的“千衍”的意识不会消亡。
【我可以帮你。】短暂清醒的意识回应了原初之母。
“千衍”：【不过，我需要很多很多的资源，还有力量。】
【我还要得知，你对传承的打算。】
还在啊。
原初之母将后来思索很久后的预谋娓娓道来，“传承呐。”
“我要接任的虫母能够继承我的意志，带领虫族在这个宇宙真正立足。我要虫族不再承受风雨，而是成为风暴的制造者。”
“我要虫族彻底进化成为高等生物，力量是最基本的，后面我要他们拥有智慧、情感、欲望等东西。我要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脱离虫母独立地位列于强大的文明行列。”
“我要我的部分子嗣，能够幸免于难，在未来虫族最美好的时代破壳出生。”
现在的原初之母能看到虫族的未来，她处理政务数百年，知道虫族的虫母制度成也虫母，败也虫母。如果不能在时代的浪头及时更改制度，虫族总要走向毁灭。
原初之母曾经以为虫族能多出现一些像翡绿虫族一样的智慧种群，但她低估了进化的速度影响——优质基因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下并不能很好地保存下去。
所以，这就需要身为领导者的虫母主动干预一下。
原初之母不会看着她的孩子们平白无故地为此死去，所以，她想到了群体进化。以虫母为核心的进化感染源，然后辐射到其它虫族身上。
“千衍”：【我所干涉过的事物未来不可预测。】如果设下传承，他不能保证一切都会朝着原初之母渴望的方向走过去。
对啊，他一个神格，做不到全知全能。
原初之母微怔，说：“无妨，大体上是这个方向就行。”
“千衍”：【我所带来的命运轮廓需要很多很多的资源和力量。】
原初之母估测当前虫族的实力，他们占据已知宇宙一块庞大的星域，这还只是当前的，应该足以满足“千衍”的要求：“虫族倾付全族之力。”
“千衍”：【传承成立。】
原初之母：“我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千衍”：【它还需要别的契机。】
原初之母：“什么契机？”
“千衍”：【我也不清楚，但命运朝我许诺了。时间和智慧等也愿意为我助力。】
命运？时间？智慧？
都是神祇吗？都愿帮助“千衍”？
原初之母隐隐约约地感知到“千衍”的特殊，她没有过多询问，只是说：“谢谢。”
“千衍”：【我将收取报酬。】
原初之母：“你想要什么？”
“千衍”：【我也要成为虫母。】
“千衍”：【让我见证时代，让我成为最后一任。】
“千衍”：【我要为我亲自布置下的传承画上一个完美句号。】
他的表现有些争强好胜的孩子脾性。
原初之母接纳了“千衍”，但同时向他普及了虫族后续的不确定性。
“我不认为虫母制度的结束会同你想象中一样美好。作为最后一任，你可能承受更多阴暗的东西。”
如果虫族拥有这个传承，它必定要经历过漫长岁月。仅仅是现在，虫族就已经遭受星际的针对，未来会发展成为什么样，她不能预测到。但她可以猜测的是，只要虫母还存在，拥有虫母这个身份的人就要迎接来自各文明的明枪暗箭。
原初之母的言语开始变得锋利：“你可能不会像现在的虫母一样成为种族核心，那时的虫族甚至可能对虫母的态度发生大反转，被厌恶、被遗弃、被杀死，一切皆有可能。”
“你能承受住吗？”她直接朝着最坏的发展猜想。
“千衍”沉默：【……我不知道。】
原初之母说的结局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范围，“千衍”产生了迷茫。他现有的记忆里，没有像多种生物中的一个个体独立生存过，他没感受过爱，也不知道被厌恶的感觉。
他只是在短暂的清醒时间里，不经意间跟随偷窃看到了身为种族核心、被全心全力拥趸着的虫母，由此在心底埋下了渴爱的种子。
想要得到很多很多的爱和关注，是他最初的想法。
原初之母如释重负：“你看，你不能确定自己的阈值。所以，除了传承，不要再掺和到虫族的事情中去。”
她渐渐把“千衍”当作亲近的朋友或者孩子，她不希望“千衍”帮助她那么多后，得到的却是一团垃圾。
原初之母不会那么卑劣地欺骗“千衍”。
