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天雷
“没必要。”
即墨安摩挲着手中的长棍, 淡漠的站在一地尸骸之上。
没必要，听他们解释能如何？
不听，又能如何？
徒增烦恼罢了。
“你似乎又变成我熟悉的样子了。”洛斯德走了出来，他的衣袍拖在地上, 黑色衣摆融入地面带着大片的阴影向四周蔓延。
“我和你, 不熟。”即墨安看向洛斯德的身后, 那些断肢残骸在接触到阴影的瞬间被拽入黑暗不复存在。
“你觉得重生之后的你还是你吗？”洛斯德勾起唇角, 笑的诡异。“乌洛波洛斯所追随的可不是养尊处优…唔…”
黑色的蛇尾穿过魔法阵将洛斯德直接抽了出去。
他的躯体撞断石壁，一根冰刺穿透了他的腹部。
“令人嫉妒的力量。”洛斯德张开嘴, 大量的黑色液体从口中淌出，他的肌肤似乎也在溶解, 几道粘腻的液体顺着衣袍缓慢在冰柱上攀爬。
“该死, 拥有这种强悍的躯体，即便抹杀了魂魄也无法控制吧。”他垂下眼喃喃自语。
“玄白, 别动。”即墨安按压在蛇身的手稍使了力, 巨蛇收回尾巴再次环绕在他身边。
因为山体在摇晃，更加多的碎石从头顶掉落, 顶端漂浮的物件已经密密麻麻叠了几层。
“既然大人们不想走剧情，那么就直接步入正题吧。”
洛斯德在几秒内完全化成一滩粘液,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翻涌了上来。
一颗布满瞳仁的眼球, 几根分叉的尖牙。
大片长着毛发的皮肤和似乎是拼凑缝起来的四肢。
“有一点丑, 是不是？”粘液越堆越高，将器官和肢体拼凑成一个畸形的人体。
“不过没关系, 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这些器官来自不同等级的boss，哪个等级的器官多，这副拼凑的身体就会自动归为哪个等级…”
“他话好多…我可以攻击他吗？”南笙小声给蛇传音，再由蛇传给即墨安。
“别动, 不能攻击。”即墨安抿了抿唇，他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攻击或许会面临更加糟糕的事情。
“殿下真是好手段，我的副本，我的分身，全被某位不知名的大人吞噬了…”洛斯德慢慢的向即墨安逼近，粘液从他身上流出，将堆积如山的躯体全部吞噬。
“所以在下已经没有退路了，但大人们还需要顾虑良多。”
“我们，刚刚不是在往下落。”即墨安突然开口。
他一直在思考，那段下坠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下坠会缓解boss们身体上的疼痛，会离世界意识的目光更远，洛斯德是A级boss，他定然不会做出任何有利于他们的事情。
但若不是下坠呢？洛斯德窃取的是他的异能，是有关于重力的异能。
六千多米的山峰里，那极致的黑暗和剧烈疼痛本身就会干扰boss对周边的认知，再加上即墨安释放出体外的异能本身就将山内应有的重力打乱。
只要洛斯德再稍做些手脚…如果刚刚那并非是下坠而是上升，他们或许就已经离外界很近了。
如果动手的话…脆弱的山体一旦支撑不住，整座山峰都会崩塌。
但洛斯德不可能只把山峰作为筹码…
山峰…珠峰…有名的挑战地，即墨安加大了按住蛇的力度。
“你们不准出手，上面有人在登山。”
“发现的这么早可就不好玩了。”洛斯德的冷笑证实了他的话。
几根苍白的手臂从粘液中冒出，推举着透明的屏幕滚动到众人面前。
屏幕亮起，是白雪皑皑的山峰。
一队包裹成蚕蛹的冒险队正在冰川上咕涌着前行，一点一点往上挪蹭着。
“四个登山者，五个向导。”洛斯德拍了拍手，粘液飞溅。“就在各位大人们头顶不足百米的距离。但如果大人们愿意施舍给小人一具皮囊，在下发誓什么也不会发生。”
“山塌了，人死了。对付你们的就是世界意识了。”即墨安在给蛇传音，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蛇躁动的情绪。若不是他摁着，蛇恐怕已经冲上去将洛斯德吞噬了。
真是打的一笔好算盘…
或许洛斯德一开始就没想过建造一个副本。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清楚，站在金字塔顶端的S级们根本不会乖乖的去过剧情，走副本。
