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天道
孟瑶清有问题，叶柘是知道的。

系统有问题，叶柘也是知道的。

顾长安有问题，叶柘也清楚。

叶柘知道，他一直都生活在一个迷团里。

无数的谎言像丝线经常紧紧包裹着他，缠成一个茧。

他自己没有能力破茧而出，身边的人也靠不住，所以他把这些疑问都压在心里。

把疑问都压在心底的意思，不是不去抽丝剥茧，而是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现在，时机就在眼前。

面前这两个所谓的穿越者，或许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或许他们也是在说谎，但问过了总比什么都不问好。

即使得到的答案可能也是谎言，但至少，他还可以自己判断一下真假的机会。

“你们对天道有什么了解吗？”他问。

“了解不多，但知道他们是一群懒懒散散的公务员。”那个长相颇似青衣师妹的人说。

她一副不想和叶柘说话的样子，但是她似乎并更不想叶柘跟她身边的男人说话。

听他俩聊了几句她已经不太高兴了，所以向叶柘描述天道时语速极快。

“凡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但是这天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她伸手指天，表情十分不恭敬：“既然你是穿越的，你应该能听懂我所说的话。所谓的天道其实是一个系统，而且是一个非智能系统。”

也不管叶柘有没有听清，她只顾着说自己的，看样子已经打好了说完就走的主意。

“这个系统只能对某些特定事件进行监控，非常死板。举个例子，你们修真世界所谓的雷劫，只是一档处罚。修为达到了某个点就会自动触发，渡雷劫听到的声音大部分都是提前录好的。”

她这话一出，画风都变了。

太没有现实感了，叶柘都怀疑是她自己瞎编的。

他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天道的空子也太好钻了，毕竟机器都是死的。而且小世界多，那应该有不少高等级文明，没有智能系统吗？”

她答：“有是有，但不能用。机器和真正的智能之间的差别，其决定因素在于是否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而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就意味着有私欲。绝对的管理者，不该有私欲这种东西。”

“所以，真正主宰世界的、真正的天道，是一群无欲无求的公务员。他们人多，部门也多，管的世界也多。他们既然无欲无求，对工作就没什么积极性，一般不会亲自管理某个世界，除非有人犯了很重的错。他们一般会通过雷劫远程施加惩罚，自己不会现身。”

“你的那个朋友，如果真的被抹杀了，或是被天道针对了，那绝对不是穿越这么简单的原因，是犯了重罪。”

这个所谓的重罪到底是什么，系统知道，顾长安也知道，但他们不能让叶柘知道。

听到这里，系统已经慌得不行了。

但它不适合出言阻止叶柘听下去，因为它知道叶柘在怀疑他。

这种时候只能靠顾长安。

顾长安很上道，直接上前打断两人两人的对话：“你在说什么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把叶柘往身后挡了挡，用戒备的姿态面向她。

少女明显不是个脾气好的。

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不愿意干，直接闭嘴不说了。

叶柘本来打算再问，但古树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他只来得及抓住顾长安。

等回过神来，剩下的也只有他和顾长安了。

顾长安看他神色凝重，对他说：“刚刚那两个人必定是哄骗师兄的。她对天道的口气那样不屑，好像自己凌驾天道之上，若真是那样，她早就飞升了，哪用得着和我们一起困在这一方面天地。”

