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迷雾
然而院子里,除了四处飞散的鸟儿,连个人影也没有。
百天鸣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师哥,为什么百灵传音会出现在这里?”少女百天黎的身影虽落了几拍,但她说的话却震撼了所有人。百灵传音,一听名堂,就知和百灵山庄有关。武林人士突然行动,将百天鸣和百天黎围在一起。百天鸣挑眉,淡泊的扫过所有人,最后停在归不聂的身上。“百灵传音,是我百灵山庄的至高绝学,用附近的灵鸟所发出的腹语。百灵山庄之所以命名为百灵,就如江湖所传,是因为百灵山庄的继承人能和百鸟交流。而百灵传音,是百鸟凝聚在一起的腹语。”
“何故方才的神秘人会此等绝学,”唐傲问道。
百天鸣沉默了:“百灵传音,只有本门门主才会,在下需马上回一趟师门。”
“不成,你若是逃了,又当如何?”
百天鸣闻言,勾起斯文的笑:“武林神话千碎雨的踏雪无痕,你追的上吗?”那极淡的嗓音,非常的自信。百天鸣引人的,不只是他出尘的气质,还有那温和淡然的声音。恰似闲聊的一句话,透露了他的高傲。“这天下,能在雪面上走过,而不留下痕迹的,并非只有踏雪无痕。”
“还有天上的灵鸟。”白发老者,穿着道袍。慈眉善目,且气场沉稳,那便是武当的掌门,尘灰道长。
百天鸣浅笑:“晚辈见过尘灰道长,晚辈出门前,师父有交代,若在江湖上遇见两位故人,让天鸣问一声好,师父说,百灵山庄的百花露已飘出了酒香味。”
“道长认识百灵山庄?”
“道长去过百灵山庄,”
饶是尘灰道长如此沉稳的人物,也被询问的一阵索然。那张经历了岁月风霜的老脸,也不禁有些尴尬的红了:“嗯哼。”他润了润喉咙,想表现的自然点,只是想起了百花露那酥骨的味儿,不知怎么的,激动的无法言语。
“我曾经听说,尘灰道长还是俗家弟子时,可是名闻天下的酒仙,喜欢从酒中寻找乐趣。”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李少的口中吐出。这个被忽略的少年,又一次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而尘灰道长,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了。可双眼又有些向往,那是十几年前,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百花露是老夫生平饮过的,最美味的佳酿。”若是此刻还能饮上一口,怕是这位上了年纪的道长,定会破了道观的戒律。“只是故人……哎。”尘灰道长叹气,“当年你师父和雨小子,还是个少年娃娃,老夫没想过,临近中年,还能和他们成为忘年之交。更没想到,你师父竟是那时的百灵山庄少主,也没想到,雨小子创下了武林的神话。”
什么?
尘灰道长这几句感叹,惊吓了所有的人。武当掌门、百灵山庄庄主,武林神话千碎雨,竟然是忘年之交。
百天鸣也感慨:“师父说,他生平最尊敬的人,便是您老。他生平最知心的人,便是您口中的武林神话。只是岁月流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语气一顿,百天鸣又接着道,“如今百灵传音重现江湖,天鸣怕事态严重,须即刻回去禀报师父。这里,有劳您顾着些。”
说起江湖,腥风起了,怎么可能没有血雨。
而今江湖上最热门的事儿,不过三件。
第一,百灵山庄现身江湖。第二,三个大人物的忘年之交。第三?你猜第三是什么?当然是一剑至残的事情了。