所以呢…
珠峰是boss们主动来的，山体是boss们主动破坏的。
蛇那石化的一刀，不知道切断了多少属于地球的岩层。
洛斯德在挑衅他们，一直在引诱boss们的出手。
若不是即墨安一直阻拦，那脆弱的山体或许再被蛇甩上两尾巴就要倒塌了。
然后呢…山塌了，人死了。世界意识看到了出手的boss，定会毫不犹豫的落下攻击。
而洛斯德，洛斯德从未出手攻击，只是耍耍嘴皮子然后包裹着盗窃而来的异能隐藏在黑暗中把领域一撤，坐享其成。
搞不好连舞会的一切都是NHE协会那滩叫做先知的烂泥布置的…他听苏奈说过，先知和会长在陷入沉睡之前叫走了十二具实验体，再没出现过。
甚至不用洛斯德亲自出手，世界意识会帮他把S级削成碎片，任由他挑拣。
这里是将近万米的高空，是世界意识的屠宰场。
……
但洛斯德没想到，boss们竟然会带着即墨安一起来。
带着一个失忆的人类，去珠峰，和boss打架。
听起来就荒谬而可笑，却让洛斯德更加嫉妒万分。
埃德尔，还有背叛者。都是用来刺激蛇的，巨大的衔尾蛇只要一甩尾巴，那山不塌也得晃上三晃。
但蛇太听话了，即墨安让他不动他就真的一动都不动。
“洛斯德没给我发邀请函，对吗？”恢复了六年的记忆，即墨安发现他思考的速度要远比以前快的多。
“…没有。”魔女小姐摇摇头。
“是郁黎说区别对待不可取怕你自卑，我们就自己给你也搞了一封。毕竟你是当事人，啵啵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人类那里。”
“你们…”洛斯德咬着牙才没让自己露出破防的表情，他不怕S们多么强大，就怕一群S级们凑一起一激灵开始搞事。
“从现在开始，你们谁都不准出手。”即墨安没心情吐槽他们，他现在跟手里拿着四把上了膛的机关枪，但是规则只能用冷兵器打有什么区别。
“还有你，把山给我撑好了。山要是塌了我回去就相亲。”即墨安戳着蛇脑袋把蛇赶回魔法阵。
“嘶嘶…嘶嘶…”巨蛇把自己牢牢依附在山体上代替所有断掉的承重石柱，特别可怜的嘶嘶叫。
蛇，一身的力气没处使，只能猛猛撑墙。
即墨安要是去相亲，蛇就不活了。
“你要跟我打？”洛斯德有些好笑，“人类，别以为脑子好点就能为所欲为。”
当然不是他来打…即墨安没说话。
boss们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高傲。S级们高傲而又抱团，被洛斯德所嫉妒。
但洛斯德对待玩家又何尝不是高傲的呢？
傲慢，会害死所有持有它的人。
看来洛斯德不知道…即墨安慢慢的往一旁退去。
很好，他又多了一个筹码。
他的异能，那是他的。即便被盗窃了一半，但依旧是他的。
即墨安慢慢的兜着圈子，操控着属于自己的异能。
操控着那些现在流淌在洛斯德体内的异能。
即墨安还有第二个筹码。
所有的boss都忘记了云川，除了即墨安。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
第一步。
即墨安率先发动了攻击，他打断了托举屏幕的手臂，让山外的场景变成了黑屏。
第二步。
即墨安收敛所有异能，洞顶漂浮的躯体与石块落下，引得山体又是一阵晃动。
“嗬啊…”
“啊啊…”
一具又一具苍白而又畸形的身体从地面攀爬着，拽住即墨安的腿。
不是人类实验体，而是来自星辰的最低级npc，即墨安确定了。
这些东西，可不会被世界判定为受到伤害的人类。
“哈…”即墨安竟直接把自己银白的长棍扔掉了。
随后他脱下裁缝给他的西装外套，扔进那蠕动的npc中。
“嘶嘶…”蛇焦虑的嘶嘶叫，但蛇听话，蛇尊重即墨安的所有指令。
即墨安不说话，蛇，不会动。
其他三位boss也不会动。
即墨安的第三个筹码，是他自己。
因为他，是一名人类。
雪山之上的攀登者是人类，即墨安也是人类。
即墨安从始至终都是人类，因为来自星辰的他告诉即墨临请记住他的存在。
没有纷争，没有抢夺，来自星辰的他闭上眼，化作一段回忆融入了灵魂。
所以即墨安依旧是人类，来自星辰的npc伤害即墨安，也会被世界意识所审判。
以身试险。
他一脚踏入洛斯德还未收回的粘液，被侵蚀的痛瞬间顺着小腿蔓延。
“疯子。”洛斯德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红色眼球中的所有瞳仁都在拼命震颤。
