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赤井在天蒙蒙亮时离开了。
琴酒站在窗口看他背影消失在巷子的转角, 给自己点了支烟。
事情进展到这个程度，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是说了停止这种暧昧不明关系的话，但如果他真的认为他们能停止,就不会在那之后不再去美国了。这一年来日本总部没那么忙,但他还是接了一些有的没的小任务，做足了“认真负责”的模样。
如果赤井出现在他面前时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 他应该会遏制不住内心的杀意直接下手吧。
接那一枪时就是如此。
他那一刻所希望的, 是赤井就在他面前，他能够狠狠用枪托砸在那家伙脸上。
但附近还有其他人,不只有宫野明美,还有警察。不知道是几方警察，但他知道一直有大概三方的官方人员在跟着宫野明美。
FBI插了手，日本警方也不会放手,还有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特工也在盯着宫野明美……果然这些人都很在意雪莉的研究成果。
实验室被毁了以后，两年时间雪莉重新做实验得到的也只是“毒药”而已。
十几年前宫野夫妇的天赋和研究路线，到了现在还没办法完全复现。早知如此,当年实验室的火灾，大概不会有那么多人放任吧。但宫野夫妇太难控制了。对BOSS来说 ，到底是继续养着可能跟上试验进度的雪莉更好,还是忍耐宫野夫妇摆在明面上的叛逆更好呢
琴酒离开时已经有了宫野明美会活着的心理准备,他本打算探一探到底是哪方机构得了手,再找办法下手杀人，却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在意想不到的位置见到了赤井。
那时候的赤井……琴酒想，他本人肯定是不会承认，但是真像是落水以后毛发被打湿又可怜兮兮的小猫。
大部分时候，赤井的示弱都是一种演技。他们很清楚如果完全针锋相对, 那他们就只能你死我活了。总要有人稍微退后一些的。
赤井是卧底，在组织里很自然扮演了主动退让的角色。但他的“退让”大多有种敷衍的意思，就像他总是在示弱，可眼神还带着狡黠和勾引。
但这时候不是。
赤井在黑夜里的疲惫是真的。
像是在组织里时，他也会窥探到的……玛格丽特的疲惫，和一些就算纠缠完也会很快抽身离去的坚持。那代表着动摇和破冰。
所以琴酒当时发出邀请，只是出于当下的想法。不是冲动。他和玛格丽特做情人的时候还算体贴，问到赤井头上，赤井也不会说当年的经历没有值得回忆的部分。
于是一切都仿佛像玛格丽特还在组织里一样。
只是琴酒很清楚地知道，走进他安全屋的是赤井秀一。
他不喊代号，也不会认错人，宁愿看到真正的赤井秀一的脸也不想继续让他维持玛格丽特的样貌。
但琴酒在看到短发时也是有联想的。
上上一次，他们在赤井位于美国的公寓做时，纠缠中头发混在一起也难免会因为拉扯而疼痛，那时候赤井点着烟说这是不是就像我们的关系，靠得太近就会疼。
琴酒当时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赤井就笑，说这不是很符合老大你的喜好吗
琴酒就啧了一声，说我喜欢古典歌剧不代表我喜欢疼痛言情，你是不是把经典作品和八点档电视剧弄混了。
那些经典作品在几百年前和现在的八点档电视剧有什么区别老大，变的是时代，而不是故事。
这又是他们俩之间的不同了。琴酒那时便捋过赤井的长发，和他说 ，如果疼就把头发给剪了。
那要在一个有意义的节点去做这件事啊，老大。赤井就笑着说 ，我不是靠着这头长发和左撇子 ，才在进入组织后很快被人和你联系起来的吗而疼痛对我们来说更有意义。
那时候他们确实是需要疼痛的。因为见面是错误的，继续维持关系是错误的，在和对方如此靠近的时候不真的下杀手也是错误的。忍不住沉迷的时候最需要疼痛，疼痛才代表清醒，他们正清醒着犯错。
所以赤井的头发剪掉，是因为上次他离开时说的话吧。
那时候赤井看上去并不想接受“到此为止”的提议，最后却选择把头发给剪了。因为不再有近距离的疼痛，好似也不再犯错。
……更像是默默表达不满的小猫了。
但将赤井当作猫来看待是很无厘头也很危险的。因为靠近了以后这家伙可能会撒娇，也可能会一爪掏心。
琴酒在楼上保养枪支时内心很平静。
甚至有种将想要的东西圈养进自己领域的满足。