叶柘不回答顾长安，只说让自己静静。

他得好好理理今天得到的讯息。

信息量太大，他承受不起。

首先是关于孟瑶清。

她在渡劫前后对顾长的态度差异巨大，这一点可以有有两个解释。

第一，就是她是个穿越者，然后被解决掉了。

第二，就是她在渡劫的过程中，知道了自己不得不按照原作剧情走，所以开始隐藏约束自己。

叶柘个人更倾向于相信后一种可能。

因为孟瑶清对他的态度，是始终没变的，不像是两个人。

也因为系统这个小骗子告诉叶柘，孟瑶清穿越被清理掉了。

系统也有问题，这是叶柘现在要思考的第二个问题。

它最开始一口咬定，不会有其他穿越者的存在，却在孟瑶清出事之后突然改口。

系统一直不太像一个“系统”，但叶柘并没有过多怀疑它。

因为它脾气软好骗，也没什么心机。

虽然它不像“系统”，但它不像“坏人”。

叶柘一直觉得，系统撒的谎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所以一直听之任之。

但是，他今天从另外两个穿越者身上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孟瑶清是犯了大错的人。

孟瑶清渡劫那天的劫雷是做不了假的。

不管她的情况到底是前面猜想的哪一种，她都一定被天道针对着。是天道要处理的那种人。

在这里，叶柘想起一个细节。

雷劫从不劈渡劫者以外的人，这是这个修真界默认的规矩。

但是叶柘被牵连了。

他伤恢复过后问过其他人，得到的答案相当统一：不管距离再近，也不会被雷劫牵连。

按照刚刚两人的说法，天道是系统，雷劫由系统瞄准。

那这个世界就像是大型游戏，整体运转由系统支撑，游戏里伤害不会到队友身上是很正常的。

如果开挂，被系统上报给管理者，那管理者就可以给出更高级的操作。

比如，锁定违规者。

只要是违规都会受罚。

叶柘会被波及，那说明，他也是违规者。

那天系统连现身都不敢，很可能它也是违规者。

还有违规者吗？

叶柘认为还有一个。

顾长安！

现在又要开始理顾长安这里的问题了。

顾长安很可能是重生的，很可能也是违规者。

他对秘境十分熟悉，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所有会遇到危险的地方，那他应该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

但是会降临他自身的威胁，他却从不避开。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很清楚有些事必须去做，不然就会被天道检测到。

那现在，推翻之前的所有猜测与认知，从顾长安是重生的这一点出发。

可以推测，孟瑶清也是重生的，甚至系统也是。

那……我呢？叶柘想。

如果这样的话，叶柘忍不住继续想，重生就是所谓的犯规。

但重生和穿越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很流行的小说套路，都是以更有经验的姿态面对人生，都是活得更好，过得更爽快。

啊，不！

有一点是不一样的，那就是……

“你要记住，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状态。因为不知者不罪。”

叶柘脑子里突然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不是系统的声音，更像是很久以前就刻印在脑海中的记忆。

那是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声音，叶柘因为这一句话直接放弃了想下去。

他突然发现是自己想偏了。

的确，不管是顾长安，还是孟瑶清，还是系统都疑点重重。

但是有一点叶柘是可以确定的：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害他。

他们向叶柘隐瞒了真相，或许只是出于保护而已。

厚重的茧困住了蝴蝶，使它不能飞向天空，但茧的作用是将蝴蝶困死在茧里面吗？

不是的。

它是一道保护。

是为了让蝴蝶在蜕变之前足够安全，它会在最恰当的时机放蝴蝶出来。

叶柘想，是自己把自己堵到了死胡同。

真相有的时候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刚刚推想的那么多，还有一点是相悖的。

那两个人认定他是穿越者，那说明他的确是穿越了的。

他在现代那么多年的记忆也做不了假。

那他就是穿越不是重生啊。

他不打算想了。

没有基础垫底的空想，只会将人只会将人带入深渊。

与其想这么深奥的事，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刚刚那一阵空间扭曲，他和顾长安已经被送到了传送阵所在的地方。

现在最令人头痛的问题是顾长安的去留。

叶柘很不想提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做不了这个决定。

偏偏顾长安就在旁边等着，等他思考完，等他做决定。

他静静地看着叶柘。

很平静。

因为他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他都能坦然接受。

不，准确来说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叶柘的决定。

叶柘刚刚想了好多，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他顾左右而言他，问顾长安：“你的礼物是什么？”

顾长安肯定也是有礼物的，只是他拿到礼物的时候，叶柘的注意力被两个穿越者吸引走了，所以没注意看。

顾长安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里面好像装了某种液体。

应该是某种药。

他突然开口说：“和以前一样。”

说罢就将瓶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

叶柘愣了愣，他没想到顾长安会直接承认。

他们以前哪里来过这里？

顾长安所说的和以前一样，应该就是指代他的上辈子。

不过幸好顾长安开了这个头，叶子也不再和他绕弯。

他说：“为什么是这个呢？可是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并不需要修复经脉的药。”