原初之母：“你就像现在这样，默默见证着虫族的变迁就行。我与虫族，感谢你的恩德。”
“千衍”想法变卦：【你不是要留下一批子嗣？那我要你的子嗣。】
“千衍”开始不讲理：【我要他们，在传承结束后，像对待虫母一样对待我。】
这个想法似乎更安全一些，原初之母向他承诺：“好。我会为你留下基因最优质、情感最忠诚的虫族。”
“同时也希望你能带领他们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千衍”笃定道：【我可以！】
*
后来啊……
后来没有见识过黑暗的“千衍”真的如原初之母所说的见识到虫族的变迁。
他看到原初之母疼爱的子嗣战死战场，虫壳、皮肉和骨头尽数成为被使用、展览的对象。
他看到一个强大的文明在原初之母化为石像后，成功被其它立足已久的文明瓜分殆尽。
他看到他渴望从他们身上得到最被人羡慕的爱意的虫族仅仅在百多年就分崩离析，快要在宇宙中灭绝。
效忠原初之母的翡绿虫族一分为二，一部分在未开发星域的陨石当中守卫虫母、被挤压至死，一部分如同朝圣者一般使用禁忌，渴望用献祭获得新任虫母的降临。
那是一段悲惨的时代记忆，“千衍”却非要把这些全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似乎在某一时刻与虫母产生了共鸣，他在为这些生命的逝去而感到心痛。
可即使这样，即使虫族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资源和力量还是不够……”“千衍”惋惜。
传承是一个要持续已久的过程，在此期间，虫族必须要源源不断地朝他输送资源、力量。但现在的虫族，早已断送了这部分资源的输出。——因为没有虫母再作为媒介。
“千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悲伤，原初之母的愿望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她的孩子会埋藏在历史的不知名角落，她的辉煌甚至不会被记载。连带着，早已被他视作所有物的那一批化石虫蛋，都不会再有孵化的可能。
“你为什么感到悲伤？”时间停止之域，时间之神温柔地询问“千衍”。
“千衍”回答：“这是我见证着壮大、而又覆灭的种族，我不忍心。”
文明的湮灭对于时间之神来说是很常见的一件事，祂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规律，所以不会对虫族的覆灭产生别的异样心情。
可“千衍”他是一个涉世尚浅的孩子，他的情感丰富、并与原初之母成为好友，又对一直注视着的虫族给予了众多感情，他会为虫族的灭绝伤心，也会为现在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自厌自弃。
虫族对于神祇不重要，但“千衍”对祂们来说意义非凡。
时间之神爱屋及乌，想要帮助虫族：“或许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祂将一部分力量注射到虫母的传承当中。
传承在祂的投入下得以完善，从中诞生出新的虫母蛋。
“千衍”渐渐收起悲伤，注视着这一切，突然惊讶地问道：“他是谁？”他的目光范围内，拿着时间权柄回溯到这里的千衍正准备抱起虫母蛋离开。灵魂状态的“千衍”从未看到过自己的面容，所以根本认不出自己。
他是你啊。
未来的你。
成为生命之神的你。
时间之神轻轻地笑了起来：“现在还伤心吗？”
“千衍”：“好一些了。”
时间之神只能透过时间间隙捕捉到部分千衍的未来踪迹，当时的祂只看出了千衍成为真正的生命之神，以为一切都在顺利地发展着。
所以，祂只是鼓励“千衍”：“那就继续你的旅程吧。等到旅程结束，过来向我讲述你的事迹。”
“千衍”：“好！”他跟随着虫母蛋离开这里，直至时间之神陷入长久的沉睡后都没有消息再传过来。
因为，诸神黄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