而这种满足感又让他警惕。
他没办法对赤井放松警惕，但是……在赤井走上楼梯，而他对上那双同样绿色的眼睛时，他想，如果没办法抗拒这份吸引力，那么就接受吧。
组织再下命令要对赤井动手，他也不会留手。让对方死在自己怀里是很美很浪漫的结局，这一点琴酒认为自己和赤井应该是能有共鸣的。
但在那之外，他也会和赤井拥抱。
更晚一些的时候，伏特加来到了这个安全屋。他给琴酒带了早餐和晨报：“大哥，警察说宫野明美已经畏罪自杀了。”
琴酒自己也在看早间新闻。
一楼客厅的电视被打开了，停在早间新闻的画面里，里面的女主播同样是组织的代号成员，琴酒认识。
名为水无怜奈的女主播，代号基尔，曾经在卧底大逃杀中从一个被证实是CIA的卧底手下活了下来，并且杀死了那个卧底。
琴酒对她还有怀疑，但朗姆认为水无怜奈的归来已经足以证明她的忠诚。
那段时间琴酒杀了不少人，一半行动组一半情报组。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朗姆大概他下手的人中有一部分是为了排除异己吧。但在琴酒眼里，这些人都很值得怀疑。总之，那次行动后朗姆因为缺人，将水无怜奈保了下来。琴酒坚持认为水无怜奈可疑，朗姆就假惺惺装作尊重琴酒的意见，不在水无怜奈面前露面（其实只是因为怕死，琴酒是这么认为的）。那之后水无怜奈就受到朗姆间接指挥。
水无怜奈没见过朗姆，她的工作是作为电视台的女主播，搜集一些可疑的信息，和一些组织需要的研究方向的信息。虽然拿到了代号，但算是组织边缘人物 。
琴酒冷眼旁观着，觉得以水无怜奈的能力和目前所处的地位，无论如何也爬不到莱伊曾经到达过的位置，就懒得管了。反正也不是他的下属，而BOSS下令的清理任务早就结束了。
此时电视里的水无怜奈正在口播。
“东京警视厅发布公告，七天前被抢劫的XX银行案件已经告破，三名犯人在执行抢劫以后发生了内讧，其中两名劫匪，化名为广田健三和广田明，真名为XX ， XX ，在警方发现时已经死亡，凶手被认为是第三位犯人广田雅美，而警方在XX路的XX码头发现了第三位犯人广田雅美的尸体，现场痕迹被证实广田雅美或许是因为害怕被警察追责而自杀。警方还在调查广田雅美的真实身份。目前XX银行被抢劫的金额……”
琴酒看完了整段口播，轻哼一声：“我看到了。”
伏特加缩了缩脖子 ：“我去了宫野明美之前说的存放金钱的地方，但是没有看到那十亿元。大哥，那些钱不会是被宫野明美藏起来了吧！”
琴酒沉默了几秒，想那些钱大概是被警方吞了。
很明显宫野明美没死，只是被藏起来了。
问题就在于将她藏起来的是哪方。
看赤井狼狈的样子 ， FBI像是失败了。日本警方在本土作战也会有本土作战的优势。但琴酒想，赤井都亲自出面了，怎么可能失败。更大可能是双方达成了共识。
不管是哪方，最后的结果都没有区别。那笔钱一定会被吞了的，充作行动经费。
“别管那些钱了。”琴酒说 ，“将消息上报。”
他语气中逐渐带上了恶意：“早间新闻有例行重播，把频道和重播时间都告诉雪莉，让朗姆给雪莉开电视。”
“……啊，是，大哥！”伏特加不太理解，但他选择照做。
琴酒对宫野明美的死活没有兴趣。宫野明美本人并不重要。
既然警方已经下定论 ，那么就将这个当做任务结果上报就好。赤井肯定不会再让宫野明美出现在组织人的面前。玛格丽特的假死做得那么逼真。如果上报说宫野明美没死，那这也算是他自己的工作失误。在能完美结掉不太喜欢的工作时自找麻烦，他对组织的爱还没到这种程度。
有意思的是雪莉的反应。
以及，如果雪莉做出反应，BOSS会有怎样的命令。
银色子弹实验，BOSS还在意吗
又或者，许久不露面的BOSS，现在下的命令，逻辑真的是为了组织的发展吗
为了一个实验纠结几十年是在琴酒看来不可理喻的。实验这件事本身就让琴酒敬而远之。他手指摸到怀里存放着实验药剂的小盒子 。那里面还有两个胶囊。上一次使用还是在杀掉一个好像挺有名的少年侦探的时候。
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事，那种额度的勒索还够不到琴酒的任务等级。
这样想的话，他这段时间确实做了太多没必要的工作了。
仿佛和赤井联系起来，他就会做太多 “没必要”的事。
琴酒离开安全屋的时候看了一眼伏特加。但他没有提让伏特加把安全屋处理掉，再换一个安全屋的事。他只说 ：“最近不要来这边的安全屋了。”
“大哥”
“贝尔摩德已经来日本了。”琴酒说 ，“那家伙一定会带来麻烦，难得清静的地方不要被连累了。”