“你怎么能就那么甘心放弃主控权…”洛斯德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即墨安已经伤痕累累的腿。
“在星辰拼命了六年的是你，你怎么能直接把乌洛波洛斯推给那个养尊处优的即墨安？！”洛斯德不理解，他听见了那遥远天空传来阵阵闷雷。
他不懂，为什么S级们就那么站着，眼睁睁的看见即墨安的身体被侵蚀。
他也不懂，为什么即墨会长心甘情愿的放弃那具躯体。如果…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即墨会长，世界意识定然不会落下天雷。
他见识过天雷的威力，先知只经历过一次就成了那副烂泥的模样苟延残喘。
“无聊的问题。”即墨安觉得洛斯德脑子更有病，他就是他，即墨安就是即墨安。
被伤害的感觉很痛，但没有被世界意识杀死时的痛，也没有灵魂缺失时的痛。
即墨安大步走向洛斯德，他的身体伤口越来越多，但…其实还好。
是真的还好。
因为有另一种力量正快速的治愈着他的身体。
一种，温暖的，金色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力量。
是属于云川的力量，在飞机上，小小的人儿将力量送给他，那是比任何道具都要好的疗伤剂。
在一瞬间，即墨安似乎和什么共感了。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情景在不断切换。
一会儿是骂他的洛斯德，一会儿又成了半个身子都埋在雪里的攀登者。
哈…他知道了，那位的计划。
即墨安抹着唇边的血，低低的笑出声。
boss不服管教，但很是听话，两个相反词在S级身上可以同时存在。
云川放心把S级们交给他，因为S级们会听他的话。
是啊，听话。
太听话了，他都快体无完肤了，S级们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即墨安笑的更开心了，他伸手拽着洛斯德身上的器官，任由自己的鲜血混入黑色粘液。
“有病！”洛斯德突然害怕了，为什么那群S级一动不动。
洛斯德想要后退，但在动弹的瞬间被即墨安一脚踹在地上。
“我打死你。”即墨安感觉自己也有点不正常，他抬起手一拳接着一拳砸在洛斯德的身上，即便那些粘液会包裹然后侵蚀他的手。
洛斯德不敢轻易伤害他，不止因为他是人类，更因为他是异能的主人。
“别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我应该复仇的人是你才对。”
金色的力量在修复他的身体，即墨安揍人揍的神清气爽。
轰隆…轰隆…山体开始颤动，一道又一道裂纹沿着山脉围成一圈。
“嘶嘶…”衔尾蛇在山壁上游动，围着圆形顺着裂纹游了一圈。
他将裂缝层层围堵，坚硬的鳞片堵住漏进来的风。
南笙向郁黎使了个眼色，三位boss抬手按住蛇鳞。
一个接着一个的魔法阵在蛇身闪烁，寒冰在瞬间铺满了整个洞穴。
即墨安闭上眼，藏匿在灵魂中的记忆一幕接着一幕闪过。
他抬起手，银色长棍嗖的飞入他的手中，银蛇从棍子表面游上他的手腕，飞快的在一道道伤口间穿梭。
在冥冥之间似乎有一条锁链将所有的记忆碎片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回忆录。
棍棒挥舞间，他的身影逐渐和boss们记忆中的那位会长大人重合。
即墨安就是即墨安，不论他在星辰还是在地球。
但还是有些超过了，即墨安按着前额。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压制着自己躁动的情绪。
不可以被回忆控制…
刷…一个蓝色的屏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内容却被即墨安精准捕获。
是一个排行榜，[欧美三区玩家排行榜]。
他即墨安的名字位列榜首。
“……”即墨安瞬间就破防了。
六年，他好不容易冲了排行榜的榜首，明明出了副本就可以回家玩蛇，结果被这么个玩意断送了生命。
六年！
他等了六年才能继续玩上蛇！