“慢点,这吃的怎么满嘴都是酱了。”发出低沉嗓音的男人,一身深紫的绸缎,包裹着他修长的身段,他的声音稳重,听起来有几分压抑的气场。只是全身散发的气息却又相当平常,如果不是他的声音醇厚,旁人也只当是路人?。
千碎雨拿起丝帕,细心的擦去千碎云唇角的酱,也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又多么荒唐。他早已习惯的忘了世俗,忘了纲常。
千碎云是个懒人,懒惰出名的人。他抬起头,任由千碎雨摆布,只是眼睛偶尔恶狠狠的瞪着他。
“如若让你一个人出来,这天下岂非被玩转。”千碎雨用来拿剑的手,此刻正拨龙虾,虾内鲜嫰,千碎云看着只差没流口水。一只虾拨好了,光滑而漂亮,就像是完美的艺术品,让人不忍心吃了。可千碎云却张大了嘴,等着那人来喂。
邻桌坐着的几人,好奇的看着他们。那两个男人之间的互动,有一层暧昧的气息浮华在里面。一声轻笑,是千碎雨发出的,只见众目暌暌之下,那只去了皮的龙虾,进了他自己的嘴里。千碎云看着,恨不得把手指伸进去将它捞出来。
“听说百灵山庄的事情了吗?”樊城因为是武林盟主归不聂的浩瀚山庄所在,所以是整个武林最熟闹的地方。也是武林人士经常聚集的地方。
归不聂为人好说话,而武林人士聚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大家都争着把目的地选在他这里。
百灵山庄四个字,吸引了千碎雨和千碎云的动作。
“那个混蛋有十多年没见了。”千碎云低语了一句。当年他和千碎雨的事情,风靡了整个武林。两人成婚的那天,所有前来贺喜的,一律被拒在流碎堡的山脚下。流碎堡虽位于云雾缠绕的半山腰,可实际上,沿着山脚开始,就进了流碎堡的领地。而半山腰的流碎堡,其实是主人的领域。
百里默,是那唯几个座上宾中的其中一人。
虽然多年未见,可是千碎云对他却是记忆犹新,一个像孔雀一样花枝招展的男人。想到百里默奇特的爱好,千碎云的笑深了。
“你想他?”眼神收敛,深邃而不见底。
“怕是不想,也要见上一面了。”如今传出百里山庄的事情,怕是江湖又发生了什么,沉默了十多年的百里默,也该寂寞了。
百里默,最怕寂寞的男人。
“听说最近武林盟的新一带少侠被一剑至残,武林盟讨论的结果,是剑术极高的人所为。大家想想,咱们这武林里,剑术配的上高字的,又有几位?”
“兄弟这话错了,咱们这武林里,虽然被称作神话的只有千碎雨一人,可剑术配的上高的,却是不少。单是武当几位,个个配的上高字。”
“去去去,武当和少林乃名门正派中历史最悠久的,而且都是出家修行的人,不得杀生的。武当掌门尘灰道长乃一代宗师,在他领导下的武当,怎么可能是杀人魔王。”
千碎云听了,又嘀咕:“那老酒鬼能统领一个门派?”
千碎雨唇角抽动了几下:“这不,也统领了十几年了。”
“武林盟可讨论出结果了?”千碎云拿起一壶酒,端上几碟小菜,坐到那桌上。见有吃的,又有酒,且大家都在八卦,自然乐意让出个空位。倒是有人问:“瞧你这张脸很生,哪个门派的?”
千碎云浅浅一笑,装出几分羞赧:“家里管的严,不让外出。凑巧我又从小喜欢听武林趣事,敬佩各位武林大侠,所以才偷偷的溜出来呢。”他长的年轻,肤色又白,明明是三十好几的男人,看上去才二十出头。又见貌比潘安,衣料讲宄。大家只当是富家少爷,出来玩的。
“结果自然是有了,听我门派的师兄说,好像是锁定了几个用剑的高手,然后一个个的查。”
“对,我还听说这事儿牵扯到流碎堡了呢。”
“哦?”千碎云眼一沉,视线飘向千碎雨,见他也竖起耳朵听着。“流碎堡早已淡出了武林这怎么又牵扯进去了?”