虽然叶柘拿到的剧情里并没有记上辈子顾查得到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的思维和上辈子还是一样的，所以下意识的以为这个是修复经脉的药。

顾长笑笑说：“我又没说过这是修复经脉的。”

叶柘突然觉得心底一阵莫名的悸动，好像发现了一个自己许久以前犯的错。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顾长安站起来走到叶柘眼前，靠得极近才停下。

几乎是脸贴脸了。

他一改往日“阳光师弟”的人设，将嘴唇凑在叶柘耳边缓缓地说：“师兄做不了决定吗？”

叶柘觉得有些不自在，觉得这样的顾长安太危险，条件反射地想要避开，却被突然出手的顾长安按住了后脖子。

他出手准力气也大，按住的又是这样关键的部位，叶柘不敢再动。

顾长安慢条斯理地挪开手，好像刚刚出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手挪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么，又顺着叶子的脖子滑到了喉结的位置，然后慢慢在脖子上摸索。

本来两人就靠得近，顾长安的呼吸全撒在叶柘的耳廓，被他这样一摸，气氛变得十分暧/昧。

这个时候，顾长安和叶柘梦中那个人完全一致了。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因为嘴巴就在叶柘耳边，所以声音也压得低，带着些莫名的低沉沙哑。

他说：“师兄做不了决定那就不劳师兄了，光是师兄做不了决定这一点，我就很满意了。”

他退开一步站到了阵法旁边，说：“我倒是还想再多留会儿，但是这阵法不等人了。其实也没什么，过不了几年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师兄可要做好准备。”

他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握紧掌心中的空气，仿佛抓住了一缕阳光。

然后又说：“不会很久，应该不会很难熬。”

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叶柘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等我回来了就抓萤火虫。师兄自己答应的，不管萤火虫愿不愿意都可以抓。”

说完他就进入法阵，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叶柘呆愣在原地。

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觉得心脏好像真的空了一块，那一块空着，旁边就拼命向那里挤压，压得他呼不出去，只觉得疼。

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

不管是突然遇见其他穿越者；还是顾长安突然承认自己是重生的；还是顾长刚刚突然的靠近和突然的离去，都太突然了。

让人来不及仔细思考，好好抉择。

看着顾长安消失的地方，他满脸不高兴地小声怒骂：“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简直蹬鼻子上脸，明明我还没说什么！还说什么抓萤火虫，真是大逆不道，我要是知道那天说的萤火虫指代的是我，我能答应？”

骂完，他也纵身跳进了即将关闭的法阵。

跳的时候他想，可不要小看了光的渗透力啊。

不管是多么阴暗的角落……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这张感觉真是太困难了，我都担心会不会有人觉得看着好烦，直接弃文。

但是这个东西又不得不写，改了又改，还是没办法，所以在作话这里理一下。

1.既然叶柘最后选择了放弃思考，那为什么还要让他产生怀疑？

答：他不是从今天开始怀疑的，他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了，但是他又不说，一直积压着，而且自己也没想通。怀疑这种东西就像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所以干脆拔苗助长，直接给他拔死了，让他确定，不管发现多少疑点，都不再去想。

2.关于天道的设定。

我想突然到了一个还比较接近的比喻方法，就是晋江的系统。

晋江发文之后的审核系统分为机审和人审。

如果我要开车，我就必须用一些符号，把可能会被机器捕捉的词汇隔开。

如果没有人审的话，那我就可以随便开车了。

但是，是有专门的网友在审核的。机器审核的那些词汇，他只会把相应的词汇给屏蔽了，但是如果被人审到过不了，整章都会被屏蔽。

这就是为什么普通的雷劫不会殃及他人，而有天道插手的那个雷，会劈到叶柘身上。

3.关于穿越。

这个主要是我自己的私设。

在我的设定里，穿越是普遍存在的，并不是什么大事（这个穿越只能只穿到平行世界，而不是穿到以前）。

但是重生，涉及到了一个时间回溯的问题，而时间是绝对的禁忌。

因为如果回到过去，做出小小的改变，就会使整个世界崩塌，天道管的主要就是这个。

（啊！真的好绕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疑惑评论区召唤我，不想问的就像师兄一样放弃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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