他承诺过了，等他通关星辰，他就带着埃德尔回家，让埃德尔当他的助理，带着埃德尔全世界旅游。
还有他的藏品，他收集的宝石。
一切的一切，就因为这么个狗东西全没了。
即墨安要气死了，他追着洛斯德揍，徒手把洛斯德身体里的器官往外扔。
洛斯德快吓死了，他知道能跟boss搞对象的玩家可能不太正常，但是没想过能这么不要命。
要不…跑吧…
退缩的念头一旦出现，就会快速膨胀。
洛斯德怕了，他的分身全没了，他的底气也一减再减。
如果现在跑，只要还保存着一滴粘液，他就能够苟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他就能东山再起！
但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
洛斯德准备逃跑的瞬间，刺眼的光差点闪瞎了所有人都的双眼。
山头，没了。
整个没了。
热烈而又冰冷的光将山洞照亮，一具又一具苍白的npc躯体开始冒出白烟，迅速的萎缩下去。
“走了。”云川突然出现，他落在即墨安的肩膀，伸出小手拽住即墨安的领子。
把洛斯德揍了个半死，对方还不敢反抗。
即墨安要爽死了，现在特别想把筷子蛇放在手里揉。
“解了他的伪装，异能逆运行，你会的。”云川又飘开了，他撑起金色的护罩迎接下来自世界的第一道落雷。
天雷，代表世界已经被完全激怒。
逆运行。
即墨安不止会，他还会收回异能。
是他的东西就是他的，盗窃者再怎么改造也不能被占为己有。
“亲爱的，你可太飒了。我超崇拜你！”
天雷滚滚之下，艾莉克萨一把把即墨安薅上扫帚。
“去哪？”即墨安在耀眼的雷光勉强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见南笙往什么东西上面铺冰层。
“世界意识眼神不好，容易把你误伤。”艾莉克萨捂住即墨安的眼睛，把他推进一个黑暗而又温热的空间。
轰隆…轰隆…
模糊的雷声响个不停，即墨安被捂住眼睛往里推。
忽然，他的手蹭过一片坚硬的东西，触感很熟悉…
即墨安甩开艾莉克萨的手，直勾勾的看着面前一人高的尖锐牙齿。
他在蛇的口腔内，柔软，而又安全。
“你们让玄白扛天雷？”他差点破了音。
“是我们一起扛。”艾莉克萨的声音有些飘忽，连带着她的身形也开始模糊。
“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来，放心，多亏你机智我们没伤害人类，天雷主要劈洛斯德顺便劈我们。”魔女小姐的身形彻底消失。
“我还好…”蛇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一根鲜红的蛇信抬起来缠住即墨安的手腕。
“我感觉你不要好。”即墨安揍洛斯德的时候都没有害怕过。
“要亲亲才能好…”蛇开始撒娇。
“……”
很好，蛇没事，他确认了。
“刚刚怎么那么乖。”即墨安摸了摸蛇信，坐在蛇的牙齿间。
艾莉克萨说得对，boss们过来不是来当摆设。
他想，剩下的事情已经可以不再让他费脑子了。
不过他不让蛇动蛇竟然真的一动不动，即墨安没缘由的有些恼火，于是他伸手掐了蛇的信子。
“没有乖…”蛇的声音变得可怜兮兮，“如果你真的受了伤，蛇会再一次祭献。但是蛇看到了老大的力量…”
“不准祭献。”即墨安现在一听到蛇要祭献就害怕。
“贴贴～”蛇乖，蛇不祭献。
“天雷还有多久？”即墨安打了个哈欠，虽然他的身体被强化过，但终究还是人类。
“睡一觉吧，接下来都可以交给我们。”蛇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只是用蛇信卷住即墨安的身体，用舌尖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
“欣欣小时候，必须要我抱着拍肩膀才肯睡觉。”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眼皮已经沉重的提不起来。“然后呢，睡醒之后…”
“睡醒之后就可以回家了，蛇也要回窝窝。”
“回1601？”
“嗯，要回1601，然后即墨安要给蛇的景观窝窝浇一点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