“嗨,我说你这个少爷知道的也不少嘛。”有人毫不客气的拿走他面前的酒,“流碎堡虽然淡出了武林,但是武林神话和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声可没有淡出。”
不错,对武林中人而言,名声和威望,是非常重要的。即便人死了,只要他的名声和威望还在,就如同他活着一样。听这几人的口气,像是有人故意冲着流碎堡来的。由此想着,千碎云警惕了几分。
“我听说,是那个叫李少的人提议,说是锁定目标,再缩小范围。中途有人出声,说用剑高手,当今天下谁人敌得过武林神话,又有人表示,月前神秘出现的流碎堡少主,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不,流碎堡想淡出武林,还能淡出的了吗?”
“月前的武林大会,我也在场,流碎堡少主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耍的可漂亮了。不过……”那人眯起眼,流出几分色相,“听说……流碎堡两位堡主好这一口。就不知那少主……嘿嘿。”
“哪口啊,听你这人说话就是累。”同伴表示不满。
“就那口啊。“见他们还不明白,他干脆挑明了,“好男人那口子。”
咯的一声,大家听见了。原来八卦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大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千碎雨仪态从容的吃着菜。又是一张陌生的脸,大家又继续八卦:“那跟流碎堡少主有什么关系?”
千碎云心里叹气,他余光瞥过去,只见那个方才还好好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已经成了粉末。心里惊叹,这十几年来,也没见哥哥练武,这内力,怎么又深厚了?武林神话,怕已不再是神话那么简单了。
“你不知。”他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大家,那张嘴巴里,还能喷出口水,千碎云见状,恨不得塞一粒药丸进去。“月前的武林大会上,粟血教的爪牙,也就是南山派那昔日被称为神话延续的南宫仁,他掀开了流碎堡少主的面具,我啊……从我的角度,刚好给看见了。”
“哦?所以?”有些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恶心,就男人那口,能有什么好好的。”
“嘿嘿。”笑的有些淫,“那流碎堡少主,长得真是神仙般的人物。那张脸很青涩,但是如白玉似地,看上去就知是宝贝。他的鼻梁很挺,眉飞扬。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哈哈哈……你小子原来也是……”
“不是,我只是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起神仙似地人物,我听我师兄说,那百灵山庄的百天鸣和百天黎,可是精致极了。”
“怎么说怎么说,”又一个人钻了进来,“我家的掌门守口如瓶,铁锤子也敲不开,可闷死我了。
“就我说啊,我对那个百灵传音才好奇呢。”
八卦还在继续,讨论也没有中断。千碎云和千碎雨,却己经出了客栈。
“你有什么想法?”千碎云看着千碎雨,平淡的神情没有变化,就只是方才捏碎了一个茶杯而已。
“干我何事?”千碎雨冷哼,“此番出来,不是为了找儿子吗?”
“怕是这事也传到儿子那里了。”千碎云愤恨的道,“我儿子孝顺,说不定正马不停蹄的赶路回来了呢。不过回来也好,带回流碎堡我就把他藏起来,管他什么皇帝太子,谁也别想跟我争。”
千碎云对风澜止的感情很深,超过了一般的父子。
他和千碎雨的事情,是他生平唯一的遗憾,千碎家的香火,断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了,这种愧对祖宗的事情,千碎云无法像千碎雨那么心安理得。也许人一旦强大了,顾忌的事情也就少了,千碎雨是那种天地任我邀游的男人,可千碎云不是。他总觉得,千碎雨神话的一生,是因为他,而染上污点的。
男人和男人之间,尽管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是心,却从未真正的放松过。而那个时候,凤澜止出现了,继承了他全部的希望。流碎堡,在继哥哥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出色的继承人,所以。他是庆幸的。可是现在,凤澜止成了太子,皇子之尊,叫他如何放的下?
圣灵庵
凤澜止这几天除了吃斋念佛,最惬意的事情,就是处理院子里的那块农园。
“殿下,为何要留着这些杂草?”小尼姑不懂,杂草会分了青菜的营养,不是应该处理干净吗?像她们庵堂后院的那块菜园,一根杂草也看不见。
凤澜止笑着摇头:“可听说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听过这诗儿,但是小尼不懂。”
“不懂没有关系。”凤澜止来到井边,拿起一边的水桶打水。刚开始的时候,小尼姑会争着帮忙,可是凤澜止都是笑着拒绝了。后来小尼姑也就不添乱了,她总是坐在一边,看着凤澜止。就像此刻,他在打水,明明在忙,然整个人就像一幅安静的画。小尼姑看着,如痴如醉。多少年后,小尼姑长大了,没有还俗,偶然经过这个已经荒废,却依旧干净整洁的院子时,会想起了那个午后,关于那个尊贵少年的回忆。回忆里少年的身影模糊了,但是那个安静的画面,却一直……一直存在她的记忆里。那个时候的她不懂,原来,这叫动心。
美丽的词,简单的相遇,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殿下。”夺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殿下,有个自称是辰的青年求见。”
辰?“快请。”
尽管心中己经有了准备,但是当风尘仆仆的辰赶到圣灵庵,看见了自家主子面若桃花的清俊脸庞时,仍不免的有些适应不过来。
唇合了又张,张了又合。公子两宇,就是显得有些怪异。
“才半月不见,怎么就陌生了?”只有那淡雅温润的声音,才让辰觉得熟悉。“公子。”大步来到凤澜止的身边,辰有些尴尬,“属下一时反应不过来,还真的有些无法适应。”
凤澜止提起水桶,将里面的井水倒在旁边的两个瓷碗里,接着端起两碗,一碗递给辰,一碗自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井水的特别在于冬暖夏凉,又爽口腻人。凤澜止喝过一次,就爱上了。以前跟奶娘一起住的时候,因为奶娘知道他身份尊贵,不舍得让他吃苦,更别说让他喝井水了。后来去了流碎堡,每天被千碎云用汤药灌,当然也没有机会喝井水。所以圣灵庵的井水,是凤澜止第一次尝试。
“怎样?”
“就水的味道,属下惭愧,喝不出哪里有特别。”
“不觉得甜滋滋的吗?”
“属下没有这个慧根。”
哈哈哈……凤澜止大笑:“好在你不是日,不然非闷死我。走吧,里面说话。对了,日和月去了西域。”
“去了西域?”辰惊讶,难怪他来了有一会儿,仍然不见他们的踪影,连红梅也没粘在公子的身边,这倒是奇了。不过目前担心的,可不是这个,“公子,武林出大事了。”
“武林的事情,于我何干?”凤澜止回首,方才的调侃已敛去,冷淡的声音,变回了一个月前,那个波澜不惊的凤澜止。
“可和咱们流碎堡有关。”辰接着道,“近几日,武林中人被一剑至残。大家都在说,是剑术极高的武林人士所谓。不巧,公子和堡主,被怀疑在其中。”
“笑话。”凤澜止冷哼,“这帽子扣在流碎堡的头上,是谁仗着谁的胆子?”武林第一人,流碎堡堡主千碎雨,普天之下,谁敢得罪。
“这是武林同盟根据猜测所列出来的名单,公子和大堡主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他们的意思是,根据列出来的名单,一个个的去查。”辰说到这里,脸色有些为难,“前几天武林盟给流碎堡送上了请帖,可是……可是大堡主和二堡主不在流碎堡中。”
“巧合。”凤澜止沉思了一会儿,算上天数,前些日子颜目应该到了流碎堡,“怕是小爹爹看了我的信,溜出来了。可即便如此,也怀疑不到流碎堡的头上,所以无需担心。倒是粟血教的事情,我让你去查,可有收获?”
“属下去查了,粟血教在江湖上的名声,是突然冒起的,追溯武林前二十年,没有粟血教的名字出现过。而粟血教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犯事,就是那次残杀武林英雄。可武林大会之后,他们就失去了踪影。属下这次前来,还有一件事,星失踪了。”
“你说什么?”离去前。他的记得让星注意樊城一举一动,如果南宫仁再出现,就紧盯着不要行动。之前颜目在农舍的时候,有收到过星的传书,这么说来,“是最近才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